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寝宫
第七章寝宫
元政桓与起身,莫寻用力按住他的身子,急急开口:“主子,让属下去!”他去,总比元政桓去来的好。且,茯苓还在里头,他也担心着。
不过,是先救茯苓,还是先救尚妆,此刻的他,根本不知道。
也许,他会……
咬着牙,他不愿往下想,推了一旁的太监,将那桶水直直地从头顶浇下来,而后,直冲进火场中去。
元政桓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紧紧地握紧了扶手。
慕容云楚却是一惊,他竟然忘记了还有元政桓身边的侍卫!回眸,看着元政桓,一个不慎,便见身边的元聿烨已经冲入寝宫内。
“皇上!”张公公惊声叫着,“快救皇上!”
皇帝进去了,不要命也得冲进去救啊。
里头,全是浓浓的烟雾,莫寻用衣袖捂着口鼻,眼前的情景已经是看不清楚了,他想了想,终是叫:“茯苓!茯苓!”仿佛叫尚妆,他叫不出来。
茯苓跌坐在床边咳嗽着,隐约似乎听得有人冲进来叫她的声音。
那声音,真像莫寻啊。
“咳咳咳——”依旧不住地咳着,她却觉得想笑,怎么可能是他啊,这么大的火,他是不可能会冲进来的。看来,她是出现幻觉了,是不是……她就要死了?
“茯苓!”莫寻咬着牙,他只能隐约听见女子咳嗽的声音,可是这里浓烟那么大,叫他去哪里摸索?他又咬着牙唤了一声,该死的,她听不见么?为何不回答他!
元聿烨跟着冲进去,恰逢一处门板压下来,他吃了一惊,闪身的时候才发现竟是提不得真气。一动,胸口便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身后尾随着进来的侍卫一阵错愕,那熊熊燃烧着的大火,谁也不敢去推。只一人,扑上去将他猛地推开,而侍卫却一下子被门板严严实实地压了下去。
后头又上来的侍卫忙着救人,又忙着扑火。门口被堵住了,此刻谁也进不来。
元聿烨只咬着牙爬起来,径直入内:“雩儿,咳咳——”他进来的急,什么都没有准备,衣角沾了火,迅速便燃起来。他只得甩灭了,却不敢停留,凭着记忆入内。
“雩儿!”撕心裂肺地唤着她的名字,却是失望得没有得到一次回应。
他心里慌乱无比,怕她出了事。
莫寻一点一点地接近内室,女子咳嗽的声音也越发地清除了。他心里却复杂起来,似乎,只一个人。是谁?
他其实,希望是茯苓。只因,尚妆的死活对他来说,关系不大。他其实,也希望她就此死了,只是主子那边……
他实在不敢往下想,若是尚妆死了,主子会如何。
接近了,瞧见女子瘦弱的身子蜷缩在床边,不知道为何,他却觉得应该是茯苓。
“茯……”开了口,这才看清楚了女子一身华服,还有那些耀了眼的首饰。他一下子怔住了,女子用宽大的衣袖捂着口鼻,却还是抵不住不止地咳嗽着,只眯着眼睛抬眸瞧来。
眼泪迷住了眼睛,茯苓以为是自己敲错了,面前之人,不是莫寻是谁?
“呜,莫侍卫,咳——”她边咳着边哭着,此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莫寻惊得撑了撑眸子,居然是茯苓!
他也来不及去想为何茯苓却穿了尚妆的衣服,只大步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茯苓却是脚下一软,直接扑进他的怀里,还是止不住地哭。
元聿烨冲进去的时候,恰巧看见如此一幕,他看不见茯苓的脸,只瞧见了那衣服自然便以为是尚妆。他心下闪过一丝怒意,莫寻是元政桓的人,他怎么可以……
莫寻有些尴尬,本想安慰她几句的,话至唇边,却成了:“没事了,主子让我来的。”
茯苓哽咽地哭着,半夹着咳嗽:“呜……王爷……王爷,咳咳——王爷没有忘了我……咳……”
“别说话,我带你出去。”虽然,他也解释不了为何屋子里只茯苓一人,她甚至还装作尚妆的样子。不过,看见她没事,莫寻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一把将茯苓抱起来,转身便要出去。
元聿烨听见那话,却是心头剧痛。
她说,元政桓没有忘了她,那么他呢?
