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追妖

第二夜，新鲁城南，塔楼顶。

“月亮好象比昨天还瘦。”清竺又坐在这塔楼顶上喃喃自语，清灵的月光照着她寂寥的身影，那白色狐裘斗篷静静地躺在她身旁，她轻柔的目光望着月亮，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团如烟似雾般的浮云飘来，在如勾的明月边流淌、徘徊，渐渐遮住弯月，四周顿时暗了下来，清竺转过头，朝远处的夜空望去。

他现在在哪？在做什么？今夜，他还会出现吗？一袭冷风吹过，浮云渐散，分成数块随风而去，渐去渐远，弯月又重现清灵。

他会象这冷风一样在月下掠过吗？清竺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那个男人，是太孤单了吗？可是，那个男人到底是人？还是妖魔？

清竺轻轻咬着下唇，清秀的脸庞在夜里显得更加妩媚，只是，那妩媚的脸上多了一层落寞。

她是在等他吗？可是，自己为什么要等他？那么可怕的一个人，那么残忍的情形，清竺不禁打了个冷战，拿起那白色狐裘斗篷披在身上，可是，昨天他为什么要放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杀了自己呢？

那刀削般苍白的面容，深邃的闪着红芒的双瞳，诡异邪恶的气息，以及吸血时的残忍疯狂，一幕幕，不断在清竺眼前重复。

那双眼睛里，除了贪婪之外，清竺竟然在里面看到了孤独和哀伤，为什么，在他的身上，会觉得有种亲切感呢？难道他和自己一样？一样的孤独，一样拥有悲凉的过去？清竺对这个谜一样的男人充满了疑问。

也许，他也是有感情的，也许，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清竺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在腰间袋子里掏出一个乳白圆球和一把暗青小刺，她将小刺刺身在圆球上轻轻摩挲，那圆球渐渐亮了起来，发出淡淡白光，悬浮到空中，向东北缓缓飞去。

“回来！”清竺单手向圆球一招，那圆球顿时回转落入她手中，她脸上的落寞一扫而去，眼中满是欢喜，她纵身一跃，向着东北而去。

这圆球法器有追踪敌人的功效，只要触到对方身上之物，接收对方气息，在方圆十里内，就可以在灵力催动下自行寻踪而去，昨夜分光刺曾刺入那黑衣人体内，带有他的精血，清竺突发灵感，一试之下果然成功。

清竺手托圆球，飞檐走壁一路搜寻，渐渐的圆球越来越亮，她知道目标越来越近了，忽然远处屋顶上黑影一闪，又没入黑暗。

没错！那是他！清竺俏脸上泛起喜色，随即又一阵发白，她停下身形，望着那黑影闪过的方向怔怔出神，踌躇起来。

忽然，清竺感到一阵阴冷，一股血腥邪恶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这气息清竺熟悉，这，这是他的气息！

清竺猛然转身，黑衣青年正静静站在她身后，仿佛一直站在那里，已经千百年。

青年依然面色苍白，清瘦的身影在瘦月下显得格外沧凉，他还是冷冷的看着她，“姑娘，你不怕死吗？”

青年向清竺靠近一步，又一阵寒风呼啸而过，他卷曲的发丝几乎吹到清竺的脸上，清竺全身一阵冰冷酥麻，双颊赤潮顿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使劲睁大眼睛，她不想再在这人面前，让那不争气的眼泪又落下来，“我……我不怕！”

青年一怔，随即露出邪恶的微笑，眼眸里红芒闪动，周身的血腥味更浓了，他的手突然出现在清竺的脖子上，手指一抠，紧紧掐住。

他伸直手臂，平平的将她提在半空，指甲深深陷入，嫣红的血水顺着雪白的脖颈流淌，那白色狐裘斗篷顺着肩膀滑落在地。

她已经放弃了抵抗，紧紧闭上双眼，泪水扑簌簌落下，嘴唇被清竺用牙齿咬的紧紧的，惨出了鲜血。

他将她的身体缓缓提到眼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清竺的脸，慢慢凑向清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向着清竺惨血的红唇靠近。清竺紧张的全身麻木，已经感觉不到脖子上传来的痛楚。

