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清风昏迷不醒
第二十一章清风昏迷不醒
血,眼前是漫天的血雾,凄迷了眼,依稀仿佛间那人带着无比伤痛凄凉的仰天大笑,声声凄厉,声声哀绝,那声音一波波撞击着心灵,仿佛将她淹没,痛楚万分。再后来就是阎霄拔出宝剑再次朝着那人刺去,“不要……不要……”清风,清风……痛苦地叫喊出声,木念猛地惊醒,然后霍地坐起身,她又做这个梦了。
有七八天了吧,自己也不清楚,夜夜她都会梦见阎霄拿着宝剑刺穿百里清风胸膛的一幕,每次都是满眼的血雾,每次心都疼的无法呼吸,每次都会在梦中大叫着惊醒。轻轻的站起身,屋内黑暗一片,唯有窗外的月光顺着窗棂照射进来,流泻了一地银霜在地上,擦了擦额角因噩梦而沁出的冷汗,木念望向夜空,幽幽叹了口气。从那日宫变她被抓之后就一直被关在这个屋子里,门口有守卫把守,不许她踏出屋子半步,仅此之外便没有任何为难她的地方。每日三餐有宫女或太监给准时送来,虽不丰盛,但也很是精致,没有刁难过她,但是那些人每每进屋放下饭食就会立刻离开,无论她问些什么,都无人回答半句,彷佛那些人是聋子哑巴一般,个个冷漠得毫无表情。
就是因为如此,她心中更加的煎熬难受,没有一丝清风的消息,不知道他的伤究竟怎么样了,所以她每日呆在屋内便会胡思乱想,几乎都是在发呆中度过,而午夜梦回时梦中唯一的景象便是百里清风浑身是血的模样,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当日那一剑虽然没有刺入他的心脏,但是也是硬生生地刺穿了他的右胸,剑尖滴血,凶险异常啊!望着夜空那轮皎洁的明月,明亮耀眼,是一轮满月,月亮圆了,人未圆。她与他之间终是裂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这口子是否有朝一日能够重合,犹如这天上的圆月一般圆满?如水的晶眸盯着那月亮,渐渐蒙上一层雾气,彷佛透过了那圆盘,她看到了百里清风的脸,忧郁的,愤怒的,伤感的,痛楚的,心在一瞬间就抽痛起来,彷佛被谁人大力揉捏,疼的她无法呼吸,只能蜷缩起身子,蹲在墙角,紧紧抓住胸口拼命忍耐,但是痛却蔓延至四肢百骸,泪水不受控制的不停的流,流到口中都是浓的化不开的苦涩。
清风啊,清风,心里一遍遍叫着那人的名字,苦涩蔓延全身,无法得到救赎。她这边独自伤感,龙翔殿内同样一片愁云惨雾,一场宫变,皇上深受重伤,昏迷七天七夜,高烧不退,始终不曾醒来。太医院的全体太医日夜守在龙翔殿为皇上医治,药方不知开了多少,名贵药材也不知吃了几斤,百里清风依旧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明明脉象平稳已无性命之忧,早该醒来,可是众人就是不见皇上睁开眼睛。百官翘首以盼,太医无计可施,皇上就像是陷入了无尽的自我封闭之中,不论周围的人多么心焦,多么着急,都与他无关一般,他依旧固执地紧闭眼睛,任大家不住的唏嘘叹息,就是不理不睬。
宽大的龙床上烟紫色的床幔在熏香的缭绕中有种朦胧飘渺的美,百里清风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微白,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两道浓密的剪影,曾经那双能魅惑众生,让人见了神魂颠倒的眼眸此刻紧紧闭着,敛去了一贯的潋滟光华。此刻的样子让人见了心中难免添了心酸。床榻的右边坐着身子刚刚好转一些的玉美人,她双眸红肿地望着百里清风,一张柔白的小脸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水,口中不时呼唤一声“皇上……”
床上那人却根本对她的伤心视而不见,毫不理睬,固执地沉溺在自我的世界里。床榻左边则坐着同样满脸哀戚的柳如媚,百里清风昏迷了七天七夜,她的一颗心也忐忑不安了七天,眼中的泪水早已哭干,呆望着床上的那个男人,心中既担心又充满了怨怼,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不顾一切,连命都不要了吗?由于很多重臣都守在龙翔殿内,玉美人和柳如媚即使心中再舍不得百里清风,但是由于宫规,她们也只呆了不久便又极度不舍的离去了。
睡梦中的百里清风始终逃离不了那个宫变的夜晚,眼前始终只有一个渐渐远离自己的背影,那是他心爱的颜儿,可以为之抛弃所有只为得到她一丝眷顾的颜儿,可是她却再次伤了自己的心,即使自己拼了性命,也依旧换不回她一眼的眷顾,她就是那样和阎霄手拉着手冲杀在重重包围之中,难道即使是死,她也要跟着阎霄一起吗?他心痛,即使在梦里依旧痛的难以呼吸,可是他又不想睁开眼,他害怕,他恐惧,若是一睁开眼睛就会得知她已经跟着那人离开的消息,他承受不了失去她的痛楚,生命里已经有了她的存在,怎么能忍受得了没有她的沉痛呢。所以他选择沉沦在梦里,虽然梦里只有她渐渐远离的背影,但是却依旧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他也不舍得放开呀。
江山,天下怎抵得上那人一抹娇俏的身影?所以他不去听妃子的哭泣,不去理会大臣们的唉声叹气,固执而又任性地只为坚守那一个远离的背影,即使心痛,也比醒来再也看不到她,只能清影独对孤灯来的开心许多。贾庭章盯着床上薄唇毫无血色的百里清风,深锁双眉,脸上的担忧不言而喻,皇上这个样子,朝臣们都心中慌慌,若是皇上再不醒来,只怕有那怀着不轨之心的臣子挑出事端,那么将会人心不稳,江山危矣。他不停地搓着双手,看着一边无计可施的太医,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揪住太医院院首王太医的衣领,脸色极为沉重地盯着他,
