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帅哥一箩筐
第七章帅哥一箩筐
在复杂森严的王家我也是靠着这种乐观的信念活下来的。
我把脚放下来,走动几步,脚也不觉得怎么痛,更安心了。
“景雁,你手艺真好,被你这么一擦,我的脚没有之前那么痛了,谢谢你啊。”
景雁真诚笑:“娘娘没事就好,娘娘,不如我帮你擦擦身子睡觉吧,刚包扎好伤口,还是不要湿水。”
我点点头,让景雁侍候着我擦完身子换过衣服,扑在床上很快睡死过去。
一连几天我都是在了解宫中和朝野的状态,每天有空就向太后请安,琢磨着怎么偷到她的月牙簪。
要潜入她侍卫林立的宫殿中偷盗,这太不实际,估计还没靠近就被发现,只能想其它法子。
今天一大早我就醒过来,在床上翻滚几回都睡不了,干脆早早起来梳洗过后,到花园晨运。
我边在御花园里做着体操,一边呼吸着清新飘着花香的空气。
浑身舒服得像一块浮云。
嘻嘻,生命在于运动这句话果然不错。
好,到压腿运动了,我最爱压腿,这能锻炼我的腰部柔韧性,打架更灵活。
我咿呀咿呀交叉双手,弯着腰把手压在脚上,开始数着看我能压多少分钟。
“1、2、3、4……121、122……啊”
我突然从两腿间看到一张放大的脸,惊恐之下一时没站稳,向前翻了个跟斗,摔在草地上,龇牙裂齿呼痛。
一个小帅哥蹲在我身边,亮如子夜的大眼睛好奇打量我:“你在干什么?”
眼前的小帅哥身穿石青色箭袖长袍,外罩浅绛色无袖直衣,腰上环着金线织就得的锦带。
再看他的脸,我只觉眼前金光乱闪。
呀呀真了不得,这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比我矮一个头,长得可俊了,修眉深眸,高额俊鼻,肌肤细腻如瓷,嘴唇丰润如花瓣,一双闪闪的桃花眼带着坏坏的笑意。
再长多几年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大帅锅啊。
原来他就是刚才那个吓我的少年,看在他长得帅气的份上,我气也消了不少,不和他计较。
“你干嘛突然无声无息出现在我面前,吓死我。”
小帅哥嘿嘿一笑:“我没有出现在你面前,我出现在你背后。对了,你在干什么,我在那边看你一直在做奇怪的事。”
我被噎住了,发觉我近来越来越笨,说话漏洞真多,偏偏都被人抓个正着。
我懒得理他,自顾自爬起来,揉着摔成两半的屁股。
“喂,我问你话,你怎么不答我。”
小帅哥见我不理她,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拽过来。
“我在做体操,练功行不行?”
我顿时没好气了,这个不知是哪家大臣的娇贵公子,说风是风说雨是雨,我喘口气回答都不行。
“练功?”小帅哥明显不信。
“这是哪门哪派的武功,奇奇怪怪的,根本没见过,你在骗我。”
“哎呀,小鬼头你见过多少武功,自己没见识就算了。”我得意逗他,“我说它是武功就是武功,我自创的行不行,你管得着吗。”
小帅哥皱起好看的眉头:“我不是小鬼头,你这个小丫头说话真没规矩,是哪个宫里的宫女?”
小丫头?
我郁闷,我好歹也有十七岁了,居然被一个小我几岁的家伙叫我小丫头。
难道我长得那么萝莉?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服装,因为怕华服穿着麻烦,我挑了件俭朴的,看起来还真像普通宫女,很有装嫩的嫌疑。
“我也不是小丫头,比你要大上好几岁,你该叫我声姐姐,叫声来听听。”
如果有这样一个帅气的少年是我弟弟,那就美死了,我色迷迷盯着小帅哥。
小帅哥嗤笑:“就你还不配当我姐姐,没形没样,像个大傻妞,本少爷风度翩翩,哪是你能比得上。”
好吧,这个小帅哥还很自恋。自恋之余还要不遗余力贬低我,抬高自己。
刚才叫我小丫头,现在又称呼我大傻妞,真不把我放在眼里。
“是是是,公子你俊美如玉,我高攀不上行了吧。”我从善如流,毕竟是小孩子,我不该和他计较太多。
小帅哥还是不高兴,对我瞪眼:“你口气好勉强。”
我翻白眼,这位公子真难侍候,我低声下气也不满意,挑剔的小鬼头。
“我怕了你,说吧你想怎样。”我有气无力问。
“把刚才的武功耍一遍给我看。”
“嘿嘿,小鬼头想偷师?”
