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死亡蛇窖

第91章 死亡蛇窖

第91章死亡蛇窖

他的下巴抵在我面庞上,低头吻了一记,“等回了家,我哪里也不去了,天天陪着你。”

“也不知现在二哥到哪里了。”“他会在兰州一带等我们,跟我们碰头后,随部队一起回京。”

我点点头,慵懒的窝在他怀里闭目小睡。这时,廷璐的身子明显僵硬起来。我抬头一看,他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望着远方某处,我奇怪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借着淡淡的月色,只见不远处有重重人影在移动,正是沿着我和廷璐来时的路线行进中。从服装上分辨,看到的情形让我吃了一惊,竟然是……

“蕃王的亲卫队……”我受惊吓的脱口而出。那群人的本事可不小,不仅单兵做战能力强,而且个个擅长潜伏追踪,能从山路间的蛛丝马迹中判断出我们逃亡的路线,并且一路追击而来。

“该叫兄弟们起来撤退了。”廷璐扶我起来,马上快步过去招呼那些睡觉的清兵们。我们发现动静的时候,常安也经注意到了,正在另一边招呼兄弟们。很快大家集合到一起。常安细心观察了一会儿,“怎么不是原来那批人,难道有两批人马在追击我们?”那群黑衣亲卫队只有四五十人,清兵人数有百余人,大家在是战是撤的问题上产生分岐,大部分清兵主张干掉他们。常安不了解对方的实力,扭头看向廷璐。廷璐考虑了片刻,“最好是撤离,万一被他们拖住,引来大部队,我们就不好脱身了。别看他们人数少,个个实力都很强,一对一,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常安闻言,马上做出撤退的命令。廷璐神情凝重的说:“常安,我们甩不到他们的,你带木兰先走,我带你的人先引开他们。”亲卫队的移动速度很快,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缩短了一半距离。

“不,你和木兰走,我带人引开他们。”常安说。廷璐看了他半晌,上前低声说了几句,我隐隐约约好象听见廷璐好象在说:“……他们的目标是木兰……有我在他们才会相信,跟着我们走,这样木兰才有可以安全逃脱……木兰就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她……”

最后廷璐拍了拍他的肩,两人这才分开,常安扭头朝我看了一眼,郑重了跟廷璐点了下头。我知道廷璐为什么这样做了,他打算用自己引开亲卫队的注意力。这样做很冒险但是却是唯一可行的方案。常安跟兄弟们说了几句,大伙纷纷上马准备跟廷璐上路。

才刚刚相聚就又要分开,我担心的望着廷璐,廷璐走过来,把我扶上马背,“木兰,你跟常安先走,我们在后面的古托斯镇汇合。”

“你一定要赶过来。”说着说着,我眼圈又红了。廷璐握着我的手笑了笑,开玩笑的说道:“打仗我不是一流的,逃跑的功夫可是天下无敌,放心吧。”他转向常安,常安走过来翻身上马,揽上我的腰,“那我们先走了。”廷璐点点头。常安一抖缰绳,坐骑风似的跑了起来,后面仅跟着十几骑快马,大部分人马要跟着廷璐走那招险棋了。

从这一刻起我的心又提了起来。我们以为廷璐那招走的很妙,跑了一个多时辰,天都快亮了仍不见背后有人马追上来,误以为甩掉了追兵。正当我们打算走一条捷径的时候,前方树林中缓缓走出七八名黑衣骑兵出现在我们面前——

“糟糕!”当常安注意到前方的敌人猛然将缰绳拉住,停了下来。

老天,他们怎么追上来的?我吓了一跳,紧张的靠向常安。他们驱动坐骑慢慢包围上来,看他们神情安然的样子似乎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而我们跑得人马俱疲,还未交手就已然败于下风。“我们不如他们了解地形,他们一定走了哪条捷径追上我们的。”常安喘息道。

为首的黑衣人摘下蒙面,正是亲卫队的头目桑!“夫人,不要顽抗了,你们走不掉的。过来,大人还在等你。”

我有些惶恐的向后靠去,常安收紧手臂,低道:“不要怕。”

我们采用分兵策略逃亡,想不到亲卫队不放过任何线索,也分出一小队人马沿着我们逃亡路线一路追击,结果他们比我们更熟悉地形,从小路轻而易举的截住了我们。现在,我们已然没有退路了。常安是用兵的高手,面对这种情形也该没辙了吧?我的心缓缓向谷底荡去,那么多人协助都没能逃脱……兴许我的命运就该如此吧?

要是硬拼,他们都会陪上性命,如果我跟他们回去,兴许桑会放过常安他们……这个时候,我不能只为自己考虑了……就在我做这些打算的时候,常安开口说话了,认真的问道:“我们若交出夫人,你们是不是就不会为难我们了?”

桑误以为常安想投降,唇边扯出一抹嘲弄的笑:“当然可以,我们的任务就是把夫人带回,不会耗费力气做无关的事。”

常安故作放心的点点头,“如果不呢?”

“那就刀下见真章!我家大人说了,要么把夫人带回,要么就地处死夫人。绝不让他的女人踏出属地一步!”桑缓缓抽刀腰间的弯刀指向我。听了他的话,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常安故作犹豫起来,“请容我们考虑一下。”说着,抬手示意部下靠拢,然后小声布置作战方案,几句话过后,清兵纷纷点头调转马头跑开,黑衣人见清兵拔腿开溜,很意外的看着我们,常安安然自若的仍留在原地,等部下们全部跑远,才冲桑扯出一个十分有风度的微笑:“不好意思,我们意见不合,不过我个人意思是……不交。想要夫人就先过了我这关。”

说完,常安迅速调转马头返身回跑。桑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无赖的将军,先是一怔,马上率众追了上来。常安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一会儿有好戏看了!”

