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海棠把药丸放在口里,接过茶碗,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水,再一仰脖子,果然不出所料!她又给药丸卡住了喉咙,这下是吐也吐不出来、吞也吞不进去,难受得她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红,虽然隔着人皮面具,让皇甫恪看不太清楚,但仍被她一手卡着脖子欲吐的惨状吓了一大跳。

“快喝水!”他赶紧又端来一杯水,朝她的嘴里灌去!

“咳咳……咳!”海棠喝下一大口水,好不容易才拼命把药丸从嗓子眼里给硬生生地吞下去,边不住地猛烈咳嗽起来。唉……皇甫恪心里一阵叹息,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别的事情不会也就算了,怎么连个药都吞不好?这些年,她能在乱世里平安地活下来,还真得感谢老天爷。

“不要紧吧?”他伸出大手,好心地拍着她纤薄的背,想让她好受些。

“呦,这病得好像还不轻!”窗外有人说话。接着,老板娘摇着桃花扇,和曲账房一前一后走进来。

“你们怎么来了?”皇甫恪的口气不悦,显然并不是特别欢迎二人。

“来看看咱们海夫子嘛!”老板娘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床边上,随便得跟自己家似的,就差没脱鞋了。

“老、老板娘。”海棠紧张地招呼一声。

“什么老、老板娘?”老板娘不乐意了,“我有那么老吗?其实配你也不算大嘛!”

“配、配什么?”海棠更紧张了,拘谨得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好了,你别逗了,人家是老实人。”皇甫恪出来替她解围。

曲账房将手里的几包东西交给他,“喏,这是从元记当铺弄来的一些补品,你这新夫子身体不好风吹就倒,得大补啊!”

“元记当铺?”皇甫恪没好气地说:“咱们元大公子又讹诈谁的东西来着?还有,不会又让我拿私塾里的东西去当吧?”

“这次不会,老板娘的顺水人情,不要白不要呗。”

“那就谢谢了。”皇甫恪也不客气。

“我说,不止你这新夫子要大补,你这屋子也该大修了吧?过完这两个月就入秋了,眼见就要过冬,你不怕这里漏风,我还怕你把人家海夫子给冻死了!”老板娘无比担忧地建议着。“是啊,老板娘说的没错!”曲账房也赞同道。

“行啊,等海夫子病好了就修。”皇甫恪十分爽快地同意了。

“你这屋子大修的时候,顺便把我那四通八达的破房子也修一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曲账房加上一句。

“我说怎么突然这样热心,原来这这等着呢!”皇甫恪一脚就要踹去,被曲账房大笑着闪过。

“咱们走吧,不耽误人家海夫子休息了,瞧咱们一来,唬得人家手脚都没处放了。”老板娘起身告辞。

“老、老板娘慢走。”海棠赶紧道别,老板娘朝天翻了翻白眼,懒得纠正了。

“谢谢两位的光临指导,恕在下不远送了。”皇甫恪将两人送到门口,坚决不再朝前走一步。

“真没良心,以后就算你这要生花,咱也不管了。”老板娘不满意的哼了一声,摇着扇子,与曲账房离开皇甫私塾。

皇甫恪目送两人走后,回到屋里,看到海棠仍在发着愣,安慰道:“别多心,他们只是关心。”

“我、我知道。”她是真的知道,如果不是关心她,他们就不会送来补品给她了。

他们一如既往地、默默的关心着镇上的百姓,包括月大夫、包括她。

可是万一有一天让他们知道,她其实骗了他们,她不仅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使月大夫惨遭灭门之祸的罪魁祸首,那是时候他们会怎样处置她?