“你们都是做什么的,皇上昏迷了这么久,你们都束手无策,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若是皇上再不醒来,我就……就将你们太医院的所有人全部杀了。”王太医盯着满脸愤怒的贾庭章,浑身发抖,一向宽厚仁慈的丞相今日竟然变了个人似地,他能理解他的焦急,可是该用的方子,该吃的药都用了,脉象都没有了凶险,可是皇上就是固执的不醒来,他也没有任何办法。盯着贾庭章,王太医叹了口气,“丞相,若是想皇上能够醒来,除非……”“除非什么?”贾庭章沉声问道,早已是不耐烦他的吞吞吐吐了。“除非是大喜或是大悲的事情刺激一下皇上,皇上或许能够醒来,可是……可是能刺激到皇上的大喜大悲的事情却无处可寻。”大喜大悲,贾庭章松了抓着王太医衣领的手,心中不断琢磨着这四个字?大喜大悲?唉……他长叹了一口气,这个确实有些困难。
可也不能让皇上总这么昏迷着啊,该怎么办?贾庭章陷入了沉思之中……夜深了,狂风卷着树枝沙沙作响,这么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谁也没有注意到皇宫内一道黑色身影偷偷来到了宫墙破旧的冷宫,在冷宫的宫门外那道身影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悄悄走了进去。昏暗的灯光下,几个疯癫的女人围绕着太皇太后身边又哭又闹,此时的太皇太后似乎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昔日高高在上的老妇人,如今显得不仅憔悴而且还有些狼狈。那日宫变她被百里清风丢到这冷宫来,醒来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自己策划谋反的事情被百里清风堪透了,如今好多天过去了,想必是自己一方失败了,不然自己早已脱离了这个地方,一想到自己一方失败了,她的心就惶恐万分,心中惧怕着,不知道她那个皇帝孙子要如何处罚她……
在一天天未知的恐惧中她人也一天天越来越萎靡,憔悴。此时一个疯癫的妃子抓起她的头发来回摆弄着,嘴边起初还是笑意盈盈的,突然那个妃子眼光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狠狠抓起她的头发又撕又扯。“滚开,你们都给本宫滚开。”那个疯女人根本不理会她的大喊大叫,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觉得有趣,冷宫里其他的疯癫妃子纷纷上来,又抓又挠的,很快她的脸上出现了几道血痕,头发也凌乱不堪,衣衫不整,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气。柳如媚穿着一身黑衣躲在阴暗里盯着如斯狼狈的太皇太后,忽然红唇一撇,冷冷一笑,“哼,老死婆子,你有今日的下场是自找的,若不是你帮着睿王造反,皇上也不可能受那么严重的伤,至今都不醒来,你个死老婆子,怎么就没死呢。”
目光里充满了恶毒,充满了怨恨,柳如媚冷冷的看着那群疯婆子折磨太皇太后,直到她们累了,散去了,屋内只剩太皇太后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时,她才偷偷地走了出来,走到太皇太后的面前。已经毫无力气的太皇太后看到脚边的出现了一双鞋,以为又是哪个疯女人又回来了,心中悲叹,“滚开,疯女人。”她恶狠狠地叫道。但是那双鞋的主人并没有挪开脚步,依旧站在她的面前,然后缓缓地蹲了下来,“是我。”好熟悉的声音,太皇太后感到一丝奇怪,然后猛然抬起头正对上一张苍白的脸孔,那张脸此刻正面露狰狞地的瞪着她。一见到那张脸,太皇太后立刻惊骇地张大了嘴巴,吓的说不出话来,浑身不停的颤抖,抖作一团。“你……你……”
“怎么?怕了吗?”柳如媚阴冷的一笑,然后慢慢将脸贴近太皇太后,低声在她的耳边幽幽道:“你对皇上的所作所为令本宫很是气愤,所以今夜本宫来找你讨伐来了。你想尝尝下地狱的滋味吗?你做了那么多的恶事,死了一定会下地狱的,我今天就让你去体验体验。像是你这样做尽坏事的人,下了地狱后不仅会下油锅,还会被拔舌。知道被油煎的滋味吗?火上架起一口大锅,烧开了的热油滚烫滚烫,不停地翻滚,要是被丢进去的话,你想想会怎么样?呵呵,立刻皮焦骨烂,让你痛不欲生,被炸了之后还会被捞出来,然后丢到一边的刀山上穿透你的心脏,还不是一下子刺穿,而是有无数把小刀一点一点地慢慢地刺入你的体内,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后阎王还会将你的舌头拔掉,把你关进十八层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柳如媚边说边冷冷地盯着太皇太后的脸,用那种极度魅惑与空灵的声音详细的讲述下地狱后的种种惨状。边说着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异常残忍的笑容,像是地狱的修罗一般,阴森恐怖。太皇太后的脸在那人的描述中一点一点变得苍白,再到惨白。一双眼睛吓的暴突出来死死地盯着她面前的那个人,最后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两腿一蹬死了。
盯着她柳如媚阴测测地笑了,然后愤怒地踢了一脚已经死了的太皇太后,悄然无声地离开了冷宫。哼,下一个该死的人就是她了!柳如媚朝着关押着木念的紫云殿的方向望去,咬牙切齿,一双拳头紧紧攥起,月光照在脸上,闪烁出仇恨的火焰。第二日清晨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当差的冷宫太监才懒洋洋地提着食盒不耐烦的走进太皇太后的屋子,他将食盒放到一边,扬起脖子用他那尖细的嗓子极傲慢地说道:
“吃饭了。”然后转身就欲离去,在转身的瞬间他的眼角瞥到了地上的苍老身影,愣了一下,迈步走了过去,这才吓了一跳,她怎么死了?愣了片刻,他用脚踹了踹地上的太皇太后,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了,身体已经僵硬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报告了总管太监刘德全。听到了太皇太后死在了冷宫,刘德全先是一愣,但是很快脸色平静下来了,皇上如今都没醒来,谁还在乎一个谋反的妇人死了呢。他想了想,然后命人先将太皇太后的尸体用冰镇着,等皇上醒来再行处置,之后便又迈步走进了昏暗的龙翔殿。龙翔殿内依旧沉闷异常,人们的心都随着百里清风的昏迷而空悬着,谁都担心皇上一睡不起。
