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爬行的臭虫

第19章 爬行的臭虫

第19章爬行的臭虫

走进校门,我的第一感觉是:我终于站回到学校的土地上。背着邋遢书包和拎着塑料袋上课的人群比什么都顺眼。

头有点晕,想是被裴蕾的香水熏到。才这么小半天工夫我就被富婆小裴迷得七荤八素。从她的车上下来感觉就像从半空忽忽悠悠落回到地面,哥们儿恐高,若不带柄降落伞我还真的不敢和她畅游天堂。

大学生就这点最牛——煮熟的鸭子,嘴是硬的。

高消费有什么好?足浴SPA俺不稀罕,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再妖娆的按摩女能买回家擦一辈子地板么?再说那瓦萨奇,正品我也偷偷瞧见过,浑身上下没字母没商标,我也不能见个人就冲他翻开领口说哥们儿其实我穿的是名牌。还是学校超市里20元一件的文化衫实在,老远就能看见硕大的“Versace”字样,要多清晰又多清晰。比较而言让我放不下的是那碗什么什么龙虾粥,那玩意到底什么味儿啊?就算龙虾碾碎了和蟹肉一个样,那口感肯定没法比啊!估计换成卢真,为那碗粥失个节啥的都没问题,我就下不了这个决心!算了,咱是俗人,别想那些个高雅情调了。

去哪里?宿舍被封了,我原地站了一会儿,径直走进教学楼的WC。刚才被裴蕾这么一弄我很想小解一下。

再高雅的异性相吸归根到底也只是种憋尿的感觉。

洗手的时候抬头看了眼镜子,我吓了一跳。才几天不见,我怎会是这副憔悴模样?拨开头发,脑门儿上一块淤青尚未消去。那可是小婉最喜欢的脑门儿啊!

小婉啊小婉,你看我多拿你多当回事儿啊!被人揍过了也不怕疼,只怕被你看见了会心疼。可你真的会心疼吗?你说跟人跑就跑了,到底为了什么呢?

床,钱,明月,光?

遗,湿,地上,爽?

如果是为了钱,你早就应该跟姓褚的,何苦让我又剜胳膊自残又去舞厅放曲子助淫为乐地作践自己啊!要知道,我送你一双鞋的工夫他褚德龙能让你当上鞋城的老板娘。如果是为了刺激,那你邱小婉看我白天像是软塌塌的皮条货吗?!

胃里又是一阵抽搐,一股夹着腥味的液体涌了上来,瓷白的水池里滴滴嗒嗒留下一团红色。我吐血了!

那一刻我终于崩溃了,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我疯了似地冲着头,靠着水池瘫坐了下去。我想我的眼睛一定成了血红色。几天以来我一直演着自嘲的独角戏,我以为我不难过,我抓紧一切机会谈笑风生。多似曾相识的场景啊,我TM留不住隋棠也留不住裴蕾……但是这次我做不到,小婉,你不一样!你和她们都不一样!你忘了你答应嫁给我的语气有多坚定吗?那句话,就像是用印章盖在我心上。你忘了那条吃面经过的小巷?你说过,再冷的天你也不怕,只要我裹着你,你就可以陪我站在大雪里看天荒地老?

我的情绪失控了,洗了脸漱了口,我看着镜子又笑了。杜文明那个人渣的话怎么可信?也许他早就神经分裂了。脑子里又浮现了小婉那可爱单纯的小眼神儿,看着她的眼睛就像看到她心里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天我一直在游离,以至后来我是怎么被卢真发现的,怎么被他拉进的饭馆,又是怎么喝下了三瓶啤酒我一点都不知道,满脑子都是小婉那张不施粉黛的恬静的脸。

老人们说的好啊,钱是惹祸的根苗。

卢真说:“你当初要是不是为了几个小钱,何至于身败名裂?”

三瓶酒下肚,我终于稳定了些,我拿眼角斜了他一下:“身败名裂不一定,我会向学校讨个公道,看破世间事才是真的。”

我说:“卢真,如果你某天因为某种利益用某种手段把我坑了,我不再会觉得突然。”

卢真骂了句日:“你连我也信不过了!咱俩谁跟谁?”

妈的,这话放得跟屁一样响亮,而且还是高钙屁,水果味儿,一屁顶五屁!

