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呛辣宫妃

第6章 :呛辣宫妃

第6章:呛辣宫妃

瑞雪宫。

吕妃的居所。

一朵盛开正艳的大红牡丹花,被毫不怜惜地折下花茎,吕妃涂抹精致的指甲狰狞地撕扯着花瓣,一丝一丝丢弃在地上。

负伤的侍卫退下去,把冒险打探回来的情报报告完毕,领着吕妃娘娘的奖赏,遁入夜色之中。他已经暴露了,从此之后便可脱离这种被控制的生活,虽然身上伤得体无完肤,却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该死的,一个没注意到,竟然让人占了头筹。

好个紫霞宫,真是好手段,平素里托病鲜少外出,从来没见过她出来与宫妃们交流,原来是早就得了皇眷,躲在偏僻的角落里吃独食呐。

吕妃从不掩饰对日冕帝的兴趣,更期待着,有朝一日可以堂堂正正地立于他身侧,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女人。

之前皇帝不入后宫,不沾女色,她还不怎么着急,宫妃们不论品阶,皆是如此,没有厚此薄彼,耐心等待就是。

可现在,紫霞宫破坏了平衡,先一步出手,就怪不得她使些招数,给那个来路不明、地位不高的女人一点儿教训。

如果侍卫所说为真,那么紫霞宫很可能是皇上的初恋,这个女子无形之中在皇帝那边有了特殊的地位,若是明刀明枪的来,她必定讨不到好处。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个人先去探探路。

把残花丢弃在地上,绣鞋狠狠碾上去,花朵瞬时粉身碎骨。

“来人,给本宫更衣,再把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的佳酿拿上一壶,咱们去瞧瞧吉妃娘娘。”

放眼整个燕国后宫,也只有那火爆的小妮子能担当起此重任。

温若若是在午膳飘荡的香气之中张开眼的,几个踮着脚走路的宫娥在悄无声息中把饭菜都摆放妥当,用食物的浓香把酣睡的娘娘“勾”起,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她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有些回不了神。

幸好,她现在已经是位娘娘了,身子倦了,不必吩咐也有人帮她穿衣、梳洗,虽然生活得不像话,不过在不想动的时候,还是蛮惬意的。

用牙盐净了口,宫娥已经把浓汤盛好,引人食欲的色泽令若若忍不住吞下一大口,真是好喝,宫廷御厨的拿手佳肴,色香味俱全,好吃得简直没法拿言语形容。

她边喝边回忆,昨晚上燕隐哥哥究竟有没有来呢?月夜相拥,深情款款,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几分不真实。她和燕隐哥哥怎么会亲热到那个份上?真是不可思议啊!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床,醒来时的确是睡在此处的,而且她并没有从树上与燕隐哥哥一起回房的记忆,那么也就是说,昨晚有关的一切很可能都是她在梦里凭空杜撰出来的。

若若松了一口气,拍拍小胸脯子,“幸好只是梦,不然真不知该怎么见燕隐哥哥了,丢死个人。”

宫娥不解地望向若若,“娘娘,您是在与奴婢讲话吗?”

糟糕,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温若若干干地笑了笑,摇摇脑袋,继续与美味作战。

她才不能把燕隐哥哥暴露出来,这皇宫里边,人人都不是傻子,万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害了燕隐,可就惨了。

才吃了一半,外面隐隐传来女人扯高嗓子怒吼的声音,什么“紫霞宫”“滚出来”之类的词汇飘进了若若的耳朵,是有人在外边叫她吗?

她还依稀记得,宫娥太监们对她的称呼正是紫霞宫侧妃娘娘。

吉妃在来紫霞宫的一路上,怒火炙烤着五脏六腑,每一处都灼烧似的疼,连毛孔里喷出的都是高温的气息。她两条柳眉竖立着,一对本就不算柔和的眼眸这会儿布满了血丝,可见紫霞宫的侧妃娘娘与日冕帝“有染”的消息对她打击有多大。

她的皇帝哥哥竟然先去宠幸了一个不起眼的侧妃。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于是,连午膳都没用,就立即带了几个贴身奴才,匆匆往后宫最偏僻的地方而来。

为了过来,她甚至中间还走错了路,到了宫门前,她晦气地啐一口,只见紫霞宫大门紧紧关闭着,而角门那边,却有两个太监和四个冷面的侍卫守着门。

吉妃可是肃亲王的长女,平素里娇纵惯了,她好歹是接了金册的正妃娘娘,架子端起,小脸绷出主子的态势,挥手让身旁的小太监去叫门。

守门的太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来找麻烦的,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进去给侧妃娘娘报讯,只好战战兢兢地垂首而立,心中祈祷着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啊。

那四个侍卫是九曜亲自安排在这里的,隶属于内侍营,带着军中特有的坚强与刚毅,而且是绝对的死硬派,上边交下来的任务,宁死也得完成。

于是,吉妃的小太监碰了一鼻子灰,张牙舞爪地理论过后,灰溜溜地回到主子身边,忿忿道:“吉妃娘娘,那几个不懂事的看门狗拦住了去路,奴才好说歹说就是不让进。”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小太监丢了面儿跌了份儿,自然得来找吉妃诉苦,哼,他家主子可不是什么好脾气,早晚得让侍卫护着的侧妃主子知道厉害。

吉妃自是认识看门侍卫红黑相间的铠甲,这可是内侍营的制服,看官位好像还不低,个个都是参将却被派到这里来守门,好哇,皇帝对这个贱女人还真是看中呢。

先前好不容易压制住的火气又被浇了油,蹭蹭往上冒。

冰冷的指尖搭在小太监的手背,吉妃每一步走得都稳稳当当,沉重的脚步声踩得脚底下的青石板沉闷作响。

“这座紫霞宫,竟然让内侍营的将军们来守门,真是面子不小。”吉妃用大伙都听得见的音量自言自语,呛鼻的酸味随风飘散出老远。

四名侍卫躬身见礼,铠甲在身,免了跪拜,只用手作揖。

“让开,本宫要去和侧妃妹妹叙谈,你们挡在这儿做什么?”她一张嘴全是浓重的火药味,一点儿也没看在对方是皇帝派来的人就留几分情面。

“回禀娘娘,陛下有旨,未得亲允,紫霞宫任何人都不许随意进出。”侍卫不卑不亢地回道,多余话不说,直接抬出皇帝来压,很显然也没准备给这位吉妃娘娘面子。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升腾起来,四人雄纠纠气昂昂地站定,大有“四夫当关,万人莫敌”的意思。

“少拿皇帝哥哥来压本宫,后宫之内还轮不到你们四个奴才来欺负主子。”宫装甩袖,几乎扫着侍卫的鼻尖过去,她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妃子,就不相信这几个奴才真敢对她不敬。

她蛮横无理地使劲往里撞,侍卫若是敢近她的身,吉妃便要大呼非礼。

到时候,巡逻的御林军会一涌而上,把这四个狗奴才乱剑戳死,即便到了皇帝哥哥那里打官司,她也是占着理的。

这招虽然卑鄙,不过的确管用,在战场上斩敌千万,面不改色的铮铮铁汉,被吉妃的横冲直撞逼得连连后退,既不敢动武阻止,又不敢有肢体接触,毕竟是皇帝的女人,撞做一团的话成何体统。

从紫霞宫的正门后又并排走出两人,却是这次负责守卫工作的正副头头,其中一人头微秃,撕裂的嗓音像是庙里的大钟,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停住!你们忘记圣旨了吗?”

