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集客魏覆亡10-13
10席市街魏忠贤私邸
[魏忠贤降黜凤阳祖陵司香,开始并没有圣旨抄家,所以出京时带了金银珠宝奇玩细软财帛四十辆大车,骡马数百骑,平日蓄养的家丁死士上千人,都身佩短兵刀剑,浩浩荡荡,一路烟尘,离京南下。
[十一月初一日,崇祯皇帝朱由检正式发布圣谕,贬魏忠贤到凤阳祖陵司香,将客氏送浣衣局收管。
[一名太监正在魏忠贤私邸宣诏。魏忠贤已经离京,其管家王朝用跪接圣旨。
太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览诸臣屡列逆恶魏忠贤罪状,俱已洞悉。窃思先帝以左右微劳,稍假恩宠,忠贤不思尽忠报国,以酬恩遇,乃逞私植党怙恶肆奸,擅作威福,难以枚举。略数其概:将皇兄怀宁公主生母成妃李氏,假旨革夺,至今含冤未雪;威逼裕妃张氏,立致弃生;借旨将敢谏忠直之臣,罗列削夺,又同心腹酷刑严栲,诬捍脏私,立毙多命。他若謇谔痛于杖下,柔良苦于立枷。臣民重足,道路以目。而身受三爵,位崇五等,极人臣未有之荣。通同客氏,表里为奸,先帝弥留之时,犹叼恩晋秩,亡有纪极。赖祖宗在天之灵,天厌巨恶,神夺其魄,罪状毕露。朕思忠贤等不止窥攘名器,紊乱刑章,将我祖宗蓄积贮库传国奇珍异宝金银等朋比侵盗几空,本当寸磔,念梓宫在殡,姑置凤阳。二犯家产,籍入官。其冒滥宗戚,俱烟瘴永戍。
[锦衣卫夺门而入,开始抄家。
11兵部
[十一月四日,朱由检又批示兵部追捉魏忠贤。一名太监在兵部衙门宣旨。
太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御极以来,深思治理,而有逆恶魏忠贤,擅窃国柄,蠹盗内帑,诬陷忠直,草菅人命,狠如狼虎。本当肆市以雪众冤,姑从轻降发凤阳,不思自惩,将素畜亡命之徒,身带凶刃,不胜其数,环拥随护,势若叛然,朕心甚恶。着锦衣卫即差的当官旗,前去扭解,押赴彼处,交割明白,……所有跟随**,即将擒拿具奏,勿得纵容贻患。倘若有疏虞,责有所归。尔兵部马上差官,星速传至各该衙门。特谕。
12阜城新店
[已被免职的魏忠贤亲信李朝钦得到皇上特谕的消息,立即骑一匹快马,飞奔出京,沿京城通往凤阳的大道不舍昼夜,追赶魏忠贤报信。
[魏忠贤带领他的大车小辆,经大兴,霸州,雄县,文安,河间,已经走到阜城县新店,下榻在尤克简家旅舍,嘱咐随行人员提高警觉,早早安歇。
[魏忠贤被车颠簸,颇觉劳累,便和衣歪在床上,令人把家人六十儿叫来。
魏忠贤:下一站是哪儿,得走多少工夫?
六十儿:回禀老爷,下站该是德州,紧赶慢赶还得一天,千岁爷早点歇了吧。
魏忠贤:外头有什么风声没有?我怎么老觉得心里头一动一动地不安稳呢?
六十儿:过河间府的时候,奴才倒听到个虚信儿,不知真假,说是什么地方的通政使叫杨绍震的,给皇上上了道折子,讲千岁爷的坏话,说是凤阳滨海临大江,其中啸聚者,多枭雄敢战之辈。若是千岁爷到了凤阳,用重金交结,不敢保不会有揭竿起而响应的。还说崔呈秀的弟弟崔凝秀已经在浙江起事,若是两方联合起来,加上宫内留下的心腹一起行动,恐怕东南方永无宁日了。所以杨绍震建议皇上不要让千岁爷到凤阳,而要……”
魏忠贤:(翻身坐起,急瞪着眼睛问)怎么的?