他脸涨红,怒喝:“我都说我不是小鬼头。”
我心里乐呵呵,这小帅哥生气的模样还真可爱,红润润粉嘟嘟的,像个大苹果让人想咬一口。
“好好好,小公子别生气,耍就耍,看好了,这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绝活,本门不传之秘,你可是第一个观众。”
我装模作样做了一遍体操,得意自吹自擂:“练了这武功,包你越长越水灵,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小帅哥又不屑切了一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朝颜。”
我把自己风雅的名字报出来,自我陶醉说,“颜如朝露欲散时,多么华丽凄美的名字。”
小帅哥看我的目光越发怜悯:“朝颜不就是那种平凡无奇的喇叭花吗?我家院子都不种这么普通的花。”
“臭小子,没文艺细胞。”
我被打击得无以复加,狠狠瞪着他,这小鬼太伤我心了。
小帅哥看我难过越发得意:“朝颜这么美的名字不衬你,我还是喊你疯丫头吧。”
我无语,才一会儿功夫,这小鬼就给我起来几个花名,小丫头、大傻妞、疯丫头,一个比一个难听。
我凤朝颜怎能被一个小鬼欺负到头上,于是我华丽丽怒了。
我突然指着他身后惊恐大叫:“皇上……”
小鬼果然上当,立即转过身去,趁此机会,我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他没防备一头扎进花丛里,惊起蝴蝶无数。
我一经得手,脚下抹油逃了,只听见后面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臭丫头,敢陷害本少爷,你别跑。”
看在他小孩子的份上,我那一脚控制好力度,就当还他害我摔痛屁股吧。
我利索跑出那个花园,却在转角不留神撞上一个人。
我急着大喊:“快闪开。”
我猛止住脚步,由于惯性冲力,没控制好,像个旋转的螺丝钉,晃几下一头栽进旁边的花丛。
也算我霉运当头,好死不死,居然摔在月季丛里,我赶忙护着脸。
“姑娘你没事吧?”入耳是清澈如水的好听男人声音,含着点歉意。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我没好气回道,那月季刺得人直想尖叫。
那男人赶忙扶我起来,我放下手,看了一眼害我摔倒的男人,一看之下连痛也忘记了。
好一个风采卓绝的人物。
只见眼前男子,霁蓝衣袍好像用蓝天裁剪而成,如墨如水的青丝,只用一支雪白的玉簪子绾着。
一线清朗轩眉,两泓明泉幽眸。
眉目间蕴藉着淡淡的笑意,并不像皇宫里那些人脸上的刻意笑容,他的笑由内而外,天然去雕饰,令人如沐春风。
“抱歉,我不知道姑娘突然出现。”
那俊雅的公子说话很温柔,让我也没好意思责怪他,本来就是我自己鲁莽,慌不择路。
“不关你事。”
突然我想起什么,双手赶快抚上脸颊,悲痛欲绝惨叫:“死了,死了,我要毁容了。”
我很担忧啊,我的人皮面具不会被刺出几个窟窿吧。
我盯着眼前的人,这么美丽的帅哥我真的不想把他杀人灭口。
美男看着我抱头悲痛抢天夺地状,随之失笑:“别担心,姑娘还是如花似玉,并没有伤到脸,不过这手倒是伤得不轻。”
帅哥表情很坦然,并无奇异状,我放心了,把手翻下来一看,不得了,都变成了刺猬,一条条月季刺插在肉里,比芝麻撒大饼还稠密,真骇人。
我赶忙去把刺拔出来,谁知用来拔刺的手一弯,那刺更扎入肉中,痛死人了。
我哼唧两声,厚颜无耻把手伸到那美男面前:
“你帮我把刺拔掉,我快痛死了,不过我自己下不了手,这事虽然错不在你,好歹也与你有关,你帮个忙吧。”
美男一愣,大概碍于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但他低头看到我伤得很严重,也顾不上那么多:“得赶快把刺除掉,你再回去涂些药膏。”
说完低头认真帮我把手里的刺拔掉。
