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周岁生宴

第170章 周岁生宴

我最近时常看到面无表情的顾维默不作声地炫耀。有的时候,他是靠在床上回复朋友的短信,我凑过去一看,短信如下:女儿最近每天都会喊爸爸。

再看一眼与他聊天的对象,就是曾经做过我一段时间直属上司,家中同样有个女儿的路律师。

两个三十多的男人谈论的话题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不夹杂感叹号的小学生吵架,我看了两眼,得出了一个结论。

路述:我家小公主今天朝我笑了。

顾维:我家女儿今天笑了两次。

“……你们两个是小学生吗。”

顾维听闻,抬眼,神色淡定地:“你说呢。”

他每天回来,都会先去看看他最喜欢的小姑娘,我说你可真是太偏心了,抱儿子的次数只有寥寥。他就象征性地拍两下可怜的小家伙,“男孩不需要去宠。”

我都有点嫉妒小姑娘了,一只手托着下巴一边看着他逗弄着小姑娘。我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等小姑娘长大后,我会不会吃醋吃得更多。

“顾先生,我饿了。”

他终于有了反应,眼睛却都还在小姑娘身上,“嗯。”

他说完这句话,又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说,“要不,你去做个汤?”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我这回终于算是感受到了被人分走一杯羹的滋味了,而与我分这杯羹的还是自己的宝贝。我哀叹一声,垂下脑袋继续整理简历。

我快饿过劲的时候,顾先生才慢条斯理地凑过来,“简历?”

“嗯。”

“想去工作?”

“女人不工作,容易胡思乱想。”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顾瑜顾瑾四月就一岁了,我很想快一点用工作填满自己,以前忙碌的时候,总是恨不得每天都是假期,等每天都是假期了,竟开始思念起忙碌的日子。

“胡思乱想也没什么。”顾维淡淡地说着,将我扎好的头发给解开了。

我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这是逗弄小姑娘没满足,又来玩我的头发了?他还真的玩起来,却没有扯疼我,“我以前说过,你可以做个全职太太。”

他什么时候这样说过了?

我只记得他说过,他可以提供一个工作给我,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有人将婚姻当做一个公司去经营,还会将妻子比作工作。

“我什么时候说过妻子是一项工作了。”

他懒洋洋地替我将电脑阖上,拉着我靠在床头,一点一点地将我的头发又重新拢起来。可惜他的水平差劲透了,半天也扎不住。

我嗤笑一声,好笑地拿过他手里的卡子将头发重新扎好,“你不是说过,可以给我提供一份工作么。”

“这时候记性倒不错。”

我不语,又听见顾维继续说道,“全职太太与妻子不一样。一个是工作,一个是身份。”

我说,“那这份工作做烦了,能申请辞职么?”

他若有所思地伸手摸索着下巴,“这要看任内的表现了。”

我眨眨眼睛告诉顾先生,如果他再不去做饭,而是继续与我呆在床上无所事事,那么在我辞职之前,一定会先解雇他。

他愣了两秒,眼里涩涩的,我以为是自己说重了,谁知他的关注点不是在“fire”上,而是在“无所事事”上。

他拉着我的手说,“既然太太也觉得无所事事”他后半句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他的下半句话一定是,“那么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我板着脸告诉他,如果不想晚上被我烦的睡不着觉,就现在,立即,马上去做饭。

他同我一样板着脸,“程暮,你当我是厨师?”

我说,“不,我当你是亲爱的顾先生。”

“有区别?”他挑眉问。

我答:“有,前者只是厨师,后者……基本上是个全能。”

顾先生嘴角一抽。

他肯定不会就此心甘情愿地去做晚饭,他温声地问我想吃什么,我想了想告诉了他我想吃的,然后顾先生便弯起嘴角,笑的和演员在面对媒体时一样,“那就请你太太一起去厨房了。”

难怪他会答应得那么痛快。

原来是早就将我算到了帮工里。

我边削着土豆边想,自己大概这辈子是算计不过他了。

“想什么呢。”顾维饭后休息了半个小时,便回了书房,认真地写着请柬,我就趴在他旁边,看着他一笔一画地在纸上留下好看的字迹。

我摇摇头,没吭声,看着他在请柬上写下一个又一个我陌生或者熟悉的名字。

看着他的名字与我并列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就忍不住地高兴。

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早就翘起了嘴角。

他搁下笔,“笑什么呢。”