“圣旨”二字,醍醐灌顶。

四名侍卫,并排站定,挺胸抬头,虽然面部有些不自然的扭曲,还是任由着吉妃撞上来。

咚!!

她娇呼一声,捂着几乎扁掉的鼻子向后仰着倒下去,几个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扑上,给吉妃做了人肉垫子,才免去她后脑磕地的命运。

“你们这群该死的侍卫,想摔死本宫,哎呦……”捂着腰,勉强站起来,吉妃觉得自己被深深伤害了。

这暗处不知道藏了多少双眼睛,窥视着紫霞宫门前发生的一切,若是今天的事传扬到那群好事的女人耳中,她的脸算是丢尽了。

阻止已经来不及,怕是早就有人回去颠颠地报讯了。

于是也不顾什么面子了。

推开努力想搀扶她的宫娥,吉妃抬高音量大吼大叫,“紫霞宫的,给本宫出来,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侧妃,还懂不懂规矩?别看后宫暂时没有皇后,难道还没有王法了吗?”

侍卫头儿冷声道:“娘娘!”

“怎么?不让本宫进,难道连说话也要阻止吗?皇上下了旨意说紫霞宫门前不准一个正妃娘娘说话吗?”吉妃咄咄逼人,她挥舞的手指,红光频闪,却是染了一贯喜爱的大红色指甲,愈发衬得双手寒森森。

皇帝自然不会下这样的旨意。

可难道她自己都不觉得丢人吗?

如此不顾形象地大呼小叫,亏她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正妃娘娘。

“娘娘随意,属下不敢阻止也不会阻止!”侍卫头子绵里藏针地顶回去,冲先前守门的侍卫挥挥手,就又回转到宫门之后休息去了。

既然管不着,也没必要陪着吉妃发疯,若是传出去,他还要不要混了。

吉妃气炸了肺,她从小被父亲娇生惯养,连一句重话都没受过,向来都是别人让着她,哪里有像今天似的被人堵在门外丢人过。

在一声又一声越来越剧烈的“呼唤”之中,温若若泰然自若地喝光了御厨们按照她的指示煲出来的美容靓汤,细嚼慢咽地吃了不少好吃不腻的小点心,又把荷叶烧鸡啃掉半只,才若无其事地擦擦小嘴,“福喜,陪我出去瞧瞧,外边在吵些什么。”

日冕帝亲自挑选后送来的宫娥福喜是三年前就伴在温若若身旁的,她负责侧妃娘娘日常生活起居的琐事,是当之无愧的贴身女管家,既勤勉又懂事,进退适宜,尺度把握的刚刚好,既不会让人觉得跟在身边很烦,又可以适时出现,排解若若遇到的一切困难。

相处三年到现在,温若若早已经离不开她的陪伴,左膀右臂大概说的就是福喜这样的人。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憨厚可爱,笑起来眉眼弯弯,怪不得叫福喜,真是一脸喜人的福气相。

“娘娘,奴婢听着外边很像是吉妃娘娘的声音,这位主子不大好惹,您还是别上去触这个霉头比较好。”福喜使出“不大好惹”四个字已经充分暗示了吉妃平素里泼辣霸道的作风,虽然她只是个妃子,头顶上还有好几位贵妃娘娘压着翻不了身,可她的父亲是肃亲王,朝野里说得上话的权臣,家族势力十分硬,若是她在宫中不痛快,那些个让她不痛快的宫妃的家人,在宫外就得不痛快。

虽说侧妃娘娘的家人好像并不在朝野——神秘到连福喜都打探不出,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现在这个时辰,陛下正是在早朝,即使接到讯息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回来护着侧妃娘娘,一切还得斟酌着来,平素要她们这些个奴才在娘娘身边,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

若若却没想这么复杂,她笑嘻嘻地摇摇福喜的手臂,“我不出声,就到门前看看热闹,咱们再回来。”

福喜板着小脸,一字一顿提醒,“娘娘,在下人面前,您该自称为本宫,‘我我我’的让人笑话您不够尊贵。”

好嘛,都提醒多少次了,小丫头也不嫌累,每回都露出这种令人叹息的表情,把小脸绷得一条皱纹都没有。

“好吧,本宫和你悄悄地去,悄悄地回,保证不插手管闲事,如何?”她像个小兔子似的对着福喜猛眨眼睛,若是手里再持着一根胡萝卜,那真是可爱透了。

事实上,装嫩扮可爱这一招,对同样是女人的福喜也很管用。

若是若若也火药味十足的据理力争,福喜肚子里有几百条大道理砸过来,保证压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更别提反驳了。

可她偏偏不。

每次有达不到的目的时,就使劲儿来软的,蹭啊蹭,磨啊磨,赖得你不答应都不行。

那感觉,亲切地仿佛她们不是主仆的关系。

福喜在这个时候,总会生出一种错觉,身边的侧妃娘娘,被皇上那么看中的女子,是打心眼里把她当姐妹看待的。

入宫几年,历练下来,人情冷暖看得比谁都清楚。

可侧妃娘娘显然是这冰凉后宫中的异类,她身上散发的气息是温和的,不炙热、不冰冷,适宜似春风拂面,让她暖洋洋的每个毛孔都梳理得很顺畅。

她无法拒绝这样的主子。

若若怎么会看不出福喜放软了表情不再坚持,立即欢呼一声,跳下椅子踩上鞋就要往外奔。

福喜手快地拉住她,“娘娘,这个模样出去可不成。”

若若垂头看看自己,挺不错的打扮啊,御用绣娘赶工做出的宫装,俏生生地勾勒出她最近发育态势很猛的身段,单从外边看过去,胸部曲线玲珑,腰肢纤细,修长的玉腿藏在裙下,女人见了都要流口水。

可福喜还是一副不赞同的模样。

她扶着若若到梳妆台旁坐好,手脚麻利地把才梳整清爽的头发拆开,“按照宫里的规矩,娘娘是侧妃,要梳成双燕髻,虽然出去不一定能见到吉妃娘娘,可在后宫里的事儿可说不准,有备无患为上。”

温若若乖乖地听着福喜唠叨,她认为能从老实人的嘴里听到这些难得的处事经验是一种福气。

进宫都三年多了,一次没见过老皇帝,一次没见过老皇帝的妃子,除了十几个熟悉的宫娥太监在眼前晃啊晃之外,连紫霞宫守门的侍卫她都不知道长啥样。

她都快不记得此身生在何处了。

所以她才这么期待着去瞧瞧古代后宫的娘娘们,究竟长了怎样闭月羞花的容貌。

“你们不是说这紫霞宫位置偏僻,连宫娥太监们没事都不乐意往这边来吗?”若若不解地坐直了身子,瞧着福喜三下五除二又梳出另一种造型,还选了整套的翠玉首饰簪在鬓间,头顶霎时凭空多出不少分量,“皇上也没见来过一次,这吉妃怎么就找过来了?找茬?我……本宫地位又不高,她来找麻烦也没意义吧?”