我心中一动,他可真好看,尤其是低头认真的模样,浓又密的蝶形眼睫毛盖着黑亮的珠眸,落在玉白的脸上,说不出的动人。
“疯丫头,我还不抓住了你。”恶狠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头皮一痛,后面的长辫子被人拽住了。
“臭小子,快放开我。”我大怒。
小帅哥得意瞅着我,转眼看到帮我拔刺的美男,吃了一惊,他放开了我,上前恭谨作揖:“谢先生,你也在。”
这个臭小子见到我像个野猫,见到这位谢姓美男如此恭谨,我脑筋一转,深知找到靠山,赶忙往谢美男后面躲。
“淩世子有礼。”谢美男很有风度还礼。
我瞅了那小帅哥,没想到这个臭小子居然是某某王爷的世子,怪不得那么嚣张,不过看来谢美男身份也不低,让臭屁的小世子前倨后恭的。
“先生,你认识她?”淩世子一根手指,不忿指着我的脸。
我赶忙拉扯了下谢美男的袖子,谢美男果然醒目,他微笑下安抚看我一眼:“她是我的朋友,世子看在我面上,不要和她计较。”
我猛点头。
“她竟然敢把我踢进花坛里。”淩世子盯着我,像要一口把我吃掉。
我无辜道:“世子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是你害我先摔在地上,我不过以牙还牙,而且我刚才也遭到报应了,你看我掉到月季花丛里,手都变成蜂窝了。”
我惨兮兮把满是血珠的双手摆到他面前,小帅哥不屑凑过来看,看到我真的伤得很严重,脸色反而露出了愧疚。
这小帅哥心眼还不坏,我暗笑。
不过小帅哥还是很臭屁,一副施恩的嘴脸:“嗯,你伤得这么重,那算了,本世子这回就饶了你吧。”
“多谢世子开恩。”我知这别扭的小孩子爱面子,赶忙感恩戴德奉承。
谢美男转过身来,明眸含笑:“姑娘还是快点去把手治一下,不要耽误了才好,那么漂亮的手可不能留下疤痕。”
谢美男笑起来真美,我陶醉点点头,和他们挥手道别,飘飘然而去。
回到凤藻宫才一拍脑袋,我居然忘记了问美男的名字,失策啊失策,下次一定要记得。
平日无事,我想我难得能进宫,不妨把宫里的殿堂都看上一看,就当游览苏州园林,出宫后可没有这个机会回来。
这秦国宫殿建筑很华美,每一处宫殿都有自己的特色,巍峨屹立,红墙绿瓦隐没在苍绿的古树中。
每每日落时,宫中寺庙中僧侣就会敲响大钟,宏亮旷阔的钟声传遍整个京城,说不出的皇朝气势尽在这一声声日暮钟声里。
这天我走到一处宫殿,辗转穿了几处拱门。
听到有吵闹的宫女声在一处花园里传来,心生好奇,便走了进去。
远远有一群宫女围绕着一个身量尝小的鹅黄少女,在劝慰着什么。
我看到那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女坐在轮椅上,大约就猜到这个少女的身份。
这个坐轮椅的女孩应该就是备受白夕煌宠爱的明华公主,听说整个后宫的恩宠加起来,都及不上皇上对这个妹妹一分宠爱,可见她就是天上的明月般贵气。
想不到像白夕煌这么冷情的男人,心里对亲人还是有一分柔软的。
我好奇走过去,听见有宫女说:“公主,你别难过,过两天让侍卫再给你找一个更漂亮的狗回来,比这个瘸子好看多。”
“我不要,我不要其他狗狗,我只要我的小银月。”
明华公主抽泣着鼻子,听声音可以听出她十分难过:“为什么小银月会病了,我好不容易养活它,它这样不喝不吃我心里好难受,我也吃不下东西。”
有宫女瞥瞥明华公主手上的狗,不以为然:“公主,或许是它腿伤又复发了,又或者它是流浪狗,这些狗本来就因为有病才会没人要,很多都会熬不过一两年就死在路边的,我看这狗迟早都会死。”
“闭嘴。”
小公主突然激动喝止身边的侍女,伤心抹眼泪:“小银月才不是没人要的小狗狗,别人不要它,我要,我会一直保护着它。”
旁边的宫女见小明华激动起来,也不敢再出声劝慰,怕触怒了这位最受宠的公主。
“公主,让我帮你看看小狗生什么病了,我以前养过狗,知道一些狗的常见病。”
我走到明华公主前面,看到她手上用小锦被抱着一只皮毛雪白的小狗,小狗目光痴呆无神,有抽搐的症状。
明华公主闻言抬起头,两眼还是泪汪汪,水亮的大眼睛却透出一丝喜悦。
“真、真的吗?”