阳光透过镂花的窗棂照射进来,照到百里清风苍白的脸上,竟也温暖不了他,梦里的他心中冰冷冰冷,唯有眼前的那抹身影,他想去追,可是不论脚下如何朝着那个身影奔跑,依旧是无法追赶上,只能隔着一段距离痴痴地凝望……然后心凉了,心痛了,陷入深渊的绝望与无助。“皇上还没有起色吗?”贾庭章早早地从宫外赶来,一进入龙翔殿就急切地询问着满脸愁容的刘德全,刘德全摇了摇头,眼中难掩悲戚。看了看贾庭章,刘德全走到百里清风的床边,拿起了一个湿帕子给百里清风擦脸,擦着擦着他感觉到百里清风的嘴动了动,然后发出了微弱的呓语。听到了声音,刘德全眸光一亮,
“丞相,丞相,皇上说话了。”贾庭章听了也露出了喜色,连忙走过去,看见百里清风的嘴唇不停的蠕动着,声音极为微弱,听也听不真切,于是他俯身将耳朵贴靠到他有些冰凉的薄唇上,才勉强听清楚。他在一遍遍地说着:“不要离开我……别走……不要跟他走……”皇上的意思?是让谁别走?贾庭章微蹙眉头,但是很快就吩咐太医来给皇上诊治,也许皇上因此能醒来,可是当太医诊治后,得到的消息依旧是皇上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无法醒来。贾庭章明亮的眸子于是再次黯淡下来。“丞相……”就在贾庭章再次失望之时,刘德全走了过来,他也听到了皇上刚刚的呓语,心中一动,皇上是不是在叫那个人不要走,也只有那人那日背弃了皇上而要离开。
“什么事?”贾庭章疲惫的声音响起。“或许废后能唤醒皇上也不一定?”以皇上平日对她的心,还有那日皇上舍命去为她挡剑来看,皇上是将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珍贵,所以那日抓了她之后,他便劝说丞相没有将她关进大牢,而是关在紫云殿内,因为谁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她,如果他们做了伤害她的事情,等皇上醒来若是愤怒的话,他们吃罪不起。“嗯?”贾庭章眉峰一挑,眼中倏然亮起一抹希冀,是啊,他怎么忘了,还有那么一个人呢?不过那人……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望了一眼床上的百里清风,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唤醒皇上,不妨一试。只是那人若是再次伤了皇上该怎么办?沉思了良久,他下了决定,然后对着刘德全点了点头,刘德全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夕阳西下,空气中的浮尘罩上了隐隐的金色光芒,天地间的温暖被浓烈的哀愁笼罩着,风声呜咽,仿佛哀叹着一个帝王即将陨落的生命。龙翔殿的牌匾依旧富丽堂皇,依旧彰显王者气势,御金雕龙朝两旁延伸而去,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刺眼,但是此刻那里面本该是霸气十足睥睨天下的男子却没有了往日的气势,安静的躺着,无人知晓他能否醒来。再次走进龙翔殿,木念都不知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这里的一景一物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只因自己曾经总是想逃离,所以这里再华丽,再舒适对于自己来说什么都不是,都与自己无关;而生活在这里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她更是没有认真的去用心感受过他的心,
没有理会过他曾经看自己的眼神中那复杂的沉痛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忘我的与他亲吻竟是出自真心,没有去想他曾经一次次救了自己又为了那般?如今再次走进这里,这里的一切竟然令人倍感切而又心酸,只因这里住着的那个人给过她最深的感动,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明白了自己一次次的心灵彷徨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当自己真的懂了那份感情,却有些晚了,那人仿佛不给自己机会,他如今昏迷在床上病情危急,她听不到他醇厚迷人的嗓音,看不到他生气的,欣喜的表情,他就只紧闭双目地固执地沉睡着,不愿看这世间一眼,他……
她究竟伤了他多重,他才会这般?心在这一刻犹如刀绞。当她听刘德全说百里清风昏迷了七天七夜时,当时震撼的头脑一片空白,这些日子里的担忧全部涌上心头,鼻子一酸险些落下了眼泪,他怎么可以不醒呢,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知晓自己的心意,他怎么可以就此沉睡呢?龙翔殿内黑压压的一片,贾庭章,陈峰,还有几个朝中重臣,以及太医院的太医,宫女太监都惶惶不安地伫立殿前,无不愁眉深锁,面色堪忧。见木念到来都露出了惊讶的目光,因为他们知道背着阳光一步一步走进大殿的便是曾经被皇上废弃的皇后,无人不知皇上之所以伤重也是因为这个走进来的女人。
有几个大臣见到木念,微微蹙起眉头,眼中露出了嫌恶,就是这个祸水才害得他们的皇上这般模样,害得这些日子人心不稳。贾庭章见到木念走进,也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若是实在想不到唤醒皇上的方法,他决计不会让这个女人踏入龙翔殿一步的,这个背叛了皇上的女人理应当千刀万剐。贾庭章看了看木念身边的刘德全,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看好了这个女人,千万不能让她再次伤害到了皇上,刘德全会意朝他微微勾了一下嘴唇。
