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混乱
整个早朝,慕容风珏一直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基本上没听进去慕容伯懿和大臣们在商讨什么,等到退朝的时候,张世谦追上来,他才知道,原来李沭提到了立嗣的问题,不由微微蹙眉,低声道:“而今之势,择立储君无论如何轮不到还在闭门思过的慕容风晗,李沭如此提议,意欲何为?”
“微臣有两种想法,要么就是李沭抛弃了慕容风晗想要另择木而栖,要么就是……他想不断强调择立太子一事,好引发皇子之间的竞争,而后静待各方斗得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张世谦随他放缓脚步,亦压低声音道。
慕容风珏垂眸沉思了一会儿,暗暗观察着周围,往皇宫大门口走的人群中,确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同他和张世谦一样在窃窃私语,恐怕谈论的也是关于立嗣的问题。
而今的朝堂上,除了被废的太子和年幼的小皇子们以外,对储君之位最有竞争力的是四个人,一个是皇长子,一个是曾经的太子慕容风珏,一个是三皇子慕容风绮,还有一个则是年纪更轻的五皇子慕容风霁。四人中最出众的应该要属长子和慕容风珏,慕容风绮游手好闲,慕容风霁则太年轻。而近来势头最盛的,则要属慕容风珏。更莫说,他曾经就是皇太子,且为前皇后所生,出身高贵。
因此立嗣一事被提出后,呼声最高的就是他。
然而,他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唇角的笑意微凉,李沭这是看慕容风晗失势,也想拉他下水,自己不好也绝不想别人捞着好。
原本太子被废一事,慕容伯懿就觉得是他从中起到了一定的干扰作用。此时他的呼声越高,慕容伯懿越会怀疑他,李沭用这一招明捧暗杀,当真够阴险狡诈。
“近来你我少些走动吧,黄辅国一向谨慎,不会在这方面出什么差池,至于叶斯等人,我想应该自有分寸,没有必要不必去提醒他们,也与他们暂时短了往来,毕竟现在大部分人都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自己也小心些。”慕容风珏叮嘱道。
张世谦了然地微微颔首,加快脚步,先行赶上父亲一同坐着马车离去了。
慕容风珏隔了一会儿才出皇宫,上了自己的马车。
“主子去哪儿,直接回府吗?”驾车的少穹循例询问。
“不回府。”慕容风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现在他脑袋里还很乱,不想回去,甚至有些害怕见到昨夜共眠的那个人。
可是,去哪儿呢?如今是按兵不动的时刻,要比之前注意行踪,显得格外洁身自好才是,不好有太多不正常的走动。
于是他坐上马车,轻声道:“去书院吧。”
就算有眼线盯着他,也知道他经常会去书院接苏暖,尽管苏暖近日似乎没去那儿,他也算有个正当的“误会”的理由吧,压根没有深思熟虑,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便说出了这四个字。
然而,明妆不在书院,张世谨说,她最近忙着在家整理墨晚卿的书稿,已经开始誊写的步骤了。
慕容风珏心里有些郁结,默默离开了书院,这次却没有告诉少穹去哪里,只让他随便转转。
少穹心里很明白主子来书院的真正目的,驾着马车绕了几绕,到明妆住的院落门前停了下来,安静地等主子自己下车。
不知道是主仆二人之间自有多年相处的默契,还是这浓烈的梅花香提醒了他,他心情复杂地坐了一会儿,终于挑开了车帘,走了下来。
少海告诉过他明妆住在哪里,可是他从来没有来过,因为他知道这里是她和那个人的家,一想到这一点,他就不舒服,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
他静静地伫立在门外,隔着围墙,看不见院内的景象,却可以通过风带来的香气尝试着在脑海中描摹。
一片白梅簇簇开放,一袭天青色裙摆,披着雪白斗篷的女子面容恬静典雅,坐在梅林中,素手纤纤,将隽永挺秀的字迹一笔一画书写在干燥的宣纸上,一旁也许有一个笑容天真无邪的女孩儿或者如梅树的枝干一般冷毅苍劲的男子在为她研磨,帮她把写好的墨痕晒干。间或与她聊起誊写的内容,探讨话语间的蕴藉,和那个男人的思想。场面和谐融洽,完全没有他的位置。
在这些想象中,突然穿插过了一道道昨天夜里的狂热画面,他呼吸一滞,只觉头痛欲裂,咬着唇转身上了马车,对少穹沉声道:“回去吧。”