我突然明白为何白夕煌会这么宠爱这个女孩子。
她长得非常柔弱,苍白得像一片微枯的落花,眉目都是淡淡的,气质更是纤细到极致。
她身上弥漫着无可名状一碰即碎的脆弱感,让人看到她,打心里怜悯,心中骤然生出酸酸的疼痛。
小公主瞬间坐直身子,满怀希望问我:“你真的能救我的小银月,只要你救活它,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我笑了,真是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对一个小狗也能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我也忍不住喜欢她。
“真的什么都愿意给我?”
“嗯!”小明华猛点头。
“好,为你这句话,我必定把小银月治好。”
我伸手把小狗抱过来,打开锦被,抱它出来。
小狗很温顺,病恹恹的没有一丝锐气。
我看到它的左脚比其它腿要短,细心一瞧,原来是瘸了条腿的小狗。
我心蓦地一颤,低头扫过明华公主的脚,那孱弱的双腿躲在鹅黄的羽裙下,同样了无生机。
我猜想明华公主对这个小狗如此痛爱,大概也有同病相怜的因素吧。
一个瘸脚被遗弃的小狗,一位断脚柔弱的公主,她们的命运是何等相似,一样的悲惨令人心痛。
我仔细询问小狗近来的症状。
小明华紧张在旁边描述着,清灵灵的嗓音煞是好听。
“它这两天都不喝不吃,整天曲着身体躲在暗处,无论怎么逗它都不理我,有时候它还会呕吐,还带着血。”
她又摇着我的手,哭着哀求:“我求求你救救它,它好可怜,我捡到它时它的脚刚被人打断了,拖着满地血向我爬过来,还亲昵磨蹭着我的手,我觉得我和它真的很有缘分。我为它包扎伤口,亲自喂它吃东西,它也很喜欢我,经常亲热舔我的手。”
我听了狗儿的症状,心里有点眉目,再检查了小狗的嘴巴和身体症状,问道:“你别急,公主,你平时都是给些什么东西它吃。”
小明华掰着手指开始历数:“鸡肉、鱼肉、香菇、鹿肉、甜点……”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越听越黑线,这小公主根本不懂养狗,每顿大鱼大肉,满汉全席,别说小狗,就是普通人,肠胃也适应不过来。
小明华又惊喜又担忧:“那还有救吗?”
我没好气笑了:“它只是消化不良,不是什么大病。”
我从怀中掏出随身带着的银针,取出五根细长的银针,一甩手,五针瞬间刺入小狗身上五个穴位.
我慢慢捻动银针,调节着针的深度,一会儿小狗腹部开始蠕动,咕噜咕噜打嗝,不断喷着气。
一刻后,我取下针,对小明华说:“我已经帮它下针消食,它要先停食一天,再用菜汤、稀饭来喂它,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小公主呆了,虽然看我针灸得有模有样,但仍不太相信看我。
“公主,这位姑娘说得没错。”清润如玉的嗓音从我身后悠悠飘来,咦,这声音不是那个……
我惊喜回头,从小溪石路走来一个优雅书卷气十足的美男子,正是那天碰到的谢美男。
“国丈大人有礼。”
公主身边的宫女像见了大明星似的,两眼发亮,争相向那男子行礼。
国丈大人?
我觉得自己有些眩晕,电视里的国丈不都是两鬓苍白,捋着胡子的老头子吗?