福喜疑惑地瞥了一眼镜中画满问号的小脸,“皇上不是经常来吗?”

温若若“嗖”一下,身子坐直,也顾不得福喜正在给她戴耳环了,扭过头去惊诧地瞪圆了眼,“你说什么?皇上来过?什么时候?在哪里?为什么本宫从来都没瞧见?”

福喜也奇怪,明明隔三差五就见陛下便装而来,怎么侧妃娘娘居然好像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她心知其中必有蹊跷,怕坏了陛下的好事,于是抿唇不再多言。

“福喜!”等了半天的若若心急地催促,她这边已经完全坐不住了。

想了想,福喜惜字如金慢慢回了句,“昨天,陛下不就来看过娘娘了。”

昨天昨天昨天?

昨天紫霞宫有来过陌生的老头子吗?

貌似早晨的时候,的确是有好几箱礼物送过来,由几个太监抬着,说是皇帝的恩赏,其中有一对玉如意看得若若口水横流,这玩意儿要搁在穿越前的世界,那可是能卖百万的宝贝啊。

她光顾着财迷了,怎么就不记得太监堆里跟着个老头子呢。

皇帝,不是要穿着龙袍,戴着帝冠?那目标应该很明显才对,她怎么就是记不起还有这么个人呢。

就算是她没注意到,还有一屋子大小奴才呢,皇帝要来了,他们至少得黑压压地跪倒一片三呼万岁吧。

趁着若若发呆,福喜已经帮她打理好,转身去里屋的柜子里,把若若最漂亮的宫服取出来,纯白的雪缎,用浅浅的红色勾勒出花形,虽然不算是最精致秀雅的图案,却能出奇地搭配温若若的气质。这宫装太美,平素里若若根本就舍不得拿出来穿,也就是每年生辰的时候,找出来美一美,之后就立即要福喜清洗干净收起来。

只不过是个老皇帝的“小老婆”上门,她至于这般隆重的“迎接”吗?

望着若若不解的眼神,福喜没有多嘴解释,只是道:“必要的装饰是不让人看轻的武器,娘娘暂且当这是种有趣的新体验,无须想得太多。”

用了半个时辰才打扮利索,而紫霞宫外的吉妃就真的胡搅蛮缠了半个时辰,原本若若还担心她耐不住等待,会拂袖离去,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执着,不重样地站在几个侍卫面前啰嗦。

威胁、利诱、谩骂、软语相求,能用的招数用尽,最后四个守门的侍卫只好暗呼倒霉地直接闭上眼不去瞧她,摆出平生少有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随她去吧。

福喜浅笑的脸少见的抽搐了下,显然她也没料到,吉妃会这么执着,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

愁眉不展的正副两名侍卫头一瞧见侧妃娘娘还是被惊动走了出来,两颗脑袋瓜子瞬间就胀痛起来。皇上可是反复吩咐过,绝对要护好侧妃娘娘,在紫霞宫内娘娘不出去还好办。

可是,如果是侧妃娘娘自己要出去呢?他们有几个胆子拦啊。

女人VS女人,正妃VS侧妃,冷妃VS宠妃。

这样的巅峰对决,哪怕光是用想的,也冷汗淋漓,浑身的不自在。

他们几个夹在中间的侍卫是两头不落好啊,若是紫霞宫的这位娘娘和来者不善的吉妃娘娘一样难缠,没有和女人相处经验的侍卫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要她们杠上对掐?开玩笑,损伤了哪个,黑锅都得他们来背。

吉妃娘娘不好惹,难道这位独获龙恩的紫霞宫娘娘,就会是个好说话的主子么?

可不让她们见面,就凭几个内侍营的小小参将,能做得到吗?

“侍卫大哥,眉头别拧那么紧,皱纹都出来咯。”温若若浅浅轻笑,窘得正副两个侍卫头一起垂下高傲的脑袋,心脏噗通噗通跳不停。

她也不介意别人害羞,压低了声音凑到门前,用巨大的石雕挡去身形,从门板之间的缝隙往外张望,“本宫瞧瞧就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一句话就像暖阳似的射入侍卫们阴霾的心,好想哭,好感动,总算碰到个温柔善良好说话的娘娘了。

门缝虽狭窄,却也不至于把人看扁了。温若若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站在奴才最前边的一个矮胖女子身上,她穿着与若若类似的宫装,只不过更加复杂华丽,圆圆的脸倒是有几分可爱,只不过她头顶上繁复的发型彻底破坏了气质,就连属于她自己的那一份特别都掩盖了去。

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掐着腰瞪圆眼,泼辣又放肆。

若若总是习惯性地忘记她此时的容貌看起来比别人还要小一些,摇摇头,略显老气横秋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吉妃娘娘,本宫还以为至少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妇人,哪想却还是未成年的孩子,这老皇帝真是造孽,这么小的孩子也沾,他就不怕老牛吃嫩草,咯掉了牙齿吗?”

正副两名侍卫头离得较远,没听明白她含糊不清地嘟囔。

福喜就跟在身旁,再加上几年的相处早就习惯了若若颠三倒四的说话方式,所以听得非常清楚。她脸上立时现出很奇怪的表情,不明白为何在侧妃娘娘口中,年少英俊的帝王总是被称作老皇帝,日冕帝从头到脚看过来,哪里能称得上“老”呢?

还不等福喜想好词儿帮主子辩解,若若忽然捂住嘴喃喃道:“吉妃的妆若是画得淡一些就好了,腮红只是起衬托肤色的作用,她却用来当底粉涂,两腮红得跟猴儿屁股一样,明明唇形很饱满圆润,也弄得‘血淋淋’,啧啧啧,她这是怎么养成的审美观呐?这个样子也敢出门,不怕吓着别人?”