我们来时曾经过一路狭长山路,那里仅能供两匹马并排通过,如果是快马行进必须逐个通过才行。常安擅长战术应用,想出的计策十分绝妙,让部下在那儿附近两侧埋伏,等黑衣人经过齐放箭攻击。果然,黑衣人上当了,一追击到过儿,两侧箭雨大作,转眼间大部分黑衣人摔下马背,最后只剩下五六人还在穷追不舍,包括那位叫桑的头目。

常安见他们追上来,突然拉住马停止不前,并拔刀相向,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了。埋伏在周围的清兵一涌而上跟几名黑衣人展开激烈博杀。桑没有跟清兵纠缠,径直朝我们冲过来,常安提刀迎了上去,两人拼杀成一团。但是我们小看了黑衣人的身手,他们跟噶尔丹的铁卫一样勇猛顽强,每人被两三名清兵包围依然面无惧色奋力拼杀,常安跟桑顶多打成平手。然而看到那些清兵陆续倒下,我紧张的心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们完全不是黑衣人的对手,时间不长,就仅剩下五六名清兵跟黑衣人周旋,再看常安以一对三完全被黑衣人困住了。桑缓缓朝我走来,他的手臂受伤了,表情平静的好象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将手伸给我,说道:“跟我走。”

我紧张的咽下口气,一步步向后退去,与常安拼杀的一名黑衣人发出惨叫,倒在地上,常安猛然间逼退另两人朝我赶来。桑听到身后的动静,挥刀砍去,常安挡来开势拉着我就跑,剩下的清兵所剩无几,也跟我们身后边打边退,但是没过多久,他们一一死在黑衣人手下。

常安领着我在这一片高高低低的岩石间逃亡,时而被他们围住,时而逃脱。按当初的计划我们早该抵达古托斯镇了,不料却被黑衣人困在这里苦于无法脱身。现在只剩下两个对手了,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了。“木兰,你先走,不要管我了!我想办法拖住他们,你骑上马一直往东,迟早会跟廷璐他们汇合的。”

常安的肩头手臂,小腿都被刀砍伤,血流不止。体力透支外加伤口痛疼,使他再也跑不动了。我不听他的,连连摇头,“不,我若走了你就没有斗志了,会被他们杀死的,我要跟你在一起,说什么我们两人也要一起逃出去。”

黑衣人又追上来了,常安见劝不动我,头疼的喘了口气,拎起刀朝黑衣人砍去。我知道,只要我在,他会一直抵抗下去,如果泄了斗志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当看到桑举刀砍向常安时,我的心倏的堵到嗓子眼,惊叫出声:“不要,桑!”

桑的动作一停,常安揪过另一位黑衣人合力撞过去,桑手中的刀一下子贯穿了那名黑衣人的身体,常安倒退了几步,靠到巨石边,桑怒极,冲过去跟常安赤手空拳战了起来,两人手中都没了武器,但常安的体力严重透支,频频处于挨打的一方。桑突然推开常安,随手捡起地上的断箭朝他胸口刺去——

“不要!”我惊呼。

常安躲闪不及,那只断箭直没入他胸口,他身子一晃,无力的靠向巨石,不住的喘息。他的动作变得迟缓许多,不敢置信的低头朝自己胸膛看去,正好刺在心脏的位置,他似乎气力不济身子缓缓的沿着石壁滑向地上。那一瞬间,我惊呆了,心脏都停跳一般,怔怔的看着常安软软倒在地上。

胸口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我的眼中迅速盈满泪水,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常安……常安!”我嘴唇哆嗦的说不出话,突然发急的冲过去,中途摔了一跤也顾不上痛跌跌撞撞直扑过去。常安的身子已经倒在地上,他挣扎着要起来,胸口的血迹迅速浸透了周边的布料,并继续漫延。我扑过去一把托起他的头,刚要说话,就在这时,桑的大手一把揪住我后心往旁边搡去,我一下子被推开几米远,摔倒在地。回头再看,桑手中握着刀正要朝常安刺去,我吓得失声尖叫,疯了似的急扑过去死死拦住桑,“不要!不要杀他,我跟你走,跟你走!”

泪水接连不断的滑下面庞,经我一拦,桑的力气泄了,看看我又看看常安,手中的刀落地,喘息的冷道:“你早该如此。”说罢,扣着我手腕便要带我走。常安在地上挣扎着,泛红的眼睛直瞪着我,似乎让我不要走。可是我若不走,常安就会被杀死……怎么忍心看着常安活生生死在自己面前,我用力闭了闭眼,强忍着痛楚转身离去。

桑刚走了几步,突然身躯一震不动了,他眼睛睁得老大,低头看向自己,只见胸膛被一支青光闪闪的弯刀穿胸而过,我屏住呼吸愣愣的看向后面,常安支起了半个身子,手臂刚刚从空中垂下,他口中喘着粗气,见桑中招脸上露出了满是胜利的释然笑容。下一刻,手臂一软,整个人仰倒在地。

桑身形一晃,登时倒地不动了。我吓得后退了几步,慌忙朝常安奔去,把他的头托起抱在怀中。他的脸色很苍白,气息微弱下来,不住的喘息,看情形似乎不太妙。我一下子慌了,叠声说道:“常安,你觉得怎样,坚持住,我这就去找人,你一定要坚持到等我回来!”这荒山野岭的去哪里找人啊,我急的直哭,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木兰……”常安用带血的手拉着我,不让我离开。我用力去扳他的手指,眼泪不听使唤的频频掉落下来,哭着说:“不行,耽误下去你会死的,我要带你走,我们要一起回去!廷璐还在等我们呢,你一定要陪我回去!”