我下意识地回答,“看到名字在一起,就觉得高兴啊。”

与高兴还有点不同,觉得很满足,满足到忍不住地就想吸鼻子怕自己哭出来。

年轻的时候觉得女人一生里最幸福的时候,大概就是披上婚纱的那个时候,现在却因为仅仅只是看到我们的名字出现在一起,胸腔里就止不住地滚动着一种满足的情绪。

真是疯了。

假如二十七岁的自己知道三十一岁的自己变得如此容易满足,会露出怎样的神情呢。鄙夷,轻视,无所谓,或者只是从现在的我身边走过去,她或许想,那个只是靠人之间的感情就满足的人,怎么会是未来的我呢。

三十五岁的男人早就过了轻易感动的年纪。

感动是二十岁时做的事情。

三十岁更多的则是义务与责任。

这两个词汇,让我们忘记究竟是因为感情才想继续与对方在一起,还是因为义务与责任才继续与对方在一起。

顾维本已重新拿起笔,继续在写请帖,却因为我的回答,在写到我的名字时,手一乱,写错了字。

他盯着请柬上的错字,摇摇头,丢到一边。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满足了。”他拿起一张新的,提笔却没有下笔。

我真没发现,原来我竟然如此擅长说肉麻话。

我弯着眼睛说,“因为你啊。”

我完全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一分多钟里,顾先生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变化。

我只知道他因为这句话,手上一用力,这张还没有着字的请柬又报废了。

我:“……”

顾维:“……”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几年前,我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会变得如此容易满足,可是现在偏偏就会因为对方的一两句话就满足了。

他伸手解开了第二枚扣子。

我奇怪地问他怎么了,他说,“有点热。”

三月的晚上能有多热,屋里没有开空调,温度正合适,他穿着衬衣竟然说热。

他瞥了我一眼,“程暮,有些话应该晚上说。”

我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味,“现在不就是晚上?”

顾先生干脆不再搭理我,自顾自地去写请柬。周岁生日宴上邀请的人不多,很快就写完了,如果没有那两次写错的话,大概会更早一些。

我本来想邀请蔡明明,可是自从那次之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这个女人,无论是手机,还是电子邮件。手机永远提示: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而电子邮件,无论我发多少封,都没有她的回信。

我最后一次尝试给她发了一封。

如果这次还是石沉大海,那么就随缘了。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在周岁生日宴上突然出现,给了我,或者说,给了我们很多人一个惊吓。

对,是惊吓,而不是惊喜。

我们都是小人物,即便哪一天消失了,不见了,地球依旧照常运转,而不因为我们的消失便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像蔡明明离开了,离开的悄然无息,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女人在这个城市里生活过。

她回来的时候,也没有人知道有个女人又回来了。

这天天气很好,四月的阳光正和煦,如同我们此时的心情。我起得很早,顾维起得比我还早,我下去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客厅里,慢悠悠地喝着咖啡,看着每天早上的财经节目,他见我起来,轻轻地放下咖啡杯,“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我打了个哈欠,不假思索地端起顾维的咖啡喝了一口,立即被苦的皱起眉头。

“巴西咖啡。”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淡淡地说。

“这么苦你也能喝下去。”

我丝毫不怀疑有一天,顾先生的脸会变得和他爱喝的咖啡一样,越来越苦。

顾维将电视的声音调小,“还好,至少你喝了,就醒了。”

我吃完早餐后,有点瞌睡,顾维看了一眼时间,告诉我还可以休息一会儿,于是我便靠在他身上眯了一会儿。

他体贴地关掉了电视,陪着我坐在沙发上。

可是他喊我起来的时候,一点也不温柔,当他坐在我的对面,看见我试图将自己塞进那条窄瘦的裙装里时,从报纸里抬起头,“程暮,以后晚上少吃点。”

“……”

他又说,“除非你六月的时候,也想现在这样痛苦地塞进婚纱中。”