他又算什么?
莫寻回身的时候,瞧见元聿烨,他不免吃了一惊,不过此时,也顾不得他,只抬步沿着原路回去。房梁上已经有成块的火落下来了。莫寻的衣服虽然是浸湿了入内的,此刻倒是也烤得差不多了。
门口,才被清理掉那块烧得极旺的门板,却又见一处的房梁倒了下来。
“皇上!”张公公急着都快哭了。要是早点告诉皇上雩修容的事情,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的事了!
太后与慕容云姜也来了,太后上前厉声问:“皇上呢?”
“还……还在里头。”一个太监哆嗦着答。
太后勃然大怒:“混账,还不进去找!”
“哥。”慕容云姜行至慕容相的身边轻声唤了他一声。
他只皱了眉,并不说话。
倘若今日元聿烨出了事,那西周可真的要大乱了。
慕容云姜瞧见他的脸色不好,暗中拉住了他的衣袖,她怕他也会不要命地冲进去。不过此刻正值夜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火场,也不会有人来关注她的动作了。
莫寻带着茯苓冲至门口,却瞧见门口根本就已经出不去了。转身,后面大片大片的浓烟,他也不知另一个出口究竟在哪里,能不能出去?
门外的侍卫们还在试图清理了堵在外头的东西进去。
元政桓一眼便瞧见了莫寻,还有他怀中的人。
尚妆!
他心下一惊,彼时也顾不得那么多,掌下一翻,将两枚银针齐齐射出。正巧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只觉得膝盖处一痛,收势不住,直直地跌进入,压在那团熊熊烈火上。
莫寻吃了一惊,却没有迟疑,抱着茯苓踏过两个侍卫的身体冲出外头。
外头的侍卫显然吓了一跳,却也是鱼贯入内,他们没有忘记,皇帝还在里面。
慕容云楚上前了一步,才发现他的衣袖还被女子紧紧地抓着。
太后皱了眉瞧着,手中的帕子已经被揉得一团皱了。
侍卫进去的时候,只瞧见元聿烨站在门口。众人吃了一惊,忙伸手去扶他,他却用力甩开他们的手,只自己走了出来。
越是咳嗽,胸口疼得越是厉害了。
可他还想着雩儿,她在元政桓的手中!如今在宫里,他不能再让她与元政桓有关,否则,盯着她的人又要不放过她了。
莫寻抱着茯苓倒了外头,怀中的人一直不住地咳嗽着。元政桓远远地瞧着,却终是放了心,她没事,没事就好。
“皇上!”张公公见元聿烨出来,忙急着迎上去,他的脸色很是不好,张公公忙伸手欲扶他。却被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张公公一怔,终究是没有伸手。他已经大步上前,见莫寻将怀中女子小心地放下,他一把推开莫寻,才欲开口,竟是一下子愣住了!
茯苓!怎么会是茯苓!
雩儿呢?
猛地回头,看向再不可能入内的寝宫,那一瞬间,他只觉得那阵凉意一直从脚底泛上心头来。
“咳。”重重地咳嗽一声,痛得他几乎站不住身子。
太后一看形势不对,忙喝道:“拉住皇上!”她怕他再进去,此刻进去,那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而她在瞧见出来的是茯苓的时候,心下居然是高兴的。
安陵雩死在火场,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至少,对太后来说,是的。
元政桓亦是大吃一惊,他看向莫寻的目光徒然染了怒意!
莫寻竟然不救她!竟然不救她!
他的身子一动,幸好莫寻反应快,忙上前拦住他,压低了声音道:“主子,里头没人了!”
“你骗我……”他咬着牙说着,嘴角已经溢出了血来。茯苓在,她会去哪里?她还能去哪里?他清楚着,她体内还有余毒未清,是不是……是不是她一步都走不了,还在床上……
抬手,莫寻吃了一惊,忙扼住他的腕口。
他的脸色一怒,莫寻居然也胆大了,敢和他动手了!
莫寻也无法,只会回头大叫道:“茯苓,过来告诉主子,里头只你一人在!”他原本,还是打着要元聿烨入内的算盘,如今看来,倒是不能了!
若是主子非得进去,他们非但捞不到好处,只会出不了皇宫。
可他怎么能让主子出事?
