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雪云深

第二回 雪云深

光和6年(公元183年)秋,并州五原郡,豪雨不歇。延至九月,水溢十里,城垣坍塌,街道行舟,形势已异常危急。

一个高大魁梧的壮年将领,头顶高山冠,身着赤色棉甲,外罩虎纹玄色麾袍,腰悬纯黑宝刀,大步走进设在城外的一处民营。亲临九原指挥救灾营中顿时一阵喧哗:“仲伯来了,大伙儿有救啦!”“董学救救俺们吧!”“这位大人是谁?原来是董使君,果然名不虚传!”

此人正是并州刺史董卓。⑴其人素有威名,鲜卑匈奴惮其勇不敢南下,百姓感其泽,敬之为仲伯;又因其兴学尊儒,包庇党人,纶巾士人多称之为董学。董卓年少时以骑射称雄西凉,曾到枪祖宗张家挑战张济,苦战半月连败八场,订结八拜之盟,为一时美谈。武威张家在黑白二道地位尊崇,受皇命迁居北地,门下弟子多选入皇家羽林而后外放军职,故地位超然,不受地方辖制。张家现时门主就是号为凤翔九天的枪祖张济。有此强助,董卓十数年间就从一名普通羽林郎跃至封疆大吏。他转战凉幷益州大小百余仗,战功彪炳,是名典型的军人。在董卓的军事管制下,幷州无任何宗教势力存在。

董卓行走得很快,身上滴雨未沾。五原太守丁原⑵和游历至此的董卓故吏李儒落半步跟着。“建阳,朝廷调拨的第二批粮食何时到?”

丁原道:“才到五原,明日运抵此地。”

“好。伤亡情况怎样?”

“十去五六。”

董卓沉默片刻,恨恨道:“贼娘的,球!建阳,其它各县情况如何?”

“河水流域数县都有不同灾情,不过局势已得到控制。主要是这九原县,连月暴雨导致山体不断滑坡,河水再这样涨下去,百姓就无立锥之地了。”

董卓命道:“速将幸存者疏散去五原城。告诉他们这是我董卓的命令,三日内必须全部撤走!”“是。”“迁后生活暂由朝廷负责,这个你和仲才合计合计。”“遵命。”

李儒接口道:“使君,仲才已率属员核对完所有户籍,以目前州储计量,支撑五原灾民越冬,问题不大。”

“可有漏点?”

“暂还无。”

董卓缓缓点点头,转对丁原道:“嗯,建阳,此间百姓温饱能否保证?”

丁原道:“百姓每日还能配给两餐,但夜风如刀,御寒物资严重匮乏,已冻死数十人,您看河边那个年轻人,他父母昨晚双双冻死。”

“怎不早说?”董卓皱眉道:“去看看。”

三人快步走到河边,但见一个浑身透湿的青年坐于巨石,死死盯着怒浪干云的河水。

天空电闪雷鸣,青年忽昂立岿岩,手指重云:“贼老天,还我爹娘,还我爹娘!贼老天,来吧,我不怕你,我不怕你!”音至哑裂,犹自不休。

董卓侧身对李儒道:“仲才,这小子内力委实惊人。”

李儒颔首道:“霸道的很。”

董卓乃回身,见丁原正沉郁的看着青年,遂道:“建阳,唤他过来!”

丁原走过去对青年道:“奉先下来,董使君要见你。”

青年俯瞰一眼,便纵身跳下,随丁原来到董卓身前,不待丁原开言,已是叩拜下地:“小民吕布拜见使君。”

“哦免礼,小子节哀顺便。”董卓又道:“吕布你怎骂起天老爷来,就不怕雷劈?”

“心刚则天地无用。”吕布脱口而出,随即神色一黯,“老天不公,夺我爹娘性命,焉不骂之?”

李儒问道:“吕布,你师承何处?”

“我…没有师傅。天地风云皆为吾师。灾变一传到草原我就日夜兼程赶来,未想竟已天人相隔,再无法……”

见吕布转换话题,李儒冷然一笑,不再续问。

丁原安慰吕布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奉先,你的心情,我能了解,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

董卓双臂交叉抱于胸前,仔细的打量吕布,“你习武几年?”

“五岁练气,十岁才操习招数,”吕布犹豫着说,“小民今年二十有二。”

董卓凝视吕布,道:“吕布,可愿为我董卓做事?”

丁原闻言眉头一皱,为你做事,置朝廷何在?

吕布斟酌着道:“我一心向武,故……”

“人各有志,我不勉强。”董卓飒然道:“吕布,你选择武道修行,就应不断努力,直至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使君,奉先明白了。”

董卓恍然记起,又对丁原道:“建阳,你尽快让奉先父母入土为安,墓碑就由仲才来写,一切资费由我私家来出。”

丁原满口应承,心中却在懊恼又让董卓做了人情。

吕布热泪酸眸,哽咽道:“使君,吕布胡涂吕布胡涂。使君,三年守孝期满,吕布一定投奔您的麾下,绝不食言!”