海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全身发冷,脑中一片茫然。

还有眼前的这个男人,还会像现在这样,用这双清朗的眼,温和地看着罪孽深重的自己吗?她不知道。

【第五章】

乌龙镇的镇民们一向热衷于自娱自乐,他们举办各种各样的赛事,以及各家各户评选出来的榜单。

譬如:“铁血丹心英雄榜”、“财大气粗富豪榜”、“带屎失业榜”、“心狠手辣毒妇榜”以及“千秋万世痴情榜”。

最近在“千秋万世痴情榜”独占鳌头、榜上有名的,居然是常居“带屎失业榜”皇甫私塾里的新夫子海华。

这一条消息传出来,立刻叫全镇人民大跌眼镜。

“是海华?有没有搞错?那一棍子下去也打不出个屁来的个性,居然会喜欢女人?”

“话也不是这样讲,虽然说机灵无罪,但老实也有理嘛,海夫子再不济也是个男人,喜欢把女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对了,他到底看上谁啦?说不定咱们还能去帮忙说个媒?”

“不会吧,你还不晓得?劝你把这媒妁之言的打算赶紧死了心,他瞧上的可是人家月大夫!”

“这下没得搞头了,月大夫天仙似的人儿,他怎么配得上?”

“可是,有人说,海夫子跟月大夫最近走得近!”

“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海夫子隔三差五就入月家医馆跑,帮着干活打杂,弄得高老他们都快没活干了……”

“这才叫天公疼憨人呀!”满镇子三姑六婆七大姐八大姨们,每天围绕着这个最火爆的新话题进行着不眠不休的讨论,火热程度简直跟这流火似的天气有的拼!

正在大树荫下乘凉的凉茶摊子里纳凉的皇甫恪,一面跟人下棋、一面竖起耳朵听着这话题,越听越恼火,手下的棋也走得越来越快。

“皇甫先生,您让我缓口气、缓口气嘛!”被杀得大败的袁木匠连连求饶。

“你输了。”皇甫恪根本不给人家缓气的机会,直接将军,站起来将卷起的袖子放下,再弹弹长衫,打算走人。

“哟,皇甫先生,您这就走啦,刚才看到海夫子又往月家医馆去了,看来不久,私塾就该办喜事!”牵着孩子的桂花姐,很热情地打着招呼。

“哦?又去了?”皇甫恪一眯眼,脸上似笑不笑地反问。

“是呀,我刚才带着孩子去月大夫那,正巧碰着,还别说哦,那两个人可真默契,一个问诊,一个就负责配药;一个开方,一个就负责跟病人解释。”

俊雅的脸上,嘴角挑起的弦度并非愉悦,而是怒焰,一向清朗的眸闪动着慑人的冷冽光芒。

他搞不懂,为什么一向害怕与人接近的海夫子,突然会对另一个陌生的女人产生情谊,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他花了这么久的功夫,才让海夫子在对着自己时不会战战兢兢,不会结结巴巴手足无措,谁知仅仅是在病中见了月大夫一面,第二天人刚好一点就跳下床直奔月家医馆,从此乐不思蜀起来。

说好听点,这行为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难听点,就是“狗皮膏药,死缠烂打”,虽然现在外表是男的,但骨子里还是个女的,难不成,海夫子爱上了女人?

皇甫恪的额角隐隐作疼起来,万一她真的爱上了月大夫,那他怎么办?想想那处境还真得欲哭无泪,求救无门,老天爷不会白目到这种程度吧?

他又在看她了?海棠的头越来越低,那道灼人的锐利视线正不偏不倚地隔着数排座位,从学堂的最后端落在她身上。

果然,他还在看她!以一种很仔细、很审视的目光,带着意味深长,还有一点诡谲,一瞬也不瞬地看她。

她没做错什么事啊,最近她学会了熬粥,而且熬粥时没引起火灾;她还学会了园艺,在他的带领下修剪院里的花花草草;她甚至在青绫的指导下,学会了简单的针线活……

她一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教书、做人、过日子,照理说没理由惹火他,为什么他要这样看她?

不仅是这两天,最近海棠就发现皇甫恪有事没事就盯着她看,戴着人皮面具的她一点也不美,有什么看头?这样一天到晚看得她心惊胆战、食不下咽,一颗心犹如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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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里的下堂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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