常安仍死死握着我的手,虚弱的笑:“……我撑不回去了,陪我一会儿好吗?”他的声音轻轻的,有气无力的说道。听他一说,我忍不住心痛的低泣起来,“常安,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樱兰还在家里等你,你不能留在这里……”

我一味的埋头哭泣,眼泪接连不断的掉落下来。常安目光柔柔的望着我,也不说话,就这样痴痴的看着,脸上带着一抹轻轻淡淡的笑。等我哽咽的说不出话时,他的声音如梦如幻般的响起:“……我喜欢这样守着你,还有躺在你怀里的感觉,好象只有在梦中才有的情景……想不到,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我才真的拥有这一刻……”

我眼中满含着泪水,悲痛的看着他。箭头斜插在心脏的位置,应该活不了多久吧,我手指颤抖着摸着他的伤口,想动又不敢碰,真不知应该救他才好。早知如此,我在高中时代就该好好学习下急救知识,也许现在就能用上了。偏偏当时老师教那些知识的时候,我却在蛮不在乎的偷看动漫书,根本没拿它当回事。常安悠悠的自说自话的时候,我正忙着把衣裙下摆撕成长布条,然后叠成厚厚方块塞到常安流血的伤口处,把披风解下来盖在他身上。

“……木兰,还记得我过去跟你说的那些话吗?曾经爱过一个姑娘的事……”

听到这儿,我动作一顿,缓缓抬眼看向他,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一瞬间,过去的记忆象潮水般蜂涌而至,冲击得有些喘不过气,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当时的表情我都深深刻在脑海中,什么时候都犹如昨日般记忆犹新。“……在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从一开始我就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别人手拉手亲密的走在一起……没错,我喜欢她,但是不想破坏她的生活,只要她过得幸福,哪怕我只能远远的望着,心里也知足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虽然没有跟任何姑娘交往过,但是我有爱过,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所以我不想勉强自己随便接受别人,那种没有感觉的婚姻宁可不要,这就是我拒绝惠妃的原因。”

“那又有什么办法,说出去对她百害而无一利,我不想搅乱她的生活,只有这让段感情深埋心里,雪藏一辈子……”

虽然常安没有说出那个姑娘的名字,但我一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迟迟不敢相对。如今被他当面提及这件事,心里已然有了答案,鼻腔里的酸意越来越浓,我用力咬着嘴唇才使自己抑制住过激的情绪,却忍不住泪如泉涌。常安伸手抚向我面庞,温温柔柔的笑,轻声道:“木兰,那个姑娘……就是你啊……”

我抬起泪眸,视线中的他已经模糊不清了。手指颤抖的握住他的手,哭得有些不能自禁了。

他之所以毫无顾忌的说出来,是不是也觉得生命到了尽头,才趁这个机会让我明白他的心意?我心痛得无以复加。常安的表情看上去却显得无比轻松,唇角边一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回头替我劝劝樱兰,她是个好姑娘,不要让她为了我耽误了自己的终身……”

“不,这种话你要自己去跟她说。”我抽咽的说道:“你答应过要带我回去的,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下!常安,求求你,你一定要活下去,我和廷璐,还有远在京城的常笑都盼着你回去呢!”

常安长长舒了口气,缓缓摇摇头,“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就算一个人走了,也没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木兰,别哭了,别为了我在这里耽搁,后面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廷璐还在等着你呢……走吧……”

“不!我不离开你,要走就一起走!”我抬眼望向四周,希望这时候有自己的人出现,突然,我的目光定在一处不动了,只见远远的地方有一群密集的黑点在移动,那是……我擦去泪水再次分辩,看到的情形令我大为震惊,桑的另一股亲卫队朝这边搜寻而来!眼下,常安重伤不能动,我们又没有能接应的人马,他们的出现给我带来空前的压迫感。我惊惧的望着,一时间没了反应。

“你看到什么了?有人来了?”常安虚弱的问。

我慢慢的低头看着他,飘渺的声音轻道:“不,什么也没有……”愣愣的呆了片刻,缓缓从衣袖里取出噶尔丹送给我的那枚信号弹,这时候只有靠它救命了,我用火摺子点燃,它嗖的飞上天燃起彩色的烟雾。噶尔丹……快点来吧……我在心里暗暗祈祷。

常安眯起眼,似乎想起了什么,“这东西好象在哪里见过?是信号弹么?”听常安的口气象是见过这东西,兴许噶尔丹跟常安率领的清兵在漠北一带交战时用过此物。我把他的头托高了一些,让他躺的更舒服一些,眼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心如刀绞,除了守在他身边,实在不知还能为他做什么。

如今,救命信号发出去了,剩下的就是等噶尔丹跟时间赛跑了,但愿上天能出现奇迹,让我和常安摆脱眼前的困境。“噶尔丹……”我喃喃轻道,不禁想起那个能为我创造奇迹的人。

桑的那支人马移动速度不怎么快,好象跟一段便停下来在判断方向再继续前行,等他们搜索到这里应该还有点时间,常安气息微弱的依偎在我怀里,也不说话,静静的享受人生最后的时光。我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庞,帮他擦拭上面的血迹,泪水频频掉落,他仿佛很享受与我在一起的时光,唇边微微带着笑意。

时间悄然而逝,眼看那股黑衣部队离这里越来越近,我绝望的闭了闭眼,下意识的将怀里的常安收紧,低头贴上他额头。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远朝这边而来,听声音来自另一个方向。我回头望去,只见一行黑衣铁骑在蜿蜒曲折的山路间若隐若现快马朝这边赶来,为首的正是噶尔丹。他一边狂奔一边打马,似是以最快的速度带人赶来。他终于来了!真的赶来了!

瞬间,我感觉胸膛里迅速涨满空气,惊喜的说不出话,又哭又笑的低头拍打常安脸颊,“你听见了吗?是噶尔丹!他带人赶来了!”

“……终于……来了,那我就放心了!”常安虚弱的脸上绽起一抹放心的微笑,他有些激动,想起身去看。我急忙压住他刚说了句你不要动,突然他的身体僵住,一口气没有缓上来登时软软的倒入我怀中。我惊呆呆的看着,不敢相信的捧住他的头,叠声叫道:“常安,常安,你不要吓我,快醒过来!常安你听到了吗?”