忽而听得莫寻大吼了一声,茯苓一惊,咳嗽着抬眸瞧去。脚下的步子微微动了半步,手腕已经被身后之人狠狠地扼住了,听得元聿烨开口:“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做里头只她一人?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目光直直地落在茯苓的身上。
“怎么回事?说!”他厉声喝着,丝衣忙上前扶住他的身子,也看着茯苓。
茯苓这才回了神,现在出来了,她该怎么说小姐的事情?说被少爷带走了,那岂不是给少爷惹了祸?那是会牵连安陵府的,不,她不能说。
手腕被元聿烨抓得生疼,她这才低声开口:“小姐……小姐被人带走了。”
“什么!”元聿烨猛地上前一步,怒问,“谁做的?”
莫寻还是按着元政桓,怕他会站起来。
慕容兄妹对视一眼,皆露出讶然的神色。
后宫好多人都来了,嫔妃们也来了,景仁宫出事,多少人等着看热闹啊。
茯苓知道元聿烨不是好骗的,不过她又不能让他听得出她骗了他,目光不经意间撇见一旁的云妃,心下一动,她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咬着牙道:“黎国的人做的!”
反正小姐也被黎国的人带走过一次,叫他们背一次黑锅,也不算怎么过分的事情。
她的话音才落,众人都变了脸色。只元政桓的神色里,除了惊愕,更多的,是一抹探究。莫寻隐隐地发现元政桓手上的力气缓缓减弱了下去,他松了口气,看来主子是相信尚妆不在的事实了。
“黎国之人如何能这般容易进得皇宫!”慕容云楚上前一步问道。
反正是豁出去了,茯苓的小命也不打算要了,只哭道:“呜,是她!”她的手指一点,指向一旁的云妃,又道,“她勾结了黎国之人迫害小姐!还逼迫奴婢穿上小姐的衣服,想要奴婢葬身火海。她还说,这样,就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力,黎国的人就能带着小姐出宫去。”
“你胡说!”云妃惊叫着,瞧见元聿烨的目光朝她看来,她吓得颤抖了起来。
茯苓只咬死了她,绝不会松口的。
“云妃娘娘还来过景仁宫,将奴婢拖出去责罚,她……她不知对小姐做了什么,奴婢进去的时候小姐的衣服上全是斑斑的血渍,呜——”她忍不住哭起来,小姐中毒的事情她曾答应了不告诉皇上的,可是,如今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她也不算违背了答应小姐的话吧?
想起小姐如今亦不知怎么样了,她就会想要哭。
茯苓的脸颊还有被扇过的痕迹,甚至是还很明显。元聿烨只觉得心下一紧,怒瞪着云妃,云妃只觉得双腿一软,幸得有宫女扶着才没有倒下去。
颤声解释着:“皇上千万不要听这个贱婢胡说八道,臣妾没有做那样的事。臣妾去的时候,她就已经中毒了!不是臣妾做的,臣妾也没有勾结黎国的人,臣妾没有!”
茯苓忙道:“皇上,奴婢没有骗人,云妃娘娘来的时候带了食盒过来的,您不信问守门的侍卫,他们一定看见的!”
“你!”云妃的脸色大变,冲过来,抬手欲打茯苓。
莫寻吃了一惊,动了脚步,却又站住了。如今他上前算什么?
元聿烨本能地抬手去挡开云妃的手,却是被那力道一震,他抵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按着胸口弯下腰去。丝衣吓了一跳,忙用力抵住他的身子,云妃也是白了脸色,她哪里想到他会突然出手?
太后见此,怒得开口:“云妃敢伤皇上?你好大的胆子!”
“太后,臣妾没有,太后……”她吓得跪下了,哭着叫冤。
元聿烨咬着牙看着面前的女子,冷声开口:“朕还不知,原来云妃还有这么好的功夫!来人,先压下去!”
慕容云楚也是震惊了,云妃会功夫的事情,任何人都会吃惊的。
太后吓得不轻,忙道:“还不压了她下去!”