“这个么,好,我等你。这三年你就跟随丁太守学习兵法,为将者不懂兵法是谓匹夫也,你要好好习练!啊,建阳,你意下如何?”

“请大人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调教吕布。”丁原大喜:太好了!幷州出此大灾,你董卓难辞其咎,定坐灾异罢官,那幷州就是我丁原的天下了。天下?哼哼……丁原肚里冷笑连连,脸上含笑道:“奉先,你先助我疏散灾民吧。”吕布抱拳道:“奉先遵命。”

确如所料,冬十一月,董卓果因灾异罢官,丁原除并州刺史。

踌躇满志的丁原没有考虑如何进行灾后重建,而是把心思都用在了琢磨如何填平亏空。他向司徒袁逢⑶进献的五百万钱,还有进贡西苑的三千万钱,用的全都是赈灾款。

十月末的一日,雒阳城。角声催晓,密雪飞空,车马辚辚,河南尹车驾来到铜驼巷太尉杨赐府。

“雪意填空,瑞丰年兆。”

“呵呵别跟我吊醋,哦景升,我会把你正式介绍给杨老头,你便可以正大光明的行走京都了。”

“恐时之未至,未必顺坦。尹君,在下多谢了。”

矮胖胖的何进⑷与一个清癯颀高的儒士踩凳下车,走进杨府。他这个蠢蠢屠夫,身边竟有个名士风流,杨府上下暗自惊咂好笑。

拙言斋坐落在鹤风亭后池塘对面,屋脊上压着厚厚的雪,时有银屑扬飞。卫尉杨彪早等在梨花树下。进屋少坐,司徒袁逢和雒阳令袁术父子先后来到。

太尉杨赐乃道,“天寒地冻大雪纷飞,这么早便请周阳过府议事,老夫亦不情愿,然确有大事,不得已为之,还望多多包涵。”

司徒袁逢五十多岁一精瘦老倌,跽身道:“诶,亲家翁何出其言,究竟何事如此紧急?”

“文先由你来说。”

杨彪对袁逢拱手道:“岳丈,昨夜宫墙外出现‘甲子’字样。尚未及禀告皇上,却又被人铲掉。事有蹊跷,我赶紧回来告知父亲,得知何大人亦有飞书过来,便请您老过来商议。”

袁逢大惊:“竟有此事?”

“何大人把你那边的情况也介绍一下。”杨赐言道。

何进一双绿豆眼贼亮无比,慢慢的道:“昨夜雒阳内城几处繁华地段同样出现了甲子字样。我已秘密缉捕数人。公路!”

立于其后的袁术应声上前:“杨公,父亲,姐夫,”又冲同样站在何进身后的儒士商量道:“景升,我先讲你来补充?”

“景升?”杨赐喜道:“原是山阳刘表刘景升呀!来人看座。何大人你怎不早说?”

刘表淡淡一笑,道:“党锢之人而已。”⑸

立有仆人从屋外进来,铺席设案,躬身而退。

看在眼里,袁术胸中翻涌酸气,坐立不是。

杨赐把拢把拢手指,道:“又不在朝堂,公路你与景升共座吧。”

袁逢斥道:“还不谢座?”

刘表心中微愠,他听出袁逢话里机锋,也不言语,便挪去左边,振衣而坐。

袁术告声谢,挨着刘表跪坐下,道:“我秘审半晚却无所获,但清早我隐隐听到他们几个口里****有词,说什么苍天当死黄天当立。”

“苍天当死黄天当立?!杨公,”袁逢对着杨赐不无忧虑的道:“难不成他们说的是土德代水德?邹衍之五德说为秦始皇用,然秦为水德得天下还是本朝以水德得天下,一直未有定论。若苍天意指本朝,黄天又指的是谁呢?”

杨赐道:“张角!”

何进道:“景升也这么看。”

刘表道:“袁公可能还不知晓,数日前张角便已潜入京师。此事与他断有莫大干系。”

“遂高,如此大事怎不早早告之于我?”

何进不置可否的道:“我本以为公路会告诉您的。”

袁术的脸腾的一下紫红,几粒脓包几欲迸裂。

“唉,悔不听田丰之言,终至大祸。”杨赐长叹一声,“元皓来信称,春三月马元义鼓动三万多荆州徐州太平教徒携家带口迁往邺郡,不少人饥病死于途中,州郡为之震动。”话虽如此,杨赐这几年间还是通过其众多的故吏门生,在地方上做了一些防范和应急部署。

袁逢奇道:“怎么未见公文来报?”他对张角甚为轻视,故对太平教诸事不甚挂心。

杨赐道:“夏七八月后,四方贫民涌向魏郡,其势汹汹。地方豪强纷筑堡垒,以防不测。袁公你又何曾见有公文过来?本朝律制,凡飞马文书必先入少府。下面都快乱开锅了,我们这里还一片升平。”

