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承诺要照顾她,无论她有多狼狈。
她满心柔软,震荡不已,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
「喂,王远虑,你这算是在跟我求婚吗?不然这样好了,你入赘凤家好不好?」最终,还是以玩笑话遮掩满心感动。
无论方才对她有多心疼,王远虑都决定还是先掐死她好了,以另一种方式。
「与其讨论什么鼻胃管和入不入赘,我看不如我们再做一次吧。」王远虑咬住她手指,在她耳边强硬地宣告。
「欸?」凤筝的讶异很快被呻吟声吞没。
她终于明白,情人之间所有无意义的交缠,其实都是一种别有意义的浪漫。
两周后,八宝终于能够顺利出院了。
王远虑发现,与无法恣意触碰恋人这件事相比,眼睁睁看着凤筝收拾行李搬离住所,却寻不到适合的理由留她,还更痛苦千百倍。
干脆怂恿她就这么继续与他同居?怎么可能?她有她的事业,而她的住宅不只是祖厝,更是营业场所,长久歇业并不适当。
结婚?他们才交往不久,两家人并不认识,而目前在除了他办公室以外的地方,他们甚至连触碰彼此都是个问题,怎能草率步入婚姻?
他有他的事业要奋斗,她也有她的家业要承担,他们之间见鬼的问题尚未解决,若是贸然留下她,就连他都无法说服自己。
王远虑拧了拧眉心,有些心烦,抬眸,看见凤筝站在他的书房门口,正倚着门框瞧他。
「你行李收好了?」王远虑启唇问不知为何站在那里的凤筝。
他承认,他确实是看着凤筝收行李,越看越不舒坦,胸口闷堵,所以才闪进书房里来的,未料她也跟来了。
「是啊,我又没带多少东西过来,你什么都打点得好好的,一下就收好了,而且,八宝明天一大早就要出院,我想等等就把行李先搬回家,不然明天后车厢还得放她的拐杖和住院时的衣物用品,怕放不下。」凤筝睇着他,笑嘻嘻地回。
嘿嘿,他眉头深锁,看起来很烦恼,今晚是他们同居的最末夜,他很舍不得她吗?那就快说他很难过,伤心得不得了,最好还能掉几滴眼泪,为她二十九岁才迎来的初恋写下辉煌的一页,凤筝越想越得意。
「既然要先搬东西回去,我开车送你,你今晚干脆就回家睡下吧,门窗锁好,我明日早上再载你去医院,省得你来回两趟跑来跑去。」王远虑起身,准备拿车钥匙。
一看王远虑这么干脆,凤筝笑意一敛,不高兴了。
「呿,你以为我爱跑来跑去啊?我还不是怕你太想我,谁知道你今晚会不会因为太舍不得我,躲在被子里偷哭?」
其实,她很舍不得王远虑的,但她向来是高兴时拉着大家一起,难过时自己一个人躲起来的类型,不愿把怅然表现在脸上,只好状若无事地遮掩,故作轻快,可没想到王远虑居然一下就开口要送她回去,什么嘛!他难道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离情依依吗?
王远虑盯着她一下乐一下恼的模样,笑了。
他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内心越柔软,嘴上便越硬。
「我确实舍不得你。」王远虑走近她,垂阵,坦白地应。假如可以的话,他很乐意将她纳入怀抱,只可惜这里不是他的办公室。
「……」太过分了!王远虑的酒窝又跑出来取笑她了,她怎会忘了这男人肉麻没药医呢?
明明刚刚还在气王远虑不解风情,现在他诚实招认,她反而难为情了,颊色艳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王远虑似笑非笑的神色瞅得她别扭至极,现在要怎么办?干脆说她其实也很舍不得他?才不要呢。
凤筝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索性越过王远虑身侧,走进他书房,东张西望,盯瞧房内摆设。
上回踏进这儿,只顾着瞧他的睡颜和天空塔工程图,都没仔细注意他书房内摆了些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她干么管他的书房内摆了些什么?