云妃自觉没有希望了,却也不想便宜了茯苓那丫头。
猛地从地上起来,狠狠地出手朝茯苓袭去。
茯苓惊得往后退了半步,那手将要碰到她的身子时,骤然停下了。茯苓惊魂未定地看着站在云妃身后的莫寻,半晌,才松了口气,双腿一软,直直地跌坐在地上。
云妃被打昏了带下去,她伤及皇帝,必然是要被赐死的。
茯苓捂着胸口愣愣的看着她被人带下去。
“来人,去追黎国的人!”太后沉着声音道。她自然不是担心尚妆,她是担心黎国之人用尚妆来威胁元聿烨。怕他到时候会不愿放弃她不管。
元聿烨并不说话,只转了身道:“茯苓跟了朕来。”
丝衣忙扶住他,朝外头走去。张公公急着跟上去,一面又吩咐了去宣太医。
元政桓却是独独朝慕容云楚看了一眼,他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尚妆去了哪里还是一个问题。不知为何,他有些怀疑,尚妆失踪的事情与慕容云楚有关。只因慕容云楚方才是想拦着不让元聿烨入内的,那么,只能是他想要他出手。
慕容云楚回眸的时候,瞧见元政桓与莫寻还站在院中,迟疑了下,终是抬步上前。
“王爷真真好定力。”他低声说着。夜幕中,他倒是没有瞧见沾在元政桓衣襟上的血渍。
元政桓只笑一声,调转了轮椅道:“本王是无能为力。莫寻,我们走。”
“哥。”慕容云姜上前小声开口。
男子的脸色有些铁青,他还是失算了一步,谁会知道尚妆居然不在景仁宫中!
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他不禁紧握了双拳,元政桓,他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茯苓跟着元聿烨回了乾承宫,太医很快也跟着进来了,元聿烨却喝了他们都出去,是余下茯苓一人。
茯苓想了想,终是跪下了。
他看着她身上熟悉的华服,连着呼吸都紧了紧,半晌,才终是开口问:“她去了哪里?”云妃害雩儿之心也许是真的,可,雩儿应该不会在黎国人的手中。
如今,黎国之人有六座城池的子民在手,必然不会再冒险潜入皇宫来掳走她的。再说,如今天下人看她,也不过是个废妃而已,黎国人更不可能这样做。
可,能让茯苓如此护着,抵死不愿说出来的,他倒是想到了一人。
安陵霁。
他对宫中地形熟悉,而雩儿,也会愿意跟她走。
茯苓咬着牙,还是不愿开口。
“茯苓!”他的声音带着怒意。
茯苓的身子一颤,终是哭了:“皇上这个时候还关心我家小姐么?小姐快死了,您都不去看她!呜……”
心猛地一沉,她说什么?什么快死了!
脑海里,想起方才在景仁宫的外头,她说,雩儿中毒的事情!
猛地起了身,冲过去揪住她的衣襟,皱眉道:“雩儿……雩儿真的中毒了?”他问的时候,连着声音都颤抖起来了。
“呜……”茯苓还是哭着,睁开眼看看着面前的男子,开口道,“小姐中了毒,还发着烧,又不让宣太医!皇上您真真是好狠的心!”
他的脸上,仿佛是一瞬间褪尽成苍白之色,身子一个摇晃,捂着胸口“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皇上!”茯苓吓坏了,她不是真的要这样气他的啊。扶住他,指腹搭上他的脉,知道他是急血攻心才会吐了血。原本,还是怨恨着他的,看见他这样,她又觉得有些不忍心了。
无力地靠在床沿,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她中毒发烧,他竟然都不知道!他怎么能够不知道!
他以为那是为了她好,却不想,竟是差点杀了她!
对了,中毒……
他微微清醒过来了,回想起在云滇郡时的事情,双手猛地握紧,收紧了眸子看着茯苓,开口问:“黎国之人下的毒?”
莫不是……那时候她的毒,根本未解?
茯苓本能地想要点头,却是那一瞬间,又想起尚妆要她答应的话来。她说,如果告诉皇上,那么她会不得好死。
死死地咬着唇,她怎么敢说?
低着头,只咬牙道:“不,是……是云妃娘娘。”
元聿烨突然自嘲一笑:“你难道不知,冤枉主子是要赐死的么?”明显瞧见茯苓的身子微微一颤,他却不继续逼问了。
看来,还是被他猜对了。
如今雩儿已经被废,云妃要下手,还能有更隐蔽的办法,不会带了东西如此光明正大地去杀她。所以,只能是在云滇郡的时候。
他好恨啊,那时候元政桓的话,他为何就真的信了?