袁逢摇头叹息,双目却始终未离诡武的袁术。

杨彪冷冰冰的的道:“天下崩溃在即,皇上却在西苑著商贾服饰买卖为乐。所有的文告都在张让赵忠手里,即便我等建言,皇上也不想听也不会信,我们能奈之何?不如不说。”

“服妖!”刘表讶然。

“说是说了,但皇上斥责老夫危言耸听。既如此,我也只能潜下运作,希望能未雨绸缪,不至于被张角打了个措手不及。”杨赐显得有些无奈,立刻又振奋起精神,道:“下岁即甲子年,我们时日无多。周阳,我做了如下人事安排,你先看看。”说完在书案上摊开一副卷轴。

袁逢和何进案上亦各有一份,便展开来瞧。袁术急探身去觑,刘表却含笑正坐不为所动——

河南尹何进何大人,为大将军,统帅天下兵马。董卓仲颖,迁河东太守,兼领幷州兵马,为雒阳北部守卫。侍郎王允子师⑹,为豫州刺史,令行无节制,为雒阳东南二向守卫。雒阳令袁术公路迁虎贲中郎将,主虎贲宿卫随侍。原议郎曹操孟德,起为羽林中郎将,掌羽林巡校。卫尉杨彪杨文先,掌宫门警备。袁绍本初,起,为大将军中军校尉,守卫司隶。其它如“原五官中郎将黄琬子琰⑺,起,为青州刺史。”等二干石人事任命。

“我作如是考虑,如能尽快说服皇上下诏任命,给我们一两个月的准备,明春便好征战。”杨赐身为帝师,灵帝对他的建议尚还采纳一二。

袁逢见杨赐独断,心自不乐,便要鸡蛋里面挑石头,道:“吾有四处不明?其一,董卓以司隶河东太守身份领并州兵马,不妥。其二,曹操好酒贪杯德行浅薄,其声望不足以监羽林。再者,本初好为虚名不重实务,恐难收效用。还有,黄琬积废二十年,如此超越提拔,也不妥。”

袁逢位居三公,他有非议,其余几个便不好表态,皆静静等待。何进小眼瞪作铜铃,袁术喉节急速蠕动,杨彪冷冷浅笑,刘表漠然肃坐。

杨赐言道:“董仲颖在军中素有威望,麾下并州兵马彪枭无比,非其所不能制。”

袁逢问道:“杨公,丁原丁建阳可曾听闻?”

“治灾有功的五原太守?”

“对,建阳不光内政出色,亦是一名兵法大成的良将。”

“何以见得?”

“乃我弟子也!”

“原是周阳高弟!”杨赐眼珠一转,道:“那就让他做并州刺史好了。”

众皆会心大笑。

杨赐指点着曹操的名字道:“桥玄公⑻称曹操为命世之奇才,不久前许子将⑼也评其为‘治世能臣乱世雄臣’。此子非同小可,他闻言遂大笑辞归,曹操志在千里,可不在杯酒中啊!不要因为他出生假宦就看他不起,田元皓数誉其为兵法界后起之秀。我相信元皓的眼光。袁公,该是他们年少一辈叱咤风云了。”

“曹孟德!”袁逢何进杨彪刘表四人,均在心中记下这个名字。袁术颇不以为然。

袁逢道:“我看给个骑都尉曹操当当便可以了,何来如此超擢?待其名实相符,再作升迁,亦为时不晚。”

杨赐颔首道:“周阳此言甚是。”

袁逢摇头道:“我家袁绍一直不肯出仕为官,如之奈何?再说本初行踪诡异交游无常,恐名大实小,不堪重用。我看不如景升?不行,他还是党锢之身。”

“你家袁绍在武林中可是明闻遐迩,”杨赐老怪一笑,道:“若他不肯做官,你就要次阳去说:‘赵忠问他坐作身价,不应招而养死士,意欲何为?’他自然就乖乖出来了。”

二人相视一笑。袁隗字次阳,袁绍三叔。

“本初善养死士是有名的。”刘表淡淡的加了一句。可这话袁术怎么听,都觉得有股子酸味。

“至于黄子琰,我也知道不妥,但非此强权人物不足以镇青州。”

“只怕张让那关不好过!”

“你我二人尽量争取便是了。”

见袁逢杨赐议妥,何进急忙问道:“这要多少钱?”

“徐戫买个太尉花了一千万,大将军恐怕还不止这个数。”杨彪不阴不阳的道。

“是呀!”何进颓然坐下。

“杨公所表的这些相干人员,不去打发张让赵忠他们几个,当然是难以就任的。不过,遂高不必多虑,事关体大,估计不会有太大问题。”袁逢心里一乐,看把你急的。

何进释然:“对,袁公可与袁赦袁常侍谈谈,叫他行个方便,不至于中途给隐没了。说实话,我这当哥哥的哪见得着妹妹的面呀。”旋又端容,道:“二公放心,我一定严密监视张角和马元义在京师的一举一动。”

“好。”杨赐心笑道:你何进在老夫面前装蠢,还嫩了点。

袁逢道:“杨公,这奏章我看还是分开写为好。王子师丁建阳等州刺史的任命由杨公你亲自奏禀皇上。孟德则由我奏上。公路和本初就由遂高推荐,”他故意顿了顿,拔高声量道:“至于大将军何进何遂高,杨公你我二人一起面奏皇上如何?”

