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两个人的孽缘
第5章:两个人的孽缘
两个人的孽缘要从几天前说起。
台湾。
黑吟铃面对贾斯文的再次求婚,真的是哭笑不得。
“我是认真的。”贾斯文特别选择一家高级的西餐厅,向她提出求婚。
她啜了一口玫瑰花茶,没有回答。
“如果你觉得自己仍在服丧期,我可以等。”他仍然企图说服她。
“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她提出了个尖锐的问题。
“这”他一时哑口无言。
她直直地看着他,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十八岁就被迫出嫁,二十岁再嫁,二十三岁三嫁,但这几年来,仍有些相信“命好不怕运来磨”的男人希望和她交往,却都被她拒绝,因为她不想应付男人,不想再经历生离死别。
虽然她对她的先夫们没什么感情,但她还是很难一再面对这种感觉。
贾斯文为了扳回颓势,于是提议道:“我知道你对艺术有极深的爱好,不如我们一起去趟美国艺术之都波士顿,然后再往西走,可以看看宽广的中西部草原,还可以去参观有百年历史的黄石公园,甚至可以去……”
“这些我都可以自己去啊。”她打断他。
“那就当做我们是不小心在同一个旅行团偶遇的旅客。”他还是不死心。
黑吟铃又啜了口花茶,“你为什么不放过自己?”
他人长得也不差,家境也很好,在大学担任艺术方面的老师,一直是许多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没必要这么委曲求全地追求她。
她的心老了,实在没力气和他耗。
贾斯文更加积极地说服她:“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你也许会嗤之以鼻,但是我想说,你刚才那句话的上一句,应该是饶了对方,就是放过自己,你一直深陷在三次丧偶的情绪里,也许你在内心已渐渐相信中国人所说的,自己是个克夫的女人,因而不愿再尝试下一次的机会。但如果有一个男人,他不信这些,而且愿意敞开心房,你又何必强制禁锢自己年轻的灵魂?”
黑吟铃睇着他,久久不发一语。
贾斯文是这些年来,在她身边讲话最有内容的一个,也许她一辈子都碰不到一个乍见对方,就会脸红心跳、小鹿乱撞的男人,如今有个言语不算是太乏味的男人,愿意陪她一起去音乐之都波士顿……
多个人,也许安全些。再说,多年来,她一直想进波士顿大学进修,何不趁这个机会去看看那里的环境呢?
反正如果他到时令她困扰,大不了分道扬镖便是了。
“好,就依你的意思去做吧。”终于,她回应了。
“谢谢你,吟铃。”他喜出望外地说道。
“谢什么,我们不过是搭同一班车偶遇的旅客。”她还了他这句话,也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不。”他的态度突然变了。
黑吟铃直觉不妙,这个贾斯文常有出人意表的举动,这是她两年来对他的观察所得出的结果。
“我希望你以我的未婚妻名义一同出游。”他坚决地说。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往前一大步,他当然要好好把握机会,强势介入她的生活,解救她强制禁锢的灵魂!
男人真的不能给他甜头吃。她冷笑了声。
“你尽管笑吧,但我仍会认定你是我的未婚妻,而且我也会在出国之前,将我名下百分之九十的财产移转到你名下。”他很坚持。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她打断。
“你不怕命运?我可能让你的命不保,”
“我已经说过,我不怕!”他就像一头栽进爱河的人,什么也不管。
“你疯了。”她泼了他一把冷水,希望他作罢。
可是他却依然坚持道:“也许吧,那就让我疯狂!毕竟人生难得有几次可以碰上自己锺爱的人。”
她总觉得他说得有些悲壮,奸像不是去旅行,而是去……赴死。她真不想用这个词,但隐约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拥有的已足够了,你难道忘了?”她提醒他。
“我知道你的一切,但这是我的心意。”贾斯文迳自说道。
“随你吧。”不过是趟旅行,随他怎么做。再说,他未必会像她的三任先夫那么倒楣。
“谢谢你,谢谢你。”
贾斯文伸出大掌准备握住她的柔荑,她立刻闪过,马上提出警告:“你可以自称是我的未婚夫,也可以随意安排你的财产,更可以安排旅行的路线,但有三点你必须配合,否则我们就各走各的。”
“你说。”
“第一,我一定要去波士顿,第二,你不可以触碰我的身体,第三,绝不同房。”她没有商量余地说出自己的条件。
他显然有点失望,但还是说道:“没问题。”
近水也许不一定先得月,但总有机会先近月。能够近月,自然就比其他远观者拥月的机率大。
他愿意赌这一把!