这位明显才二十多岁的绝品帅锅居然是国丈大人谢庭筠,俺被华丽丽雷翻了。
河南大族陈郡谢氏和我们山东琅琊王氏一向是世交,几百年来两家互相通婚,携手共度大秦皇朝风风雨雨。
两族感情甚深,谢家的子弟一向是我们琅琊王氏宗女的婚嫁对象,若是我没逃出王家,估计也被祖父大人文定给某位谢家公子。
作为王家宗女,我对陈郡谢氏的宗主——谢庭筠之名如雷贯耳啊。
听说他是太后的胞弟,长相美如珠玉,自幼天资聪明,少年时便名扬乡里,以辩才和谋略著称,极受世家名士推崇,被成为明月公子。
而他也是秦国三大才子之一,还有一位是夜皇子,另一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逍遥教教主冥莲。
早些年他被召入京中,听说官运亨通,升官速度快得像直升机,官至正一品门下省最高长官侍中,加封右丞相,深受太后倚重。
想不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谢庭筠,还长得那么帅。
我琅琊王氏一族,除了以簪缨世家著称外,子弟容貌俊秀也是我王氏备受世人推崇的原因之一。
我自小在俊美哥哥堆里长大,一般美男没法入我法眼,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王氏子弟中还真没有哪位长相上比得上谢庭筠。
谢庭筠你真是我的偶像啊。
“舅舅,你来了。”小明华欢喜向谢庭筠打招呼。
谢庭筠微笑点点头,慈爱抚摸着小明华的头发,然后转头打量着我,温润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惊讶,笑问:“姑娘怎么发呆了。”
“国丈不是个一堆皱纹的老头子吗,没想到你是这么年轻帅气的男子。”我太震惊,不由得说出真心话。
周围响起一片宫女的轻笑声,我大窘,我这问法也真失礼。
谢庭筠轻咳了下,忍不住笑:“你真老实,抱歉没让你看到白发苍苍的老头。”
我忙摆手:“我才不要看到糟老头,还是美男子比较养眼,看了心情愉快。”
谢庭筠似乎对我的直率挺无奈的,摇头失笑。
他转头对小明华解释说:“明华,试想一下,你让一个普通百姓天天吃这些东西,也会拉肚子一段时间。这小狗本来在宫外就吃着很差的食物,你突然喂它大鱼大肉,当然适应不过来,只要清淡膳食,让它的肠胃调理过来就没事了。”
小明华立即认同点点头。
唉,帅哥的话就是权威,明明我做了那么多事,却被无视了。
“喂喂喂,公主,我刚才说了同样的话,你怎不相信我,国丈大人一开口你就相信了,好偏心啊。”
小明华一下子脸红了,弱弱道歉:“对不起。”
“没事,逗逗你而已,反正小狗病好了才是最重要。”我笑嘻嘻摸摸小明华的头,真是个令人疼惜的乖孩子,一点也没有普通公主那种娇纵之气。
“嗯嗯。”小明华开心猛点头。
“我看你的针灸之术挺不错,原来你精通医术,在女子中很少见。”谢庭筠突然说。
“略懂一二而已,以前家父是乡间的大夫,我学了些皮毛,精通医术就不敢说。”我不想在皇宫里显山露水,招惹是非,做好我的平庸皇后就好了。
懂得越多,死得越快。
谢庭筠却摇摇头,目光中颇有欣赏之意。
“你不用谦虚,我也略懂一点岐黄之术,你下针的手法相当精准,我见过不少大夫针灸治病,下针拿捏得如此到位的没几个,这不是一般大夫能比拟。”
我心里叹气,我实在不是谦虚,只不过不想做出头鸟引来注意。不过谢庭筠的眼力不错,他的话我还真没法反驳。
妖女妈妈教的三项生存技能中,武功和术法我学得一团糟。
只有这医术很对我胃口,妖女也认为我在这方面挺有天赋,所以倾尽所能把她平生所学医术传授给我,我这次很争气,把她的本事学得七七八八。
妖女以前一直嘟哝,她那么聪明的女子怎会生出我这么笨的女儿,还怀疑我被掉包了,学医后她终于喜极而泣,承认我是她亲生的。
“呵呵,你老眼力真准。”我干笑,想着怎么扯开这个话题。
谢庭筠却说:“有这样的才能就不要浪费了,不如我举荐你到太医署当医官,以你的医术或许能显亲扬名,总好过当个小小的宫女任人差遣。”
对了,大秦国也算半个女权帝国,虽然朝政主要是男人把持,女子的权利也远远不及男人,但是若有特殊才能,女子也是有资格出将入相,为官经商。