终于在第四次,我将自己塞进了这条裙子里。

我终于松了口气,并在心底赞同起顾先生的话。

上车的时候,他帮我抱着小家伙,放在了后排。下车的时候,一样还是他抱着小姑娘,我抱着被他爸爸嫌弃了的顾瑜。

顾父顾母和我爸妈都已经到了,我妈正在与顾母说着什么,同理,顾父也在与我爸谈论着什么。顾母与我妈见到她们的心肝宝贝,立刻停止了聊天,一人抱起一个,我在一旁看着,禁不住想,等我们老了以后,是不是也会像她们一样,白了头发,怀里抱着孙子孙女,喜笑颜颜。

生日宴上来的都是亲朋好友,人不多。

就在不久之前,某位男士还刚刚给他家的小姑娘过了周岁宴,现在却装作怀念的样子。顾维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提醒他,他家的姑娘不久之前才过的生日。

路述说,“这你就不懂了。女儿一岁了,时间这么快,没多久她就会五岁,十岁,二十岁……”说着说着,他竟然叹了口闷气,“想想自己辛辛苦苦保护的女儿早晚会被一个臭小子拐跑,心里就不舒服了。”

这句话戳到了顾先生的心里。

至于顾先生以后时时刻刻地注意着接近他宝贝女儿的男孩子,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路述的妻子在旁边掩嘴轻笑,“我们不都是被你们这些臭小子拐跑的么。”

路述立即表示他可不是拐跑她的,是正正当当追求到手的。

每个人的家庭都很有趣,我笑嘻嘻地抱起顾瑜,不知道他长大后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又会被哪家的爸爸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程暮。”一个熟悉的女生在我笑着的时候响起,她自来熟地凑过来,盯着我怀里的小家伙,“白白嫩嫩的,皮肤真是好啊。”

我扬脸,看到了叫做蔡明明的蛇精弯着眼睛,手指间夹着红包,“喏。”

我动了动嘴唇,刚想问她是跑哪里去了,却看到她应该是细瘦的腰部稍稍有一点点的臃肿。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睫毛刷的根根分明,扬眉问我很吃惊吗。

“失踪人口突然出现,是挺吃惊的。”我淡定地说道,“我以为你打算玩消失一辈子。”

她翻翻眼睛,“一辈子那么久,说这种沉重的话题干嘛。”她翘起修长白皙的手指,端起一杯红酒,微微抿了两口,嘴唇在酒杯上停留了很久,才终于分开,“我说,要不要定个娃娃亲哟。”

我差点吐了。我同她一样翻了翻眼睛,“您哪个世纪的人,还娃娃亲呢。”

她很平静地说,“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是男孩呢,还是女孩呢。如果是女孩最好了,如果是男孩……啧啧,那就变成姐弟恋了。”

多亏这个时候顾维不在,不然一定会将我从这个疯狂的女人身边带走。

我慢慢地回味着她的话,半响后突然醒悟,“你怀孕了?”

我说的声音很小,因为老吴也在,顾维的朋友,哪有不来的道理。

她语气轻松地说,“是啊,不然我还真的想在Z市多呆段时间。”

“几个月了?”我试探性地问。

蔡明明耸耸肩,“四个月。”

四个月,只要不是傻瓜都知道,这铁定是去年十二月时候的事情。我盯着她平缓的小腹,除了腰身有一点臃肿之外,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她还是那副蛇精模样,穿着黑色的裙装,涂着暗红的口红,举手投足之间都吸引人眼球。

除了她的名字不那么动人以外。

蔡明明是挺粗神经的。她竟然直到离开Q市以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以为自己只不过是生理期不准罢了,却没有想到是怀孕了。

我说:“你的常识呢,女人怀孕一个月后的孕吐,你就想不起来?”

她说的理直气壮:“我以为自己是吃坏了。”

“……”如果不是我抱着顾瑜,我真的很想竖起一个拇指,称赞她的粗神经。

我问她,是不是老吴的,她端着酒杯的手僵硬地放下,“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少把自己当做悲情女演员。”我翻了个白眼,“如果是他的,就去问个明白。”

就在我们两个女人窃窃私语的时候,顾维回来了,他被迫地喝了几杯酒,回来时叫服务生倒了杯热茶,看到蔡明明的时候,眼睛闪了闪,很快眼睛里闪烁的东西便消失了。

男人之间的友谊与女人之间的友谊一样,莫名其妙得很。

我看到老吴的身影朝这边走来的时候,就知道,通风报信的人是顾维,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却拉起我,伏在我耳边说,那是属于他们的事情,不要参合进去。