美国,波士顿。
广场路上挤满了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们,与一辆辆写着前往不同方向的双层巴士。
车旁有着一堆衣着整齐的导游,正在门边大喊着自己的旅客上车。
一时之间,原本各据一方的旅客,都匆匆赶往自己的巴士门前。
“往波士顿市区及黄石公园十五日游的旅客,请搭乘金龙八号车。”
贾斯文听到是他们所属的旅行团,绅士地拖着黑吟铃及自己的行李,往金龙八号车挤去。
看到人来人往,奸像菜市场的吵杂情况,黑吟铃一下子感到亲切起来。据她了解,美国的旅行团通常素质很高,看来贾斯文并没有找到最好的旅行团,所以才会加入这种所谓的平民团。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只要他遵守行前的约定,就一切随他吧。
就在他们的行李就绪之后,导游赛诺便开始点名,点到最后时,他一再喊道:“白逸夫!白逸夫?”
这时,一抹高大的英挺身影,三步并两步地跨上巴士的阶梯,“我是白逸夫。”
白奕夫为了避人耳目,所以将自己的名字做了小小的更动。
他真的换了一身行头,但仍从那些廉价品中找出适合自己品味的衣裤,依旧是白色的PoLo衫,外加水蓝色的牛仔裤,球鞋没变,但听从蜜雪儿的建议拆了鞋面的商标,至于高级的Hermes旅行提箱,他可不想破坏它。
这可是他的最爱,全球限量二十个,犯不着为了一次假期而弄坏它。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一阵骚动,尤其是单身女郎,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可口的猎物。倒是赛诺松了口气,人总算到齐,可以启程了。
“白先生,你的座位就在我的旁边。”赛诺说道。
“谢谢。”
白奕夫坐下,随意瞄着窗外,意外从暗色玻璃窗的投影里,看见了一张美丽却看似对世事淡漠的精致脸孔。
以他对女人的经验,这个东方娃娃绝对不超过二十四岁,但她老成的神态却和那张年轻的脸蛋格格不入,至于她身边的男子,虽然算得上称头,但仍配不上她。
黑吟铃仿佛感到有人在看她,而且是道强烈的质疑波光,于是往墨色玻璃看去,试图找寻那道波光的来源,结果,白奕夫那如神只般俊美的混血脸孔,就这么直直地撞入她的眼底、心底。
她第一次有种呼吸急促的感觉,而且还伴随着急速的心跳声……她是怎么了?
她很想逃开那双眼,但就是栘不开目光,仿佛被磁石吸住了,怎么也挪动不了。
“吟铃,暍点冰玫瑰花茶吧。”
贾斯文的声音,唤醒了她犹如被下咒的神志,她这才抽回眼,下意识地暍起花茶。
“你的睑好红,是不是发烧了?”
他准备抬手摸她的额头,她马上制止,“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他有些恼,低声进了句:“我是你未婚夫,难道也不能?”
她将水杯交还给他,“莎士比亚第一百二十页的第三句话写了什么?”
贾斯文其实记不得莎翁说了什么,更别说第三句写了什么,也许是不可忘了自己承诺的字眼吧!