这时贾庭章下令让殿内的宫女太监还有那些大臣离开,然后又对一旁的刘德全使了个眼色,之后他缓缓退出了殿外,将那份绞心的空间留给了木念。自从走入大殿,木念的目光就锁在那遮挡了龙床的巨大屏风,根本不理会在场人对她投来的目光,仿佛这个屋内除了屏风后的那个人,其他的都不存在,她也根本看不见。一步步朝着百里清风的方向走去,心是悲痛的,急切的,担忧的,脚步带着一丝她没有察觉的踉跄。除了自己沙沙的脚步声外,她能听见的只剩下纱帐与珠帘摇曳所发出的玄妙声音,由于这里的主人昏迷,整个大殿有种窒息的压抑。高大的屏风将她与百里清风隔离开,人在走到屏风前突然有些不敢靠近,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焦灼与不安,才再次迈开脚步,绕过屏风。
夕阳的柔和光晕透过屏风的空隙柔柔地照映着内殿的一切。巨大的龙床被紫色的帐幔重重包裹,百里清风安安静静地躺在那紫幔之中,身形半隐半现,长长的眼睫根根分明地顺服垂下,唇色惨淡,睡得像个乖巧的孩子一般一动不动。目光落在床上那人的脸上时,木念的心猛的一揪,仅仅一眼,便有东西从她的眼角漫溢而出,然后泪水便一滴一滴地流了出来,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走去过,再看看那个人,再摸了摸那人的脸,告诉那人她后悔了,她知道错了,希望那人能睁开眼睛再看自己一眼。停滞的双腿突然亟不可待地急行了几步,人已经来到了床边。眼前的人曾经对她说过‘有我在你身边,不用怕。’
他说过‘无论怎样你要相信我,我心中只你一人。’可是同样的是那个人,如今却紧闭双眼,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只是固执地昏迷不醒,那苍白的脸庞看在眼里,却是那般让人心酸的样子,一时间木念只觉得柔肠千转,百味掺杂。“不要离开我……别走……不要跟他走……”一声虚弱的呓语从百里清风口中流出,震得木念肝胆欲裂,他是那般害怕自己离去吗?怎么会这般傻?她一次次地伤他,他为何还要这般执着?轻轻握住百里清风微微发凉的双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木念喃喃低语,“醒来吧,清风,你都睡了那么多天了,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而我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你知不知道我好希望你能醒来。”百里清风似乎听不到一般,依旧兀自沉溺在昏沉的精神世界里,状似淊入了难以逆转的梦魇,无法自拔,辗转念叨的话声渐渐大了。
“颜儿……别走……不要离开……”这声低喃令木念心潮翻搅,眼泪噼啪地落了下来,她将脸贴到他的怀里,“我是颜儿,清风我来了,我在你的身边,只要你不赶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了,清风你听到了吗?快点醒来好不好?”
一旁的刘德全听到木念哀戚的声音,禁不住老泪纵横,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个皇后对皇上也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的,只不过如今皇上伤了她才领悟,唉……她几近哀求的语调依旧唤醒不了百里清风分毫,重伤昏迷的他固执地不给她一点能让人产生希冀的回应,他那邪魅惑人的狭长凤目在木念悲戚的声音中始终保持着一种动作,那就是拒绝性的紧闭。“你真的很不乖,是不是故意不理会我呀,是不是还在怨我,所以不愿睁开眼睛?清风你知道你这个样子我有多心疼吗?听话,快点睁开眼睛。”木念轻轻趴伏在他的胸口哀求着,可是百里清风对她的乞求依旧不理不睬,置若罔闻。感到很是无力与挫败,木念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深深看了看紧闭双眸的百里清风,良久她低声怒吼威胁道:
“百里清风,你不是不愿意我离开吗,但是你为什么还不醒,你若是再不醒来,我就立刻死在你的面前,让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永远不再理你。”说着她拔出头上的一只玉簪子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一时间殿外北风呜咽,乌云遮挡了阳光,屋内一片哀戚的景象。初春的寒凉在这一刻显得如寒冬般冰冷,令人绝望。温热的血顺着木念的胸口一点点流了出来,顺着簪子流到百里清风苍白的脸上,在他的脸上开出朵朵娇艳的红花,一股带有她浓烈味道的血腥味冲进了他的鼻腔。她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既然他不愿醒来,那么自己的这条命便赔他吧。深深闭了闭眼,木念将手中的玉簪更深入地刺进胸膛。一旁的刘德全见了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走上前欲阻拦木念,却被木念冷冷横了一眼。那眼里的冷冽与绝望竟然惊得刘德全一愣,呆立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上前劝阻。“既然他不愿意原谅我,不愿意醒来,那么我便将命还给他。”
说着木念凄然一笑,仿佛那玉簪是刺入了别人的胸口一般,她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百里清风,根本不理会自己胸前那刺目惊心的鲜血汹涌而出,湿濡了衣衫。木念绝望地看着百里清风,她不想他死,可是他的固执令她心痛,也令她无比自责。
