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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在大半夜登门造访,其目的不言而喻,陆子修此时变得骑虎难下,放人又不甘心,不放人也显然是瞒不过去了,寻思半晌,抬头看向司马嵘,用商量的语气温声道:“只要你将元生的下落交代出来,我便为你守口如瓶,不知你意下如何?”

言外之意,若是不交代,此事必然要传入丞相耳中。

司马嵘与陆子修并不熟识,谈不上信任,更何况今日又亲眼目睹他与传闻截然相反的一面,自然不敢再小瞧他,想了想,轻轻一笑,从容道:“若丞相从未怀疑过我,仅凭你空口白牙的胡诌便能叫他相信么?若他早已对我起疑,你说与不说,于我而言,有何差别?”

陆子修双眸中骤然显出几分光彩:“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冒充的了?”

司马嵘牵起唇角:“是又如何?你打算以此要挟我?”

陆子修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虽早已有所猜测,可亲耳听他承认还是免不了一阵激动,眸中的算计骤然被紧张取代,有些失控地抓住他双肩:“元生他……”

“活着。”

陆子修抿紧双唇,沉默地点了点头,或许是心弦绷得太紧,猛然放松下来,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半晌才将他放开,转身面对夜色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低声问道:“他还好么?”

司马嵘顿了顿,他自认不是善良之辈,哪怕让别人替自己受死都能做到心平气静,可想到这个素不相识的元生却莫名升起一股内疚,不由皱眉:“我未曾苛待过他。”

陆子修再次点头,再次转身时已恢复冷静,又问:“他在何处?”

“离京城甚远,请恕我无可奉告。”

陆子修沉了脸色:“你当真不怕我告知丞相?”

司马嵘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陆大人若是能替我守口如瓶,我定会将元生完璧归赵,若是不能,你恐怕有生之年都难再见他一面。”

陆子修眸色转冷。

“陆大人不妨耐着性子等一等,元生此时也未必想见你。”司马嵘说着低头看看身上的绳索,又道,“你打算让丞相等候多久?”

陆子修顿了顿,忽然笑起来:“明明是我将你抓过来的,想不到却反受你要挟,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难怪丞相为了你亲自寻过来。”

司马嵘神色淡然,实际上心中却起了不小的波澜,同时也暗自庆幸,若不是王述之及时赶到,陆子修绝对没有那么好打发,自己老实承认的下场恐怕真是要被严刑逼供,落半条命也极有可能。

他们二人虽没有共同的利益,却互相受到挟制,陆子修便不再加以为难,叫人给他松了绑。

到了前厅,司马嵘跟着陆子修跨过门槛,一抬眼便见到王述之负手而立,正含着惯常的笑意直直看着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喉头竟有些发涩,忙垂眼,不疾不徐地走过去:“丞相。”

王述之将他拉到身边,皱眉捏了捏他的手:“怎么这么凉?”

“夜里是要凉一些。”司马嵘让他手心干燥的暖意捂着,竟有些贪恋,手微微动了动,终究没有抽出来。

陆子修上前拱手见礼,微笑道:“不知丞相深夜到访,下官有失远迎。”

王述之先盯着司马嵘上下打量一遍,确定他无碍,才转头看向他,笑着抬了抬手:“陆大人不必多礼,只是今日晏清忽然失踪,本相寻遍整个建康城都不见他的身影,心中甚是焦急,便到这里来碰碰运气,想不到竟来对了。本相深夜前来,可曾打扰陆大人歇息?”

“丞相言重了,下官尚未就寝。”陆子修余光朝司马嵘瞥了一眼,又道,“下官本该送晏清回去的,只是我们许久未曾见面,一聊便忘了时辰,还望丞相见谅。”

王述之笑了笑:“不要紧,找到就好,我差点以为晏清出了意外。”

陆子修不接他的话,抬手示意席位:“丞相请坐。”

“夜已深,就不打扰陆大人了。”王述之摆摆手,朝司马嵘看了一眼,笑道,“晏清似乎气色不好,也该早早回去歇息才是。”

陆子修扫一眼他们二人交握的手,道:“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王述之正要带着人出去,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何事?”

“晏清被丞相免除奴籍,已不是丞相府的人,理当搬出来住才是,他在下官身边待了八年,与下官感情甚笃,如同亲人,丞相不妨允他住在下官这里,一来下官可以照顾他,二来,也免得他打扰丞相。”

王述之听得笑起来,转头看向司马嵘:“晏清意下如何?”