他认栽了。
黑吟铃其实也不知道莎士比亚在那页、那句话里说了什么,这么做只是不想破坏才开始的假期。
倒是白奕夫笑了。
因为他熟读莎士此亚,这句话和他们的对话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这女孩显然不是聪明过人,就是个骗子。
他真替那个可怜虫感到悲哀,看来他的看法百分之百正确,这个男人完全配不上那个诡异的女孩。
不管她是否是骗子,或是聪颖过人的俏佳人,他都算是开了眼界。
“各位旅客,我是你们的导游赛诺,从今天起到整个旅程结束,我会尽我的全力带各位吃最好、看最好、住最好的……而你们只要做一件事,就是忘了自己的身分、地位,尽情地享受接下来的假期。”
掌声顿时响起,整车人快乐地航向未知的行程。
“这里就是闻名全美,甚至可以说是闻名全球的波士顿大学,这里是培育知名音乐家的摇篮。也许台湾很多音乐系的莘莘学子会选择到维也纳进修,但如果各位能更进一步了解,就会知道波七顿的音乐系才是顶尖。”赛诺向车内的旅客,解说右手边所看见的校园。
黑吟铃一路上那双事不关己的眼神,倏地放大直往外看。
这所学府是她的梦想,她一直想来这里,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求学。她现在只想马上下车,去逛逛这梦寐以求的校园。
“现在,我就带各位到这所大学逛逛。由于巴亡车不能入内,所以会先开到大学校门口,然后我们再一起下车看看这所美丽的学府。”
赛诺话才说完,巴士左后方突然出现一辆改装过的巨型吉普车,往巴上直直撞了上来。
紧接着就听见砰砰的巨大撞击声,继而是全车旅客此起彼落的惊喊声。
短短的十秒钟,原本欢乐的气氛,顿时化成不绝于耳的惊痛声及哭泣声。
黑吟铃在车子遭受撞击的瞬间,感到一阵力量的拉扯,待她回过神来,便发现她被在贾斯文的下方,耳边还听见他气如游丝的喜悦声:
“我终于可以抱住你,可惜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话落,他便断气了。
她轻轻地从他的身下爬了起来,思绪陷入一片空白,耳边那些吵杂的求救声,被她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她的手臂在流血,膝盖也有些擦伤,但她完全没有感觉。
贾斯文走了,第四个男人间接因为她而死亡。
她该自责的,但她又觉得无辜。
她不是神,又怎么会知道这一趟旅行,会成为贾斯文的死亡之旅?亦如她不知她前三任的丈夫,会因和她结婚而骤逝一样。她也不过是命运之神手中的一枚棋子,只能照着既定的格子前进或后退啊!
突然,她低下头,亲亲贾斯文的额头,“别了,谢谢你爱护我。这是我欠你的亲别。”
至于去巴士后方上厕所的白奕夫,才刚出厕所,便感到车子遭到剧烈撞击,他当下立刻往前冲,仿佛有股动力告诉他必须这么做,所以他丢下一旁呼喊求救的旅客,来到黑吟铃的座位前。
他很惊讶她异于常人的冷静,“你的未婚夫还好吗?”
她轻轻拾眼,望着他那双极具魅力的蓝瞳,心脏又迅速动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总能够带给她这种源源不断的生气。
见她不语,白奕夫直觉她并非表面上那么冷静,连忙问了句:“你呢?你还好吗?”
突然,她有种想放声痛哭的冲动,但泪水仅聚结在胸口,一滴泪也没落下。“他走了,我还好。”
话一说完,一阵晕眩直扑而来,眼前一黑,她便往前倾。
白奕夫旋即接住她,将她抱下了车,下车前他瞥了司机与赛诺一眼,他知道他们已无生息。
下车的第一件事,他立刻打手机报警,另外还通知蜜雪儿,为他找来他的私人医护人员,医治这个陌生女子。
不久,警车及救护车自远而近驶来,而白奕夫则带着黑吟铃,匆匆坐着刚来到的私人座车,离开现场,因为他不宜曝光,尤其在救了这个他人未婚妻的时刻,更不适合公开露面。
良心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急着救她,而且为了她,他放弃了他最爱的Hermes旅行提箱。
多日后
黑吟铃与白奕夫选了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厅坐了下来,
她着了一袭黑色的丝质洋装,略施薄粉,小巧的朱唇涂了她最喜欢的淡咖啡红口红,冷中带艳。
她一百七十四公分的身高对东方女孩而言,有些鹤立鸡群,但对一百九十四公分的白奕夫来说,却显得娇小。
白奕夫今天仍然是一袭白色的PoLo衫,搭配米色的休闲裤,但这些可都是真正的高档货。
原本就俊美的外表,搭配着名牌精品,让他有如太阳下的真钻,闪耀着令人无法逼视的高贵。
这几天的短暂相处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一次很特别的经验。
黑吟铃从没遇过一个陌生人,让她感觉像个熟悉的明友,而且也从没遇过一个人,样样高人一等。
而白奕夫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一样的东方女孩。
多年来,他女友一个换过一个,就是没有和东方女孩交往过,因为他认为那些女孩,说好听点,是心思单纯;说难听点,是专业知识不够,常识又不足,外加她们娇小没料的身材,实在引不起他的兴趣。
他对女人的要求极严,认为西方美人在体态与轮廓上,真的比东方娃娃强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她们在这地大物博的土地上成长,见多识广,并常自诩为“地球人”,更以宏观的眼光去看世界,和她们对话也就丰富有趣多了。
但却没有想到他这一趟平民旅游,意外地发现一个自己向来瞧也不瞧的东方娃娃,竟有双难懂的瞳眸与神秘的气质,如果他不细究,很难从她的口中、眼中找到真实的答案。
她仿佛看尽干山万水,却又静静矗立在一角,像是哪儿也没去过。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组合,尤其她还这么年轻。
“打探完了?”黑吟铃像是明白什么地问道。
他浅笑道:“你不瞧我,怎知我打探你?”
