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莲
夜晚,灵絮拿着医书抄录着笔记,写到最后,竟发现不知不觉间纸上却写着和医书毫不相干的东西,气恼的想要马上撕掉,却在动手时有舍不得,她看着纸上的字词,‘阑珊灵月起霓裳,想对柳絮飘,个中与君相惜惬,何如双生莲,相对皎月明’,字字都在心间不曾忘却,这首并蒂莲,是籍桑为她重新起名时说的,一首关于并蒂莲,一双人的愿望
那时他说‘从今以后,你就叫灵絮了,你的姓就用穆吧,你三哥公孙穆的穆字,你也喜欢这个字,也可读同音木槿的木’
那个时候她回答他‘好啊,我正有此意,加上四哥哥给我取的名字,很幸福’飘灵柳絮,本事虚无与悠扬飘淡,是自由,不是共看月明的美好
思绪间,心竟隐隐作痛起来‘你在写什么’
不知何时,娇芜已站在她的身边,灵絮慌忙的将纸揉成一坨丢开,看着娇芜正端着一盅不知什么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娇芜笑着坐下,看着她丢到墙角的纸团,也不问为什么,只是端着鸡汤放到她桌上说‘这几日看你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晚上也很迟才睡,这鸡汤我加了几种药材,喝了对你有有助睡眠的’
灵絮有些感动的说‘娇芜,你真好’
娇芜将汤盛好递给她‘喝了就早些睡’
灵絮端着汤点头,娇芜离开后,她喝着汤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碗端起汤朝对面亮着灯的屋子走去张楚阳开门见到她的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看你这些天也很迟才睡,刚好娇芜熬了鸡汤,你也喝点吧’灵絮微笑着说着,眼眸如星光般闪烁夺目,他将汤接过,有些微怔的笑道‘谢谢’不知怎么,她的脸一下便红了‘那你喝完,就早些睡吧’
张楚阳笑着点头‘你也是’灵絮点头便回身跑开了,明明很简单的关心,为什么做出来会那样不好意思呢,她觉得自己很有问题
第二日,当娇芜看见那盅汤在张楚阳房里时,一脸疑问的看着灵絮,她便肃然低下了头,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送鸡汤本没有什么意思的,可娇芜的模样分明就是误会了什么
郎月高挂夜空,最是良辰,当应举杯对酌,这是钟子锦自顾自的说的,说完,便拉着张楚阳在花团锦簇边摆起了酒,两人长啸大方的喝着,无比欢畅,娇芜炒了几个小菜便陪着灵絮坐着,南嫣从前院抱来琵琶坐在一旁静静的弹起,指缝间流出的乐声清远留扬,目光却有意无意的落在那白衣翩翩的人身上,灵絮看看月亮,又和娇芜轻声说着话
‘兴盛自家,笑拥佳人,我本只这点愿望,做起来啊,太难,你呢楚阳,你现在的心愿是什么’钟子锦举杯笑望,有些醉意妖娆
灵絮听后,明显感觉身边的娇芜有一丝的不自在,但见她还是挂着平常的笑并未有何异常,又转头看向那边,心想钟子锦这兴盛与笑拥,都与他本身极不相应,不说他孤身孑然一个何来兴盛自家,他明明就是一浪荡的江湖游侠,身边浪荡佳话不断,现在说的这样深沉,简直可笑,而他刚才问了张楚阳的心愿,她便看向张楚阳,南嫣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张楚阳指尖轻叩手边的酒杯,月光映着周围的花枝,花枝如画,人更如画,清淡拂柳的一笑,‘若天意不弄人便好’
这是什么意思,灵絮心里暗自想着,钟子锦却在此时说‘天意不弄,不懂不懂,小丫头,你呢’
‘我也不懂’灵絮实话实说
钟子锦叹了一下气‘谁问你懂不懂了,我是问你的愿望’
灵絮一愣,看着他,思绪了一会儿说‘自由自在,我最大的心愿是自由’
‘可你过的一点也不自由’钟子锦直接说道,灵絮无话的低下头,干干的笑着
张楚阳亦看向她,唇边荡起一个深不可测的笑意,仰头饮下一杯酒
钟子锦又问‘南嫣姑娘呢’
南嫣放下手中的琵琶,挑眉一笑‘愿君一诺,不相忘’目光狭长悠然的望向张楚阳,而张楚阳似乎并没什么反应,依旧又一杯没一杯的饮着酒,南嫣的目光也渐渐黯淡下来
钟子锦低低一笑,也并未说话了
灵絮看着,钟子锦,张楚阳,南嫣,他们说出的心愿自己一个都猜不透,看不明,只是钟子锦谁都问了,却避开了娇芜,她心中隐隐觉得,那或许是一种逃避,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
这日,恐怕真个长安街头巷尾谈论的都将会是齐大才子娶得风尘佳人绝妙之谈,更是调慨宰相杨芙颜和这烟花女子的世俗话题,齐衡和青儿的大婚,虽是才子和青楼姑娘的悬殊之爱,但这样的爱情在当时已并不是稀奇,从张楚阳接受黔墨院开始,已经有院里的姑娘陆陆续续的出嫁,而娶嫁的对方大多是达官贵人,在外人看来,从张楚阳到来开始,这院里的姑娘每日练舞弹琴,个个身怀绝技,而容貌又各有各的美艳多姿,走在街上也是有爱慕或艳羡的,这样的女子纵是身家不好,但若不是迫不得已,如何能到这个地步。
加上如今已摆脱烟花女子的称号,嫁入一个好的人家又有何不可。
可是,在灵絮眼里,这一切多多少少也明白不只那么回事
正如籍桑所说,在这个皇城不靠权势便混的风生水起的人,岂是那么简单,但这一切与她没有多大意义,所以也不必去弄个明白
所以他不问她任何事,也能够知道所有,而她对他,真的算是一无所知,她也不打算去管他任何事,只是,他们之间,总让她觉得,相连太多,无法释怀。