怎么拍打常安的脸颊,他依然沉沉的没有一点反应。怎么会这样,都坚持到最后了,为什么不能多坚持一秒……我手捂着嘴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泪水接连不断的滑下面庞。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不是我在陪他,而是他在陪我,他不忍心把我一个人扔下,一直强撑着坚持到现在,当听说噶尔丹到了,他这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这是用自己的生命陪我到最后一刻……我心痛的无以复加,紧紧抱着他泣不成声。“……说好要一起回去的……我怎么跟樱兰交待……不,一定还有办法救你,我要你活过来!”我的心乱套了,迅速把他放平,用老师教过的人工呼吸为他急救。我把手放在他心脏处一次次按压着,一边数着次数,一边做人工呼吸,等于把死马当活马医,也不知是否管用。等噶尔丹等人赶过来,发现我正在抢救常安。

噶尔丹大步走过来蹲身察看常安的伤势,手指按在颈下试了一会儿缓缓收回,“他已经死了。”

“不,他没有死,上天不会让这么好的人去死,一定可以救活他的!”我边说边用力做按压动作,噶尔丹见我泪水狂泄,猜到这个人对我很重要。他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追兵,一把将我揪起来,“我们要走了,快点!”

“不要,我不能把常安留在这儿!噶尔丹,他没有死,再给我点时间!”被噶尔丹拖出几步远的我急扑过来接着施救,噶尔丹不相信我的话,一把将我抱起,朝坐骑走去。边走边果断的下令:“扎答兰,让两个人把常安处理了,别让敌人发现。”就在我被噶尔丹拖走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常安的手指动了一下,当他的意识恢复回来到时,我已被噶尔丹带上了马背。

“大人,他还活着!”噶尔丹正要带我离开时,扎答兰异常吃惊的叫道。

噶尔丹吃了一惊,意外的朝我看来。我的心一动,不敢相信奇迹真的会发生,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背奔过去证实,果然,双目紧闭的常安缓缓睁开了眼。我不可思议的捧着他的头,连哭带笑的叫:“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离开我,走,我带你离开,我们一起回去!”

噶尔丹扭头叫道:“巴林,你会医术,你跟扎答兰留下!我带人引开后面的追兵,你们负责把他送到最近的人家,一定要把人救活!”

“是!”

噶尔丹翻身上马,并把我带了上去。这时,后面的追兵已经不足千米了。扎答兰和巴林小心的将常安拖到岩石后面,用草盖上。他们躲入旁边掩藏起来。噶尔丹搂紧我的腰,高喊了一声:“兄弟们,跟我走!”两腿一夹,坐骑似风般窜了出去,几十匹快骑又如来时那样风驰电掣的沿着山路急奔。

后面的追兵已经看到我们了,大部队紧紧咬着我们的身影奋起急追。等我们甩出常安他们很远,我眼中仍存着泪水不曾减少。常安的伤势太重了,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来,要是能活下来那才是老天恩赐的奇迹!我在心里默默的祈求上天,再给常安一次生命,让他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此时此刻,我只顾一心牵挂着常安,却不知接下来,还有件更恐怖的事在后面等着我……此番西疆一行,让我经历了很多意料不到的事,也是生命中最悲痛的一段历程,我彻头彻尾感觉到了什么是钻心刺骨的痛……

“大人,后面的追兵不见了,我们好象甩掉他们!”一名黑衣人在后面说道。

噶尔丹拉住缰绳回头张望,已经看不到那股追兵的身影了。噶尔丹释然的松了口气,“我们去古托斯镇!”说罢,一行数人继续东行。就在我们为成功的甩掉追兵而庆幸时,孰不知另支人马正在跟他们激烈交战,因为他们的出现,才阻断了追兵的脚步,但同时,他们也将面临着与强劲对手残酷一战。

深夜,几十骑铁卫沿着地势低缓的乡间小路纵马狂奔,漫长的行程途中,终于一座小小的村落出现在众人面前。噶尔丹打头朝下面的村落冲去。“这是古托斯镇吗?”我一脸倦意的问。我被他们带着赶了几个时辰的路,从雅尔出发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进食了,精神整日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人早就累得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是,古托斯镇离这里还有一天的行程,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夜,这儿是大清的范围,蕃王的人马不会追到这里来。”寂静无声的村落被噶尔丹一行铁骑的马蹄声打破,一名黑衣人来到某户民舍前敲叩房门,不一会儿,一位中年妇女打开门,一见来人马上会意的将大门打开,噶尔丹翻身下马,又把我抱了下来,往院里的小屋走去。“她怎么不怕你?”

“我们以前经常在这里落脚休息,跟这里的人熟。看你累坏了,先找地方休息一晚再说。”

被他抱去屋里的时候,我突然胃口一阵翻腾,挣扎着下地俯身呕吐起来,两天没有进食,胃里根本没有东西可吐,干呕了一会儿,浑身瘫软的有点站不住脚。我喘息着,刚要站起身突然腿一软,身子顿时朝地面坠去。站在旁边的噶尔丹手疾眼快,从后面一把托住了我。

“怎么?你哪里不舒服?”噶尔丹担心的问,扭头对妇女说道:“帮我打碗水来。”他抱起我走进屋,这家女人独自一人住在这里,却有里外两间卧室,噶尔丹熟门熟路的径自往里走去,里面这间被打理的干干净净,象是给谁预留的。他把我放到床上,伸手按在我额头处,“有点热,想吃东西吗?我让人给你做点饭?”

