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还是,他发现了什么?自从一个月前在河边碰到醉酒的他,被他抱着又亲又啃又摸的,她简直快吓死了,趁他一时不备,推开她逃掉了。谁知那晚就因为受了凉引起发烧,然后就见到了青绫。

她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月家后人的身上,根本没空去回想那晚自己是否漏了馅?甚至她也没察觉,没过几天,皇甫恪就请袁木匠将院落的一角修建成一个小小的浴室,让她再也不必担心洗澡的问题,虽然他对她说是因为自己懒得天天跑去游泳,她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这样。

但想想也不大可能吧?她自认没有露出马脚,若是被他发现了什么,他怎会让她平安渡日到今时?而他看她的目光里,更多的是高深莫测而非情欲,换言之,他完全在以研究的目的看她。

这让海棠想起旧年在蜀国后宫,听闻到有一种男子,有龙阳之好,不喜女人,偏爱男子。

皇甫恪,年近三十,并未娶妻,虽说穷,但也不至于娶不上老婆,会不会只有一个解释,他喜欢男人?

这个念头使海棠一下就慌了,抚琴的手指轻颤了下,错了一个音符。

天哪,如果他真喜欢男人,那自己岂不是羊入狼口?可问题是,她是个假男人,不是真的呀!

“海夫子?”坐在前排的安小龙在叫她。

“啊?”海棠怔怔地抬起头,一时恍神。

“是不是下课啦?皇甫先生说时间到了哦。”二妞指指后面听课的皇甫恪,后者正抱着双臂,立在原地,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哦……”她下意识地望过去,视线与他遥遥相对。

他还在看她!看她,虽然距离不近,可仍能看到他此时的眼光,从审视变成了饥渴,简直想一口将她吞掉!

惨了!海棠傻眼,在心里哀号,他、他、他,果然喜欢的是男人!

直到三更天,躺床榻上的海棠翻来覆去,仍然难以入眠。

下午突如其来的发现令她大吃一惊,一想到皇甫恪居然喜欢的是男人,她就忍不住郁闷和心浮气躁。

皇甫先生,多好的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会教书写字画画,长得也一表人才,在海棠心里,他简直就是男人中的极品!

可惜这极品不爱女人,只喜欢男人。

乌龙镇上的美女也不少,清灵端庄的月大夫、甜美俏皮的花道士、漂亮可人的酒窝妹、清丽脱俗的酿酒师……他怎么一个都看不上?偏偏看上她这个假男人。

她该怎么办?一定得做点什么,解救一下身陷迷途却不知返的皇甫先生。

人家皇甫恪在她有难的时候,给了她一份工作,让她得已在镇上留下来,她不能眼睁睁地瞧着皇甫先生将感情浪费在一个假男人身上。

想到这里,海棠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开门出去,走到隔壁皇甫恪的屋边,隔着窗子,轻声叫声:“皇甫先生,您睡了吗?”

“哦……正要睡,怎么了?”听到她的声音,皇甫恪同样一骨碌从床上翻身下来。

“没事,睡不着,想跟您聊一下。”

“好,我马上出来。”

“那我在院子里等您。”不到一会儿,两个人相继坐到院里的石桌边,边抬头赏月边闲话家常。

“喜欢这里吗?”皇甫恪问。

“嗯,很喜欢。”海棠静静地回答。

她真心喜欢这里,喜欢这生气勃勃的小镇,无论是梯田、山峦、市集、溪涧,还是这里的静室、明窗、院落,她都爱极了。

“是啊,我也喜欢。”皇甫恪微笑道:“松风竹月,晏坐行呤,清谈把卷。这才是最美好的生活,若是能糖蒸篱边、藜燃阁上,左有闲书、右有斗酒,那人生便不须此行了。”闻言,海棠笑起来,与那些相比,她同样也喜欢跟皇甫恪聊天,他是个极有见地的男子,满腹诗书、见多识广,听说来自南唐。