她从知道父亲死因开始,便开始调查杨泰的事,两年间,也让她查到不少
杨泰权势滔天,可是却是个有弱点的人,而他的弱点便由自于她唯一的一个女儿,就是与齐远衡有过亲约的杨芙颜,从小便有弱疾之症,看尽天下名医无终,有医者却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杨泰曾拜访过张楚阳多次,用尽办法也打不动他,而灵絮为了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千方百计找到张楚阳,却未曾想到他和她之间的渊源会联系到自己的亲生母亲
而从她知道以后,便一直想着学完医术快点离开这里,不想让任何瓜葛阻扰她的计划,也不想参与张楚阳那她还不知道的事。
红彩挂结的房间里,灵絮在门口静静的看着梳妆台前红妆动人的青儿,大红色的喜服被她匀称的身材衬得格外好看,身边围着一群为她梳妆打扮的人。
多年前曾见过姐姐公孙明初出嫁的样子,也是这样美艳无双,温婉动人,大约每个新娘出嫁时,都会是那样的美丽。只是看到如今这大婚的情景再现,不得不想起那一日,从不与她多说话的大姐,竟拉着她的手泪眼朦胧的说‘槿儿,你才十一岁,但终有一日,你会和姐姐一样,嫁给一个相伴终生的男人,希望到了那一日,你不是姐姐一样的心境’
她那时并不明白,姐姐嫁的是籍桑的大哥籍未戚,现在的皇帝。
谁都知道,五年前的那个时候的籍家还不是皇族,只是还未篡位登基,却早已是西丘的主宰,那时的灵絮还不懂,籍未戚文武双全,又年少俊朗,是多少姑娘想嫁的对象,可姐姐为什么会不开心。
现在什么都明白了时,回想起来,蓦然发现那个时候府中有一个奶娘的儿子,生的翩翩少年又正好与姐姐同岁,常给姐姐带一些外面的稀奇玩意,一向足不出户的千金闺秀,难保不动心。
情意是最猜不透的东西,它悄悄生长了却又让你一时感觉不到
正如出嫁前一晚,姐姐弹奏的曲子一样‘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猛然回头,发现的情意却已经太晚,可是早些又能如何,那样悬殊的地位,如何能冲破呢而如今,已贵为当朝皇后的姐姐,是否还是那一日的心境呢
‘发什么呆呢’灵絮回头,见是翠朱,指着屋里的人说‘青岫今天真美’
翠朱笑着点头‘是挺美的,年轻就是好啊’
灵絮用手拐了她一下‘姐姐,你说什么话呢,难道你不年轻吗,我看姐姐你就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啊,年轻漂亮着呢’
翠朱顿时轻声笑了出来‘絮儿妹妹,你说的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啊’灵絮惊讶的看着她‘姐姐你真会开玩笑’
‘有了你这句话,心里更高兴了,絮儿,姐姐有句话你听了就上点心,你现在都十六了,虽不大,也该寻思着以后的事了’
‘什么事啊’灵絮纳闷
‘听公子说你家中没有了亲人,现在虽跟着公子学医,等学成了,又该往哪里去,不过呢,我看钟公子对你像是很好,这些年来也未见他身边有那个姑娘,我寻思着他虽是有些游荡不定,但行事作风不差,又生的好看与你般配,你们站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的,你何不考虑’翠朱自为一片好心的说着,灵絮却听得捂肚直笑‘姐姐你,太逗了,我跟那个长的不男不女的家伙这么可能’
翠朱不料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惊讶之余便只看着她说‘不男不女’
灵絮连忙捂住嘴环顾了一下四周,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在背后里这样说他,不杀了她才怪
可是,灵絮不解,目光渐渐疑惑‘为什么姐姐不像她们那样认为我是钟子锦的表妹‘
翠朱顿时一愣,面容有些尴尬的说‘其实是钟公子以往和我说过他没有一个亲人,所以我并没有相信,不过絮儿你有这个身份南嫣就不会针对你了‘
灵絮听后,并没有怀疑的说‘原来是这样啊’
‘其实我看的出来,钟公子对你挺好的’翠朱说完
灵絮不好意思的笑笑,或许翠朱没有看出来的是,钟子锦之所以对她好,是因为把自己当成失散多年的妹妹,曾经在原州时他就说过,在这江湖游荡了这些年,就是为了找她的妹妹
而且经过这段在后院的日子,她也看出了很多,翠朱不知道钟子锦喜欢的是娇芜而且用情至深,这钟子锦长得虽浪荡,行为也**,却实实在在是个痴情种
‘好啦,我们的新娘就像天仙一样,大家快看’柳叶兴奋的说着,众人望去,柳眉樱口,玉肤如水,如出水芙蓉般的美丽
迎亲队伍像是一条长龙一样,唢呐锣鼓喧天,街上围观的人也围得水泄不通,一派热闹不凡的景象,队伍前的喜服男子,一脸美好的笑容,细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一个好看又才华横溢的男人,可以令多少女子心动
齐衡下马来,看到被众人搀出来的青儿,笑意欲深那一霎的目光,何其动人,与心爱的人走到这一步
这是灵絮曾今多么向往的,从懂事开始,籍桑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能牢记在心,可是那些话,现在变得那样的不好,只要一想到便心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