杨赐瞟一眼何进,道:“此事却是急不得,黄巾乱起,方为其时。不过何大人可以把粮市马市先控制起来,做好囤积准备。”

【此处,宗愚先对会议后的时局变化做个简短叙述:汉桓帝久久未朝,加之没有输钱西苑,直到次年春黄巾祸起,王允黄琬和曹操才奉旨就任。为时已晚,兖豫青三州乱得一塌糊涂。而袁术得家族鼎力支持,冬11月迁虎贲中郎将,赴宛城行后将军事,统领南军。袁绍仍旧拒不为官,只是在何进成为大将军后才勉强同意作他的幕僚,方正式步入历史舞台。】

※※※

注⑴:后汉书载:桓帝末,(董卓)以六郡良家子为羽林郎,从中郎将张奂为军司马,共击汉阳叛羌,破之,拜郎中,赐缣九千匹。卓曰:“为者则己,有者则士。”乃悉分与吏兵,无所留。稍迁西域戊己校尉,坐事免。后为并州刺史,河东太守。

注⑵:英雄记曰:原字建阳。为人麤略有勇,善射,受使不辞,有警急,追寇虏辄在前。

注⑶:后汉书载:逢字周阳,以累世三公子,宽厚笃信,著称于时。灵帝立,逢以太仆豫议,增封三百户。后为司空,卒于执金吾。朝廷以逢尝为三老,特优礼之,赐以珠画特诏秘器,饭含珠玉二十六品,使五官中郎将持节奉策,赠以车骑将军印绶,加号特进,谥曰宣文侯。

子基嗣,位至太仆。

子术字公路,少以侠气闻,数与诸公子飞鹰走狗,后颇折节。举孝廉,累迁至河南尹﹑虎贲中郎将。

后汉书载:逢弟隗,少历显官,先逢为三公。风俗通载:隗字次阳。

注⑷:何进字遂高,南阳宛人也。异母女弟选入掖庭为贵人,有宠于灵帝,拜进郎中,再迁虎贲中郎将,出为颍川太守。光和二年,贵人立为皇后,征进入,拜侍中、将作大匠、河南尹。中平元年,黄巾贼张角等起,以进为大将军,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镇京师。张角别党马元义谋起洛阳,进发其奸,以功封慎侯。中平六年,张让等宦官杀进于灵帝薨所嘉德殿,后人怪之。

注⑸: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鲁恭王之后也。身长八尺余,姿貌温伟。与同郡张俭等俱被讪议,号为“八顾”。诏书捕案党人,表亡走得免。党禁解,辟大将军何进掾。后为北军中侯、荆州刺史、荆州牧。

注⑹:王允字子师,太原祁人也。世仕州郡为冠盖。同郡郭林宗尝见允而奇之,曰:“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遂与定交。刺史邓盛闻而驰传辟为别驾从事。三公并辟,以司徒高第为侍御史。中平元年,黄巾贼起,特选拜豫州刺史。辟荀爽、孔融等为从事,上除禁党。讨击黄巾别帅,大破之。

注⑺:琬字子琰。少失父。早而辩慧。琬以公孙拜童子郎,辞病不就,知名京师。稍迁五官中郎将。时陈蕃为光禄勋,深相敬待,数与议事。后因党事,被废弃几二十年。至光和末,太尉杨赐上书荐琬有拨乱之才,由是征拜议郎,擢为青州刺史,迁侍中。中平初,出为右扶风,征拜将作大匠、少府、太仆。又为豫州牧。时寇贼陆梁,州境雕残,琬讨击平之,威声大震。政绩为天下表,封关内侯。董卓秉政,以琬名臣,征为司徒,迁太尉,更封阳泉乡侯。后卓将李傕、郭汜攻破长安,遂收琬下狱死,时年五十二。

注⑻:桥玄字公祖,梁国睢阳人也。桓帝末,四府举玄为度辽将军,假黄钺。玄至镇,休兵养士,然后督诸将守讨击胡虏,皆破散退走。在职三年,边境安静。灵帝初,征入为河南尹,转少府、大鸿胪。建宁三年,迁司空,转司徒。其后策罢。岁余,拜尚书令。升侍中。玄托病免,拜光禄大夫。光和元年,迁太尉。数月,复以疾罢,拜太中大夫,就医里舍。光和六年卒,时年七十五。初,曹操微时,人莫知者,尝往候玄,玄见而异焉,谓曰:“今天下将乱,安生民,者其在君乎!”操常感其知己。及后经过玄墓,辄凄怆致祭。