福喜搭眼一瞧,没觉得意外,宫里所有的娘娘都是这样子的,她们拥有内务府每月送来的胭脂水粉,所以可以尽情地往脸上涂抹,倒是那些服侍的宫娥,个个素颜,倒不是说不想画上去,实在是分到手的胭脂太少了,哪里敢如此浪费呢。

温若若把头收回来,掩不住失望。

在她的想象之中,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当个个绝美,环肥燕瘦风格不一才对。

那可是全国人民海选出来的“超级女生”啊,即便是矬子里拔大个,也轮不到吉妃这样的容貌入宫吧。

若若也明白有时候甄选后宫的宫妃们,看中的更多是家族的实力,说白了就是政治联姻,强强联合,把皇帝和大臣们紧紧地拴在一条船上,同舟共济,一起把国家治理好。

可如果连吉妃这种相貌也能入宫,那皇家未免也太不挑了……

还有掐着腰骂人,不带脏字的咄咄逼人,这种脾性她是怎么在后宫立住脚的呢?

上一世少得可怜的宫廷剧经验被彻底推翻,若若忽然醒悟,原来千年后的现代人所了解的古代也不过是在YY而已,真实的历史也只有像她这种莫名其妙穿越而来的人才瞧得最清楚。

假如以后真的有机会回去,她可以出本书,名字嘛,就叫做。

越想越好笑,若若斜靠着墙壁缓缓蹲下来,小拳头塞进嘴里,堵住爆笑的欲望。

正副侍卫担忧地偷望着她,心说这位紫霞宫侧妃娘娘是被吓着了?怎么反应如此奇怪,垂着头,碎发遮去眼眸,身子还微微地发着抖,她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啊?

福喜颇为不满,这两个侍卫还真不懂规矩,侧妃娘娘的娇容也是他们可以直视的?重重咳了一声,提醒他们注意场合分寸,紫霞宫是什么地方,岂是可以放肆的。她走到若若身旁,身子隔离开外人的眸光,搀扶起了主子,“娘娘,您想看的也都看到了,咱们回去吧。”

这回温若若没有拒绝,任由福喜搀扶着,头像折了似的贴在胸口,她是不敢抬头,就怕被旁人瞧见了合不上的唇瓣正放肆地笑着。

原来当皇帝,也不是世人想象之中那么美好的。

正副侍卫头刚要松了口气,忽然紫霞宫门外传来一声怒吼,“好大胆的奴才,居然敢非礼本宫,来人啊,拿下!”

伴随着话音戛然而止,二十几个小太监一涌而上,不管不顾的奔着四名堵门的侍卫冲上来,拉扯厮打的最终目的是把他们都推移开,让出一条路来,供吉妃和一群趾高气昂的宫娥们通过。

都已经在紫霞宫的门前耽搁了这么久,若最终的结果还是不得其门而入,怎么来就怎么灰溜溜地回去,她吉妃娘娘以后还怎么在宫里混,说出去的话,竟是连一个小小的侧妃都压制不住吗?

她与侍卫争执期间,身边就有小太监悄悄地溜回去搬救兵,身强力壮的太监多叫来几个,靠人海战术愣是把四个武艺高强的侍卫推到门旁。

而温若若就因为晚走了半步,正好被趾高气昂地跨进紫霞宫门槛的吉妃撞个脸对脸。

尴尬,寂静无声,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全部愣在原地。

吉妃一眼就望见这个高出自己一头的女子身上穿的正是侧妃宫装,这么说,她就是把皇帝哥哥勾的神魂颠倒的贱人了?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不就是个子稍微高了些,看起来也比她年轻了些,其他的地方也瞧不出特别诱人的颜色,想到这儿,吉妃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脯,入云的高耸把温若若刚刚孕育出来的“小笼包”比下去,心里不舒服的感觉也随之淡了许多。

她并不比这个女人差,众人有目共睹。

“娘娘,您该向吉妃行礼问安。”福喜瞧见若若愣神,立即悄无声息地贴上去,以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在她身后用极快的语速提醒。

还是不可避免的撞上了,一切按照规矩来,可千万不能留下诟病,让对方能顺着侧妃娘娘的疏忽,顺杆爬上来找麻烦。

温若若的大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笑眯眯地冲着吉妃福了福,“吉妃娘娘有礼了,紫霞宫拜见。”

吉妃撞破了若若的躲闪,讽刺地撇了撇嘴,“侧妃妹妹不必多礼,你是皇帝哥哥的枕边人心头肉,本宫虽然是正妃,略比你高一些,但可担不起你这一拜。”

言毕,也不去看若若的表情,头一昂,款腰扭臀地慢慢向紫霞宫正厅而去,她身后那些个侍候的宫娥立即跟上,谁也没多说半句客气话,喧宾夺主的本事已经练至登峰造极,就连若若自己都在努力地回想,这紫霞宫到底是谁的地盘呢?

福喜气呼呼地打抱不平,“娘娘别怕,奴婢这就派人去求见皇上,等会儿有她哭的时候。”

温若若本来真没把吉妃当回事,她过来逞逞威风,说几句孬话,只要不搭理,等她觉得没趣自然会想离开。

若是福喜真的把若若避之唯恐不及的老皇帝给找来,那才是个天大的麻烦,和吉妃站在一起,若若超有自信,老皇帝肯定会立时发觉什么是真正的女性美,万一被能当她父亲或者爷爷的男人缠上了,还甩不掉踢不开,自己可真是哭都找不到调啦。

扯住福喜的手臂,若若放缓表情,柔声柔气地说:“陛下日理万机,光是朝廷大事就够他忙的了,这种女人之间的小问题就不要打扰他老人家,本宫自己可以搞定。”

最好那老皇帝早日操劳过度,以身殉国,她会快乐地扬起小手绢欢送他驭龙归天,到极乐世界吃香喝辣大享齐人之福。

福喜刚想答话,吉妃的宫娥没好气的小碎步跑了出来,不阴不阳地说:“侧妃娘娘,难道您又想让吉妃娘娘再候着半个时辰吗?哼,她在宫中的地位比您可高出不只一阶,这事儿说出去,到了皇上那儿您也占不到理。”

若若还没动怒,却把护主心切的福喜手都气颤了,牙尖嘴利的小贱人,竟敢这么和主子说话。

“行了,知道了,福喜啊,快去准备香茶招待吉妃娘娘。”再不把福喜支走,她可就要爆发了,里边那位毕竟是皇帝的女人,若若不想让忠心的福喜受牵连,让吉妃能找到机会朝她身边亲近的人撒气。

“娘娘?”福喜一听就明白若若的心思,感动莫名,“还是奴婢陪您进去吧,有个趁手的人使唤,您才不会觉得不方便。”士为知己者死,她怎么可以让单纯无害,从不知宫斗为何物的侧妃娘娘独自面对前厅里的那只“喷火母老虎”呢?