她冷哼了声,“谢谢你这次的出手相救,我代我的未婚夫向你致上最深的谢意。还有谢谢你的私人医护人员对我的救援,让它们没有留下疤痕。”她瞄着自己的手臂与膝盖。
“举手之劳罢了。”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许白逸夫只是个假名,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记住你这份人情。这是我为你选购的小礼物,希望你收下。”她递出印有玫茜百货的精品袋,而且还好大一袋。
“不用了。”他推拒道。这家百货公司的东西全是他们白家的,要什么没有?
“打开看看再拒绝。”她不疾不徐道。
他看了看她,蹙着眉心,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有把握。
“就看一眼吧。”良心说,这实在不像她的作风。她一向懒得和人说话,偏偏对他就是不一样。
她清楚地知道,这绝非因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么简单。
白奕夫于是打开提袋,一见那眼熟的色泽及形状,怔了下,“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上车时拿着它。”她说得轻描淡写。
“原来你也和车上那些女人一样注意我。”他糗道。
她愣了一下,原来她注意过他,只是当时不自觉而已……
为了选购这个旅行提箱,她可是费尽心思,并以原价的五倍价格让该店的人迅速从法国调货来。
这一切的一切,她从不曾为他人做过,这次为什么会破例?她隐隐知道答案,但她不想让他知道。
这种男人是众星拱月的高档货,若不是人家的老公,也会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她这种“记录不良”的女人,和他不是一挂的。
不是她瞧不起自己,好歹她生活检点,还是个清白寡妇,再说,她生活富裕,根本不需仰赖男人的供给,而且,她已不再相信王子与公主从此过着幸福日子的童话。
四个拉她结婚的男人一个个先后入土,这种厄运发生的机率太高了,所以他又何必让下一个男人受罪?甚至……
“这礼我收下,谢了。”他的出声打散她的神游。
“那我们就此别过。”她准备离开了。
“几点的飞机?”他也站了起身。
“两小时后。”她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那”他停顿了一会儿,想说什么又打住。
她浅浅笑道:“就祝我一路顺风吧。也许这次不会再有屠龙骑士。”她暗指若发生空难,应该不会再有另一个好管闲事的人先行救她。
他顿时觉得她不像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倒像个看尽千帆的老太婆。但她那姣美的外表,在在证明她是朵正盛开的黑玫瑰。“好吧,黑玫瑰,祝你一路顺风。”
“谢了,白骑士。”她也玩笑的回敬他。
两人一同走到门边,他为她拉开餐厅的玻璃门,一时间,只见镁光灯此起彼落闪个不停。
黑吟铃虽然不知发生什么事,却没有半点闪躲的动作,反倒是白奕夫急忙为她遮住镜头,而他身边的两名保镖立刻将他们带离现场,迅速钻入他的宾士车,扬长而去。
“我送你去机场吧。”他语气平静,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你究竟是什么大人物?”她终于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也许你才是大人物。”这些天他一直刻意不看、不听任何社会新闻,因为他放自己半个月的假,所以尽管车毁人亡这种大事发生在他们之间,他也不想去回想那些不愉快的片段,自然也就不知道黑吟铃的身分背景。
她知道他不想说,她也不勉强。
“我的名字在台湾也许是个有名的符号,但在这天大地大的美国,却算不了什么。如果你的符号有办法让我快速通关上飞机,我再欠你一次人情,他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给我通电话,我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她递出她的名片。
他再次觉得她像一本书,而且是一种他不曾涉猎的书,他有种冲动想将她买下,但又怕这只是一时的冲动,反而让真正懂她的人错失阅读的最好机会。
于是,他选择放手。
“好,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他取走她的名片,瞄了上方的中文名字黑吟铃。
的确是少见的“铃”,以吟唱发声的黑色吟铃。
她突然以少见的俏皮语调说道:“如果你认为我是在钓你,那么你可以将这张名片丢了、撕了,或是随便处置都可以。”
“你该多笑。”他慎重地将她的名片放入他的皮夹内。
“这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她回应道。
白奕夫再次惊叹。她是如何知道自己几乎很少笑!?
这几天,他对她已经算是笑得很多的了。
好个奇特的女子!