那青年的头却猛然一转，顺手一扭，清竺那雪白的脖颈完全裸露出来，他轻轻的凑上去，伸出舌头，舔去被他手指划破伤口而流出的血痕。

她觉得脖子上传来刺痛般的冰冷，如电流般刹那游走全身，不由的四肢微微抽搐。

他的笑容变得狰狞，他慢慢张嘴，两根尖尖的森白獠牙露了出来，慢慢向下咬去，眼中已满是贪婪。

突然，他神色一变，那狰狞贪婪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凝重和厌恶，他紧皱双眉，努力抵抗鲜血对自己的诱惑，把她轻轻放下。

清竺瘫软在地，已经昏死过去，那青年捡起地上的斗篷，将它盖在清竺身上，然后看了一眼人事不知的清竺，身形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东方已经开始泛白，清竺才悠悠醒转，她翻身坐起，茫然地抓紧盖在身上的斗篷，眼角却露出一丝温柔。

第三夜，空中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清竺还是呆呆的坐在塔楼顶上，望着那素美的雪花如精灵般在夜里飞舞，萦绕着寒彻与凄迷。

他为什么不杀自己？她猜测着，错综复杂的表情在脸上变幻着。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呀？

她想起了那男人越靠越近的脸，那几乎挨着的唇，那醉心的迷乱与麻木，清竺脸上一阵发烫，双眸流转，转不尽的柔情与羞涩。

坐了很久，雪花片片，积落在她的头上，肩上……她神色渐渐坚定起来，伸手在腰间掏出乳白圆球，托在掌心。

“姑娘，你今夜还要追我？”身后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随着一阵冰冷的血腥气息传来。

清竺身体一颤，身上的积雪纷纷掉落，一二个雪团被她的脚蹬落塔楼砸在地上，发出噗噗的轻响．，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坐稳，竟然有些适应那血腥味，“是的。”

“你真的那么想死？”那青年走到她身旁坐下，转头看她，神色古怪的苦笑着，眼中的红芒消失不见。

“是的，”清竺神色黯淡。

“想死却有很多种方法，姑娘又何必找在下的晦气。”

“我不知道，”清竺低下头，呆呆地回答。

“呵呵呵呵，”青年笑容越发苦涩，“姑娘，我不杀好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清竺反问，她鼓起勇气再次直视对方的双眼，却发现他眼中没有了诡异和邪恶，取而代之的是如深潭般幽暗的双瞳。

清竺一阵眩晕，触电般的感觉侵袭全身，清竺不敢再看他眼睛，她怕自己陷入那深潭中不可自拔。

“你一个小姑娘，看见我就吓得掉眼泪，又怎么会是坏人呢？”青年缓缓的转头，望着空中飘飞的雪花，“这里的夜晚真美啊。”眼睛里却不经意间闪出一丝哀伤。

“胡说！我没有掉眼泪！”清竺倔强的尖声叫道，她望着青年，眼眸中却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

“呵呵。”青年微笑，没有反驳，“姑娘，你叫什么？”

“你又叫什么？”清竺紧张的神经慢慢松驰了下来，而且越来越觉得这男人亲切了。

“在下李月。”青年慢慢回答。

“清竺，蒋清竺。”清竺似乎已经完全松懈下来，说话也流利了。

“蒋清竺，哦，蒋清竺，好名字。”青年喃喃的重复，“蒋姑娘，你为什么想死呢？”

“我……”清竺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我觉得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这句话深深勾起了李月的伤痛，自己所经厉的痛苦，又曾经多少次有过这种想法，是呀，活下去，还有意义吗？坐在家乡的废墟上哭泣的时候；拖着残肢断腿四处流亡乞讨的时候；在断生崖下面对那黑压压的蝙蝠的时候……

“活着，还需要意义么？”李月面现痛楚。

“不需要么？”清竺并未发现李月的变化，沉浸在自我内心的渲泻中。

“请问姑娘，什么才是活下去的意义呢？”李月声音更加沙哑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