注⑼:许劭字子将,汝南平舆人也。少峻名节,好人伦,多所赏识。若樊子昭、和(洽)阳士者(魏国建,为侍中),并显名于世。故天下言拔士者,咸称许、郭。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己目。劭鄙其人而不肯对,操乃伺隙胁劭,劭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操大悦而去。及孙策平吴,劭与(刘)繇南奔豫章而卒,时年四十六。

补注:卫尉,九卿之一,为太尉所辖,中二千石。掌宫门卫士,宫中徼循事。兼掌南宫平城门戌卫。属下吏兵合约二千七百人左右。

虎贲中郎将,属光禄勋,比二千石。主虎贲宿韂。掌虎贲千五百人。旧作虎奔,言如虎之奔也。汉制,虎贲诸郎,皆父死子代。

※※※

让我们回到七月一个静寂的海滨夏夜。海风吹散了日间的热气,人们在凉爽的空气包围下早早睡下。臧寇却来到了海边,繁星烁烁的夜空下,偶然有飞鸟鸣叫着经过,茫茫无际的海天一线呈现眼前,站在山岗上,脚下四野横纵开去,似也无边无涯。

赤足走上沙滩,细软的沙麻痒的挠着脚心,时有清凉的潮水涌上脚背,臧寇有如饮醉般醺然的注视着来路。不一会,他看见蔡琰踩着如练月华,从山岗上一路过来,便绕到几块大岩石后面躲了起来。这年臧寇十八蔡琰十四。三年间臧寇发育很快,长成八尺小伙,蔡琰亦素娥亭亭芙蓉秀美。

“寇哥,你来了么?”蔡琰边走边小声道。

回答她的,是来去的风声潮汐。

“寇哥,你在哪里?快点出来!”

蔡琰忽地看见沙滩上的脚印,生气的一跺脚,道:“我知道你躲在石头后面,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走了。”

这次回答她的是一段欢快的笛声,蔡琰脸上顿时泛起娇羞,因为臧寇吹的是一曲“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蔡琰芳心大悦,口里却含嗔唱道:“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那个小坏蛋呀,怎不和我说话?

臧寇顿时心花怒放,因为蔡琰没唱出的后面两句诗乃是“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就是因为你这坏蛋,让我茶饭不思。

他几个大步跳上岩石,对着仰首凝眸的蔡琰,横笛吹奏,“山有桥松,隰有游茏,不见子充,乃见狂童。”山上有高大的松树,水中有漂动的水荭,可爱的姑娘没遇见美男子,却碰上了坏小子。

蔡琰蛾眉微蹙,扭身走到海边,一任海风吹起万千发丝。

臧寇暗悔,文妹是不是因为我戏谑太甚真生气了?

忽有歌谣飘飘而来,“子惠思我,褰裳涉溱。”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你要爱慕我,便提着下裳渡河来见我。你不想我,难道没别人爱慕我,你真傻啊!

听得蔡琰含羞带嗔的召唤,臧寇哪里还忍得住,腾的一下跳下岩石,道一声“我为君故,褰裳千山。”逼到蔡琰近前。

蔡琰两颊飞红,回身目仰青山一般的臧寇,胸脯起伏,一颗心尖儿,跳得厉害。

温柔情态,不枉多他。

臧寇欣喜若狂,却找不出任何话语来表达,口里重复道:“我为君故,褰裳千山。”

此刻,这对小儿女谁都想不到臧寇这话,日后竟会成谶。他们心里只有初尝爱情的愉悦。

二人相偎在高高的岩石上,说着迭起的浪花,说着夜空里每一颗星星,有时又迷醉在一片沉默当中。

金色的云霞悄无声的在海面上荡漾开来,黛碧的天空忽地一下放明,一轮朝阳从大海的沐浴中跳起,带出的湿气,在天际一线折射出万千华彩。

“这海上朝阳,永不落下,该有多好……”

少年不知愁滋味。

蔡邕抖落一身的露水。双腿的酸麻似在发问:何不叫回蔡琰?可他枉为一代大儒,竟回答不出来。

初冬的一个下午,奉高县城外,心壶酒楼前。

臧寇按捺内心的痛苦,道:“文妹,你和师傅此去江南寻找雷击木,我们不知何时才能重逢,我真想真想留住你们啊……”

“寇哥,我爹好寻良木造琴,你是知道的。这次听仲道说会稽雷击木比焦尾烧桐音质还要好,他老人家性子就上来了,谁也拦不住……我会给你写信的。”说完,蔡琰双眼绽放光彩的看着蔡邕身边那个年轻人。

落到臧寇眼里,让他更加难受。臧寇还不知这个陈留卫家少爷卫仲道,就是蔡琰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他更不知道藏在蔡琰眼神背后的幽哀和遗憾。臧寇自己也认为卫仲道和文秀脱俗的蔡琰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臧寇又肥又呆,卫仲道玉树临风,二人实在没法比。

只要卫仲道能给文妹幸福快乐,我便死了这心。臧寇涩声道:“文妹过去吧。”

