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狡猾

寒夜之中风声凄凄，夜色下的两个人携手漫步，轻声笑语，说不出的温暖亲密。

转过回廊，秦时月脸上的笑容就完全消失：“现在他们已经看不到我们，你的手是不是可以放开了。”

南宫停叹口气，轻声道：“原来男人翻起脸来，跟女人也差不多。”

秦时月已经甩开了他的手，退出数步，与他保持两尺左右的距离：“你欠我一个很好的解释，现在我只希望你的解释足够好。”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秦时月独居的小院，院中梅花在风中落蕊纷纷，香气却似更盛。

南宫停看着他房中灯火，脚步渐缓。

秦时月大步迈进房中，回头冷笑道：“你在想什么？怕见到不想见的人？”

南宫停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一针见血。这位秦小公子确实对他过于了解，这种了解有时候实在可怕。

这个房间他已经有几分熟悉，虽然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忍住，眼睛却依然不由自主地向那面大大的屏风后掠去。

明亮的灯光下，幔帐半卷半垂，一眼可见床上被褥凌乱，却是空无一人。

秦时月：“这床是我睡的，方才出去得匆忙未及整理，着实乱了些……你在找什么呢。”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酸意，淡淡嘲讽。

南宫停失笑道：“你以为我在找什么？”他的眼睛已经停在秦时月脸上，仿佛要把他的面纱盯出两个洞来。

“不管找什么，你都不该在这里找。我的地方怎会有你的东西。”

他的语意双关，南宫停又如何听不懂他的意思。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怎能肯定这里没有我的东西？”南宫停突然几步转到屏风后面，秦时月正欲阻拦，他已经抢先一步从床头拿起了一样东西，微笑道：“比如说我的袍子就会在你房中，你说巧不巧。”

他手中正是被曲浪儿穿走的外袍。她果然还是回来过这里。

她说过她要回到最心爱的人身边。南宫停脸上带笑，心中却隐隐有些发苦。

秦时月淡淡扫一眼他手中的袍子，道：“这件衣服是你的？你穿走就是，我一向不喜欢房中有别人的东西。”

他伸手，摊开戴着手套的五指，一道金光在南宫停眼前徐徐闪动：“这枚金镖，你刚才偷偷塞在我手中，现下你也一起拿回去。”

虽然只是一枚假流金镖，依然有着美丽的乌金色泽，衬在他肥厚的毛皮手套之中竟有也几分夺目。

南宫停并没接过那支金镖。他缓缓将外袍披在身上穿好，每一粒扣子都细细扣上。

袍上似乎还染着她身上的淡淡芬芳……虽然混合着一些药香，但那种气息却已深入他骨髓，几乎不需要刻意去分辨。

秦时月也不动声色，手中托着金镖，静静看着他。

南宫停也在看他。他的呼吸轻而平稳，面纱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这层薄薄的面纱之后，他究竟隐藏了怎样的表情？与他骇人的面容一起隐藏的，是否还有更可怕的秘密？

似乎他最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秘密。厉鼎天，曲浪儿，秦氏兄弟，甚至与他相交多年的沈三惜，每一个人都在努力隐藏自己的秘密。可是隐藏得再好的秘密早晚也会有见光的一天。南宫停突然想笑。

他没有去拿金镖，反而从袖中取中一柄乌黑的匕首，轻轻放到秦时月空着的另一只手上。

秦时月目光微动，道：“你好不容易拿到手的暗夜，居然会还给我？”

“我只不过是替曲浪儿保管一下，并没打算据为已有。”南宫停笑笑：“虽然她受伤中毒在先，但这样重要的东西不可能不放在心上。她知道我拿了暗夜，却并没向我要回，只能说她意识之中已经将我当作了一个可以放心交付的人。而我，也要对得起她这份信任。”

秦时月微微一怔，侧头打量着他，忽而一笑：“你可真够狡猾的。”

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就在他这一笑之间打破。南宫停眨眨眼，道：“狡猾？”

秦时月含笑道：“什么互换信物相互取信，亏你想得出来。一枚假流金镖，就让秦氏一族欠下你天大的情面。现下更将秦氏与流云派拉到了一条船上，哪怕这盟约一分也靠不住，起码现在谁也不好撕开脸来动手……到了这个地步，厉鼎天明知你手中的流金镖是假货也不敢轻易揭破，反而得眼睁睁地承认你是他流云派传人，只怕他现在已憋了一肚子的气。你若不狡猾，天下还有狡猾的人吗？”

南宫停只是笑：“若不是秦家大公子突然找上我，又被厉鼎天看到暗夜在我手中，又怎会生出这许多事来？事急从权，现下这样总比秦氏被逼着承认将信物交给了流云派要强得多。”

“我大哥找过你？”秦时月一凛，道：“他为何去找你，难道……”

他的心思转得何等迅速，眼波流转间已将南宫停从头到脚扫了个遍：“他是去杀你的？秦氏当家的秦大公子想要你的命，你为何还要在厉鼎天面前帮他遮掩？暗夜已经在你手中，你更知道我隐藏曲氏后人的秘密，只要你一口咬定秦氏甘愿拥你为天堂岛主继任人，我们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这样的大好机会，你竟会轻易放过？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的问题真不少。南宫停叹口气，一字字道：“我不能对不起你。”

秦时月呆住。

“就算是十个天堂岛主，也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来得重要……何况你我之间，难道真的仅仅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