不等若若答话,那宫娥已然不耐烦,“吉妃娘娘可是还在等着。”

这回福喜倒是反应极快,凶狠地顶了句,“催什么催,主子之间的事儿哪容奴才插嘴,你跟哪个嬷嬷学的规矩,不成体统!”说罢,小心地搀扶着温若若,又换了谦卑憨厚的语气,“娘娘,您慢着点,这宫里边碍事的垃圾特别多,多久也不见小柱子他们清理,累及您行走不适,稍后奴婢会督促着下人们把破烂玩意都丢出去,免得娘娘心里不舒坦。”

若若钦佩万分,她从来都不知道福喜发起飙来,爆发力也这般惊人。

指桑骂槐那还是客气的,当着你的面,损死人不偿命,还让你哑口无言,只气地上下嘴皮子来回动,愣想不出一个词儿来反驳。

微笑着,任她带着向前走,压低了声音道:“福喜啊,今天可是你先沉不住气的喔,嘻嘻,别和不相干的动火气嘛,小心脸上长皱纹喔,今天晚上做珍珠面膜的时候,不如你陪我一块吧,把你的小脸蛋也保养保养,等将来出宫了,也好寻个好婆家。”

说到底,不管什么时候,相貌姣好、皮肤白皙的女子都会受欢迎。

福喜的气儿还没顺过来,就险些被若若逗笑了,她的侧妃娘娘啊,从来不把烦事放心头,无论发生什么,都笑眯眯的,从不着急上火坐如针扎,这份定力,叫人不佩服都不行。“娘娘,福喜没打算嫁人,等将来老了,就在宫里做个老嬷嬷,一辈子也挺不错的。”

温若若忍不住暗笑,今儿才发现,原来福喜的目标那么“伟大”,她脑海之中不自觉的现出几十载之后,福喜板着脸,不苟言笑地拎着小板子管教新入宫的宫娥的样子,挺直的小腰板和威严的气势,根本不搭她现在的气质嘛。

唉,如果有一天她要离开皇宫,定要把福喜拐了一起走,让她瞧瞧外边的天空,比起宫里的一亩三分地辽阔的太多,到时候,她开了眼界,不知道还会不会记得曾经想做老嬷嬷的志愿,八成自己也会笑得前仰后合吧。

前厅之内,分散站开的全都是吉妃带来的宫娥,想必是在门口被堵了半个时辰,怕进了紫霞宫还是这番待遇,于是奴才带的稍微多了些,再出什么变故也足以应付。

倒是紫霞宫的原班人马,都被挤到房门口,面色皆不太好,愤愤之色无法掩饰。

瞧见福喜搀扶着温若若走来,大家立即涌过去,不待吩咐,站成两排,宫娥左边,太监右边,人数虽没有吉妃可观,好歹也能撑撑场面。

善良的侧妃娘娘平素里对待下人极为和善,皇上送来的好吃好喝从不吝惜打赏,更没因为哪个手脚粗笨的打碎了碟碗就横加责罚的,这样一个像小鹿般单纯善良的主子,总让人忍不住有想呵护的欲望,恨不得帮她遮风挡雨拦去一切灾劫,让她就生活在和平安宁之中,欢笑快乐。

偏偏,该来的挡不住,吉妃一到,根本就没这群奴才插话的余地,是以大家也只能跟在若若身后,精神上支援。

进了房门,若若还没张口,等烦了的吉妃已经抢先责难,“紫霞宫,你真是好大的架子,本宫今儿算是见识到了,哼,怎么进了宫这么久,还不晓得规矩吗?你只是个侧妃,应以跪拜礼参见吧。”

膝下千斤重,跪天跪地跪爹娘,今儿只要紫霞宫往她吉妃面前这么一跪,气势上必将先矮了一截,接下来的事就得顺着她心意来。

温若若有些意外。

吉妃真是迫不及待啊,瞧她狰狞的红眼珠子,怕是现在就想叫人按趴下她,再亲自上来狠狠跺几脚。

自己什么时候招她惹她了?温若若记得很清楚,这是两个女人平生第一次见面啊。

难道是上辈子的世仇,今生见着了就得以命相搏,不死不休?

到底要不要跪呢?

真是不甘心啊,跪在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泼妇面前,再瞧见那张圆脸掩饰不住的得意,若若根本就接受不了这样的屈辱。

可不跪的话,成么?她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福喜原是站在若若身边,听见了吉妃咄咄逼人的命令,忽然伸手搀扶住若若的身子,手指重捏了下,暗示主子稍安勿躁。稳住若若,她忽然双膝跪倒在主子脚下,侧开身子,让出视线,让吉妃和她身后那帮跟屁虫可以清晰地瞧见,微微抬高的裙摆之下,一圈金光禁锢住侧妃娘娘的足踝,那傲然怒视的九爪金龙与火凤纠缠一处,华贵之间隐透庄严,不可直视。

天呐,那不是日冕帝贴身戴着的九爪金龙环吗?象征了九五之尊的无上权威,天下只此一只,是和尚方宝剑一样代表着“如朕亲临”的信物。

有此物在身,就等于是除了皇帝本人之外,持有者不仅不必向任何人下跪行礼,还要代皇上接受万民朝拜。

呼啦啦,除了吉妃以外,不管是她带来的奴才还是紫霞宫的原班人马,全部眉心贴地跪倒,三呼万岁,这回别说是轻视,就连直视都不敢了。

侧妃娘娘脚踝上戴的可是个能要人命的玩意,若惹她发怒,拖出去打死皇帝都不会怪罪,什么是先斩后奏,没读过书的奴才多少也是清楚的。

吉妃的圆脸抽搐,眼神冒火地紧凝着若若小巧的脚丫,点点金色灼伤了她的眼,刺得吉妃忍了好久,泪水还是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九爪金龙环,这么珍贵的信物,皇帝哥哥竟然给了个名不见经传的侧妃。

他难道不知道,整个后宫之内,唯有皇后才配拥有这件绝世珍宝吗?

难道,皇帝哥哥是想把这个女人捧到那尊能常伴在他身侧的宝座吗?

没有人能回答她。

因为在日冕帝的眼中,从来都没有她吉妃的位置。

吉妃自从入宫之后,连和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愈来愈少了。可自己好歹和他还有几分两小无猜的情分,然而那份情分此时看来,如此不堪一击。

福喜仍跪在若若脚下,眼神垂落在吉妃生了褶皱的宫装裙带上,一板一眼地用平淡的嗓音道:“吉妃娘娘,见了陛下的九爪金龙环您不跪,此事若传扬出去,万一陛下怪罪下来,大不敬的罪名您担待得起吗?”