我缓缓摇头,“我想快点到古托斯,廷璐一定还在等我。”

“我马上派人去那边打探消息,如果廷璐在,他会知道你在这里。”噶尔丹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专注凝神的看着。听他一说,我安心的点了点头,噶尔丹不把我安排妥当他是不会放心离去的。一会儿,民妇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姑娘,这是刚下锅煮的饺子,快点趁热吃吧。”

噶尔丹接过来挥手让民妇下去了,我听着飘来的肉香味,胃口恶心的感觉又来了,强忍着不适摇了摇头。“你吃吧,你也几天没吃东西了。”噶尔丹淡笑:“我是男人,有时四五天不吃东西也扛得住,看你,脸色那么差,就算赶到了古托斯镇,你也要大病一场了。”

见我实在吃不下,噶尔丹只好作罢,帮我盖好被子转身出去了。躺在里面,我依稀听见噶尔丹站在屋外说起安置部下的事,一会儿,他叫了一个人名字,派他连夜赶去古托斯打听廷璐的下落。有噶尔丹,什么事都无须我操心,几天没有休息的我此刻抵不住浓浓的倦意,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我在熟睡的时候,那位民妇一直忙着做饭,照顾那群铁卫先填饱肚子,屋里整晚都弥漫着饭香味。

“大人,古托斯镇那边的消息回来了……”当外间响起某人的话音时,我恰好从梦中醒来,一听这话,马上支楞着耳朵细听。噶尔丹问情况如何,另一个人回道:“大人,属下问过那里的冶安官,他们都说没有看到清兵过来。后来属下返回的时候,遇到了退下来的清兵,他们大多数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但唯独没有看见廷璐。”

没有廷璐?这是为什么,他没有跟大部队在一起吗?我不放心的走下床,来到门口。只见刚回来的那名铁卫在说:“属下听他们议论,好象是廷璐带领着十几人的小分队将追兵引上另一条路,这才得以掩护大部队人马安然撤退。”

“什么?”噶尔丹意外极了。听到这里,我的心倏的提到了嗓子眼,原来廷璐还没有回来,仍在跟那支追击纠缠……连大部队都难以抵抗的追兵,他却只带着那么少的人这怎么能应付得了?那名属下正要继续说,视线意外的朝我飘来马上打住话口不说了。噶尔丹回头一看,才知我也在。“你怎么起来了?”

“廷璐是不是有危险?你告诉我?”我快步走过去,焦急的追问。

“现在情况不明,廷璐没有返回一定是还留在山里。”噶尔丹低头想了想,立刻召进一小队铁卫,“腾格尔,你辛苦一下,带人重新搜索那一带,看有没有廷璐他们的消息。”腾格尔抱拳称是,立刻带人离去。噶尔丹屏退了部下让他们下去休息,他则拥着我回到内室。

“廷璐聪明着呢,断不会有事的,你且先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自然就有廷璐的消息了。”他劝说着,扶我回床躺下,“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把心放宽,我答应你,廷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

我当然听得出来那是噶尔丹安慰我的说法,但还是点了点头,乖乖躺下休息,闭上了眼睛。噶尔丹坐在床畔,手掌轻轻抚摸着我面庞,无限怜惜的望着,听说廷璐下落不明,我的心一直提在心口处放不下,脑子里总是胡思乱想着廷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迟迟不归?噶尔丹见我半晌没了动静,轻轻离开床走到窗前,望着夜空出神。

“落雪花了……”他轻声念道。

怪不得今晚的天特别的黑,原来下雪了。我闭着眼睛默默的想,过了一会儿,听见噶尔丹轻轻关窗的声音,没有冷风灌进来,不一会儿,屋里渐渐暖和起来。我可能有点着凉了,头昏沉沉的,浑身骨头节都在泛疼,迷迷糊糊中忽听见门板吱呀一声响,民妇小声道:“他在里面呢。”噶尔丹闻声走了出去,我猛地睁开眼,意外的发现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一定是寻找廷璐的人回来了!

“大人,情况有点不妙,属下……”一听情况有点不妙,我的心登时狂跳起来,心一急,耳朵嗡嗡作晌起来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我忙下床快步来到门口,躲到门后偷听。原来噶尔丹怕我听见,打手势示意手下降低了声音。来人轻声回报:“属下在虎头岭一带发现了一小股清兵的尸体,他们被追兵逼到悬崖边被迫一战,看清子全军覆没了……但是现场没有发现廷璐的尸体,幸好当时有个重伤员,我问他廷璐的下落,那人说廷璐受到五六人夹击,支撑不住,最后被逼……跳崖了……”

听到这里,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脑子空白一片,只觉得全身气血倒流直冲头顶,冲得我有些站不住脚。廷璐……跳崖了?不,这、这不是真的!我脸色煞白,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置信的怔怔发呆,脑子突然发僵的转不过弯来,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我缓缓靠向背后的墙壁,手抚着胸口用力的呼吸,感觉胸口被越来越多的空气所充斥,堵得有些喘不过气,双腿更是软得快支撑不住身子了。

“廷璐……”颤抖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我念着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眼泪无声的滑下面庞。

“……这件事,暂时保密,不要让木兰知道。”噶尔丹缓缓的沉声说道,声音比往常低沉许多。铁卫们点头称是,一会儿他们全下去了。过了好久,才听见刻意放松的脚步声响起,噶尔丹轻轻推门走了进来,一关上门,他吃惊的发现我就站在门口,整个人顿时意外的怔住了。站在这里很容易听清外面的对话,再看到我脸上的凄婉悲痛的神情,他心里全明白了。

“你都听见了?”