六十儿:说是与其降发凤阳,待其叛而后擒之,劳师动众,不若早肆市之为便也。
[魏忠贤大惊失色,从床上跳下来,在地下来回走动。他倒确实还没想这么多,他只是打算带着大量财物和武士到凤阳去结城自固,享个晚年清福了事。看来这个目的还未必能够实现。莫非当今皇上真的一点面子不留,要赶尽杀绝不成?正在魏忠贤惶惶不安的时候,李朝钦满头冒着热气冲进屋里来,一进门就跪在地下连呼:
李朝钦:老祖爷,坏了事了!
[魏忠贤忙叫六十儿把李朝钦搀起来,又叫六十儿给李朝钦倒水.
魏忠贤:朝钦你起来,喝口水慢慢说,怎么个事儿?坐下说话。
[李朝钦见到魏忠贤,眼泪扑答答往下流。
李朝钦:老祖爷呀,快想法跑吧!皇上发了特谕,让兵部派锦衣卫来抓老祖爷回京啊,北京的家已经给抄了,良卿、良栋他们全给逮了。奉圣夫人也给抓到浣衣局关起来了!
[魏忠贤一**坐在床上。登时说不出话来,两眼直勾勾地瞪着李朝钦,两只手死死地抓住李朝钦的手不放。半晌,魏忠贤的眼里渗出两滴眼泪,把李朝钦往怀里一抱,竟哇哇地哭出声来。
[魏忠贤与李朝钦抱头痛哭了一阵,渐渐冷静了一些。
魏忠贤:(收住眼泪,对李朝钦)凤阳是去不成了,回北京会怎么样呢?莫非皇上真就容不下咱们爷儿们?咱什么官都不要了还不行?就饶条老命还不行?
李朝钦:老祖爷就甭指望了。听说客奶奶到了浣衣局,让王文政一审,招出八个宫女有孕,都是候国兴和良卿等人下的种,就这一条,就是灭族的大罪。老祖爷想别的辙吧。
魏忠贤:没辙了,道儿走到头了,没有活路了!
李朝钦:跑哇!我陪着老祖爷跑,带上点子银子,上深山老峪里去,连神仙也找不着的地方。
魏忠贤:我早想过,我走不了这条道儿。这儿离深山远着哪!我往哪儿躲呀,到处是我的生祠,到处是我的塑像。我跑到哪儿都得叫人认出来。再者说,我这么大年纪了,身子骨又不好,跑也跑不动啊!我服不了那个苦噢!到完了还得叫人抓住,我丢不起那个人,现不起那个眼!
李朝钦:总不能就这么巴巴儿地等死啊?
魏忠贤:你走吧,朝钦,车上的银子你随便拿。你年轻,还有活头儿。我不走了。我这一辈子,该吃的吃了,该穿的穿了,该玩的乐的也玩了乐了,也在人前势威了,我没白活,死了也够本儿了。身后空名,骂也好,吹也好,我都听不见了,去他妈的呱哒哒吧。
李朝钦:我李朝钦平生傲慢,佩服的人不多。可我就是宾服老祖爷的为人处事。杀伐决断,干净利落。这么着,老祖爷要是上凤阳,我跟着上凤阳,老祖爷要是上北京,我跟着上北京,老祖父要是进深山,我跟着进深山。说句最不该说的,就是老祖爷要上黄泉路,奔奈何桥,我李朝钦一步不落!患难时刻,我要是丢下老祖爷一个人去逃命,我他妈的就不是个人!
魏忠贤:(好受感动)朝钦,我有你这么个知已呀,我死了也值了!(回头吩咐)六十儿,弄点酒菜来,我和朝钦喝几盅,朝钦大老远地跑来,他还没吃饭哪!