“对啊,我跟你,谁,跟谁?谁,又跟我?我,又跟谁?”我木讷远望着,眼睛里装满忧伤。

“得得得,你爱当我谁当我谁!不过,你总得去看看隋棠吧,好赖人家为你又住了一次院呢。”

其实我挺想她的,但是我特别不想见她,有的人注定只能是一段时间内的回忆,有人只能为你扮演一个片断的主角。不去浇灌一株已经不再生长的爱情,不想让她的声音,容貌,零缺陷的身材还有她身上LanCome的味道一件一件脆生生撞击你的神经,在你眼前复活。

“这丫头对你情深意重的,我看就连你的小婉也未必能比。话说这邱小婉,在你被拘那几天她不声不响,不疼不痒,就好像你去度了个假,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卢真晃着大脑袋唠叨着。

宿舍上了封条,我只能暂时睡在卢真宿舍的空床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头像压着一块巨石,卢真说孙子先别急啊,明天我替你出头找校领导理论去。

他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凌晨的时分我昏昏睡去,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我听见楼下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在怯怯地喊:白天。

我看见了小婉,她举着伞,站在楼下,她轻轻地喊我:白天。

我浑身一激,因为我没做好看见她的准备,也因为我看见她化了妆。我看见以往从不化妆,淡雅有如天上圣女的小婉画了眼影,画了眼线,涂了睫毛膏,打了粉底,不遗余力地坠入了凡间。我开始不知所措。

小婉身上有很多特质让我觉得稀有。比如,她从来不撒娇,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她和你理论,把你说通了之后轻轻捏你的鼻子,或者等着你把她摆平后轻捏她的鼻子,但是绝对不会嗲着和你耍赖。不撒娇的女孩一般都大大咧咧,天马行空,和男生比赛说日和老子就像吃蹦豆一样简单。但是小婉却柔得像一汪水儿,走路和说话都轻得仿佛怕吓到你。和她在一起的人也会变得心如止水,否则你也会吓到她。以往小婉经常被我们不经意地吓到,受了惊吓的小婉总是“呵”地轻叫一声,然后定睛看着你,微笑着不语,满脸的红晕就像一株风信子在风中荡漾开来。

再比如小婉的眼泪。和别的女孩相比,小婉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很少流泪。和她一起看杉菜和道明寺雨中分手,绝对不会担心有眼泪坏掉你雅致的心情。在一些大事上小婉就更加坚强,上次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里,我对她说了动情的话一火车,最后连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可是只见过她紧咬牙关,不见她掉过半滴眼泪。她的眼泪只限于比鸡毛蒜皮还小的事情上,一桩回忆或是一句话。经常在她哭得一塌糊涂之时我还在冥思苦想我到底说了什么。她有着蝉翼一样薄弱的神经和一颗坚定如磐石的心。

还有,就是她从来不化妆。

我用我全部的爱,不让她受惊吓,守护着她的脆弱。只要她依旧不嗲不撒娇,微笑地躲在我的心里看外面的灯红酒绿,沧桑变迁。所以,我在任何境遇下,都可以平心静气地看她对我微笑,轻声地叫我:白天。

但是,那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就真实地摆在面前,我空前地觉得以往的一切都开始模糊,开始不真实,都是假的。只有眼前这张狐媚的脸,最真实。

我一把打落她手里的伞,她吓了一跳,呵地叫了一声,抬头直直地看着我。

我冷笑:都这个时候了,邱小婉,你还在装作受惊,而且装得这样登峰造极。

我问:“邱小婉,这几天你去哪了?和谁在一起?”

话一出口,我看见她的脸色迅速地变化。我心头仿佛雷声轰然滚过,看来杜文明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真相败露的邱小婉低下头,脱下伪装的她明显苍白了许多。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刻她所有的细节,哆嗦的手指,抖动的下唇,还有惶恐不安的眼神。

她战战兢兢地问:“你,都知道了?”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们怎么样了,你,和那个褚德龙,怎-么-样-了!”我已经摇摇欲坠。

“睡了。”

语言简洁,仿佛我刚刚问她是否吃过了早饭。

可是她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她和那个男人睡了,睡了!就是发生了性关系!就是穿过那一层象征着贞节的东西,狠狠地……

我打了她一记耳光。

脆生生的声音过后,她呆住了,然后,我看见她脸上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慢慢释放掉,泰然自若,嘴唇动了动,似乎开始微笑。

“不想想听听细节么?”邱小婉面带嘲笑地问。

我已经麻木了,眼前这个狐狸一样的脸就是我深爱的那个,可以让我为她挨刀,可以让我为她生为她死,那个答应我毕业就结婚的女孩吗?那个随便拿个荤段子就能逗哭的圣女吗?