到了机场,黑吟铃真的被送入快速通关道,这在美国九一一爆炸事件之后,的确不是件简单的事,他却办到了。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奕夫望着她修长的背影,走过通关口,心头彷佛有块石头压着,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跨了一步,打算喊住她,但手机却在这时发出蓝色多瑙河的铃声。
这铃声是他父亲找他的铃声,也代表他的短暂假期结束了。
他打开话机,双眼仍然盯着黑吟铃的背影。
突然,黑吟铃转过身来,原本准备开启的朱唇,却在看见他接电话的动作后打住。
她本来在赌,如果她回头时,他的目光与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她会向他要电话,还会告诉他自己最私密的联络方式。不论他何时想找她,都可以找到她。
可是,他飘动的目光及飞离的心思,让她断了念。
于是她朝他笑了笑,挥了挥手,再次转回身子,往登机门走去……
而白奕夫也在失落中,目送黑吟铃消失在登机门。
父亲的责备声这时从话筒的那端传来:“你这个好儿子,你知道自己和什么女人沾上了边?”
“你在说什么?”他仍旧未回神。
“那个黑什么的女人是个寡妇,而且是四个男人的遗孀!你给我立刻回到办公室来,自己看看即时新闻报导了些什么!”白爵士又怒又气地甩上电话。
黑吟铃是寡妇!?而且先后有四个男人为她而死!?难怪她年纪轻轻就这么老成……
不,媒体唯恐天下不乱,他不能尽信!
虽然这么想,但偏偏还是受到影响,他立刻令身边的保镖驱车返回公司。
白奕夫一回到他的办公室,白爵士便冲到他的面前按下前方的液晶电视,萤幕上立即出现耸人听闻的标题
黑寡妇,黑心肝,先夫才火化,即搭白贵胄。
他那双剑眉不由得蹙了起来。
接着他又听见电视记者的播报声:
“台湾名女人黑吟铃先后嫁了三次,先夫均在婚前意外骤逝,使得她在一夜之间,由穷困的平凡女孩成了富孀。
这次她又与准夫婿贾斯文前往波士顿度假,中途发生车祸,贾斯文为了保护她,意外死亡。由于他在生前便将名下百分之九十的财产,全归入黑吟钤名下,今黑氏又添一笔遗产。
至于仅受轻伤的她,因为受到美国最富有的单身贵族,也是玫茜连锁百货公司、白金金控公司负责人之一的白奕夫所救,所以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恢复健康。
外界猜测,有黑寡妇之称的黑吟铃,在事故之前便与白奕夫有深厚的交情,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为他所救。
记者们并拍到他们共同进出餐厅的情况。
“旧人尸骨未干,新人已搭白门,好个黑寡妇!”
白爵士待儿子看完整节报导之后,冷厉说道:“给我离那女人远一点!我们白家的信誉与事业胜于一切!”
闻言,白奕夫俊绝的脸上布满了寒霜,“你当我还是当年那个十岁的小孩?”
他的反驳,让白爵士怔了下。
奕夫的母亲去世这么多年来,不管他给他什么样的训练或是命令,奕夫总是咬牙达成,从未掉过一滴眼泪。有时,他会自问对小小年纪的独子,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但事实证明,铁的纪律、钢的训练,是造就奕夫今日纵横商界的重要因素。
只是儿子能力越强,他们父子的关系却越疏远,然而即使如此,奕夫也从没像十五天前那样,不顾一切地放下工作,跑去旅行,甚至和不名誉的女人扯上关系,更没有如此顶撞过他。
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白奕夫永远都是他白爵士的儿子,是他们白氏集团的接班人,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事实!何况是一个不知羞耻、贪得无厌,甚至可以说是扫把星的克夫女人。
白爵士将一叠照片甩在桌面上,“这里有一叠名媛淑女的照片与资料,我限你一个月内成婚,否则我会取消你在白氏所有的股份及财产!”
白奕夫也不客气地将它们全部扫入面前的垃圾桶内,同时按下对讲机,“蜜雪儿,将垃圾桶的资料全送到碎纸机内搅碎!”