哼,欺负紫霞宫娘娘性情柔顺是吧?主子不会斗,还有奴才呢,不然陛下为啥要把她从那个地方调回来,专门安排在娘娘身边呢。

吉妃死命地啃噬嘴唇,不一会儿,已经现了血色,她还恍然不觉。

忽然之间情势大变,她居然要向这个该死的女人下跪,正妃伏在侧妃脚下,传出去,比被堵在紫霞宫门前半个时辰不得门而入还丢脸啊。

可不跪,行吗?紫霞宫脚上扣的是皇帝哥哥的九爪金龙环,她不跪就等于对皇帝哥哥不敬。

尽管不愿承认,吉妃还是不敢轻易尝试背负大不敬的罪名,它若真压下来,垮的可不只是她,还有在朝野之中的整个家族,吉妃再任性刁蛮,也不敢拿自己的娘家做赌注。

此生还没受过此等奇耻大辱,好个紫霞宫,她记住了。

温若若一瞧见吉妃忿恨阴毒的眼神,心里着实叹了一大口气,天上要掉鸟屎,躲在屋里也甭想逃过去,她明明老老实实地在紫霞宫里过她的小日子,谁知这样也能和别人结仇,真想对着窗口大吼一句:TNND。

同时,一个足以令她手脚冰凉、血脉骤停的发现贯穿脑海,若若完全陷入震惊当中,竟然连对面的吉妃已不情愿屈膝跪倒都没发现。

九爪金龙环,是当日燕隐哥哥亲手扣在她脚踝上的,环扣相接处做得细密复杂,有几次若若想取下来把玩都不行,就只能任由它一直跟在身边,久而久之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从没有人告诉她,这是皇帝的御用之物。

而这一屋子黑压压的人头更是证明了福喜说的话全是真的——这还挂在脚踝上的漂亮“镯子”并非赝品。

还有,之前福喜也说了,昨天皇帝来过。

她真是个大傻瓜,居然真的相信自己凭空幻想出的皇帝是个老头子这件事,每每催眠自己,最终达到了坚信不疑。

早在三年前,那个被她骂个狗血淋头的“老皇帝”就已经含笑坐在她的身畔,无奈地听她诋毁他的声誉。

什么辣手摧花啊、老牛吃嫩草啊、有今天没明天的臭老头啊……

她冒着冷汗细数,居然都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犯上之言。

好想死命地拽乱福喜梳理好的发髻,让疼痛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梦。

醒来时,燕隐哥哥还是潜伏于宫中的刺客,身负血海深仇,耐心静候目的达成。

他就不会忽然变成了高不可攀的皇帝,明明曾离她那么近,一夕之间,又远远离去,到了触手难及的地方。

“吉妃娘娘,本宫累了,请恕招待不周。”若若冷冷抛下一句,先前看热闹的心思全都淡了,她面前跪着的是燕隐的小老婆,众多女人之间一个,大概是听说了男人在外边偷腥又奈何不得,所以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

若这么想,今日恩怨,倒也不是凭空而来,谁叫她粗心到三年都没发现摆在面前那么明显的证据呢。

燕隐哥哥,就是日冕帝。

这还真是让人震惊到想昏迷的消息。

温若若头痛地想,她还是快点回卧房,平缓一下震荡的心绪。

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若若也不管吉妃如何说,恍惚着踩着虚浮的步子往外走,胳膊软腿软脚也软,地面仿佛铺了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无法保持身体平衡。

阻挡在她面前的宫娥太监自动分开,若若一无所觉,福喜上前想拖住她的手,也被她毫不犹豫地挣脱了。

她现在好想一个人静静,不要任何人在身边,免得才有几分清晰的头脑又浑浊下去。

燕隐哥哥都能在眨眼间变成皇帝了,这世界还有什么事不会发生呢?

宫门处巨大的门槛,若若平素里进出都特别小心,生怕被绊飞了,摔倒的姿势一定会五脚朝天,可笑之极。

可今日被一系列发现震惊了的侧妃娘娘显然把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小腿抬得还不及门槛的高度,就坚定地踏出去,于是,她终于享受了一回失去重心的感觉。

若若索性直接闭上眼,等待剧痛的降临,其实有时候疼痛也是种福气,至少能把人的意识拉回到现实之中,脱离幻觉的缠绕。

太监宫娥们再想来救,已经不及,他们惊呼着跑过来,希望娘娘千万别摔着了。

疾风滑落,众人脸上的表情定格在惊讶处,若若呆呆地想,看来她平素做人不算太差,至少还是有人为她担心的。

一双有力的手臂突兀地出现,稳稳地接住了她下坠的身子,并直接揽入怀,免去了若若摔伤的命运。

她抬眸,烈日之下,光线耀眼,一个熟悉之极的轮廓,穿着威严贵气的龙袍,头顶上的帝冠,几颗灼灼闪耀的宝石,刺得她眼前一片模糊。

“若若?”颜赢皱眉看看厅里的人,旋即搂着紧紧抱着他的腰不放的温若若柔声安慰着。“我来了,没事的,乖,不舒服就闭眼休息下,没事了。”

是燕隐哥哥?!

不,或许该改口称他为“大燕国日冕帝陛下”。

她的神情冷淡,与之前每次瞧见燕隐时的热切完全不同,她挣扎着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侧妃之礼,“皇上,紫霞宫身体不适,请容许臣妾先行告退。”

说罢,不等颜赢答应,也不去理会太监宫娥们瞠目结舌的惊讶,使劲把被颜赢握着的手抽回来,潇洒地一转身,踩了轻快的步伐飘然远去。

她生气了。

全世界都知道燕隐是颜赢,为何只有她被蒙在鼓里,那滋味就像是白白当了三年的傻瓜。

别人怎么对她没关系,这陌生的世界,冷暖自知,她没有付出也从没奢求着得到。可偏偏是最信任的人,那个若若打心眼里当成了亲哥哥般的男人,居然瞒着她这么大的秘密。

哼,当初就是被他带进宫扔在皇宫最偏僻的一角,然后莫名其妙就成了某某皇帝的妃子,还是最微不足道的侧妃,闹得现在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要对她大呼小叫一番。亏她还恨声恨气的骂了“莫须有的老皇帝”整整三年,真是气死人了。

前厅里张牙舞爪,嚣张跋扈的女人是他的小老婆,就应该由颜赢去收拾烂摊子。没大没小的在一起相处这么久,若若无法一下子转变过来心情,用诚惶诚恐的心态来对待颜赢。

左右这条命早在穿越前就该坠楼身亡,再在古代被她视作亲人的男人再砍一次脑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吉妃将一切瞧在眼中,心中暗喜,这不识好歹的女人居然敢在奴才们面前让皇帝哥哥下不来台,一会儿可有她受的。

在记忆之中,日冕帝颜赢可从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男人。

他对后宫女子最基本的要求是听话,其次是要守规矩,这个紫霞宫恃宠而骄,可是一样都没做到。

若是颜赢不惩罚她,还真说不过去。

今天到了紫霞宫憋了半肚子火气,终于能找个正常的途径舒散了,吉妃肠子都要笑打结了。

已经很久没有靠得这么近看她的皇帝哥哥了,一如记忆中的模样,英挺俊美、神采飞扬,最令人着迷的地方是他那双入鬓剑眉,睫毛长长的扇呀扇的,星目清澈而深邃,鼻子直而挺,整体看来无一处不俊得动人。

可为什么她的皇帝哥哥要用这样恐怖的眼神杀气腾腾的望着她?