我仰天,闭眼。

“承受不了?你的承受能力未免太差了吧!”她笑得声情并茂。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告诉我为什么?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她听了更是笑得花枝招展,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如果我告诉你是他强迫我的,你会不会杀了他?哈哈哈……”

“告诉你,是因为钱。”她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他有钱。”

回答得真精彩,凤头,猪肚,豹尾。精彩绝伦。

我再舍不得动她一手指头,我也不会去杀了他,因为她说得明明白白:他给她钱,她爱他的钱。她爱的我给不了,我就是一个又穷又傻的大傻蛋。

雨开始越下越大,她脸上的妆花了,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的脸上会有泪么?她从后面一把抱住我说:“你去哪?”

“求求你,带我走吧。”小婉扑倒在我脚下,那一刻,我看见她真的哭了。我心里想着:钱,真的是好东西,比感情更有价值,感情只能买来她的眼泪,而钱却可以买她的肉体。

带你去哪?哪里的风景会比天高,比海深?比亿万富翁的公子更会当凌绝顶,比人民币更一览众山小?更能让你忘我一脱?

“去哪里都行,离开这个城市,越远越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我感到莫大的屈辱。够了!我的承受能力太有限了,我将她推倒在雨里:“别他妈拿我当人民币的替代品。”我指了指心口:“这里属于一个圣女,不是婊子!”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别,白天别!”

小婉还在地上死死纠缠,不过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邱小婉,你别做戏了,我没有看戏的爱好!滚,给我马上滚!!”我头也不会地离开,留下她一个人,跪坐在雨里挣扎。

“啊——”,我听见她的哭声变成绝望的哀嚎,穿过昏暗的天空,久久回荡,凄绝人寰。

卢真打开宿舍的门,一边抖落雨伞上的水,一边嘟囔着:“这回你可现了,我去找过雷老虎,他说你没有翻案的可能,铁定被开除。人校方根本没提毒品的事儿,你猜你命犯哪条?操,还TM装傻!你去做DJ长期彻夜未归。就这一条,人想怎么办你就怎么办你,没跑儿啊你……”

卢真自言自语了老半天不见我搭言,猛地打开灯,发现我瘫在墙角,口吐白沫,眼睛空洞地睁着,没有任何表情。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哈尔滨啤酒,还有一瓶二锅头,都是我喝的。

卢真揉揉眼睛看了我半晌,突然把伞一丢,跑到走廊里扯着嗓子喊:“来,来人呐!”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嗯有多深/问你呐/你的酒窝深/还是/我的思念深/你的裙摆深/还是/我的臂弯深/月亮代表我的心/嗯谁的心/告诉我/谁的背影郁郁寡欢/谁的/谁的目光情深款款/还有/那只殷红的高跟鞋/羞赧的鞋尖/不能回头的箭/射乱了谁的嫁衣/谁的舞步/射落了一地谁的顾影自怜/在听吗/谁的恨/饮了滨城的晶莹泪/谁的笑/杀了黄海的玄武岩/你哭了/心痛淌满谁的手心/打湿了谁空荡荡的左边/你还是哭了/想起那样的心跳/有没有谁的右手/隐隐作痛

历史上,我们班共有两人曾经饮酒过度住院洗胃,头一个是老大。他是靠助学贷款来念的大学,入学时交过一次学费,之后一直拖欠,再无能力偿还。直到大三时,学校下了一纸催款令,上曰:再不还款,立马滚蛋。那时的老大连个饭伙钱都无,更不用说还贷,找人东挪西借,只借到五十多块钱。于是老大在交款期限的最后一天晚上用这五十块钱买了两瓶老榆树,52度,半夜偷偷爬到走廊里一口气就灌了一瓶多。白酒要是这么喝,那劲道比农药来的还快,一下肚马上神志不清。我深夜梦见宿舍装修,有人砸墙,力度越来越大。后来感觉不对,装修也没有拿头撞的啊,我一点儿也没敢耽搁,赶紧醒了。打开走廊的灯,我们都吓坏了,老大额头上的血已经嘀哒嘀哒地掉在地上,眼睛都翻了白了,还在孜孜不倦地撞着。

老大用了蛮力,拉都拉不开,我们全员出动,终于把他扛到出租车里,连夜去医院洗了胃。学校也听说了老大豁出破头撞金钟的英勇事迹,催款的事不了了知。在那学期剩下的日子,我们把老大的吃饭问题大包大揽,后来才发现,原来他一顿能吃八两白米。

老大清醒后,知道自己又有书念了,咧开大嘴开始哭,边哭边说:洗胃真TM难受,比没有书念难受,比死了难受……比什么都难受。

我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输液器里的白液一点一滴地流进我的身体里。

卢真问我,洗胃难受吧?