“你敢!?”白爵士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向来与他维持表面平和的独子,敢这么忤逆自己。
“我不是敢不敢,而是想不想这么做。”他不愠不火地说道。
“你若想变成一文不名,你就这么做做看!”白爵士怒火冲天地威胁道。
“父亲大人,您大概忘了,这七年来,白氏百分之九十的净利都是我由这里变出来的。”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就算离开这里,我也不会一文不名,倒是白氏的股价会应声落地。”
“笑话!白氏的人又没全死光了,走了一个你,难不成公司就不能运作?”他明知儿子的话是事实,但仍不服输。
“当然可以运作,但您老就必须终日以公司为家,如此做,或许可以振兴它的绩效的百分之十。”他冷血的分析。
“该死的孽子!”白爵士恶咒。
“父亲,法国人是不会这么说儿子的。”法国人一直以开放、自由为荣,几乎看不见哪个父母会这么诅咒儿女的。
“你你”他突然胸口一窒,险些昏倒。
白奕夫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扶住父亲,但白爵士却将他一把推开,“我还没死!”
白奕夫心头一阵拧疼。这让他想到母亲的死,她正是死于心脏病,而且就那么几秒钟,便往生了。
也许母亲的去世,也是他潜意识不选择东方女孩当伴侣的原因之一吧,因为她们常看起来弱不禁风,韧性不足,使得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她们。
只是这一次,他遇见了一个和他认知中完全不同的东方女子,改变了他多年的成见。
蜜雪儿也在这时走了进来,手上端了杯茶递给白爵士,“总裁,先请坐下喝杯茶,顺顺气。”
“蜜雪儿,你真该管管你的老板!”白爵士直指着自己的不肖子。
蜜雪儿露出了幽默的笑容,“我也希望啊,可是他没娶我的女儿,所以,我的资格不符。”
白爵士忽然抛出一句话:“那好,就让你的女儿嫁给奕夫!她叫什么名字?”
蜜雪儿知道总裁这会儿是气昏了,当然不敢造次,正在想该怎么回答他时,白奕夫却开口了:
“一个月内,我会给您一个媳妇!人由我选,您不得有异议。之后,您老就退休,股份全过到我的名下,从此不可以非理性的方式,命令我做任何事。”他的睑上没有泄漏出半点情感。
母亲在临终前要他好好孝顺父亲、听父亲的话,所以他总是咬牙完成父亲所有不合理的要求与训练,不吭一声。
但是,长久以来,父亲那种冷血得不近人情的训练,也使得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因此他在独当一面后,即多次与父亲抗衡。
然而他老人家刚刚险些跌倒的身影,却让他忆及母亲心脏病发时的揪心之痛,也让他惊觉到父亲老了。所以,他才决定让步,如他老所愿。
仔细回顾,他能有今日,都拜父亲所赐,他刚刚倾倒的身影,只是再次提醒他,父子的关系永远断不了。
然而反骨、倔强的他,很难完全放下身段,表示臣服。尤其婚姻大事有关他的自由与情爱,教他无法接受任凭他老全权做主。
同意娶媳妇是对他老人家一言难以道尽的情感,但这女人必须由他来决定,也算是一种柔性的抗议吧。
白爵士本来就是要宣布退休的,公司所有的持股也一并要纳入儿子的名下,只是奕夫闹出这种事,让他气得非给他一点教训不可。
他深知儿子不喜欢受拘束,便以逼婚为由,让他尝尝那日率性丢下工作的代价。
他绝对相信姜是老的辣,这场战争,赢家绝对是他。
白奕夫也有他的盘算,他父亲要的是一个媳妇,那他就给他一个媳妇,但那人绝对不是他的老婆,而只是他们白家的媳妇。
但,他要上哪找个“适当”的白家媳妇……
其实以他的条件,要找个女人结婚不是问题,但眼前麻烦的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既不觊觎他们家财产,也不会阻碍他的私生活,而且离婚方便的适当人选。
这时他的鼻端忽然传来一股玫瑰花的香味,让他有了某种联想,他立即问道:“蜜雪儿,你给我父亲暍的是什么茶?”
“玫瑰花茶,而且是法国原装进口的。”她答道。
白奕夫的双眼霎时亮了起来,他知道要找谁来当他们白家的媳妇了!
他走向门口,拉开办公室的大门,“二位请吧,我要打通求婚电话。”
白爵士和蜜雪儿虽然不解,但还是离开了。
关上门,白奕夫执起父亲并未饮用的玫瑰花茶,浅浅啜了一门。
法国玫瑰的香气果然不同凡响!
不久之后,他的父亲将会见到一个令他老大开眼界的儿媳妇,思及此,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
看了看手上的瑞士镂空古董表,心忖这个女人应该还没到家,但是他还是决定先拨通电话过去。
铃……三声电话声之后,答录机便传来那女人不温不冷的调子,“我是黑吟铃,有事请留言。”
“我是白奕夫,有事找你研商。方便时,请回个电话给我,任何时间都可以,我的电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