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仲崇毓红了眼,努力迎战,气势刚猛,他们不断的给他礼物,他也一一回礼,将毒物、暗器还给他们,黑林中,不断有凄惨哀嚎声与重物落地声。
他全身紧绷,见招拆招,身手俐落,在腾腾杀气中迅速回招,尽管他们下手又毒又狠,他也不是省油的灯,身为‘阎罗’第一杀手的他并非浪得虚名。
面对绵绵招势与他们的轮番上阵,正快速消耗他的真气与体力。
不可恋战!
九毒蛇针一整排射来,他回转过身,闪电般用剑身将整排毒针打回去,三个黑衣人因为近距离躲避不及惨叫倒地,立刻瞠眼毙命。
蓦地,迷烟失心毒传到他的鼻间。
糟了!他迅速闭气,但四肢已经开始无力。
他不可以死,他绝不能死在这里。
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他还有要保护的人!
他往树林深处奔去,在枝桠间窜动,藉由黑暗树影遮挡身形。
两名杀手不断往林间深处扔出迷烟失心毒。
这毒是组织的,有毒就有解,他身为杀手之一,身上早有准备,手一伸,往嘴里塞了解药,趁着烟雾弥漫躲藏起来,暗自运功,再无声无息的悄悄出手。
方才是他引他们出来的,若他死了,组织也不会放过弄雪,她也会死。为了她,他一定要活着……
他以高深论异的武功招式加上出神入化的轻功迎战,即便是以一敌多,他脸上依然毫无惧意,即便身上已多处鲜血淋漓,他也毫不在乎,反而下手更加凌厉迅快,毫不恋战。
一场凶狠残烈的杀戮已无可避免,血腥味愈来愈浓重,让人几近欲呕。林子深处,凄声四起!
五更天。
床上的古弄雪醒来了,她扭扭颈,那股酸疼让她皱眉。
“崇毓!”他不见了……他为什么要打昏她?
她按摩着脖颈急着起身,一看到桌上的黑布,疑惑的解开,露出来的:教她霎时脸色惨白,跌坐在地。
那是……尤弘的首级!他……死了!
艳娘呢?她是不是也死了?
他独自替她报了血海深仇,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让她一起去呢?她还想亲自问问艳娘,为什么良心已泯要害死她爹?
她把黑布重新系好,打开房门想去隔壁房找他。
他的房门没有关好,她走进去,他不在里头。
她仔细查看,顺便摸摸他的床。他的床是冰冷的,这代表他一夜未回!他去哪里了?
他都帮她报仇了,不是应该躺在床上睡觉吗?怎么会不见踪影?
艳娘到底是生是死?她要回古家看看!
而且,她也需要收拾一些细软。
逃命需要银子!
来到古宅后院,她轻功一窜,飞过了高墙,进入了庭院。
她先潜进艳娘的房里,发现她躺在床上,嘴唇发黑、全脸发紫,已无鼻自心。
她死了!
她知道这是仲崇毓帮她复的仇。
他暗中查出要杀她爹全是尤弘的主意,但艳娘没有阻止,还出钱相助,死有余辜。
她再到尤弘房里一窥,屋里被处理过了,没有血迹,但是也没有看到尤弘的无头身。
仲崇毓有告诉过她他会怎么处理尤弘的尸体,以防引起官府过度的注意。她虽然没有参与,但她知道他做了什么,也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最后回到自己房间,先看到的是屋里的两大箱聘礼。
一定要退了这两大箱聘礼,她是绝不可能嫁给孟家人!
睡意正浓的绿儿在桌上趴睡,一心一意等着她家小姐,睡意朦胧中看到她,惊喜轻叫,“小姐,你回来了。”
古弄雪正在整理值钱的珠宝金银,看到绿儿醒来,她正好可以交代一些事情。“绿儿,以后这个家你帮我做主,你就是一家之主!我要离开了。”
“小姐,你说什么啊?”
“绿儿,我爹是被二娘跟尤管家害死的,我已经替他报仇了,我也把我爹葬了,这是我爹的遗物,只要有这个,家里的仆人奴婢就统统归你管。”
她从腰侧掏出古家玉牌交给绿儿。“我爹不在了,该死的人也死了,但古家还有卖身仆人与婢女一十二口,古家不可一日无主,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你全权处理。”
绿儿惶恐,“小姐,我听不懂,你要去哪里?”
“我要离开这里。”
“小姐……”
“绿儿,你别担心,我不是自己一个人。”她还有仲崇毓!
“绿儿,等一下你去官府报官,就说尤管家昨儿个夜里就失踪了,而二夫人今早却莫名其妙的死在床上,你怀疑是尤管家害死的,你顺便把尤管家的身形跟穿着一并告知官府,我相信不久之后尤管家会被发现死在邻镇的山脚下,到时官府会通知你去收尸。”
仲崇毓跟她提过他的处理方式,应该不会错。绿儿惊慌失措的张大嘴,“小姐……”
“二娘……她对不起我爹,已经服毒自尽了。”她给艳娘留点面子,不说出她的真正死因。
“你要记住,若官府要套你话,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希望你能帮我把我爹的尸骨带回来葬在我娘的墓旁边,还有阿堂跟阿威,不要让他们死无所归……”
“小姐,我会的。”
“还有,帮我退了孟家的聘礼,以后,古家就交给你管了。”
“小姐,你不回来吗?”