蔡琰走近一步,从笼手棉罩中取出一束细巧的打着缕空网结的红色丝绦,“寇哥,这是我亲手为你编织的腰带,送给你。”说着便给臧寇围上,在腰侧轻轻打了个结。“寇哥,哥,你要注意身体,记得少喝酒。”

两人均是眼圈一红。

臧寇随蔡琰走出几步,忽又立住,大声对蔡邕道:“师傅您老走好,徒弟不送了。”

臧戒嗔道:“真不懂事。大师您切莫放心上。”

蔡邕道:“宣高还不及弱冠嘛,唉,要是能找到张衡该有多好。”

臧戒黯然:“过得一天算一天吧……”

蔡邕暗叹,其实宣高这孩子也挺不错,只是与文姬没缘分。

二人分道珍重而别。

“文妹,”臧寇看着他们三人上了马车,车轮转动似乎在碾自己的心,又奔出数步,道:“文妹,记得给我写信啊!”

蔡琰揭开马车后面的布帘,挥挥小手,道:“我会的。”

蔡邕本来不想走,但他不想两孩子弄出什么孽缘来。因为已经过了中秋,臧寇随时会死掉。

“纵烈日炎,风霜险,积雪千年,也要等到,也要等到,那春到人间,春到人间。”这是蔡琰为臧寇所唱的歌。

臧寇觉得蔡家父女的离去另有缘由,只是他们不愿说出来。他心里难受,便向臧戒要了几铢钱走进心壶。

待其酒醒已是次日黎明。

心壶的老板娘周如意不到三十,美艳如花,食客们都叫她媚娘。媚娘丈夫早故,她苦心经营酒楼,带大弟弟周泰。

媚娘睁开眼,微笑道:“你醒了。”

臧寇呆望有时,闻言一惊,道:“啊,谢谢你一晚都在陪我,听我那些无聊的唠叨。”

周媚娘作势起身:“没什么。我去吩咐他们弄点早餐?”

“不用了。”臧寇在桌上放下铜钱,起身走到楼梯边,回头说了一句,“哈,再美的女人也会有眼屎疙瘩。”大醉之后,臧寇好象轻松了许多。

周媚娘气急败坏的道:“好你个不长心的东西!”

看到媚娘轻嗔薄怒的样子,臧寇竟然呆了,而媚娘的脸也静悄悄的绯红起来。

伸手就可触摸幸福的日子走了,走得太匆匆。寒冷却来的太快太猛。

一出门,寒冷的空气迎面打来,好冷!天空凝结着层层铅云,今冬第一场雪快要落下来了。

又到了岱宗坊。臧寇缓缓山行,眼前全是熟悉的枯草凋木,熟悉的怪石残碑,熟悉的一切一切。走过天街,当年掘的坑还在,每次和蔡琰登泰山一定会来此烧烤。

是夜天上有流星滑过,臧寇清晰的记得蔡琰看到流星时高兴的女儿情态,恍如昨日。

臧寇脸上一凉,雪粉洋洋洒洒的落下来,下雪了。

“雪花飘飘,雪花飘飘,兆我丰瑞,赐子泰祥。”每逢下雪,文姬都会高兴的唱起这首歌。多么好的祝愿。

臧寇低声哼着,踏着薄薄的雪,走上观日台。观日台长条方石围砌而成,为泰山郡丞诸葛珪于光和3年春所建。

臧寇双手搭在冰冷的石头上,探出半个身子俯瞰崖下。那株已经被游客命名为断头松的迎客松正懒洋洋的把玩着雪花。

雪大了。臧寇突的直起身,向东北方向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雪无声的下着。

冬12月,天下大寒。东海东莱琅琊三郡井冰尺余。一皓首老道独坐济南国华不注山山顶。华不注山孤峰特拔,上有名泉,曰为无情。泉水甘美,然非武功超绝者上不得山,空闻泉美,徒之奈何,故名无情。

月光破冰,汲泉入壶,茶香飘溢。

老道举壶邀月:“美娥,你闻这茶香不香,嘿嘿老道不给你喝。”

半山处轻悠悠飘来阵阵曲音,乌乌音调不高但悠长曲折百转回肠,似乎游子月下徜徉,忽然想起故乡的亲人想起曾经的恋人,一时百炼钢成绕指柔,情感铺天盖地般袭来,如决堤江河恣意汪洋,思**化为音符飘散于广袤的星空,让天地与之共思想。

老道静静倾听,百年情感交集为两行清泪流下。人是如此容易被音乐打动,某个地方某个时候或只是在路上我们就会突然被一段曲子打动,说不出为什么,突然迸发出来的情感会溟没一切,浮上心头的只是些断续回忆似水流年。