怎样?不行啊?她就是还不想走嘛,凤筝内心的自问自答真是莫名其妙到连她都感到无能为力。
「这是你的全家福?」不想被迂迂回回的儿女心思主宰太过,凤筝把注意力拉回至眼前事物,指着墙上某帧合照问他。
「是。」王远虑走至她身畔,眸光如泓,唇边荡漾柔情。他喜欢她想了解他,也很乐意为她介绍家人。
父亲和继母一望便知,王远虑直接由手足开始介绍——
「这是我大弟、二弟、二弟妹、小妹、妹婿……其实,你应该都知道他们的长相了。」说到一半,王远虑突然忆起,凤宅墙后曾有许多关于他的访问与报导,他似乎不需一一解释。
「不,看报导和看家族合照还是不一样的。」凤筝摇头,衣着休闲和衣着正式本来就有所分别,更何况报导年年不同,发型也会有差异,她哪能那么过目不忘呀?只有王远虑最好认了,老是三件式西装,以及一张冰块脸。
「你说这是你大弟?」凤筝指着合照中的某位男子,向王远虑确认。
「是。」
「他长得跟你好不像。」这人面相不好,投机刻薄,和蔡万富隐约有几分雷同……对,她当然也是会看面相的,虽然并没像堪舆学得那么好,但她还是会的。
「大弟长得比较像继母。」王远虑的眼光飘向全家福中的继母,凤筝眸光随他移过去。
是耶,他大弟的五官和继母如出一辙,难怪和王远虑不像,再仔细看看,王远虑不只和他大弟不像,他和其他的王家人似乎都不大像,他的弟弟、妹妹明显像继母许多,他则比较像父亲,或许,也像他早逝的母亲?
不过,这都不是凤筝特别挑大弟出来问的理由。
「你大弟就是媒体报导和你合不来、被你撵出予阳集团的那一个?」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报纸和周刊都登了好大的版面。
难怪上回王远虑说他和继母、弟妹感情很好的时候,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当时净顾着天空塔煞气的事情,无暇理会,后来上网Google了一下,果然证实她的记忆没错。
王远虑望着她,为她的提问笑了。
她哦,虽然为了工作需要而熟读客户的报导,但从没八卦过谁的秘辛,如今特地拿出来问他,是代表她真正将他放进心底,才会关心他的家庭状况吧?
她关心他,他很开心,毋须避讳。
「那是媒体夸大,我并不是将大弟撵出集团,只是他没有实务经验,冲动躁进,时常作出错误的决策,在予阳里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检视,落人话柄,对他反而不好。其实去外头锻链也不错,日后他经验多了,心性稳定了,予阳建设的董座一位我会移交给他。」
「嗄?移交给他?你开玩笑的吧?」凤筝真不敢相信耳朵听见的。
王远虑之前曾说他爱赚钱确实有个理由,难道那个理由就是要为大弟打江山吗?怎么可能?
「既然董座要拱手让人,那你做得那么辛苦做什么?」凤筝不可思议地问。
她的讶异与不平之鸣令王远虑唇畔笑意更盛。
「我不只为了大弟而已,也是为了我自己。父亲近几年来身体不好,在予阳集团里虽然挂名董座,但董事会里各派势力夹杂,有叔伯、有外戚,人人自危,各怀心事,我心里厌烦,早有退出之意,干脆趁现在多赚点钱,攒多一点资本,打稳根基,巩固人脉,日后出来创业谋生,好歹还有积蓄可以运用,百利无一害。」
好吧,原来他拚命赚钱,是想存资本人脉,这个想法比单纯想照顾弟弟好多了,但是……
「欸,蔡万富那时你是怎么说的?每个人都应该承担自己的失败?这话是你说的吧?王先生?」就算想脱离集团,也不用刻意照拂弟弟,弟弟失败是他自己的事,他难道要整碗捧给他摔啊?凤筝毫不客气地挖苦王远虑,话中对他的维护之意十分明显。
王远虑也不是没有如此想过,只是,他有他的考量与判断。
「我相信我大弟是可以培养的,而且,我也不希望继母太操劳,继母从前是父亲的秘书,帮着父亲打了大片江山,如今父亲年迈无法管事,她为着帮我父亲巩固集团董座一位,已经耗去太多心力,我不想让她再为了弟弟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