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似乎已经不可挽回了,他和她最好的朋友在一起,那样疯狂的交缠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会是自己做出的事情,是否意味着,与她之间也就真的划开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他阖着眼眸,虽然不愿意去想,还是逼着自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回顾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理智与习惯产生了冲突,记忆与现实发生了混乱。
无论是与她欢好,还是那一地疯狂的证明,都不像是他的痕迹,和他一贯做事的风格完全不符,但又的确是他自己做的,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毕竟他是男子,不可能在不愿意的情况下被一个女子强迫。
想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慕容风绮控制暖袖的药物,和暖袖被关在慕容风绮府上一事,不由猛地睁开眼帘,冷眸中寒光一闪。
四皇子府里,关于昨晚的旖旎情事的传言已经在某人的刻意散播之下悄然传开了,其中说得最兴高采烈的就是暖袖院子里那两个粗使丫头。
“我跟你说,昨晚遐迩让我们去后院打理出一块空地做园子,说暖袖姑娘想吃新鲜的竹笋要自己种的时候,我们别提有多郁闷了,结果累得半死回去,你猜怎么着怎么着?”丫鬟彩月神神秘秘道。
“唉呀快说快说。”着急听八卦的这个是苏暖院子里的粗使丫头蒹葭。
彩月红着脸咯咯咯地笑了一阵才道:“我们四殿下可真威猛,别看平日冷着张脸,床上可热情了,折腾了一晚上,到后半夜还能听到叫床声呢。”
“噗。”蒹葭也听得脸颊不自在地泛红,嗔道:“净瞎说,那得多大动静啊。”
“可真没瞎说,我听说,半夜路过暖袖院子的巡逻的护院都听见了。”另一个丫鬟附声道。
接下来几个人就又羞又奇地捂着嘴笑了起来。
突然,只听一句气急败坏的喝声传来,丫鬟们吓了一跳,才慌忙住了口。
“喂,你们是都没活儿干了吗,大白天的净知道在这儿嚼舌根,看我不告诉管家去,让你们领上几板子。”诗谣叉着腰,横眉立目道。
几个丫鬟知道她是皇子妃娘娘的陪嫁丫鬟,还会几下拳脚,招惹不得,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就立刻做了鸟兽散。
待到人都跑没影儿了,她还气呼呼地站在原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自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气这些人胡说八道,更多的则是为自家小姐鸣不平。
看这帮丫鬟的兴奋劲儿,像是得到了殿下宠幸是多么了不得的事儿了似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她暖袖院子里的粗使丫头都快一蹦三尺高了。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她家小姐哪儿不好,比不上那个暖袖姑娘了。
诗谣一千一万个不理解,替自己小姐委屈得眼眶发红,抹了抹眼泪,待到泪水风干后才往苏暖的院子里回,然而还没回去,就遇到了戴着兜帽,脚步匆匆的遐迩。
遐迩也看见了她,停下脚步挑眉看了她一眼,唇角带笑,一副挑衅的模样。
狭路相逢,得宠一方胜,诗谣不服气地狠狠剜了她一眼,唾了一口,快步跑掉了。
遐迩不以为然,心中得意,从前她没胜过香菱,在这儿,总算是领先了诗谣一步,想跟她斗,这丫头还嫩得狠。
喜滋滋地回到自己主子身边的时候,见四殿下已经在主子屋里了,她先回房换好了衣服,才去奉茶。
暖袖已经泡好了茶,然而茶放在桌子上,慕容风珏却一口没碰,而是在屋子里散着步,黑眸微眯,视线扫过屋里的每一个角落,不时摆弄一下香炉或者暖炉。
暖袖坐在座上,疑惑地看着他,笑问:“子玉哥哥,你这是在找什么呢,不如我帮你找吧。”
慕容风珏闻言回眸看着她,端详了一会儿,试探性问道:“没什么,只是觉着你这屋子好像格外热,香味儿也很奇异。”
暖袖恍然大悟般,羞愧道:“我比较怕冷,而且有些体寒,所以炉子里炭火放得多,一向烧得热。”说着特地让遐迩把暖炉打开给他看了看,又翻出一个盒子拿出两块香来,道:“说起来,这香料还是在来香院的时候玉妈妈赏的,我一直很喜欢,临走前特地向她讨了些,子玉哥哥若是喜欢这味道,也可拿一些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