该怎么才能要他醒来她真的不知道,为何他们之间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他对自己怎么样,可是他却一而再的为了自己……这一刻她深深体会到什么是深深的绝望,什么是得不到救赎的浓烈悲伤,深入骨髓,痛彻全身。游走在梦境中万般悲伤的百里清风突然发现梦中的景象不见了,在他异常慌乱间依稀仿佛间听见有人在不断地威胁着自己,像是他若不醒来,那人就会用伤害自己来惩罚他。可是他不愿意醒来,真的不愿意醒来,他想逃避这令他伤感的世界,沉溺在属于自己的小小空间里,若是醒来的话,心中念的那个人便会从此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他不愿见到那样残忍的事实。但是纵使自己怎么固执,怎么逃避,却似乎有人不允许他逃避,不允许他从此这般沉睡下去,那威胁自己的人似乎带着无比的哀伤,那哀伤不断撞击着他的心,令他心疼不舍。是谁在耳边哀伤哭泣,他不知道,只知道飘荡在鼻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似乎他再不醒来,那个威胁自己的人就会有人从此死去,仿佛若是那人死了,自己将会抱憾终身。
但是他真的不愿意去管,谁死了他都不愿意去管,可是心为何越发的抽痛,仿佛刀割一般。木念悲痛地望着百里清风,知道这次自己伤了他有多深,才会让他如此悲痛地沉浸在自己的梦里,固执着不愿醒来。清风啊,你睁开眼吧,我错了,你知不知道我也爱你啊,不要让我从此悔恨终身好不好。心中如是想着,可是那爱字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她只是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唤着,可那人根本体会不到她的哀愁,依旧眼皮都不动一下。
最后她真的绝望了,既然他要死,那么自己就陪着他吧。木念深深地充满眷恋地看了看百里清风,突然伸手将百里清风紧紧拥在怀里,落下火热的红唇,深深吮吻起他来,直到他的唇被她轻咬出了点点的血痕,那血带着她的气味融入他的口中,她依旧固执地狂吻着。仿佛这是诀别的最后一吻,若没了今生,来世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因为来世她将再无可能为人,所以全部的爱恋皆倾注到这一吻中,仿佛倾注了生生世世的情意与不舍,木念的眼泪再次跌落下来,啪嗒一声滴落到百里清风的眼皮上。胸口的血越流越多,木念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她无力地从他的身边滑落到地上,绝望地望了一眼床上依旧不醒的男人,痛楚地闭上了双眼。那滴落到百里清风眼皮上的泪水带着无比炙烫的温度灼痛了梦境中的百里清风,仿佛自己再不醒来就将会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他痛苦地大叫一声,“啊……”与此同时,紧闭的眼皮动了动,霍然睁开双目。
一双狭长的凤目黑如沉墨,深不见底……
看到木念昏倒在地,刘德全愣了片刻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立刻吩咐两个太监将她给抬了出去送到偏殿,找太医医治,自己则始终没有离开皇上一步。见到胸口插了支玉簪,昏迷着的木念被抬出内殿,守在外面的人都有一丝的惊愕,然后纷纷再次走进大殿,刚刚步入便听到床上那人一声极度痛苦的叫声,那叫声似乎带着极度的不舍与担忧,声音里蓄满了无尽的力量,撞进了每个人的耳中,贾庭章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露出一丝亮光,还没走到百里清风的床边,便看到守在床边的刘德全一副欲哭不哭,笑意连连的脸,然后听到刘德全颤抖着嗓音道:“皇上您醒了!”接着便是一声惊喜的叫声,“皇上醒了,各位大人,皇上真的醒了。”几个朝中重臣微微一愣,原本悲怆的目光瞬间变得炯炯有神,争先恐后地涌向床榻。百里清风没有开口,只是微眯着双眼。
多日来的昏睡使得双眼不曾见到光亮,此刻乍然睁开反而对殿内柔和的光亮都有些不适应,片刻后如火焰般璀灿的光华再次注入他的眼眸,流光潋滟,魅`惑生辉。“皇上终于醒来,真是鲁国之大幸。”贾庭章难掩激动的说道,眼中隐隐闪着泪花,幸亏皇上醒来了,不然鲁国必定大乱。
其他大臣也无不嘘寒问暖,表达着对百里清风的担忧之情。百里清风淡淡地看着他们,眸光不着痕迹地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待没有发现那个想见的倩影时,嘴角微微一撇,璀璨的双眸变得暗沉深邃。果然是自己的梦境啊,自己梦见那人以自己的命来威胁他醒来,他舍不得她死去才会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可是当真的睁开了双眼时,那人却如幻影般砰地一下消失不见了,果然是自己太过眷恋那人了,才会有这样的幻觉,他明明看到那人那日随着阎霄而去,即使他们没有逃离,她也不可能会关心自己,当日若不是她笃定了自己不舍她受到伤害,才会和阎霄演了那样一出戏,阎霄假意受伤昏迷,她来迷惑自己,才会被阎霄有可乘之机刺穿了心脏。
怎么一切都看的通透明白了,怎么还心存不死?夜清风啊夜清风,你怎么就还是不肯承认,那人心中真的不曾有你,无论你怎样她也不会在意丝毫,你怎么还能幻想着她会以命威胁来要自己醒来呢。忍住心中的凄苦,百里清风看着眼前无不满脸关切之情的大臣,宫女太监,嘴角微微一勾,“这几日辛苦你们了,朕已经无碍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听了皇上的话又说了几句保养身体之类的话语,跪倒一地,山呼万岁之后,纷纷退离,诺大的寝殿里再一次的安静下来,百里清风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斜倚靠在床上,薄唇微抿,脸上有一层淡淡的寒霜,狭长的凤目深幽如海,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霸然之气充值着整个寝殿。
偏殿内木念已经转醒,那玉簪虽然刺入了胸口,不过由于刺偏了,没有刺到要害的地方,所以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由于她身子有些虚弱,伤感过度,再加上流了些血,才会昏迷了,此刻经过抢救已无大碍了。偏殿的屋内空荡荡的,只有木念一个人,负责照料她的翠屏熬药去了,此刻的木念坐在偏殿的床上,头无力地靠在床头上,目光里是浓的化不开的忧郁,原来自己竟然没死呵,那么他呢,他还是不愿意醒来吗?