[六十儿赶紧出去,不多时,让店家端来几碟菜肴。一壶烫热了的老白干。魏忠贤让六十儿出去安排随行人员早点睡觉。吩咐明日早行。自己与李朝钦推杯换盏,痛钦一番。吃饮喝足,二人即在里屋一条炕上睡觉。
[李朝钦劳过于累,沉沉睡去。
[魏忠贤躺下之后,心事重重,难以入眠。一生往事在脑海反复。迷迷糊糊中,听到隔壁有人哼唱小曲儿,唱的是流行曲调《桂枝儿》,声音凄惋悲凉,歌词又处处切合魏忠贤当时的心境。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如今寂寥荒店里,只好醉村醪。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时,辗转愁,梦儿难就。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稠。如今芦为帷,土为坑,寒风入牖。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想当初,势顷朝,谁人不敬?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城楼上,敲四鼓,星移斗转。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鸡声茅店里,月影草桥烟。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魏忠贤越听越烦恼,越听越绝望,生存的意志被彻底摧垮,寻思着无路可走,便起身穿戴整齐,寻得一根麻绳,蹬着椅子,投缳自尽了。
[睡到半夜,李朝钦一觉醒来,摸摸身边,被子里是空的,被窝也是凉的,李朝钦心想不好,赶忙披衣起来,走到堂屋,见魏忠贤吊在房梁上,脚下是踢翻的一把木椅。李朝钦用手摸摸魏忠贤的腿脚,已是冰凉的了。李朝钦往魏忠贤跟前一跪,失声痛哭,哭罢,自己像魏忠贤一样穿戴整齐,也从屋内寻到一根麻绳,将魏忠贤踢倒的椅子扶起来,站上去,把麻绳拴在同一根梁上,将绳套挽好,套在脖子上,说一声:“老祖爷,等等我!”一脚踢翻了木椅。
[这是天启七年十一月七日的深夜,屋里屋外一片黑暗。
[第二天早上,六十儿绝早起来,最早发现魏忠贤与李朝钦悬梁自尽,急忙到阜城县报官,忙乱之中,随行的武士们,家丁们知道魏忠贤已死,立即作鸟兽散,将那些金银财宝,车辆、牲口一顿混抢,然后四处奔逃。待县衙派人来时,已经所剩无几了。
13皇极殿
[崇祯皇帝端坐在宝座上,听取大臣们处理阉党结果的报告。刑部尚书苏茂相正在奏报。
苏茂相:遵照皇上旨意,已经在河间府挖出了草草葬埋的魏忠贤尸体,斩首凌迟,并将魏阉首级在河间城头高杆示众。十一月十七日,在浣衣局阉党另一首犯客氏被乱棍打死。在蓟州守制的要犯崔呈秀听说魏忠贤自杀,又听说捉拿自己的缇骑已经从北京出发,便置办了一桌珍馔洒宴,把自己平时舍不得用的玉器杯盏取出来,让爱妾萧灵犀相陪,且歌且舞。每饮一杯,便将玉杯掷地摔碎。宴罢,崔呈秀独上二楼书房,用汗巾搭上二梁,自缢身亡。萧灵犀亦取剑自刎殉夫。其他要犯魏良卿、候国兴等都被捕入狱,等候审判。
朱由检:客魏集团元凶既死,今后要大刀阔斧地拨乱返正。内阁六部九卿中的阉党分子要清查罢黜,此事由新任吏部尚书房壮丽负责。
房壮丽:臣领旨。
朱由检:韩爌等东林正臣要重新起用;韩爌要再任内阁首辅。焚毁《三朝要典》;为杨涟、左光斗等“六君子”、“七君子”平反昭雪,恢复名誉;要释放关在刑部狱中未及杀害的朝中正臣方震孺、惠世扬等人,恢复原职。等韩爌到京之后,要主持定“逆案”,将投靠魏忠贤的“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朝臣、内监等审判量刑定罪。将派往各边镇的监军太监全部召回,今后太监无圣旨不得出紫禁城。
众臣:皇上圣明!
朱由检:还有,朕登极以来,最关注的是边关防务。袁崇焕接连打了两个大胜仗,却被阉党排挤去职,真是岂有此理。赶快把袁崇焕召回来,让他全面负责辽东防务,朕要在平台接见他。
众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