南唐,是目前唯一能在宋军的铁蹄下留有一席之地的国家,她想若他仍留在南唐,一定会有好的前途,为何会弃功名于不顾,隐居于这偏僻的边陲小镇,想必同自己一样,有他的理由。

“皇甫先生,您想念家乡吗?”她问。

“家乡?那里早就没什么亲人了,佛语有句话,说‘田头溪边,处处道场’,我想天下之大,处处是家,又何必非得在乎置身何处呢。”他唇角微扬,十分畅意与她交流。

“嗯……”听了他的话,海棠心下释然。

她一直想念后蜀国,可是天下之大,处处是家,就像这小小的乌龙镇,她来到这里,生活在这里,这也是她的家乡!

“皇甫先生,我想请问您,那个……”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半夜唤他出来聊天的目的,却不知道要从哪里讲起,一时间欲言又止。

“嗯?”皇甫恪端起石桌上的茶碗,喝上一口。

“你,嗯,会不会,那个……喜欢男人?”海棠鼓起勇气,脱口而出。

“噗!”皇甫恪被水呛了一下,震惊地直视面前因问了这种问题而扭扭捏捏的海棠。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问你会不会喜欢男人。”反正说都说了,第二遍她问得非常流利。

“为什么问……”他盯着她,“这种问题?”

“我想不明白,才问你的。”是啊,如果能想明白,她何苦为他的性向问题虚苦劳神?

“想不明白?”皇甫恪越发狐疑:“什么地方想不明白?”

“譬如说,一个男人会不会喜欢另一个男人?”她一面讲,一面觉得自己好像太明目张胆暗示他有问题了,于是自作聪明地加了一句:“或者,一个女人会不会喜欢另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会不会喜欢另一个女人……”他一字一字地重复着。

海棠完全不知道,自己这自作聪明的一句恰恰让皇甫恪心下大叫不妙。他想她是真得喜欢上月大夫,但又碍于旁人的目光,所以才会想不明白,睡不着觉。

当务之急,是要一棍子打醒她,还是讲究策略,慢慢引导她呢?皇甫恪思索着。

“会不会?”好奇宝宝正瞪大眼睛等着作案。

“这个……”他心一横,答复道:“会!”

“啊!”海棠犹如晴天霹雳,一时免不了万念俱灰觉得人生从此毫无意义。毫无疑问,皇甫先生是千真万确爱上了她这个假男人!

“那,要怎么办?”不晓得还有没有救,海棠着急地询问。

“没有人愿意这样的,我知道。”皇甫恪非常体谅地安慰着她。

“嗯,我也明白,你别着急。”她不会看不起他的,刚才他眼底深处有着明显的苦恼,这让她越发同情起他来。

这两人明明是一个心,却理会成两种意思,还在傻乎乎地鸡同鸭讲。

“也许有时候我们会将一种亲近感误以为是喜欢或爱,这种感情会发生在任何一个男人或者女人身上,无论是否同性,可这并不是真正的喜欢或爱。”皇甫恪小心地措词,生怕会令她受伤。

“有没有可能,一切都是自己臆想的情感,其实男人还是喜欢女人的?”她也十分小心翼翼。

“当然有可能,只要能找到自己真正在意的人,就会理清自己的的情感,不会再如此茫然了。”皇甫恪见她有回头的意思,心底雀跃不已。

“哦?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海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就好。”他也不多说,点到即止。

什么叫“那就好?”简直是太太太好了!表面上平静无波的男人心里乐开了花,眼眸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朗和神采。

这院子里的那一株秋海棠树,叶色娇嫩光亮,再过两个月,就会开出像徵苦恋的花朵了。

每年的秋天,这树上花朵成簇,色泽柔丽,粉白透着淡红的花朵就如同这眼前同名的俏丽人儿,默默地陪伴他,一年又一年。

同是“海棠”,一为清净,而一为爱恋。

不知何时,他才敢让她知道?

又一个三更时分,月更圆。

一个纤细的人影悄悄推开房门,闪身溜进皇甫恪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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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里的下堂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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