就像朝廷中四大势力之一归顺太后党的慕容夫人,官至从一品大员的六部尚书之首——尚书令,封爵陵平侯,是大秦国的女中豪杰,不少有志气的女子都争相以她为偶像,期待有一天能如她一般飞黄腾达。
不过当御医我就没兴趣了,当皇后已经令我够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胸无大志,平时给人治治病就算了,太医是高危职业,治的都是皇亲国戚,万一有什么冬瓜豆腐,我就吃不了兜着走。”
我笑着指住自己的脑袋:“我还指望这颗脑袋在颈上安稳放着,你别吓我。”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人都爱往高处爬,你却对名利无欲无求。”谢庭筠被我搞怪的模样弄得发笑。
“得失是相辅相成的,你得到越多,失去同样也多,我对我拥有的东西很满足,不想失去什么。”
当太医俸禄高,但伴随的是危险,没有任何东西是不用付出代价,我不想把自己的人生弄得太复杂。
“得到越多,失去越多吗?”谢庭筠陷入沉思,像想到感慨的事,无波的眼眸泛起了苦涩的涟漪。
我拍拍他肩膀:“别想太多,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别人卖锅砸铁都求不得,你却轻易做到了,失去多少也很值得啊。”
年纪轻轻就成为权倾朝野的右相,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好命,别人穷其一生都未必达到他这个地位,知足了吧。
“多谢你安慰,我并不后悔,不过有时总会不免惆怅。”
谢庭筠笑笑,然后古怪低首看了看我的手,低低咳了声,白玉似的脸染了点红。
我赶忙缩回手,平时大咧咧惯了,美男不会以为我占他便宜吧?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小明华一直在旁边似懂非懂听着,见我们不说话,她歪着头问:“舅舅你为什么脸红了?”
谢庭筠更尴尬,指了指天空:“太阳太热了,我推你到树荫下吧。”
小明华却向着他身后欢喜招手:“煌哥哥,我在这里。”
我顺着她的声音看去,白夕煌不知在远处站了多久,后面跟着一帮人,还有那个妖里妖气的白梨也在。
我第一个念头是糟糕,我深感被白夕煌知道我会医术会招来麻烦,所以我赶忙低下头,不动声色慢慢往园子边缩过去。
不知他来了多久,有没有见到我?我心里暗暗祈祷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
我听到一帮人哗啦啦的行礼。
白夕煌淡淡道:“平身。右相也在。”
谢庭筠上前道:“臣刚从藏书阁出来,恰巧遇上公主,停下来聊了几句。”
“小华,朕把太医署的齐韫太医召来给你的小狗看病,不要担心,它不会有事。”白夕煌淡笑摸摸小明华的头发。
我从来没想过白夕煌居然也会有声音温柔如水的时候,那当中的小心翼翼呵护之意,令人为之感动。
这白夕煌对妹妹真宠爱,齐韫的大名我也听过,他是太医署最高长官——太医令,大秦颇负盛名的名医,居然被皇帝拉来给一个小狗看病,我想齐韫心里必定郁闷死了。
小明华可以算得上幸福,在凉薄的皇家,有这么一位把她疼到入心的哥哥。
相比之下,我挺惨,父亲早逝,妖女虽然也疼爱我,但她更疼爱自己,死活不肯把我这个拖油瓶带走,想起她丢下我自己逍遥快活,我就恨得牙痒痒。
正在我感叹时,小明华清脆的声音响起了:“哥哥,小银月已经没事了,有人帮我治好它了。”
我大惊,正准备逃窜。
小明华已经大声响亮把我供出来:“就是那位姐姐,她医术很厉害,连舅舅也夸奖她。”小明华我没有得罪你吧,你怎能这样对我。
我没抬头也能感觉到一道道炙热的眼光如芒刺背。
人怕出名猪怕壮,我这条猪估计离被宰不远了。
“皇后?”白夕煌疑惑的声音传来。
我只好抬起头,无论宫女还是谢庭筠、小明华,都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我,真失败,我就那么不像个皇后。
我走过去,干笑起来:“皇上你真是火眼金睛,我穿成这样你也认得出。”