缓缓地闭上双眼,她无力地叹了口气,当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掩去了里面的点点晶莹,却掩不去眼中的浓浓思念与担忧,自己不能就这么呆在这里,她应该再去看看他,默默地在他身边守候着,她不相信他就此一睡不醒,他……一定会醒来的,他不是个软弱的人,不会被击倒,她相信他一定会醒来,一定会。
想着想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她知道自己此刻依旧呆在龙翔殿里,那么……她要再去找他。海棠宫玉美人满脸哀伤地坐在贵妃椅里,原本娇媚的脸上此刻无了光彩,一双水眸暗淡无光地盯着窗外的日渐落幕的夕阳景色。都那么多天了,皇上怎么还不醒来啊,这几日她无时无刻不担忧着,那么一个睿智霸气的男人怎么就会……幽幽叹了口气,从椅子里站起身,微微一动,身上因为百里清风挡剑而受的伤口被牵扯得有些疼,她微微蹙了蹙好看的柳眉,然后吩咐宫女拿披风来,心中放不下那个自己爱着,而却不爱自己的男人,虽然作为宫妃不该轻易在大臣面前抛头露面,但与其自己一人呆在这海棠宫担忧不已,不如去看看他,哪怕只一眼,心中的忧虑也会平缓几分啊。
唉……再次叹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她刚要迈步出宫,便有一个小宫女满脸喜色的急步走了进来。
“娘娘,大喜。”玉美人蹙眉看了看那个满脸笑意,呼呼喘气的宫女,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大喜?此刻皇上昏迷不醒,何来大喜?忽然她眸光一亮,大喜?难不成?“是不是皇上醒来了?”眸光越发灿烂,急切的样子吓得小宫女微微一愣,随即重重点了点头,“是,皇上刚刚醒转过来了,恭喜娘娘。”一句话如万丈阳光照亮了心底的黑暗,驱散了多日来的阴霾,玉美人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微笑,眼中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轻轻滑落。
“来人,备轿,本宫要去探望皇上。”龙翔殿内玉美人带着极度欢喜的心走进了寝殿,当看到龙床上那个慵懒的身姿时,目光便再也移不开分毫。“参见皇上。”“起来吧,祁阳。”“谢皇上。”当她站起身抬眸看向百里清风时,发现他此刻也在盯着自己看,那双深如苍穹的星眸如有着巨大的魔力,能将她深深吸引进去一般,心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略显苍白的脸颊瞬间飞上一抹红晕。见她一副娇羞的模样,百里清风微微一蹙眉,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从来没有放在过心上,可以说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能轻易俘获很多男人的心,只是自己的心早已在多年前为那个女人沦陷了,对别人早已没有感觉了,而且她是齐国的公主,从她来的那刻起,他在心里始终防备着,如今她不顾生死救了自己,自己心中也良多感慨。
这时一个宫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轻轻走到百里清风床边,“皇上吃药了。”“嗯。”百里清风点了点头,伸手刚想端起药碗,就看到玉美人袅娜着走到他身边,柔声细语道:“皇上,您身子刚有好转,不如让臣妾喂您吧。”百里清风刚想拒绝,但是看到玉美人眼中的殷切期待,心中想起了她之前为自己的不顾一切,陷入了沉思。
“皇上……”玉美人见百里清风默默不语,心中不禁一阵悲叹,即使自己为了他不要命,也换不得他一句眷顾啊。见到她脸上的哀色,百里清风心中蓦地想起了另外一个人的脸,心蓦地一痛,不是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人了吗?为何还要为了那人心疼……
。正想着玉美人已经走到他的床边,端起了药碗,纤纤玉指轻轻执起碗中的小勺子,舀了一勺子浓稠的药液,眼中带着浓浓的深情看向百里清风。不忍拒绝她的这番心意,百里清风微微张开了口,吞下那黑稠的药汁,好苦。若是此刻能是那人亲手喂自己,那么即使是黄连喝到嘴里都会比蜜糖还甜,可惜……微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悲色,百里清风再一次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再想那个没有心肝的女人了,可是口中的苦涩却越来越浓。
玉美人看着皇上能让自己喂药,心中升腾起一丝甜蜜,虽然只是这短暂的温馨,她心中依旧感到满足,不过若是这温馨能长久该有多好,想到这心中难免再次悲伤起来。一个慌神之际,她手中的药勺微微一偏,药汁流了百里清风一下颚,吓得她连忙从怀里掏出帕子给百里清风擦拭。就在这时偷偷过来想要看看百里清风的木念正好走到屏风口,看到眼前的一幕,她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他们……他们……竟然在……从她的角度来看,正好看到玉美人趴伏在百里清风的胸前,脸贴在他的脸上,无疑正在亲吻。
心狠狠地被扎了一下,原来他并不是真的在意自己啊,不然怎么会一醒来就与妃子这般亲热,看来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想到这她忍住眼中的泪水转身离去,心是矛盾的,既然不在乎自己,为何一次次为自己挡住那些致命的刀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越想心里越痛,脚下也越发急切。百里清风感受到有人来了,但是没有看到人,就发现那个人已经快速离去,他以为是宫女或是太监,见玉美人为自己喂药不敢打扰才离去,所以心中没有多想。玉美人轻柔地擦拭着顺着百里清风嘴角流淌下来的药汁,心中暗骂自己手脚怎么这么笨,好不容易有个温馨的时候,竟然给自己搅砸了。
“无妨。”百里清风淡淡看了她一眼,平淡地道。似乎没有听到百里清风的话语,玉美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自责之中,突然她呀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向百里清风。“皇上,您又流血了?”看到百里清风胸前一片暗红的血色,她突然一惊,但是又觉得奇怪,皇上的伤口太医们定是处置得极为妥当,而且已经好几天,那伤口不该流出这么的血来,这血是……百里清风顺着她疑惑的目光往自己的胸前看去,目光突然一滞,接着双目猛然一张,难道说刚刚的一切不是梦境,真的是那人来了,那人以性命来要挟自己,唤醒自己?!
不然自己衣襟上的血怎么解释,他知道自己的伤口并没有崩裂,心在一瞬间就乱了,真的会是她吗?她会舍不得自己吗?那么此刻她人又在哪里呢?刚想开口唤人来问一问,嘴只是刚刚张开,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目光就看到一个粉色的身影快速地绕过屏风走到自己的面前。惊讶地抬起头,没有想到落入眼中的人儿竟然是她!百里清风目光深邃地看着紧咬红唇,紧紧盯着自己去而复返的木念。
柔和的烛火下,她的眼眸灿若星子,灼热如火。只见她突然扯开身上的长裙,露出白皙的肌肤,胸口处缠绕着的白纱依稀透着点点殷红,即使如此也难掩她一身致命的you惑,美得令人窒息。玉美人惊骇地盯着突然闯进来的木念,看到木念彷佛看不到自己一般,在他们面前扯落衣衫,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怨念,这个女人究竟要做什么?百里清风望着那虽然带着伤却毫不影响她美丽的身体,一时间竟然呆住了,他头脑晕晕的,只是怔怔地盯着木念,不明白她此举为何。
这时听到木念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百里清风,虽然我的身子有些伤口,但是我自认绝对不会比她的差,你梦中不是说不要我离开吗?那么我回来了,你要是不要?”望着如此倔强模样的木念,百里清风的心深深震撼了,果然是她,以性命来要挟自己,果然不是自己在做梦,幸好自己醒来了,不然怎么能见到如此模样的她?她在问自己要不要她?盯着她眼中那一丝愤怒,一丝柔情,百里清风有些难以置信,她这样做是在乎自己吗?