我缓缓摇头,泪水接连不断的掉落下来,用力吸了吸气,颤抖的声音轻道:“廷璐不会死的,他明明答应我会活着回来,以前他说过的话从不食言,这次也不例外,我……我相信,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最后一句话我是咬牙喊出来的,喊完之后,浑身开始控制不住的抖动,抖得象打摆子一样。

噶尔丹没有说话,看着我的眸光却变得万分疼惜,他伸手想拥我入怀,我死死靠着背后的墙壁,不肯被他安慰,“……我能感觉的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就象还在我身边一样……他没有死,一定是遇到什么事被绊住才没有回来……”说着说着,鼻腔泛起浓浓的酸意,泪水迅速夺眶而出,很快,眼前的噶尔丹变成了一个模糊晃动的虚影。

“木兰,任何事都有意外……”噶尔丹欲伸手帮我拭泪,结果我侧头避开,让他的手指落空。

我怎么能相信清早还活生生的廷璐转眼间就没了,他身手好,脑子也好,就算身处困境也能想办法脱身,又怎么会被逼得跳崖?“不,你们都在骗我,我去找他,这就去找他!”我脑子一热,转身就要往外冲,没等跑出门口噶尔丹几步追上来一把抱住快要发狂的我。“木兰,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我能感觉得到廷璐还活着,我要把他找回来!”我挣扎着叫道。

噶尔丹一手捧着我的面庞,试图让我听清他的话:“木兰,廷璐已经死了,你别再欺骗自己了!”他的声音象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有些听不清,但是他的表情告诉我,他想让我接受这个事实。

“我不要听!不要听!”我捂着耳朵,不想再说,脑袋嗡嗡的震得头疼痛不已,胸口憋闷的感觉又来了。老天,事情怎么会这样,常安已经这样了,是生是死都很难说,廷璐又……上天不可能这么残酷,让爱我的人逐个死去,天哪,我觉得自己快疯了!快崩溃了!

心一急,一口气没有提上来,我眼前一黑,整个人登时昏厥过去,倒在了噶尔丹怀里。

再次醒来,我正躺在床上,室内空无一人,昏沉沉的我一想起廷璐的死心便如刀割般痛得无法呼吸,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没有死,明明史书上记载着他会长寿,又怎么可能在这个大好年纪死去,他一定遇到什么麻烦了或是被困在什么地方等着人去支援呢!想罢,我顾不得身体已经很虚弱了,翻身下床穿上鞋子快步来到门口。屋里只有那个民妇在忙活着早饭,我趁机忙跑了出去。院里停着十几匹马,铁卫都不知去了哪里,我随便牵了匹马就要走,屋里的民妇赶紧追出来问:“姑娘,你要去哪里?”

我没有说话,匆匆牵马往外走,到了院外,我按廷璐教我的方法骑上马背,刚要甩缰绳,一抬头,发现噶尔丹正站在马前。“你要做什么?”

“廷璐没有死,我要去虎头岭找他!”

“要怎样你才肯相信他不在了。人不是神,谁都有应付不了的事,廷璐也一样!”噶尔丹牵着马嚼头,痛心的看着我。我固执的摇头,坚定的说道:“我一定要亲眼证实才相信你的话。看不到他的人,我就不回来!”

想不到我在这个问题变得如此固执,噶尔丹生气的眯了眯眼睛,瞪着我直瞧,看了半晌,突然走到马侧翻身跃上来揽住我的腰。“我陪你去,如果你一定要亲眼证实的话。”这时,身后传来铁卫的声音:“大人,现在在下雪,看着雪势越来越大走山路太危险了!”

“是啊,看这情形,两三个时辰后大雪就要封山了。”

噶尔丹也知道此行的危险,看了看天色,“如果抓紧点,还是能赶得回来的。你们在这里等我。”噶尔丹扬鞭打马,风般的跑起来。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去,为了让我死心,决定陪着冒险走一趟。我们一出村口,发现那两位铁卫也跟了上来,于是,我们一行四人直朝虎头岭打马驰去。

雪势越下越大,趁山路没有被雪完全覆盖之前,我们终于来到了铁卫们报告的虎头岭。此时已经不用担心会被蕃王的部队发现,他们早已失去踪迹,似乎撤回了雅尔,方圆百里除了飞禽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跑着跑着,前方出现了被雪覆盖的清兵身影。没等马停稳,我急不可待的滑下马背朝他们跑去,逐个查看死去的清兵,从他们中间寻找廷璐。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没有发现廷璐。我喘息着一步步朝铁卫们所说的跳崖口,难道廷璐真的从这里跳下去了?

快走到崖边时,某人快步追上来拦腰抱住我,“危险,别过去!”

刚才探身下望的时候,发现悬崖并不高,但若一个人掉下去铁定会被摔伤,“我要下去看看。”我不死心,照噶尔丹的话讲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和铁卫又陪我绕到山下,我踩着高低不平的石块跌跌撞撞的前行,渐渐的地势平坦了一些,正好是正对跳崖口的地方,我在附近一带细细搜索,噶尔丹他们也学着我的样子搜寻,突然一名铁卫叫道:“这里有血迹!”

我心一提,迅速跑过去,血迹流了不少,附近的雪都被红色的血水融化了。他们想不到真的能找到线索,面露惊奇。我用手拨开附近的雪,寻着血迹一点点往下走去,走了一会儿,血迹消失不见了。

即然附近没有发现他的尸体,那他……这个结果让我心一荡,不可置信的笑起来,“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眼一热,泪水瞬间盈满眼眶。我抬头看向噶尔丹,脸上带着含泪的笑,那是充满希望的笑。

噶尔丹望着我没有出声,旁边的铁卫进言道:“附近没有人家,廷璐若是身负重伤应该走不了多远?”

“腾格尔,回去通知其它铁卫,全部过来搜山,争取在天黑之前找到廷璐。”噶尔丹沉声吩咐。腾格尔领命离去。我们和剩下的铁卫在附近一带忽转,因为雪势越下越大,盖住了所有线索,被冻得手脚麻木的我还要继续搜索,噶尔丹一把抱起来往回走,“你该回去了,后面的事让铁卫们做,如果廷璐还活着,一定能找到!”