寒冷冬夜,没有鸟鸣蝉噪,只有月华满山。

“嘎哈哈……”夜鸮般一声长笑自山下刺来。曲断然而终。

山下,济南通往济北的大道上,有两队人马对峙。南下的是一支马队,前彪手持一杆大旗,旗上一支插翅猛虎晰然若奔,原来是南皮田阀马队,约有二十余名壮汉护持着近百匹骏马。为首的是涿郡马商苏双,他是田老夫人的本家,深得田丰信任。迎面是群蒙面人,高大彪悍手握阔面长斧,据有利地形散开,错落间暗合兵法布阵机理,封住苏双一干人等所有去路。打前的汉子黑马乌甲,黑巾上浓眉飞扬,他一言不发鹰瞵苏双,目光比那横鞍大斧还要光寒。

苏双小丑似的自说自撰:“这位爷,这是田丰田大爷命我等护往宛城交付袁术大人的军马,不能卖,行个方便如何?我朝马匹历来官营,小的也没胆子敢卖给大爷不是?这是一百来两官银,权当弟兄们酒钱如何?……这位爷,凡事都有商有量不是?您要真想要,小的即刻叫人去调,只是此番南阳要得急,耽搁不得,不然我的小命不保,您就高抬贵手?……大爷,这马都打有军号,您就是拿去了,它也不能骑呀!……”苏双强压下怒火,道:“爷,马你尽可带走,但请留下名号,让苏双死得明白。”

“嘎哈哈…”地狱守望者怪笑,“你…不…配!”

“田丰?袁术?吓唬谁呀!”众大汉一阵狂笑,不屑一顾。

“一匹马一两银子,我也不抢你。”地狱守望者拿出两锭银子,双手抹搓之下变作半尺银棍,在指间圆舞。苏双目瞪口呆。“怎样,嗯?”低沈沙哑的声音充满迫力。顿时,所有的蒙面大汉将气机齐齐索住苏双,森冷的月光沿着斧刃画出道道弧线。

苏双蹬蹬蹬连退几步,身后坐骑嘶叫起来。田阀袁阀的金字招牌已被践踏得不成名堂。苏双感到屎尿袭来,恐惧迅猛占据全身,努力咽下唾液,道:“一两银子的价是不是少了些?”

那汉子声目俱厉:“你说呢?”隔着黑巾也能感到那份嚣张和讥屑。

田阀中人宁死也不受辱。血气上涌,苏双大叫:“杀!杀马!一匹也别留下!”

“尔敢!”

银棍分断,两箭射出。

苏双痛嚎着倒地翻滚,但双足钉牢,其状惨不忍睹。忽又大笑起来,“好样的。”

田氏马将死亡殆尽,百马仅余一半。田阀中人俱爱马如弟,但事关门阀荣誉,宁与马死共,亦不能让歹人得逞。

却听得一句细声细气的河东话——

“何人败我雅兴?”音量不大,但在场每个人都觉得这话仿佛耳边说出一样。

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武者从林中施施然走出,他皮肤雪白,面若重枣,鼻梁高耸,双眉展翼般插入发鬂,细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腰悬一个似箶非箶的乐器,左手倒提一杆青光隐隐的长刀,一步一步走到黑衣人马前。

二人眼神哧然撞燃,如刀摩擦。

俄而青年武者收转目光,嘴角滑过一丝嘲讽。转身回走蹲下点穴拔棍止血,递给苏双金创药,然后起身。几个动作简单明白,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又快得不可思议。黑衣汉无懈可击,只能等待。

青年眼中绿芒一闪,朝黑衣汉走近两步站住,间距恰好一丈。

黑衣汉浑不自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难受。

“如此恶贾着实少见!人家不卖,又何必凶残如是……扰我静思。”青年武者慢条斯理的道,“你是张梁还是张宝?”

黑衣人大震,旋一把扯下黑巾露出尊容,脸短面蹵,大眼小鼻血盆口,八字胡加浓密连眉,看起来怪诞非常。他矜持的道:“我乃地公张宝。”

“你好丑哦!”青年武者轻笑道,显得异常松弛。

“你!”张宝七窍生烟:“你,你是何人?”

“河东关羽。”

“无名小辈拿命来!”

“说打就打啊!”关羽凤目迅速流转一遭,锁定张宝,大步进逼,大刀拖地,一道杀气直冲张宝眉际发间,沛然莫御。

张宝印堂奇痒,不知拖刀会劈向何处,不由大为恐慌。双足一点马蹬,升空三丈,巨斧劈斩而下,空气被斩裂作响发出怪啸声,“盘古开天!”

张宝坐骑同样承受不了关羽的杀意,嘶吼连连,扬起前蹄朝关羽踹去。

关羽一步跨过丈许间距。

离地六米处青光一炸。血溅风雷。

刀下,斧断,马毙,张宝被创。令人窒息的过程呼吸间完成。

噗……关羽喷出一口血。大刀拨处,苏双腾云驾雾般飞向老道。又一口血。“快走!”第三口血。关羽拄刀委顿不堪。

张宝豁大鼻子兴奋大叫:“快!杀死他!”

