第四章 杀手

夜，却因了满地的白雪而并不显得黑暗。极目望去，天地之间一片混沌的灰白，绵绵竟无止境。

雪花一片片落在南宫停脸上，鲜血一滴滴从他身体溢出，顺着貂裘上的皮毛投入雪地，在茫茫一片白上绘出妖异的斑斑红梅。

而他眼中，却只有对方那双发亮的眼睛，在这样迷茫的雪夜中竟有星辰般的错觉！

攸地，那对星辰般的眼睛已随着一道疾风欺向他身前，手中匕首攻势凌厉，暗黑光芒连闪！

又是一个意外！

南宫停心中对他随手一根马鞭大开大阖的招式已经先入为主，哪曾想到此人竟会用这样一柄长不盈尺的匕首近身肉博，几乎在一开始就落了下风！只见那黑暗的光芒砍切削刺，快若闪电，招招不离他身上要害，那匕首如此锋利，尚未靠近肌肤就可感觉到森森寒气！

南宫停轻叹：“你，真的要我的命吗？”

回答他的，只有匕首划过，空气流动的声音。

避无可避。手伸出，黑暗，凝结。

那是一双受过诅咒的手！

车夫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匕首，刃尖距离南宫停颈上的大血管仅仅一寸之遥，却无法再下去一丝一毫，因为握匕首的手腕，竟又已落在他的掌中！

这个时候，他居然也并没怎么惊慌，只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无论是谁，看到这样一双手，也该猜到他的名字：“你是圣手南宫！”

南宫停看着他的眼睛，笑：“不敢，在下南宫停。”

南宫本是世家，祖辈本是以剑成名。南宫停四岁习剑，到十一岁的时候已有小成。人人都以为南宫家不久即会出现一个成名剑客，谁知他竟然弃下习练多年的剑术，另访名师学习刀法。刀法学了不到半年，转而又去练枪。不到三个月又开始练流星锤。总而言之，在后面七八年的时间他就在不断地换兵器，大家都为他扼腕叹息，觉得好好一个剑客从此就这样毁了。等到他最后放弃了所有的兵器，空着手出现的时候，人人都以为他已经疯了。不光是个疯子，更是个浪子。

可是当大家跟他动过手之后，才发现他已经把自己的一双手变成了最厉害的兵器！

有人说他的手受过神灵的祝福，但也有更多的人说他的手被魔鬼诅咒过！不然怎么总能在最不可思议的时候，有如魔法般使出最不可思议的招数！

不管是神还是魔鬼，到他二十五岁的时候，圣手南宫的名字，已经传遍江湖！

“我早该想到是你！”车夫叹着气：“你刚才松手的时候，我就应该刺死你！”

南宫拿过匕首，封住他的穴道，将他放到那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中间：“现在后悔晚了一点，你是不是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命？”

他的手已经拉住了他蒙在脸上的毛皮：“你不告诉我，我自己也会看到！”

车夫咬牙切齿地道：“你看了会后悔的！”

“我倒还真想尝尝后悔的滋味……”毛皮已在他手中，轻轻一拉……

扑的一声脆响，车夫身后一个最大的酒坛子竟在此时突然裂开，一丛银针暴雨般向二人疾射过来！几乎是同时，一个黑影从那迸裂的酒坛碎片中一窜而出！

酒坛里居然有一个人！

暴射的银针隐隐带着绿光，无疑淬过剧毒！而那银针后一窜而出的黑影，身形在半空中毫无停滞，一掌便向车夫的后心拍去！

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南宫停完全是出于本能，一手将车夫往自己怀中一带，一手将刚刚拉下的毛皮疾挥而出，险险将细如牛毛的银针卷去！几乎同时，冰寒的掌风已扫上车夫的后心，那刺骨的寒气，竟让离他数尺之遥的南宫停呼吸为之一滞！

黑影突袭得手，更不停留，反手一挥，又是一丛银针飞出，而他却借这一挥之力倒纵出去，趁着南宫停闪避的功夫，人已在三丈之外！

暗绿的银针纷纷没入雪地，车夫已昏迷在南宫停肩上，那冰寒的一掌似乎夺去了他的生气，南宫停只觉得他在自己耳畔的呼吸都是那样冰凉。

若不是南宫停先一步拉了他一把，只怕他立时便要丧生在这一掌之下！

黑影咯咯怪笑：“能避得过我两次夺魂银针，不愧是人称圣手的南宫，冰离佩服之至！”

南宫停的心沉了下去。

他虽已猜到对方必是杀手榜上排名第一，号称“杀人不见血”的冰离，却不曾想到对方竟会直承身份！

但他的脸上，居然还带着该死的笑容：“听说请冰离取人一命，动辄万金，想不到号称天下第一的杀手居然被买来杀一个车夫。”

“一个车夫的性命岂能值得万金。”冰离冷笑：“一个车夫竟能伤得了你，而且还是曲飞来的后人，早知这样我就应该多收点银子。”

他的笑声带着嘲讽：“你与这个车夫也是素昧平生，他的死活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不如将他交给我，反正他已中了我的寒冰掌，最多再过两三个时辰，他全身的血液都会凝结成冰。”

?

南宫停道当然知道他没有说谎，他也已经感觉到怀中车夫的身体正一点点地冷下去，呼吸也越来越弱。而他自己小腹上的伤口，因为适才出手挥去银针时受了牵动，血又流得更快了些。

对面是号称天下第一的杀手，如果他够聪明，实在应该接受对方的建议，放下那个和他毫无关系的车夫，走得越远越好。

冰离冷冷看着他，似乎已经知道他的选择。

“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就伤到他。”南宫停道：“所以就算是尸体，我也不能让你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