由于雪大路滑,回去的路程比来时慢上许多,几个时辰后,我躺在了暖和的床铺上。噶尔丹的铁卫们都被调去搜山了,我焦急的等着,也吃不下任何东西,热腾腾的食物总是端上来又端下去,天渐渐黑了,铁卫们仍没有回来。我终于尝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感觉时间过得好慢,真恨不得把时间一下拨到天亮。在我怔怔发呆的时候,噶尔丹端着油灯走进来,“那个女人说你又没吃饭?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我摇摇头,“我吃不下……”

民妇换了清淡的面食进来,温和的劝道:“姑娘,是不是有油星的饭菜不合胃口,我给你做了碗素面,要不凑和着吃点?”见民妇一再相劝,我实在不好再拂了人家一番好心,便勉强凑和着吃了几口,民妇欣慰的笑了笑,扭头对噶尔丹说:“我还下了碗瘦肉面你也吃点……”一听瘦肉两个字,我突然感觉胃口一阵恶心,放下碗,伏到床边呕吐起来。

噶尔丹忙坐过来轻拍我的背,一面紧张的问:“你已经好几天不吃东西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虚弱的摇摇头,把碗推开,有气无力的说道:“没事,有点不想吃饭,让我躺一会儿就好了。”噶尔丹把枕头放平,扶我躺下来。民妇在旁边看看我又看看噶尔丹,试探的问了一句:“……姑娘是不是有身孕了?”我和噶尔丹同时一怔,不可置信的朝民妇看去,噶尔丹看了我一眼,我则一脸意外和惊愕的神情,份外迷惑,他扭头问民妇:“你说什么?”

民妇欣慰的笑:“我瞧着呀,这位姑娘象是有身孕了,之前做的都是荤腥面,她闻了味都不行,素面倒是吃了几口,有身子的人就是闻不得荤腥味,我看没错的。”

噶尔丹吃惊的看向我,我面色苍白,怎么也不相信民妇的话,连连摇头,“不可能,我没有……”正要说跟廷璐没有在一起的机会,突然间,一个念头闪电般从脑海划过,我想起那次跟他曾在廷玉那里逗留了一天,并且有过一次亲近的机会……难道是那次?

……那天廷璐有些失控,而我们也确实没有采取避孕措施,莫非……一次就中奖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手下意识的抚向腹部,难道里面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了?噶尔丹见我没了声响似是默认了,便信了民妇的话,挥手让民妇退下。民妇把地上的污物收拾出去,将门轻轻关上,很快,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民妇搞不清我跟噶尔丹的关系,曾听铁卫们称我为夫人,误以为我是噶尔丹的女人,于是,刚才在收拾污物的时候还打趣的数落噶尔丹,说什么自己的女人有身孕了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当得有点太粗心云云。我和噶尔丹相互对视,谁也没有说话,都懒得跟民妇解释其中的细节。

等民妇离去,噶尔丹端起碗坐到我床边,声音低沉的轻道:“早知你有身孕了,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出去的。”他舀起一勺面递到我唇边,我默默的咽了下去。

等他把整碗面喂我吃完时,院外响起杂乱的马蹄声,听着象是铁卫们回来了。我和噶尔丹忙走出去,铁卫回答道:“大人,我们把虎头岭以东方圆五里范围内的地区都搜遍了,没有发现廷璐的下落,腾格尔还在带人搜索以南那一带地区,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铁卫们分头搜索虎头岭一带,陆续有几队人马返回,先后带回来一致的消息:没有任何收获。我无力的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已经有四队铁卫返回了,只剩一队铁卫迟迟未归,如果仍没有结果,那廷璐……他会在哪里呢?我心里忐忑不安,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近日一连多天一直被各种坏事所包围,常安那边没有结果,廷璐也杳无音讯,我实在接受不了新的打击了。

身体在极度疲倦时,害喜症状变得十分强烈,外加时时提心吊胆的牵挂着廷璐,在身心的多重折磨下,我的神智经常在清醒与迷糊之间游荡。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听到外面响起马蹄声和人的对话声,我的心猛的提了起来,下床时因为心神不宁,腿一软差点跌到在地上。我顾不得疼,踉跄的奔到门口,开门的时候手不停的抖动,仿佛门有千斤重一般好费劲才将门拉开。一名铁卫正在外间跟噶尔丹复命,“……我们在一个山沟里找到的,人已经带回来了……”

他、他终于回来了!无数的担心在瞬间化为泡影,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狂喜,我的心开始不听使唤狂跳起来,惊喜的叫道:“廷璐回来了是不是!他在哪里?”噶尔丹和那名铁卫齐朝我看来,他们的眼神中没有跟我一样的惊喜,反而多了些沉重和担心。一看到他们的表情,我愣住了,“你们怎么怪怪的?他不是带回来了吗?”我笑得越来越勉强,突然意识到事情并不是我想象那样,似乎……不象是个好消息……我的心一个劲的往谷底坠落。

铁卫低道:“大人,要不要让夫人辩认一下……还有,这是从他怀里取出来的首饰……”铁卫把一包东西递给我,我看了看他们一眼,心头突然被什么东西束得紧紧的,惶惶不安起来,甚至不敢去接那个小包。我缓缓打开帕子,里面装着一枚玉戒指和一枚腰佩,正是廷璐身上的东西。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铁卫这里?我感到一种空前可怕的感觉迎面扑来,冲击得我快窒息了,身子瞬间坠进冰窟般全身冰凉刺骨,我动了动嘴唇,一句再嘶哑不过的声音从喉咙里飘出,艰涩而无力地问:“他……在哪儿?”