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自己,如今这般做真的是因为在意自己吗?他心底有个声音在质疑着,尽管有质疑,尽管不相信她真的对自己动了情,但是她此刻能在自己的面前,那么自己还求什么呢,即使她是装的,那么自己也宁愿被欺骗,他真的怕了,怕没有她的世界该怎么面对了。嘴角不断地上扬,深邃的眼睛慢慢透出笑意,最后有低低的笑声从百里清风的口中溢出,他从床榻上坐起身,不再看玉美人一眼,只是低低地对她道:
“爱妃先回寝宫,朕这边不需要人照顾。”看着他充满深情地望着那个被废弃的皇后,玉美人只觉胸口一窒,一颗柔软的心啪地一声碎了一地。她百般不愿地对百里清风施了一礼,满目凄楚地离开,在走到木念的身边时,看了她一眼,泫然欲泣。百里清风定定瞅了木念良久,然后从床榻上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邪`魅一笑,魅`惑的嗓音从口中溢出。“你这是在勾`引朕吗?”他挑起她的下颌,望进她的眼中,低声问道。木念愣了一下,咬了咬牙,淡淡道:“没错,我在勾`引你,你敢要还是不要?”
“既然有美相邀,岂有不要之说。”百里清风眸光一挑,双手一勾将木念抱入怀里,轻轻在她的口上一啄。之后目光变得异常认真,“为何以命来威胁朕,朕醒不醒来真的那么重要吗?”定定地看着他,她想说很重要,因为她爱上他了,不想他去死,可是这些话却说不出口来,刚刚这个惊天之举,也是由于自己刚刚看到他与玉美人相亲,她也不知为何竟然醋意翻天,才会跑了进来,说出那样一番话。忘不了刚刚他与玉美人相亲的一幕,所以她嗫嚅了半晌,最后低低道:“我不想欠你一条命。”
“仅仅如此吗?”他的眸光有些暗淡。定定的看着他,木念眼前渐渐升腾起一片雾气,不答反问道:“在你的心中是否真的在意我呢?”若在意为何刚刚苏醒就会……惊慌的心在看到她眼中的雾气时不禁生生一疼,抱着她的双臂再次收紧,感受着木念的身体微微颤抖,百里清风低低一叹。“颜儿,你说呢,我对你的心你难道至今还不能体会吗?”说着百里清风的手已经轻轻地摩挲着她身上那凹凸的伤口,然后一颗泪水慢慢流了下来,
“啪”地一声滴落到那狰狞的伤口上,四溢溅开。她微微一怔,心在这一刻颤动起来,他在乎自己,是这样吧?既然如此,自己还要再矜持什么,刚刚那一幕她就当做没有发生,希望从此能与他相伴终老。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张伤感的脸孔,那是她这些天始终担忧的脸,那张脸刚刚还明媚异常,此刻竟然盛满了忧伤,木念轻轻伸出手抚上百里清风的脸颊,感受到他微微一颤。“若你在乎我,以后便不可以再伤我一次,不然我再也不会原谅你。”
说着木念轻轻吻上他微微颤抖的唇,百里清风微微一愣,压下心中的疑惑,不再去考虑她是否真心,只想随她而舞。两人的唇紧紧粘在一起,辗转纠缠,直到两人都呼吸粗重,双双倒在床上也不舍得分开。窗外不知何时月亮已经缓缓爬上了天空,屋内的两人,他们此刻只想融入彼此,幸福相拥。晃荡的床幔一波一波的漾动着,遮挡住了一室的旖旎春光,在这个明媚的夜晚,浓烈的柔情正激烈的上演着……可是那火热的浓情中,即使此刻她已倾心相许,但是他的心底却慢慢升腾起一丝忧虑,这份情能维持多久,是真是假?尽管如此他却抗拒不了她的温柔,即使淹没其中也要义无反顾,哪怕这些都是假象,那么自己也宁愿沉浸其中,至少有过美好的绮想。
从那天之后木念脸上的笑颜明显的多了,百里清风只要没事几乎都会陪伴在她的左右,不过百里清风也常常去看玉美人,虽然以前毫不在意她,现在也没有多大的感情,但是却不能再像以往一样对她视若无睹了,毕竟她为自己挡下了一剑,险些没了性命,因此他心中多少怀有愧疚,所以偶尔也会去她的宫中坐坐,但从来都待不了多久便急着回去见木念。
木念也曾被玉美人那日的壮举所震撼,但是每每看到她那张脸,她总会想起顾采依,心中虽然存有疑惑,但是也从来没说过什么,对于玉美人她的态度是不即不离,不好不坏,没有太多的交集。
这一日百里清风下朝回来,脸色有些不愉,不久前他在朝堂上宣布要再立木念为后,刚刚宣布就立刻引起众多大臣的激烈反对,一向性情耿直的丞相贾庭章更是极力反对。他说木念大逆不道几次三番伤了龙体,险些致使皇上丧命,没打入冷宫已是大恩典了,切切不可再立她为后,这样只会坏了朝纲,令天下人耻笑皇上,她一个没德没才的女子怎配为一国之母。听到他的话百里清风极为恼怒,当场就将龙书案上的一本奏章撇了出去,砸向贾庭章,吓得众臣都噤了声,但是贾庭章依旧毫不畏惧,气的百里清风差点将他推出去斩了,但是他最终没有,因为他虽冷酷,但却不是昏君,他明白贾庭章的苦心,但是封谁为后是自己的家事,当着他的面说他的颜儿的不是,他的心中很不舒服。
众臣竟然还提出,皇上不能一日无后,那不如就立玉美人为后,虽然她是和亲女子,但是她可以为了皇上不惜自己的性命,令他们佩服。他们就是知道皇上不可能立齐国公主为后才会如此一说,实际上就是反对立了木念。一个早上百里清风被他们搅得郁闷至极,带着一肚子气回到龙翔殿,但是一走进寝殿,看到躺在床上还没醒来的木念时,一张能冻结万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走到她床边,静静坐着盯着她的睡颜,恍如在梦中一般不真实,几日来两人间的甜蜜真的令他如痴如醉,但同时他害怕这份甜蜜会成为泡影,不知能维持多久,尽管如此他望着她的眼中痴迷越来越浓。
看了良久,他站起身走到外面,走到盛开的桃树旁折了几枝花朵娇艳的桃枝,走了回来,插进花瓶中,他知道她喜欢桃花,他也喜欢看到她站在桃花中,风吹花瓣飘落在她的身上时,她就如一个桃花仙子一般艳丽多姿。
“在做什么呢?”木念突然从身后抱住他,笑着问道。“你醒了。”以他从来不曾知道的柔和声音说道,然后回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折了一朵开得最好的桃花插在她的鬓间,“以后每到一个花季我都折下一朵最美的花朵给你戴上,可好?”
