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相依 相离
“有很多，亲人啊，朋友啊，提高功法啊，成仙成魔啊。”清竺陷入无限的向往之中，这些，自己曾经也拥有过，可是，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这一切在十年前都被异教化为了乌有，这些，自己还能再拥有吗？
如果不是师傅收留了自己，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命丧他乡呢。提高功法，成仙成魔，自己还有这个机会吗？还能大成吗？她不敢想，也不想再像过街老鼠一样，被那些所谓的正道中人四处追杀。
自己想要的，是能够平静的生活，有一个可以让自己依靠的人……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清竺和李月都呆呆的望着远处，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在想同样的事情，想着离去的亲人，遥不可及的修真之路，想曾经幸福的时刻。幸福，他们都在怀疑自己是否曾经拥有过……
“姑娘你的亲人朋友呢，你的师门呢？”不知过了多久，李月缓缓转过头，看着泪水在眼睛里不停打转的清竺，轻声问道，他想，这个喜欢哭鼻子的女子，应该也是经历过苦难的人吧。
“都死了，师傅也死了，师门也被那些所谓的正道灭了。”清竺越发伤心，垂下头去抽泣着。
“为何不去报仇？”
“就凭我？我才炼气五层，本门基础功法都没学全，怎么跟那些神通广大的正道斗呢？”
“这样说却是错了，和人斗并不一定凭功法高，报仇并不一定靠和人斗。”
“哦？”清竺停止抽咽反问，她不知道凭自己这点本事如何报仇。
“争斗有文斗武斗之分，姑娘可知道？”
“是不是……”
李月挥手打断清竺的话，“只要对得起自己良心就可以了。”李月觉得自己说出这些话都很勉强，自己父母的仇，乡亲的仇，师门的仇，又如何去报？自己隐忍在这偏僻的小城，不就是了掩人耳目，自己可以生存下去吗？自己的处境和这女子又有何区别呢？她是魔修，而自己又是什么呢？一个嗜血的妖怪吧。
血族，可这世间，谁又知道这血族呢？他们，那些所谓的正道，怎么可能会接受一个专门吸食新鲜血液的血族呢？如果他们发现了自己，下场肯定比这蒋清竺要悲惨的多，那父母师傅的仇，身为血族的黑衣人在临死前的交待与重托，自己又如何去完成？
李月突然对这女子有种同病相怜的亲切感，清竺似乎领悟了什么，她用袖子使劲擦去眼角的泪水，对着李月挤出笑容。
李月见她高兴起来，心中放心不少，她应该想开了，不会再找自己寻死了吧！便站起身来，化做一道黑影破空而去。
“李大哥，明晚我再来找你啊！”清竺对着那远处的黑影高声喊到。
空中黑影突然一顿，一只黑蝙蝠如中箭般直落下来，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这蝙蝠正是李月所化，这是他成为血族以后领悟的第一种神通。他好不容易劝得那蒋清竺回心转意不再寻死，正化蝠而去，听到这丫头竟还要来找自己，一阵眩晕身形坠落在地，摔得浑身酸痛。
“李大哥！”清竺见蝙蝠落下，知道那是李月所化，也纵身跳落地面，急忙跑过去，“李大哥，你没事吧？摔坏没有？”
李月忍痛爬起来，满身满脸的雪沫，回头就见清竺急急向自己冲来，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后退，“没事，没事，你明天别来找我啊！”
“那你来找我吧！”
“我也不找你！”
“李大哥，你是蝙蝠精啊！”
“我不是蝙蝠精！”
“那你是什么？”
“是人！”
“李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
“你别过来啊！小心我吃了你！吸干你的血！“
“李大哥你骗人，我不怕！”
“你别拉我衣服啊！别扯！放手，放手！放手……”
……
以后的数月，新鲁城内就多了两个夜行人，男的垂头丧气的在前面专找小偷强盗采花贼，找到就杀死吸血，女的兴高采烈的跟在后面，专门焚尸灭迹搜刮死人财物。
李月其实很喜欢这个清丽可爱的姑娘，自从有了她，自己不再象以前那样孤独了，可是他又不愿意接近这个姑娘，他每次一看到这女孩就饥火上涌，不可遏制的想过去把对方吸个干净。