雩儿不说,必然也是为了他啊!她怕他为了她去答应萧誉的条件,她怕会毁了他在民众心中的地位。
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他却一点都不知道!还以为她过得很好!
呵,他有什么资格说要保护她呢?
她一个弱女子,都能无声无息地为他做那么多,他却只能废了她,让她在景仁宫自生自灭……
茯苓见他突然笑起来,觉得有些心悸,小声道:“皇上,皇上您……”
“茯苓,你恨朕么?”一定恨吧?因为连他自己都很恨自己。
茯苓怔住了,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也许元政桓的话是对的,人不怕做错事,就怕回不了头。
那么他与她,还能回去么?
她的毒,她的解药,怎么办?
猛地拉住茯苓的手,开口问:“安陵霁可以救她么?他可以救她的,是不是?”
茯苓终是大吃了一惊,撑圆了眸子看着面前的男子。原来,他是知道其实是少爷带走了小姐的!
在外头不说,那么他是打算放过少爷和小姐,是么?
这样想着,茯苓忙退开半步,直直地跪下道:“奴婢替小姐谢谢皇上!谢谢皇上!”重重地磕着头,心里却是高兴的。
她是再不忍心小姐回来这里这么危险的地方了,在外头,少爷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元聿烨心头一阵苦涩,不过,人真的是安陵霁带走的,他也便放心了。
“安陵霁手里,有解药么?”他低低地问着。
茯苓一愣,半晌,终是摇头:“没有。”那是黎国人下的毒,少爷怎么会有解药,不过,她相信少爷一定会想办法的,一定会的!
方才稍稍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欲开口,才猛地又想起元政桓。
那时候,他便说是带了雩儿出去解毒的,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解开。也许,是因为那日的刺客。这样想着,他居然觉得有些庆幸。只因至少,元政桓对她身上的毒会有办法。
赫然闭了双目,那么安陵霁会带着她去找他的吧?
咬着牙,只要她不死,要怎样都可以。
终是他对不起她。
茯苓瞧见他的样子,不觉开口:“皇上可要宣了太医进来瞧瞧。”他的伤,没有三五个月,甚至半年,是好不了的。今日,又如此折腾。
他却是摇头,睁开眼睛看着她,看了许久,才开口:“她……她可有说什么?可……可恨朕?”恨他不去探她,恨他狠心地将她一个人丢在景仁宫里。
还恨他……不听她的解释。
茯苓红着眼睛,哽咽地开口:“不,小姐她……不怪您。”
不怪……
呵,可是他怪啊。
“皇上。”茯苓又朝他磕了头,开口,“皇上既然知道我家小姐被谁带走了,就让奴婢也出宫吧,奴婢想跟在小姐身边照顾她。”
直直地看着底下的丫头,他微微启唇:“准。”
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准呢?
茯苓一阵欣喜,忙磕头谢恩。
……
安陵霁不敢带着尚妆回府去,怕万一有人怀疑到他头上,必然会去安陵府搜查的。
客栈也是不能的,他倒是可以露宿,可……尚妆不行。
从出宫到现在,她一直昏迷着,且卖相越来越弱。他心里着急着,像去药铺找大夫来瞧,却在巷子里远远地便听得传出好多的脚步声来。
这种音色的步子,明显是侍卫的皮靴发出的。
他吃了一惊,想来是宫里的追兵出来了。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见她紧蹙着黛眉,想来,必定是难受得紧。安陵霁有些紧张,现在是出不了城的,城门关了,他带着一个人,那高耸的城墙必然是翻不过去的。
躲在城内,哪里才是安全的?
咬着牙,心下突然一惊,对了,他想起来了!
转身,消失于巷子尽头。
安陵雩在房中有些坐立不安,元政桓进宫去了,为何这么久了依旧不回?
起了身,行至窗口,才要伸手去开窗,窗户突然被人一把推开。她吃了一惊,才要叫,却见眼前晃过安陵霁的脸。再看清了他怀中的女子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安陵霁没有说话,只径直入内。
安陵雩只得慌乱关上了房门,回身道:“哥,发生了何事?她怎么会和你在一起?”据她所知,尚妆不是给皇上废了禁于景仁宫中么?