“属下但凭丞相吩咐。”司马嵘猜到陆子修尚未死心,容色微冷。

王述之笑意加深,看向陆子修:“陆大人也瞧见了,晏清不见了几个时辰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若是离开丞相府,到你这里来,我岂不是要愁闷而死?”

司马嵘嘴角一抽,他原本猜测王述之会说“在幕府供职,自然是住在丞相府更为方便”这类冠冕堂皇的话,想不到他竟找了个如此上不得台面的理由。

陆子修也是听得一愣,肚子里准备好的应对说辞顿时没了用场。

“眼下人找到了,我也好回去睡个安稳觉了。”王述之说着打了个哈欠,长叹一声,“唉……没了晏清,我这日子真是没法过儿啊!”

司马嵘:“……”

陆子修:“……”

王述之笑眯眯与陆子修拱手告别,带着司马嵘从大门出去,又拉着他登上马车,靠在蒲团上漫声道:“回府。”

马车内一直点着油灯,甫一进去便被昏黄的光晕笼罩,司马嵘放下卷帘,一转身便见王述之沉冷着一张脸,先前满面笑容的模样好似昙花一现般消失无踪,只好不动声色地在他对面坐下。

王述之朝他看了看,见他垂目不语,便挪到他身边坐着,低声道:“陆子修将你抓过去,可曾为难你?”

司马嵘听他这么问,丝毫不惊讶,陆子修能猜到自己是假的,他自然也能猜到,再装糊涂就没有必要了,只好摇摇头:“不曾。”

“真的?”王述之将信将疑,“身上可曾受伤?给我瞧瞧。”

“不曾受伤,让丞相担心了。”司马嵘按住他的手,侧头看着他,“丞相如何找过来的?”

“我回府后听说你失踪了,便派人出去找,结果城里城外找了一整日都没见你人影,要说京城谁与你有关联,那就只有陆子修了,我早该想到的……”王述之沉眸端详他半晌,将他拥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发丝,“陆子修倒也藏得深,还好我来得不晚。”

司马嵘因这亲密的姿势气息微滞,想要挣脱出来,却让他搂得更紧。

王述之在他耳侧亲了亲,直直看着他:“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司马嵘喉结动了动,半晌才低声开口:“丞相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么?”

“我想听你亲口说。”

“……”司马嵘朝他看了看,又移开目光,看向车厢壁上二人重叠的身影,缓缓道,“我不是元生。”

王述之顿时笑起来,眸中流光溢彩:“还有呢?”

“我在利用你。”

“嗯,上回已经说过了。”王述之点头而笑,“你想利用我做什么?对付太子么?”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

司马嵘顿了顿,垂眸道:“我与庾氏有仇。”

王述之看着他,目光沉沉如水,轻叹道:“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早说出来不是更好?”

司马嵘只说了一半,心中竟莫名愧疚,忽然不敢正视他,也不知怎么了,重生后心肠似乎软了许多,原本认为理所应当的事,如今却无法坦然视之,难道是用了元生的身子,受了他的影响么?

回到丞相府已是子时以后,府内却人人强撑着不曾歇息,见他们回来齐齐松了口气。

王述之再次恢复笑吟吟的模样,一步步紧跟着司马嵘,非要与他一同在池子里沐浴,语气决绝,不容抗拒:“衣裳脱了。”

司马嵘一愣,想着旁边还有几名下人,知他不会胡来,便无奈地将衣裳一层层脱下,挂在架子上,赤条条坐进池子里,听到身后传来响声,知道他也跟着入了水,便转身沉默地看着他。

王述之眸中竟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调笑之意,反倒透着些关切,盯着他上上下下一通打量。

司马嵘见他目光透过清澈的水面往下看,气息一紧,忙状似随意地转过身去,面上看似平静,眸色却暗沉了几分,接着便听他在身后轻轻舒了口气,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查看自己身上是否受伤。

王述之挥手屏退一旁的下人,将司马嵘转过来,正色道:“陆子修视元生为心头肉,你往后可要小心,不可独自出门,一定要带上护卫。”

司马嵘怔怔地看着他,瞳孔深处映着水波,添了几分难得一见的柔和:“多谢丞相。”

王述之与他对视片刻,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感激涕零就不必了,我不过是在攻心。”

司马嵘:“……”

王述之见他面色骤黑,顿觉有趣,大笑着抬起湿漉漉的手臂将他抱住,不由分说一转身将他按在池壁上。

二人肌肤相贴,顿时升起一层细细密密的燥热,司马嵘大惊,急忙侧开身,抬手想要将他隔开,却被他捉住反背到身后。

“晏清……”王述之笑意沉沉,一个似有似无的亲吻落在他脖颈上,“我替你擦背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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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丞下[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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