“嗯,好。”她甜甜的笑了,将脸埋进他宽阔的怀中,心中充满了甜蜜,这个人前霸道凛然的帝王在自己面前时总是展现出如此柔情的一面,若是被那些敬畏他的大臣看了,是不是都得傻眼了,嘴角微微咧开,两个人在暖暖的清晨里开始了幸福而甜蜜的一天。
当刘德全走进寝殿时,正看到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他站在一边咳了一声,然后笑着走进去。百里清风看到他进来,并没有松开手,依旧紧紧拥着木念,而木念也不是一个太在意别人眼光的人,对于百里清风在外人面前拥着自己并没有一点的赧色,很坦然地面对着刘德全。“启禀皇上,由于皇上身子一直没有康复,所以奴才一直没有将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告诉皇上,如今皇上大好,奴才特意前来禀报。”
听了他的话,百里清风表面上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淡淡的说道,“人既然死了,毕竟也是朕的祖母,不管犯了什么过错,人死了也就算了,就按照皇后之礼葬了吧。”“遵旨。”刘德全领旨退下了,百里清风依旧没有多少的变化,依旧笑着抱着木念,但是木念却知道他心中的不平静,因为在他听到太皇太后死讯的时候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突然一紧,虽然很快又放松了,但是她知道太皇太后的死对于他来说还是有打击的,毕竟那是他从小就敬爱的祖母,虽然她蓄意谋害他,但是他不是冷血之人,依旧在意。
她没有说什么,而是笑着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主动送上自己的红唇,深情的吻着,借以来消除他心中的难受与不安……迫于大臣们的反对,最终百里清风只是封了木念为皇贵妃,然后封了玉美人为玉妃,其实他的后宫只有三个女人,一个是她,一个是玉妃,还有一个是柳如媚,她的封号依旧最高,虽然暂时不能封她为后,但也只是暂时而已,他心中认定的妻子只有她一个,只有她才配做他的皇后。
虽然他一直想废了柳如媚,因为影卫查探出的消息,当日迫害他的颜儿的人就是柳如媚,但是却没有足够的证据,始终没有找到那个逃跑的太监,因此他没有立刻除了她,但也再没有去过她的寝宫,并下令让她无事便不可离开寝宫。日子一天天过去,百里清风与木念两个人甜甜蜜蜜地过了大约两个月,这天迎来了鲁国一年一度的七巧节,鲁国的七巧节是鲁历的五月初七。这是鲁国比较重大的节日,这一天里家家户户都会张灯结彩,而且街上有灯会,人们也会纷纷涌向寺庙去祈求平安。七巧节这天皇宫中早早地就挂上了一盏盏花灯。尤其是在御花园里,在盛开的繁花间摆着兔子、小狗、狮子云锦灯,树上挂着小鸟、元宝灯……就待夜幕降临,被一一点燃。
早上,木念刚一睁开眼,就看到百里清风坐在桌子前拿着毛笔在纸上细细的画着。她下床走过去,看到那纸上画了一只大大的凤尾蝶,那蝴蝶栩栩如生,扇动的翅膀似翩然若飞。“清风,你画这个做什么?”“秘密。”百里清风神秘的一笑,然后勾起木念的小脸轻啄了一下她的菱口,然后继续手中的画笔。近来他越发的宠溺她了,虽然他依旧霸道,冷傲,但是面对她时却完全变了样子,有时还会露出一点可爱来,木念细心地感受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将之深藏在心中,他不在的时候她会拿出来细细品味。
夜晚时分,宫内准备好的宫灯一一被点燃,宫内到处一片灯的海洋,在御花园百里清风赐宴群臣,原本百里清风是要带木念出席的,不过被她婉言拒绝了,要他带着玉妃去。这两个月来他们夜夜缠绵,日日甜蜜,她能看出他待自己的深情,但是对于玉妃,他却只是不冷不热,从不太关心,除了偶尔会与玉妃共同吃饭,偶尔对她淡淡一笑,便什么都没有了,而他对玉妃展露的那笑容几乎看不出笑意。
木念虽然很高兴他只在乎她一个人,但是她与玉妃也见过几次面,虽然心中对她有戒备,但是却不知为何,总会不自觉地去怜惜她,所以她又不愿意因为自己获得独宠而令另一个女子伤心欲绝。所以偶尔他会让百里清风带玉妃出席一些宴会之类,而自己也乐得清闲躲在寝殿里,她不喜欢那些应酬的场面。就像今天,她就懒得去参加七巧宴会,推脱他带玉妃出席了。当百里清风出席宴会离开后木念坐在寝殿里突然感觉有些无聊,望着窗外,看到外面那些绮丽多彩的灯笼心中一喜,于是迈步走出了龙翔殿。“娘娘你去哪里呀,奴婢陪着你。”翠屏笑着从一边走了过来。
“我想去看看花灯,你和我一起去吧。”说着两人一起朝外走去。外面是灯的海洋,一簇簇,一团团,各种形状,各种样式的花灯闪烁着,与天上的星星遥相辉映,天上一条银河,人间一条银河。两个人边走边看,一路上欢歌笑语不断,但是她们却没有发觉在黑暗的阴影里,一个黑色的身影一路跟在她们的身后,潜藏的危险正一步一步地靠近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