我摇了摇头,不难受,真的。

雷老虎对我说:“就算你是无辜的,但是毒品从你的箱子起出来,你怎么也脱不了干系。这件事的影响太严重了,严重到媒体都不敢随便曝光,你想想,谁还敢留你?”

他还说:“你没见开除你的时候没提任何关键字吗!那就表示,对外来讲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但前提条件是:你必须从这里消失。不信你去找找领导试试,要是有人敢接待你,把我阉了泡酒喝都成……况且你去做兼职的时候多次彻夜未归也是事实,以这个理由开除你,你无话可说。”

我无话可说,但是我念了三年多的书……我不能失去学位。这是我最后一样东西,失去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怎么求,怎么告,都没有用。我试图去找学校领导,但是结果验证了雷老虎的先知先觉。的确没人敢接待我,好像我不光是藏了毒,连身上都浸满了毒,瘟疫,谁见了我都要躲出好远。如果我安分一点,姑且可以在卢真的宿舍里偷偷住些日子。找过领导的第二天,我只下楼买了袋方便面,再回去的工夫,只见几个校学生会干部齐刷刷地站在宿舍门口,手里抓着我的行李,向我行告别礼。

继卫冰,农民,文明之后,我也离开了这里。

此时距毕业还有不到一年,只剩下三门课和一门毕业设计。我曾想过无数个版本,描述的都是离开这里的情景:深色的学士服,高抛的学士帽,闹哄哄的毕业酒,还有酒后小婉冲的糖水……幽静的电子喷泉在夜晚变换着色彩,情侣门偎依在一起说不完的情话,哭肿眼睛的站台上轻奏着的旋律……

提着行李,我驻足在宿舍区的山脚下,呆呆地回过头,校园里井然繁华。

我无处可去,住进了学校外面的小旅馆。

我知道打这个电话会让我失掉所有的自尊和信仰,但我还是无法自控,我抓起话筒对小婉吼:我要带你走,离开这个城市!我听出我声音中的颤抖。

一个小时之后,邱小婉风尘仆仆地来了。没带行李,不像是要和我私奔的样子。

“你不是要我带你走吗?离开这个城市,越远越好?”

小婉低头难过,然后抬起头,艰难挤出一个笑容:“我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

“我还需要一些东西。”

“钱?”

“对,是钱。”

我沉默了。

屋里死一样的寂静。然后我听见她说话,好像是说给我听,又好像自言自语。

“我可能要和褚德龙结婚了。”

“结婚?结婚!你哭得昏天黑地只是在骗我!你要和他结婚?!”

小婉低着头:“那就算我骗你吧。可是,我可以做你的情人。只要你想了,我可以跟你那个……今天就可以……”

“我知道,你很想要我。”小婉说。

然后小婉走到床边,麻利地解下衬衫的纽扣,露出文胸,慢慢地闭上眼,优雅得像一件艺术品。

我开始怀疑我的记忆力:她以前说的不是毕业了我们就结婚,而是,毕业了我就做你的情人。

是不是很好笑的一个故事?

小婉依旧闭着眼,所以她看不见我痴笑的样子。等她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消失,屋子里已然空无一人。敞敞荡荡,人去楼空,好似刮过了一阵风,之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爬行在大连的夜里,大连虽不算不夜城,但十点之前仍然不失几分夜的姿色。不是贵妇,不似熟女,小家碧玉,小心翼翼地抖落着压箱底的美艳。这就是大连,不是奢靡之城,却透着靡靡之音;不是欲望之都,却被欲望笼罩。金钱是都市的重心,米饭是生存的支点,所以,我坚持要用爬行这个词。这和我是否看得起自己无关,我只是在陈述一个道理:要用很低的重心,才能换取更多的支点,才能在这个城市里呆得长久。

不然,随意在高尔基路的酒吧里潇洒一次,都会让我失去重心。

我兜里还剩本世纪最后二百元,下个世纪什么时候到来还没有概念,我不顾一切地抬高了重心,挺身而入。

摩卡咖啡,20元,便宜。我还没请小婉喝过20元的咖啡呢。上次她过生日,我坚持要请她来泡次酒吧,她笑眯眯地眨了眨眼,说:“为什么呢?和你在一起,两毛钱的茶都能把我喝醉了。”