“绿儿,立马帮我准备笔墨纸砚。”她要写一封书信,交由绿儿保存。绿儿立刻去办,须臾就备妥,自动走到桌旁磨起墨来。
她写了封短信,交给绿儿。信上短短交代几句,言明她不在府里的时候,仆婢们一律听候绿儿差遣,谁不服从,一律家规处分。
“绿儿,这封信你好好保存,若府里有谁敢不听你的话,你就召集大家到大厅,秀出这封信。二管家阿福该擢升为大管家了,他识字,认得我的笔迹,阿福会依照家规责打对方二十大板。你要记着,想守住古家,就别忘了适时的立威。”
“小姐……你不回来了吗?绿儿会一直等你。”
“会,也可能不会……不管会不会,我都希望你把古家顾好,如果可以,我以后会回来看你的。”
“小姐,你不要走。”绿儿泪眼婆娑,紧紧拉着她的手。
“绿儿,对不起了!”她一个手刀往绿儿颈侧砍下,她立刻昏迷过去。
她将绿儿拉到床上躺着,帮她盖好被子,然后拿起装满珠宝的包袱,沿着来时路离开……
鸡已啼,天已亮。他不在古家,究竟在哪里?
重回客栈的古弄雪站在仲崇毓的房里,心中疑团莫释,又惊又怕。
他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独自离开了吧?
不可能,他不是这种人。那他……他会去哪里了?
突然,一个黑影从窗外飞了进来,她吓得差点尖叫,看清是他的身影,她赶快捣住小嘴,防止她的叫声引来店家及其他客人。
“仲……崇毓?!”他一身黑衣被划得像破布,脸上的蒙面黑布早就不知去向,身上有好几道淌着淋漓血水的伤口,一进来就站不稳,身子摇摇欲坠。
他遇到劲敌了?是那些杀手吗?所以……他才不要她跟着涉险?
他看了她一眼,显然已经快耗尽所有气力,“我没事……他们都死了……”
话一说完,他缓缓地闭上眼,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她动作迅速的上前接住他,但他太重了,她差点跌倒,只能努力地稳住气息,狼狈的扶着他举步维艰的走向数步之遥的床。
她重重的喘息着,使出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才让他躺到床上去。
他面容苍白如纸,眉宇间疲倦不堪,眸眼紧闭,浑身冰冷,身上有多数伤口,尤其胸口这一剑更是让他血流不止。
她不顾衣服上沾到他的斑斑血迹,赶紧把他扶躺好,检查起他的伤势。
他胸口那一剑差点致命,只要再偏一点点……古弄雪眼里含泪,快速点住他几处穴道要为他止血。
没用!
怎么会没用?
古弄雪惊得小嘴微张,豆大的泪珠立刻滚出一颗。
他肯定是试过这个止血的方法,知道无效才会急赶回来。
他宁可死在她身畔……不,不会的,他不会死的!她不会让他死的!
弄雪,古弄雪,你不能乱了分寸,你的心不能乱丨。
她精通医理,只是他胸口这毒……太厉害了,她没遇到过。他是被下了让鲜血无法凝固的毒,她要先解毒,才有办法救他。
她拉开衣襟下摆,撕下一条条长长的白布条,一层一层的裹在他胸口前,帮他包扎。
血迹一下子就渗出来了……鲜红刺眼!
不,他的血再这么流下去,他真的会死的……“崇毓,你不能有事。”
她泪如雨下,“你说过你会没事,你要没事,你别吓我啊……”她雪白的脸上布满苦楚与惊惧。
她不断的搓着他的脸、他的手,他依然冰冷!
她用自己的脸揉着他的脸,泪水滚烫,揉碎在两人紧贴的脸旁。
“我不能让你死……我不要你死……你若死了,剩下我怎么可以?”她的眼里漾满泪水,“我已经不能失去你了……”
热泪奔流,迷濛了她的眼,教她心魂俱颤,颤得快要碎了。
她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他若死了,她的心也会跟着一起死去……
不行,她要冷静!冷静才能够想出好法子。
对了!她房里有她自己新炼的凝血药,她怎么忘了?她也有医书可以研咒。
古弄雪心急如焚,奔跑着回房拿包袱,再快速的回来,将包袱里的瓶瓶罐罐全放在桌上,然后将其中可以凝血的、止血的、化毒的、提升内力的药全往他嘴里塞,再倒杯水往他喉咙里灌,他毫无动静,她轻轻推他。
“咽下去!我要救你的命,求求你,吞进去!”与部分药混合的浅咖啡水沫从他唇角流下,大颗的药丸还在他嘴里未溶。“毓……活下去,吞下去!”她哽咽了,哭求着。
他不能连吞咽功能都丧失啊……他要活,他必须活!
古弄雪锲而不舍的继续喂食,往自己嘴里塞一颗大补丸再吻住他,将药丸哺喂进他嘴里,用她的唇瓣堵住他的唇,不让他吐出来。
崇毓……活下去!活下去……她心心念念、意志坚定的看着他紧闭的眸乞求着。
他似乎有听到她的请求,下颚微微一动。
她见他喉头终于吞咽了,轻吁口气,却不敢掉以轻心。
她再拿几瓶药粉、药膏帮他往其他伤口处涂抹,一边抹着,眼圈又红了,眼角泪珠盈盈,欲落未落,楚楚可怜。
他伤得好重!待她抹完十几处伤口后,目光落在他胸前,眼睛一亮。
“血止了!止住了……”她发现白布条上的血渍没有继续扩大,低叫,兴奋至极,帮他脱了上衣,厚实的胸膛露了出来,她忍不住红了脸。
“呀,现在不是脸红的时候!”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急急将凝血药膏往他身上轻轻抹了一层又一层,喃喃自语道,“我抹两层是希望你快点好,这是对伤口而言最好用的药膏了!”
她帮他脱了染血的夜行衣,把被子盖到他的下巴,让他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她负责收拾残局,包括把脏衣物丢掉,把尤弘的头颅藏在她的床底下,然后再告知店小二不要去叨扰他,并且在傍晚时分熬煮加了绞肉、青蔬的稀饭端到他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