黑衣教徒迅速发动阵势,二十余把大斧远荡近斫高劈滚扫,寒光迷人眼,杀气弥漫天。

余马扬蹄四奔,狂烈嘶吼。夜雀哀鸣,穿枝过桠,冲上天空,四方翔离。

狂风转旋,尘土飞嚣。晚了……

关羽踏着玄妙无比的步法,大刀交叉劈出,黑衣众水纹般向后倒下。

张宝疾风骤雨般射出无数道光刃,乘虚而入。

关羽一声长啸,大刀在身前舞出一面光幕,步虚而上,雄浑无比的大吼一声,“斩断山河!”

冷艳锯猛地斩落,硕大的刀意,如实有形,两头暴龙自空奔腾而下,肆虐扫荡。雷响不绝,银蛇共舞,空气被冲缩得有若粘油。巨木轰然分倒,山石赫然崩裂。

张宝那敢停留,破舌施展奇门血遁,贴地蛇行急投山林,一路喷血消失在华不注山中。

风定云开,尘埃落地,鸦雀无声,一地鸟毛。

关羽抚胸跌坐,噗地又是口血。

世上真的有龙?苏双远远鸟瞰:路上尸体横陈,身无灼痕,只是眼球蹦离眼眶;外围群马弧状倒伏,肚儿瘪瘪。

弯月怯照,浮云掩目。

山河斩。传说中的武功。四百年前项羽睥睨天下的武功。

老道提着苏双蝙蝠般滑落关羽面前。山河斩,山河斩,他喃喃的重复着这三个字,心中掠过无数**头。

“你要杀我?”关羽眼中绿光闪现,却淡然自若。

“老道张衡,救人无数,从不杀人。”

冬去春来,野花满山遍野,这是中平元年(光和七年)二月中。【还未改国号,宗愚先用上了】

张衡坐在心壶一楼,两眼直钩钩的盯着周媚娘。上月听闻奉高城冒出来个美酒“黯**”,能令饮者痴迷,他便匆匆赶来。可猫候两日,周媚娘愣不给卖,气得他索性耗上了。

一个高胖小伙走了进来,他头发蓬松用根发髻别着,满是慵懒之色,穿著宽大垮气的直粗条纹布衣,腰上胡乱系着的却是束精致红腰带,走路拖泥带水。此人不到二十岁,却无半点朝气。

张衡却是眼睛一亮:泰山还真是卧虎藏龙哩!

媚娘绽放笑容,迎过去道:“宣高,听幼安说你昨刚回的?”

“哦,这次去华县,忘了告诉你。还不是春耕的事儿,没啥大不了的。”

“我想着今个你会来,都给你温好了,给。”媚娘说着递给臧寇一壶酒。

因着宣高这名似有印象,张衡便向邻桌打听,方恍然想起苏双说过泰山有个内伤很重的人等他救命,只是他不得不先去东海赈灾,故而耽误下来。

小子还没死啊,不至于看错吧……气场外扬,分明是个内家高手呀?

“又只温了一壶?好吧。”臧寇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取了酒,径上二楼。张衡耸耸鼻子,赶紧跟了上去。臧寇在临窗独案前坐下,极目巍巍泰山。

这个少年在想什么?

夕阳余辉扫过,可以看到臧寇在微微的笑。

张衡刚运功放大臧寇的毛孔图像,就听轻哼一声,声音竟笔直直冲来,不由骇然心道:这小子会聚音成线?却看臧寇仍是呆呆的重复喝酒动作。张衡不由惊叹,便跪坐到臧寇侧面,细致观察他的眼睛:眼球表层暗淡无光,后面神光蕴照,非有四十年内功修炼不成。

嘿嘿,老道试也一试!

臧寇浑身一颤,抬脚看鞋,莫名惊诧。鞋底无端给炸出个洞来。

刚上楼的一个威武青年大笑道:“小寇,你脚臭得鞋都无法忍受。”

“厄泰你别笑,”臧寇不甘的道,“我才十天没洗脚,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周泰大叫:“别脱别脱!”

“你小子就会厄屁。来,陪我喝一壶。”臧寇捧着大脚,脸色忽变惨白。

周泰并未察觉,大叫上酒。周媚娘闻声上来,见状掩鼻而笑,再看臧寇的脸,急道:“宣高,怎么了?”臧寇恢复正常,道:“给花生哽住了,没事没事。”“真的没事?”媚娘关切打量着,忽回头朝张衡嫣然一笑。张衡心说,你别笑,我知你深藏不露,只是出自何门,还没看出来。媚娘察觉张老道目光扫过,故对之一笑,显示出高手间特有的敏感和极强的控制力。确认臧寇真的没事后,媚娘起身下楼。北方风大多灰,媚娘莲步轻移,裙尾纤尘未染,裙摆一荡,露出雪白的鞋底来。

喔,是云牙子魏伯阳的云霓虚步⑴。

※※※

注⑴:魏伯阳,名翱,号云牙子,东汉末年会稽郡人,著有《周易参同契》(书成于公元150年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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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奴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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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雪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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