“怎么弄得自己像个小宫女,不知道的人以为朕待薄你,没有给你衣服穿。”白夕煌不满打量我,好像我的打扮给他丢脸。
白梨在一旁添油加醋:“皇上,或者皇后娘娘觉得穿了也是浪费,毕竟是小家小户出来的人,穿也穿不出气派,白白糟蹋了衣服,皇上你就不要为难姐姐。”
——这对狗男女,居然一唱一和。
我气堵在心口,脸上却笑盈盈:
“本宫爱走亲民主义路线,深入群众,体察民情,都是一片为国为民的苦心。哪像某些人整天无所事事,弄得像个妖精似的,到处招摇,浪费国家粮食,白白养了一条大蛀虫。还有你不要叫我姐姐,我若有这样的妹妹,我一早就把她掐死了。”
“皇上,你看她说的是什么话?居然含沙射影骂我,你要替我做主。”白梨水蛇般依偎在白夕煌身上,不依不饶娇声埋怨,听得我一身鸡皮。
白夕煌似笑非笑扫了我一眼,懒懒骂道:
“你们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似的,碰在一起就争锋相对,都是朕的妃子就该懂得互相体谅,不能妒忌,要尽心侍奉好朕,这才是你们姐妹该做的事。看,都让国丈看笑话了。”
我呸,谁和那妖妇是姐妹,想我侍候你更难,自以为是的种马。
“不敢不敢。”
一旁的谢庭筠敛袖向我行礼:“皇后娘娘吉祥,臣失礼了,一直没认出你来。”
我忙扶起他:“没关系,我不是也没认出你吗,咱们算打平了。你不用太多礼,我就是不习惯别人老是向我行礼,才装出宫女,你可不能浪费我的苦心。”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谢庭筠听后对我微微一笑,我顿时觉得春风吹上心头了,暖熏熏的舒服。
“姐姐,原来你就是我皇嫂。”
小明华拉着我的袖子,水盈盈的眼睛充满好奇。
“呵呵,很失望吧,我既不雍容华贵,长得也不漂亮,没有半点皇后的风范。”
我对自己一向有自知之明,要不然也不至于我走遍整个皇宫,硬是没几个认出我,这说明我的存在感实在薄弱啊,活生生的悲剧。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白夕煌在那边又习惯性对我冷讽热嘲。
见她哥哥不给我面子,善良的小明华急急忙握着我的手,用柔软如丝的话语安慰我,表示她与她哥绝不同流合污。
“姐姐很好,虽然长得普通清秀,不过比美人还要令人过目难忘,和你在一起会觉得很舒服自在,我很喜欢你,你以后能多来和我玩吗?”
小明华果然比她哥哥可爱多了,说话有礼貌又温柔,不会像某人总是阴沉不定。
我摸摸她可爱的包子髻。
“好,我最喜欢和可爱的小美人在一起玩。”
“小华,让齐韫给你的小银月看看。”
白夕煌用十二分怀疑的目光瞟我,把后面垂首待命的太医齐韫喊过来。
我知道在白夕煌心里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因为我家世简单,为人简单,也无什么特长,安安稳稳不会成为潜伏的危险,所以他才安心把我娶入宫。
可是我显露了这一手后,白夕煌不免要开始怀疑我,我并不希望他把注意力落在我身上,若是我的真面目被揭穿了,也不知会给琅琊王氏带来什么灾难。
虽然谈不上喜欢王家,但是作为王家宗女,那份骨子里还是有着荣辱与共的热血。
我不禁握紧了手掌,一阵汗渗出手心。
齐韫领命后仔细检查起小狗来,又在我刚才施针的穴位上按压几下,脸色闪过惊诧之色。
姜还是老的辣,这齐韫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我只觉得大事不妙。
“煌哥哥,小狗现在好很多了,为什么还要给它看病。”小明华不明白。
白夕煌又别有深意瞥了我一眼,笑了:“不看过怎么知道真相。”
我被他一瞥,心更提起来了。
一会后,齐韫上前复命,他看我一眼,目光奇异又疑惑。
“此犬积食涨滞,老夫按过它身上的穴位,娘娘已经为它施过针,现在它的精神好多了。”
“哦?皇后该不会误打误撞乱刺一通,凑巧治好小银月吧。”白夕煌笑吟吟看着我。
“对啊,以前我家隔壁住了个大夫,我看他给狗儿治病就是这样,我就记住了,我对医术没有太多研究,就懂一点皮毛。”我巴不得他误会我撞彩治好小狗。
“皇后姐姐在明月书院时不是专教人捉鬼驱邪,教授那些不入流的茅山道法吗?”