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之人,脱口道:“哥,你是不是……”
“她是我带出来的。”他打断了她的话,将女子小心放在床上,回身看着她,“你若还当我是你哥,此事谁都不许告诉。等避过这个风头,我就带她离开。”
安陵雩一震愕然,目光落在尚妆的脸上,瞧见她的脸色异常苍白。她不免吃了一惊,上前握了握她的手,却是火辣辣的烫。惊道:“她病了!”烧得这么厉害,怪不得看上去那么虚弱。
安陵霁动了唇,终是什么都不说,只点了头。关于她中毒一事,还是不要说为好。
“我去打了冷水来。”她说着,行至门口,又停下,回身看着安陵霁,问道,“哥,你会带她离开这里,永远地离开,是么?”
安陵霁一怔,终是点头。
自然是的。
她这才放了心,那么,她能放宽了心去救她。哥哥那么爱她,必然会带着她离开这里的。
想到此,她有些高兴。
转身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屋内二人都吃了一惊,听得灵阙的声音传来:“亦妆姑娘,在么?”
“哦,在,什么事?”安陵雩有些惊慌。
灵阙又道:“我方才似乎瞧见你房里有人。”她说着,一把推开了门。
安陵霁吃了一惊,忙翻身上床,直接落了幔帐。
“不会吧,我正好想睡了,没人啊。”安陵雩拦在她的面前,她居然忘记锁门了!
灵阙的目光看向她的身后,那幔帐还有些微微的晃动,不过她没有证据,也不好上前,只好笑道:“那……或许是我看错了,那你早些休息,我回去了。”说着,转身出去。
说着迷迷糊糊的,隐约似乎听见灵阙的声音,不知为何,她的心下有些高兴。哪怕是梦里,她听见妹妹的声音也是会高兴的。
动了唇,喃喃地开口:“灵……”
安陵霁吓了一跳,忙捂住她的嘴,看着她,却并未见她醒来。
灵阙行至外头,不免又朝那房间看了一眼。她并不喜欢那个女子,同样叫亦妆的女子。也许,没有她的话,王爷还不必那么为难,尚妆跟着王爷走,那是她最希望看见的结局。
方才房里的是谁?
其实她不止瞧见了人影,还似乎听见了声音。
是个男人。
嘴角冷冷一笑,她想,她是知道该怎么做了。
安陵雩紧张地关了门,她却是不敢出去了,想了想,只好喊了丫鬟去打了盆冷水来。
安陵霁卷起了幔帐下床来,亲自挤干了帕子枕在尚妆的额头。
她蹙眉,微微动了动身子,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昏迷着,竟低低地唤了声:“哥……”
男子的大手覆上她的小手,轻声开口:“哥在。”
“茯苓……”她又喃喃地叫着。
安陵霁的脸色一变,茯苓……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身后的安陵雩不免想笑,攥紧了衣角看着床上的女子:“她还真当她是安陵家的小姐了么?”叫他哥,居然可以叫得这般顺口。
安陵霁回眸看了她一眼,眼底略带着怒意,咬着牙道:“从她代替你入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安陵小姐了!怎么,难道你觉得不是么?”
安陵雩被他说得一阵语塞,死死地咬着唇,她知道,尚妆代替自己入宫的事情哥哥一直耿耿于怀,他心里是怪她的。可,那又如何?他如果那么爱她,早该带了她走,而不是等到现在。
目光,落在尚妆的脸上,她看起来虚弱得仿佛会死去一般。
安陵霁亦不再说话,等风声松一些,他会马上带她走的。
元政桓与莫寻出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外头大街上,到处可见搜寻的侍卫。
微微吸了口气,元政桓还不是很确定尚妆是真的失踪了,还是有人搞的鬼。
二人,过了仁昌医馆。
青夫人在这里替人家看病以掩护身份。
门开了,二人入内,青夫人皱眉问:“发生了何事?”这么晚来,一定是出了事情的。
元政桓却道:“此事稍后再说,莫寻,你去丞相府打探打探情况。”他要知道,尚妆的失踪是否和慕容相有关。
莫寻迟疑了下,想来他在青夫人这里他还是放心的,便点了头出去。
“政桓……”
“我没事。”他摇着头,道,“师父还是尽早出城吧,去蜀郡等我。”
“为何?”她急着问。
元政桓淡声开口:“慕容相盯上我了。”
青夫人一惊:“他知道你……”后半句,她终是没有开口说出来。
元政桓怔了下,还是摇头:“应该不会。”只是,他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
青夫人缄默了半晌,才又道:“那你呢?什么时候走?”