她她她,她可是他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吉妃啊。

“你来做什么?”忍下立即去追若若的欲望,颜赢朝九曜看了眼,侍卫立即退出去,他则不慌不忙地来到上首位端坐好,目光并未锁紧吉妃,迫人的气场却仍压得她喘息不定。

福喜端着热茶奉上,颜赢未动,只是淡淡道:“这里没你的事,去照顾娘娘吧。”

他口中的“娘娘”指的自然是若若,至于身边另一位吉妃娘娘,他要亲自“照顾”。

福喜抱着托盘走出去,心里有点小失望,本想留下来看看热闹,然后回去学给侧妃娘娘听,好逗她开心的,结果居然被陛下赶出去不许旁观。

不过,三年的相处,她还是略微明白主子心中真正的想法的,这一切在皇上眼里不过是场闹剧,根本都不及侧妃娘娘半根手指头重要。

吉妃平整心情,借由颜赢和福喜说话的机会,强自压抑住心跳,换上自以为最美丽的笑容,露出八颗小牙,“皇帝哥哥,臣妾最近耳边常常听见紫霞宫侧妃娘娘的名字,寻思着还真就没见过这位妹妹,于是啊特意带了礼物来串门子。”

挥手让宫娥取出先前准备好应急的缎子面,和一块她不喜欢的素色衣料,以示她真的有准备礼物。

颜赢瞧都不瞧,淡淡应了声,又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在吉妃脸上转来转去。

室内的气压一下子降低好多,明明还是酷热的天气,窗外蝉鸣喳喳,这不透气的前厅之内却仿佛提前入冬,连降暑的冰块都省了,宫娥太监抱头鼠窜,恨不得站得离皇上远远的,能略微缓解下被强大气场压迫的无法正常进出的呼吸。

吉妃是主子,她不敢也没有借口学下人们那样悄悄地往门口蹭,只好一边偷瞄颜赢的表情,一边呐呐辩解不停,“臣妾真没别的意思,皇帝哥哥不信你去瞧,那个女人身上可是没半点……”

“那个女人”四个字像钢针一样刺耳,颜赢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吉妃就好,没想到就被这轻佻的代言词把真火都激出来了。

还没找她算账,张狂的吉妃倒想来个恶人先告状,他在紫霞宫里上上下下布置了多少眼线,连扫地的杂役都是精挑细选的,最初是为了颜初瑶和温若若交换的事要做到最大保密,到后来就单纯地想保护若若的安全,想让她在一个相对单纯安宁的环境下长大。

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让人打扰了她。

本来该由他亲口拆穿这无伤大雅的隐瞒,却阴差阳错地被若若知道了。这小妮子本来心思就重,过去对妻妾成群的“老皇帝”第一印象奇差,每每提起都是极度厌恶的口吻,现在还不知道心里要生出多少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呢。

他有些后悔当初答应那些大臣们让一群只懂得凑在一起无聊八卦的女人进了宫。

现在更恨不得学父皇的做法,一股脑的把这群只会穿衣打扮、外带拈酸吃醋给他添麻烦的女人都踢出去,还耳根子清净。

“吉妃,朕命人在门前守护,不许闲杂人等出入紫霞宫,你竟敢抗旨不遵,擅闯而入吗?”颜赢二话不说,先扔一顶大帽子扣过去,砸这女人个晕头转向再说。

吉妃果然脖子一僵,灰溜溜地抬起头,确定颜赢不是在和她开玩笑后,头皮发炸地直接屈膝跪倒在地,“皇帝哥哥……”

“谁容许你如此称呼朕的,既然入了宫,你难道不晓得规矩吗?”颜赢冷声打断,咄咄逼人,此时对吉妃恨之至极,丝毫不再顾忌她毕竟是个女人。

“可是,人家从小就是这么叫皇帝……”颜赢一记冷眼,硬是让她把“哥哥”二字又吞回到腹中,不情不愿嘟囔道:“陛下!”

颜赢心中还惦记着若若,她那抹受伤却不哭泣,强忍着无助的可怜表情总在眼前晃,哪里还有心思跟吉妃搅和,挥挥手,颜赢赶苍蝇似的不耐烦,“行了,你下去吧,以后最好不要再来这紫霞宫,这里不是你这种身份可以进入的。”抬眸,顿了顿,直接下了道圣旨,“吉妃不懂规矩,顶撞皇上,不尊圣旨,本当罪无可恕,但念在开一面,罚她禁足半年,独居宫中,以反省过失。”

吉妃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不可置信地望着颜赢,“皇上,臣妾知道错了,皇上……”

颜赢登时立起了眼睛,“再废话就禁足一年!”

对付这种多话的女人,威胁永远是最有效的,那哭泣的尾音戛然而止,只是身子不停哆嗦着,如风后落叶般无法抑制。

得到了日冕帝的允许,同样战战兢兢的宫娥们上前搀扶起吉妃,快速离开。

她们来时气势汹汹,离去亦风卷残云,这一场闹剧因为日冕帝越级插入,而变成了紫霞宫一面倒的胜利。

自此之后,这座与冷宫挨着的破旧宫舍成了百十名女子的头号公敌,上至贵妃,下到对日冕帝抱有幻想的宫女,无不恨之入骨地期待着什么时候等到陛下对这紫霞宫失了兴趣,大家一股脑涌上,好好踩几脚,再扔几块石头下去,砸她个满头包。

紫霞宫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九曜的人没守住宫门,他面上无光,不等颜赢责备,已经先蹦出去教训那几个没用的侍卫。叫他们来这儿吃干饭的?居然还是把这些让陛下头痛的宫妃们放进来闹事。

教训归教训,九曜其实心里也着实是同情,以侍卫的身份去拦宫里的娘娘,换成是他也算高难度挑战,能拖住时间等颜赢过来救场,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紫霞宫的宫娥太监们个个喜气洋洋,皇帝站在自家主子面前,连正妃娘娘的面子都削了,以后在宫中,紫霞宫就成了一处特别的所在,奴才们走出去也要把脑袋昂起来,先前在外边受的窝囊气总算是一扫而空了。