这是她曾经说过的吗?我不断问自己,这种感觉就像这酒吧朦胧的彩灯一样不真实。不真实,可这就是女人。

推销啤酒的女孩经过我的桌子:“帅哥买啤酒么?黑狮金冠,买六赠一。”

小婉的脸庞再次划过眼前,她噘着嘴带着三分怒容说:“你不能总喝酒,你胃不好。”

不喝酒怎会醉?不醉怎会产生幻觉?没有幻觉我还到哪里听一个女孩对我说,要和我结婚?要给我生个孩子?哈哈——

上酒!

“帅哥你还真乖,不过要喝光了六瓶才可以赠一,退了不算数哦。”啤酒小姐的话很多。

我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黯淡得绝望。因为我看见小婉和我对坐在中心食堂的情侣角,我听见她说:“白白最乖,吃光了肥肉才可以奖励一个吻,偷偷吐出来不算数哦。”然后,她不断地把菜里的肉挑进我的碗里,不光有肥的,还有瘦的。吃光了肉,我们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在没人的地方,我喊:留步!可以进行了吧?然后我看见小婉跺着脚,笑着闭上眼,微微躲闪着的眸子,像是嗔怪,又像是幸福。我把嘴巴悄悄凑了上去,看见她的脸,就像一朵娇羞的桃花,那么涨红,那么好看。

这样的夜晚,花多少钱来布置场景都没有用,满脑子,装的都是邱小婉。

老人们说的好啊,酒是穿肠的毒药。

几瓶啤酒下肚,胃里果然丝丝拉拉地疼。小姐开始和我玩两只小蜜蜂:两只小蜜蜂啊,飞在花丛中啊,飞啊,赫赫,飞啊,噼啊噼啊。

你又输了,喝吧。

我一直输,一直喝,终于把第六瓶喝见了底儿。

砰地一声,小姐把第七瓶打开,她看着我叹了口气:“算了吧,我看你喝不下去这一瓶了。”

然后她打了一个电话,和一个人不知说了些什么。

“你——在干嘛?”我伏在吧台上大声问。

“搬—救—兵。”她说。

搬——什么救兵?我看你比我——清醒多了。

小姐的容貌开始模糊,声音忽远忽近:“我是找救兵来—搬—你!”

过了不知多久,那个救兵来了,小姐和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找别人小蜜蜂去了。

就剩下我和那个人,她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此时我已经醉得挣不开眼睛,凭着鼻子感觉到她是个女的,而且很漂亮,因为她身上的味道很诱人。美女的味道。

我努力张开眼,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她高挑的个子,精致的脸部曲线,还有她更精致的寸头,寸头上有啫喱反着光亮。女孩敢剪寸头,证明了她有鲜明的个性和绝伦的美貌。我看不清她的脸,好像人在千里之外,但香气却近在咫尺。她的香气我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久违的,让我心痛,让我流泪的味道。

我说,我爱你身上的味道,我爱你。

但是,你爱我吗?我不是有钱人。他们,可以买来大把大把的爱情,我身上只有二百块,我只能买那么点儿。

“只有我,是爱你的。”我听见她这样说。

那——你——会跟我——上床吗?我笑嘻嘻地问。

啤酒,只有喝下肚才是液体面包,摆在那里,只是液体小麦;女人,只有上了你的床才是你的女人,否则只是一尊花瓶,你把她擦得光洁透亮,藏得完好无损,说不定哪一天,她四分五裂,体无完肤地碎在你面前。

反正在这里,酒不能随便喝,话却可以随便说。

她不说话。她又要了几瓶啤酒,开始和我对饮。确切地说,是她一个人在自斟自引,我像她的下酒菜一样伏在吧台上,她忧伤地抚摸着我的脸,指尖穿过我的头发,我的耳垂,让我醉得柔和,安稳。然后她把啤酒大口大口地咽下。

也不知道她摸了我之后会不会替我结账。

喝完了,她把酒杯一趸,说:“去我家。”

“你还想吃我豆腐,哈。”

我被这个救兵搬走了,我飘飘然地进了出租车,然后又软绵绵地走了一段路,中间好像吐过了一次,后来进了一个房间,我被脱了衣袜,扶到了床上。然后又被灌了一顿醋,再后来我渐渐平静了,感觉被她抱着睡着了。我被吃了一夜的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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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个穿CK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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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爬行的臭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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