而清竺自从适应熟悉了李月身上的血腥气息，又经李月开导，竟将他看作唯一亲人一般粘在李月身后，对他吸食血液也见怪不怪，有几次还大着胆子，刚看见李月疯狂的吸干了活人，就屁颠屁颠跑上来，掏出绣花小手绢给李月擦嘴。
新鲁城的治安得到迅速提高，凡是晚上在城内干坏事的，没一个还能活过第二天清晨，坏人们纷纷卷铺盖远走高飞。到了第二年夏，整座城竟然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境地。
这一夜又逢晴空月圆，城南塔楼顶一男一女并排坐着。
“李大哥，又没抓到坏人吗？”清竺关切的看着身边苍白憔悴的男子，“都三天没找到了，坏人都死光了吗？”
李月沉默着，呆呆望着月亮出神，腹中饥火阵阵上涌，这些天他都靠吸食牲畜为生，可是现在，这些牲畜的血液已经完全无法满足自己，不管吸食多少，都无法解决这腹中饥火，自然每天都饿得四肢无力，头昏眼花。
清竺见李月发呆，悄悄的将头靠在他肩膀之上，她看着李月那越发憔悴苍白的脸，心疼不已，可是自己又不能去随便抓个人来给他吸，自己成坏人不要紧，可不能让自己亲爱的李大哥也成了坏人呀……她咬了咬嘴唇，似乎暗暗的在下着什么决定。
夏夜清风徐来，清竺的发丝拂在李月脸上。李月突然闻到一股强烈的女子体香，他双瞳红芒暴闪，斜眼看向清竺。
清竺小巧的身子一阵颤栗，她没有转头对视李月，也没有逃避，反将整个身子钻进李月怀里，她轻轻闭上双眼，嘴角泛起微笑：“大哥，饿了，就吸我吧。”
她感到脖颈处的冰冷刺骨，那是大哥的亲吻吧，自己所能为自己所爱的人做的，也许只有这个吧，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上，能够让他幸福，这也是自己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吧……她想着，静静的等待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良久，良久。
李月突然暴起！他一把推开身边的清竺，猛的上跃，半空中人影消失，数丈外一只乌黑蝙蝠化作一道黑影破空，没入黑暗。
倒在一旁的清竺缓缓睁开双眼，已满是泪水，她看着黑影遁去方向，立刻站起来纵身跃下，急追而去。
可是，一直追到红日东升，清竺也没有看到李月的身影，她知道，以自己的身法，如果李月不想让自己找到，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追得上自己的李大哥，万般无奈，只好疲惫不堪的回到城中的家。
以后数年，每逢月明，人们总恍惚在城南塔楼顶发现一个女子身影，长发飘扬，时而亭亭玉立，如秋风中的瘦菊；时而倦做一团，如冬日里飘摇的寒梅……
人们都传说那是女鬼，时不时的还编出一个女鬼的悲惨身世出来，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这是一个痴情女子，在等待，等着她离去的大哥回来。
李月心头的痛苦，也绝不比清竺差，他痛恨自己的嗜血与疯狂。他急急飞去，生怕被清竺找到，他怕清竺在自己身边，最终会有一天，因饥火失去心智，迷失狂乱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他会虐杀了这个女子。
他怕会出现这样的结局，更不想出现这样的结局，他要保护她，而不是去伤害她，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离开她，离开这个爱自己、依赖自己的女子，去寻找一种方法，来遏制自己的**，或许等到那一天，清竺还会在这里。
他几次曾偷偷返回新鲁城，他只敢远远的望着，那个月光下城头塔楼痴坐的女子，他咬紧牙关，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他多想走过去，坐在清竺身边，安慰她，拥抱她，亲吻她……
他默默转身，回到黑暗中，二颗血泪滴落。
“我，是属于黑暗的。”
风中只留下这句话，沙哑，低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