“我……我怕是还要过几天。”没有打听到尚妆的下落之前,他是不会走的。
看他的神色略微变了,青夫人已然知道他是为何。皱眉道:“政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难道这些年,莫寻在他的身边竟没有不断提醒着他么?
他却是点头:“政桓知道,师父请放心,政桓会活着离开这里的。”
青夫人叹息一声,他的性子就这样,认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上前,又查探了他头上的伤口,一面道:“为师不能对不起你母后。”她如今解不了情花,已经很自责了,她又如何能看着他陷入危险的境地?
他却笑着:“母后在天上,会感激您的。”如果没有她,他早就死了。
小心地用头发盖住他头上的伤口,才要起身,却听元政桓又道:“师父可否将那药给我?”那用来制止情花发作时痛楚的药。
青夫人一怔,只问:“你用来作何?”这种药,需得她来用,在银针上沾了,配以施针才会好。
“自然是以备不时之需。”他抬眸看着她,淡笑着,“师父不必担心我,我有分寸的。”
“政桓……”
他笑着打算她的话:“师父不会想看着我支持不下去?”手抚着胸口,情花发作的时候,让他不能自已,他必定不能再这样下去的。
青夫人踌躇了半晌,才终是转身取了药水递给他。看他收入怀中,她才开口:“政桓,离京之后,你必须断了情丝。”这是目前唯一能解情花的方式。
“好。”他破天荒地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应了。
莫寻回来的时候,见他二人只坐着讲话,他上前将打探到的都说了。
尚妆的事,应该与慕容云楚无关。元政桓略微有些失望,更多的,还是庆幸。
送了他们出去,青夫人站在门口,看他们的马车消失于夜幕中,才转身欲入内。
却似乎听得身后传来谁的脚步声。
青夫人吃惊地回眸,见男子站在她的身后直直地看着她,他的眸子略微一紧,随即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玉手神医,呵,别来无恙。”他是尾随着元政桓而来的,却不想,竟然见到了她!
“你……你是……”青夫人撑圆了双目看着他,他怎么会认得她?
元政桓回府的时候,瞧见灵阙侯在外头。
莫寻忙道:“灵阙,你怎么还不休息?”
灵阙上前道:“哦,亦妆姑娘病了,使着性子不肯看大夫。只让丫头送了冷水进去,我担心她,想来也只有王爷能劝了。”
莫寻皱了眉,听元政桓道:“怎么好端端的病了?”
“夜凉了也不睡,巴巴的等着王爷回来呢。”她说着,回身朝那房间看了一眼。
元政桓径直上前,一面道:“本王去看看,你先去休息吧。”
灵阙一笑,自然也不跟着上前。
安陵兄妹正坐在房内沉默着,突然听得外头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安陵雩先是一阵高兴,随即又担忧地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咬着唇起身,握紧了手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果然,很快外头便传来元政桓的声音:“妆儿,开门。”
安陵霁也站了起来,这么晚了,元政桓即便回来,也不该往这里来啊。
“妆儿。”他又唤道。
安陵雩咬着牙道:“桓,我……我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她其实很想见他的,如今,倒是不能了。
莫寻看了元政桓一眼,见他的脸色微微凝了起来。里头还有其他人,他听出来了。
其实方才在门口碰见灵阙的时候,他便觉得事情有蹊跷,灵阙与妆儿,素来不亲近的。这么晚了,她却关心她病不病,着实有些奇怪。
伸手,再欲敲门的时候,元政桓突然一怔,他隐约地,似乎又听到第三人的气息。
很微弱很微弱的气息。
不知为何,他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适。
莫寻见他的脸色有些异样,忙俯身扶住他道:“主子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安陵雩吓了一跳,忙“哗”地打开房门,瞧见外头二人,忙上前道:“怎么了?”
“进去倒杯水。”莫寻说着。
安陵雩忙点了头,转身入内的时候,才想起房内二人来,此刻,倒是不见了安陵霁。只床上的幔帐依旧放下着。
她松了口气,上前去倒水,元政桓与莫寻已经进来。
环顾了四周,不曾瞧见什么人。元政桓却突然上前,抬手,一把掀起了挂在床上的幔帐。
只一瞬,他突然变了脸色。
尚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