白梨走过来,白色襦裙在青草上荡出一道道清波,她媚笑着打量我。
“没想到姐姐还会岐黄之术,不过好像还是不怎么入流,该不会捉不着鬼,囊中羞涩,又拿点医术去招摇撞骗吧?”
尽管白梨的媚笑很刺眼,我真想一拳打扁她的笑容,但是我决定忍了,招摇撞骗就招摇撞骗吧。
“梨妃娘娘,六宫有礼制规矩,妃嫔不得随意妄言,你品级在皇后之下,却如此信口雌黄,肆意侮辱皇后,即使你是皇上的妃子,也得依法处置。”一直侍立一旁的谢庭筠见我被狗男女围攻,挡在我身前,淡淡直视着白梨。
我看着谢庭筠修长的身影,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护着我,我心下又惊奇又感动。
说到底我们不过见了两次的脸,而且我还是属于白夕煌一方的阵营,而他是太后一派,在这种情况下他愿意帮我教训白梨,我很感激他。
白梨勃然大怒,惊怒中带着顾忌:“谢庭筠,你竟敢……”
谢庭筠直视她,毫不退让。
终究白梨对着谢庭筠锋芒不露却湛湛逼人的气势,也没敢骂下去。
我不禁感叹权势的力量,我身为皇后她也敢随意对我辱骂,而面对一个臣子却敢怒不敢言,果然有权就是老大。
“梨儿,别胡闹。”白夕煌目光在我们几个身上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喝止她。
“朕想听听齐先生怎么说。”
齐韫目露精光,他捋捋须,摇摇头。
“皇上,人身上的三百几处腧穴,普通大夫也不容易认全,兽畜的穴位比人更难把握。误打误撞怎可能撞得如此精准,给兽类施针不是一般大夫能做到的事。刚才我从远处也看到娘娘下针,手法精妙之极,我看皇后娘娘必定是擅长岐黄之术,针灸更是娴熟。”
齐韫走到我面前拱手道:“不知娘娘师从哪位名师?”
我盯着齐韫,恨不得把这老匹夫踢到千里之外,他怎么就没有职业危机感,不怕我能力在他之上,抢他饭碗。
“齐太医你高估我,其实这些医术都是家母教授给我,我母亲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不是你说的名师。我父亲是修习玄学道法的人,自小教我法术,毕竟我是女子,我母亲怕我以后靠驱邪做法事混不到一口饭,所以教我些医治病痛的方法。”
我半真半假乱编了个理由,管他们信不信,反正打死我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世供出来。
“想不到朕的皇后如此能干,不止能捉鬼,还会医治救人。”
我实在听不出白夕煌在讽刺我还是赞扬我,不过毫无疑问,我这项意外的本事已经再度引起他的兴趣。
唉真倒霉,想出名时出不了,不想出名,偏偏像挂了串鞭炮。
“娘娘不必过谦。皇上,臣想邀请皇后到太医署与臣一道研习医理,济世为民。”齐韫看着我,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而他说出来的话更是令我吓了一跳。
这个齐韫也太大胆,好歹我也是个皇后,他即使是想为太医署收纳人才,也不该收纳规格如此高的我。
不过奇怪的是,白夕煌听了居然还觉得主意不错,对我说:“明天你就去太医署跟着齐韫研习医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