我说,你不是自己也参合进去了吗。

他说,老吴帮了我一次,我这回权当帮他。

我看到蔡明明在看到老吴的瞬间,涂着暗红口红的嘴唇动了动,“吴先生。”

有一种女人,天生就胆大。

例如现在这个蛇精,她起身,端起没有喝完的红酒,靠近老吴,她踩着近十厘米粉高跟鞋,举起杯子,将红酒都泼到了对方的脸上。

我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连顾维都没有想到,他将自己的朋友喊过来造就的是这样的局面。

后来我问顾维,如果我像蔡明明那样将红酒浇到他身上,他会怎么做。

他想了想告诉我,要分时间,以及对象,如果是现在的我将红酒泼到他身上,他最多只会惩罚我。

我挑眉说,哦?惩罚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问我,成年人之间的惩罚还要什么,无非是你情我愿地在床上互相折磨一场。

我说,幸好,我没有胆大到将红酒泼到你身上。

我一生的勇气不多,在两个男人身上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其一是将高跟鞋砸在我年轻时最爱的男人身上,其二是陪着现在这个男人一起疯狂了一把。

而最后的勇气,都用在了生产之上。

从此以后,我宁愿自己唯唯诺诺,也不要再遇到需要自己鼓起勇气才敢做的事情。

这一天,我在这个穿着黑色裙装,露出白皙皮肤的女人身上看到了一种我缺少的东西。

一个我已经在岁月里用完了的东西。

她镇定地泼完红酒后,歉意地朝我笑了笑,“顾先生,程小姐,见谅。”

再看向那个被泼了红酒的男人,一言不发地抿着唇,他半响后开口说,“抱歉。”

蔡明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捉住了手。

许多宾客都朝这边看过来。

幸好都是亲朋好友,才没有出太多的丑。回去的时候,我给蔡明明拨了个电话,无人接听。我问顾维,你那个朋友是好人吗?

顾维反问我,什么才算是好人。

“至少要有责任心吧。”我说道。

顾维说,“如果这就算好人,他还算得上。”

我疑惑地抖抖眉,蔡明明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我又拨了一次,依旧是长久地沉默,只是这次沉默之后,电话竟然被接起来了,“喂……嗯?程暮?……等会儿再说,不是对你说的,怎么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喘息与不正常的娇柔。

除非我是少不经事的学生,我才会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手机里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她的声音就没了,变成了一个男声,“程小姐,我正在与你的朋友交流,没有急事的话,你们晚点聊。”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嘴角一抽,看着手机,“顾维。”

“嗯?”

“……你所谓的好人,就是在一个小时内,将女人拐上床的?”

之后蔡明明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嗓子都哑了,我百般无赖地翻翻眼睛,“滚完了?”

她口气自然地:“滚完了。”

我凉凉地笑了一声,“和好了?”

“怎么可能,做他的美梦去吧。”蔡明明敢这样大胆地说话,一定是因为那人不在了,她说的很轻,“我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这样绑在一起……都不去祸害人间,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打算和他结婚?”我忍不住问道。

蔡明明笑着否认说,干嘛要结婚,孩子有个爸爸就足够了,结婚捆绑着彼此,还不如大家单身,多自由。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问顾维了一个蠢问题,我说顾维,假如我们第一次去酒店,没有做好避孕措施,我怀孕了,你会怎么做。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会选择结婚。

我说,你可真是伟大,为了孩子有妈妈,竟然会选择踏进婚姻的坟墓。

他反问我,如果我怀孕了呢。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去做人流手术吧。

他搂着我的手又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我的皮肤,我以为他听见这句话会生气,谁料他说,嗯,挺像以前你的选择。

“那你会同意吗?”我背着他问。

他想了想说,“情感上不太同意。理智上会尊重你的选择。”

他说的很轻,说话时的热气洒在我的耳廓上,又热又痒,他说,幸好没那么多假设。

是啊,我微微阖上眼睛应着他的话说道,幸好我是在与你结婚之后才怀孕的。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途经一场爱情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途经一场爱情
上一章下一章

第170章 周岁生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