他们轻手轻脚麻利地将一切恢复原状后,就躲到主子看不见得角落不出来碍事。

跟随在颜赢身后而来的太监总管孙安先回了一趟勤政殿,把皇上喜欢穿的便服都取来,服侍着颜赢穿戴整齐。

当自己彻底变成了若若眼中的燕隐哥哥,颜赢才叹了口气。

另一边还有个更不好搞定的小妮子需要去哄呢,他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经验,只好趁着换衣洁面的时间心里暗暗盘算,若是拿出对颜初瑶的那套,若若肯定不依,连哄带骗的非让她更生气不可。

燕隐在若若心中是什么地位颜赢心中比谁都清楚,她是真的把他当做亲人对待,也正因为期待值太高,被戳穿的隐瞒和欺骗才愈发不能接受,先不论初衷的好坏,光是三年愣是没露底儿就是不可饶恕的大过错。

边想着,人已经来到了若若的卧房门前,紧紧关闭的房门和静悄悄的房间仿佛显示着里边没有人,可颜赢闭上眼,却能清晰地听见浅浅啜泣声从角落中传出,极力压抑着,似并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颜赢的身子贴在门边,手指弯曲,轻轻叩门三下,并没有自报家门。

他知道若若一定知道门外是谁。

若她肯见,稍后便会亲自打开门,让他进去,将一切的隐瞒解释清楚。借口也好,真实也罢,只要她想听,没有什么矛盾是无法化解的。

可若是她暂时还不想见,颜赢也不会勉强,这件事给若若究竟造成了多大伤害,他真有些拿不准,心里不是没有内疚的,十分责任九分在他,既然事情被拆穿了,除了真诚地求得她的原谅之外,颜赢不想走任何捷径。

卧房内仍是安静一片,若若的身子没有动,蜷缩成一团,双臂环膝,头深深地埋在两腿之间。

她的呼吸声淡得几乎听不见,颜赢必须屏息凝神才听得到。

这小妮子,是在哭吗?她怎么就不能像颜赢所熟悉的那些女子似的,朗声笑大声哭,等疯狂的发泄完毕,心底的怒火大概也就消了。偏偏她连伤心都是压抑的,喜欢用小拳头堵住嘴,不让声音外泄,或许是不想让任何知道她的难过吧,从小没有父母,靠自己的力量独自长大,即使是软弱也只能藏在心底,坚定地忘记她还是个小女孩儿,还需要别人的照顾。

颜赢几乎忍不住地想立即冲进去,不顾一切的将她圈入怀,拂去她自小沉淀在心底的不安。

可,今日情绪的爆发正是由于他的隐瞒,算起来他也可称之为是罪魁祸首,冒然闯入,会不会引起更大的反弹呢?

患得患失,进退两难。曾几何时,日冕帝颜赢也会被一扇薄薄的门板挡住踯躅不前,他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又扬起了手,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三下。

若若仍旧不理会,甚至没有移动蜷缩的身子,仿佛是进入了一种入定的状态,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也不会发出响声让别人听到。

颜赢便沿着门板坐下来,天空阴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压抑的空气迫使燕子低空掠过,还有许多小蚂蚁挣扎着搬家,在紫霞宫门前稍显破旧的小花园内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转瞬即逝。

瑶瑶的离开,若若的到来,好像就发生在昨天,还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不知道瑶瑶在那个世界好不好,有没有找到她要寻的男人,是不是也会和若若一样受了委屈只能躲在房间内无声哭泣,还是会有一双大掌怜惜地擦去她晶莹的泪花。

从小到大,颜初瑶的恶形恶状让颜赢没少吃亏,她永远都和父皇是一国的,不论老头子说什么,她都会欢欢喜喜的去做,哪怕她唯一的亲弟弟会因此遭殃,被打得上窜下跳,全身淤血。

是因为她早就预测到了三年前的分离,所以要故意磨练他吗?

现在已经没有人能给他回答。

若是瑶瑶还在,发现若若被他欺负得躲在屋子里哭,准会揪起他的耳朵逼他去道歉吧。

唇畔不可自抑地涌起一抹无奈的浅笑,颜赢抬高手臂,照旧在门框上,轻重适度地叩了三下。

几乎每隔一会,他都会重复这样的动作,以此告诉若若,他还在门前等候,假如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出来,就算若若像瑶瑶那样骑在他身上拳打脚踢也没关系,他不会反抗,全都任她由她,只要若若不再这么伤心。

月上中天时,福喜再次端了热茶热饭送过来,“陛下,先用些晚膳吧。”

颜赢摇摇头,挥手令她走开。

一更,二更,三更……

他耐心地守在门前,一心一意地等着若若愿意打开门,夜的静谧抹去了许多愁绪,有时候可以如此随性地去做一件事,也是种难得的幸福。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停止早朝的准备,权当是为自己放个大假吧。

九曜自小就跟在了颜赢身边,最了解皇上的性子,大多时候,日冕帝是威严的、霸气的,可终究他不若先皇一般可以真的做到无情,颜赢的心有很大一部分是滴水般的柔软,那是为他的母亲、姐姐准备的角落,为宠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他可以退让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如今,在这狭小的特权名单上,又多了侧妃娘娘一人。

所以,九曜虽然将颜赢和若若的对峙看在眼中,却没过来插手相劝。

皇上本来就是大燕国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留给他的私人空间着实不多,九曜也不忍心让这个从小就一肩挑起重任的主子偶尔一次人性化发泄在半途戛然而止。

自从长公主走之后,他已经很少在公事之外为某件事任性,若是这样能令他心里舒服些,又何必劝来劝去的让陛下心中烦躁呢。

紫霞宫门外,依旧是四名孔武有力的侍卫站岗,若有外人出现,侍卫的人数会在瞬间增加到十几人,虽然这样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九曜深信像这次被吉妃娘娘靠“人海战术”闯进来的事不会再发生。

太监总管孙安忙活完勤政殿那边,急匆匆地赶过来。

宫里发生的事,只要有人看见,他必然会得到消息,大小太监、宫娥还指望着被孙总管提拔,这种通风报讯的事儿是最快得到孙安赏识的途径。

吉妃娘娘到紫霞宫侧妃娘娘这儿闹事,半途陛下赶到拉偏架,不只没责备侧妃娘娘无礼退场,还把吉妃娘娘撵回了宫中禁足半年,到现在皇上还留在紫霞宫里,扔下一摊子事儿不管,而且那边的情况已经断了,孙安知道除了亲自跑一趟外,没有人能越过内侍营把情报传到自己耳朵里。

于是,孙安找了点要皇上亲自决断的事儿,颠颠地跑来了。好不容易进了紫霞宫,远远瞅见皇帝守在人家门前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一缩脑袋,拱回到九曜身边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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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娃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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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呛辣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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