“正停在院外……”

没等铁卫说完,我风似的朝门外冲去,噶尔丹想拦已经拦不住了,我已经冲出了院门口,只见两名铁卫正抬着坦架,上面躺着一个人被披风盖着,我的心一紧,跌跌撞撞的扑过去,手猛地一掀下面露出半截身子,结果只看见一条脚,另条腿好象被什么生生扯断了。

我的脑袋轰的涨得老大,呆住了。颤动的手正要去掀另一头,有人一把抱住我。刚刚回事的铁卫忙把披风重新盖上,我看着担架另一头拼命要去看,无奈被噶尔丹死死抱住,离廷璐只有几步远我却触不到他,盖住脸的那一块布料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贴在上面,似乎有点凹下去的样子。

铁卫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对我说的:“夫人,您不要看了,听一位路过的樵夫说,这山里有狼群,廷璐象是遇到了狼群袭击,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脸被咬得面目模糊,辩不清了。但是我们认得他身上的衣服……”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见了,整个人呆若木鸡的僵在当场,胸膛里被巨大的空气堵塞住,我窒息的看着坦架,呆呆的,愣愣的,眼泪哗哗的直流,视线变得益加模糊,看不清所有人了。

“木兰,木兰!”“夫人!”

我的脸色一定煞白得怕人,感觉浑身血液都冰冰凉凉的,一股寒气自脚底板升起直袭向五脏六腑,骨头里也在往外冒寒气似的,浑身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我紧紧捂着口不敢哭出声,难道……廷璐就这样没了?最终还是离我而去,剩下我一个人……

廷璐的绵绵情话犹在耳边回响,“我没那么短命的,我人这么好,老天都看着呢,怎么会让我撇下你离去呢。我要努力活得长久些,陪你一起变老,一起看夕阳……一辈子宠你爱你……”廷璐总爱一脸戏谑的笑,说着那些能溺死人的情话,而眼前的人却已经躺在了担架上。

怎么会这样?他挺过了最为凶险的蛇窟,挺过了追兵,临到最后却遇到了这种事……

没有了他,以后叫我怎么活?我的心如刀割般绞痛的无以复加,感觉天都塌下来了。身后的人一直紧紧抱着我,口中说着什么,可我一句也听不清,头痛得不行,手捧着头喃喃的低道:“不,这不是真的,他不会离开我的……”话没说完,肚子突然传来一阵拉锯般尖锐的痛,我眼前一黑,身子登时软软的倒入某人怀中,整个人不醒人事了。

从这一刻起,我陷入了昏迷。廷璐被铁卫们连夜埋了,噶尔丹开始没日没夜的守着我,衣不解带的在旁边照顾。昏倒之前,来自腹部的那股巨疼让我明白,体内的孩子也没了……

我象被人扔进了火炉,炙热的火焰快让人窒息的喘不过气了,我大口大口的拼命呼吸,直到喉咙里流入一股清凉的水,我才从火热的世界中回神,渐渐睁开眼睛。噶尔丹那张写满心痛与不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他手持着勺子正一勺勺在喂我,我眼睛瞬间湿润了,泪水沿着眼角无声的滑落下去。

他伸手帮我拭去眼角的泪,不料,却激出我更多的泪水。他心疼的抚着我的脸,“木兰……”

“……廷璐是不是埋了?”我的嗓音沙哑的有些失真,他点了下头。我又喃喃的问:“孩子是不是……也没了?”他痛惜的看着我没有说话,拾起我的手含握在手心中。

我痛心的闭了闭眼,噶尔丹低柔的劝道:“木兰,你要坚强起来,他没了,你还要好好活下去,连同他那一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我缓缓摇头,喃喃轻道:“没有他,我也会死的……我活不下去的……”此刻,我才知道廷璐对我有多重要,他的逝去仿佛把我的精神全都带走了,让我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了,整个人只剩下一副躯壳。

“木兰,爱你的不止有廷璐一个人,你还有我可以依靠……”噶尔丹托起我拥入怀中,“好好活下去,为了廷璐也要活下去。”

“我……以前也经常这样劝别人,临到自己头上才明白,什么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我的泪水接连不断的掉落下来。噶尔丹紧紧的抱着我,“你还有我。”

“他是无可取代的……我、我好困,好累,让我睡一会儿好吗?”说完,我眼前又开始渐渐发黑,噶尔丹觉得我的情形很不对头,用力摇晃着我,拍打我的脸:“木兰,不许昏过去,木兰!”噶尔丹的声音渐渐离我远去,听起来象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我知道他怕我死去,而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睡觉,一直睡下去。

耳边一直响着各种杂乱的声音,我也胡乱的说着什么,就这样昏昏迷迷的不知睡了多久,意识模糊间,似乎曾隐约听见民妇的念叨,说什么我已昏迷了三天三夜了,这样下去,身子肯定会吃不消的。

三天了?我已经没有一点时间概念了,有这么久了吗?有人在喂我流质食物,我配合的张开嘴咽了下去,清粥滑下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痛。只听民妇高兴地说:“她吃下去了!”

“帮我端碗水来。”噶尔丹沙哑的声音在说。一会儿,清凉的水又流入食道,我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缓缓睁开了眼。几天不见,噶尔丹的面庞明显的消瘦了,眼窝深陷,皮肤晦黯,下巴处冒出了很多粗胡茬。他一手端着碗,一手抚上我的脸,惊喜中带着几分感动地说道“你终于醒了。想睡就睡,不过要吃点东西才行。”

他的眸底好象隐隐闪着浅浅的水花,是我眼花了么,他好象眼圈红了。

勺子递到唇边,看着噶尔丹期冀的眼神,我迟疑了一下,配合的张开嘴继续咽着,直到一小碗清粥全部吃完。噶尔丹欣慰的笑了,把碗递给民妇,握着我的手珍惜的看着,“要是觉得困就再睡一会儿,以后要按时吃饭了,流产后身子太过虚弱,不补充点营养不行。”

我点点头,一看到他泛红的眼睛,我鼻腔猛的泛起酸意,眼泪又夺眶而出。“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我吗?”微颤颤的伸手摸向他长满胡茬的下巴,噶尔丹握着我的手贴在脸颊上,“我怕你长睡不起,不放心……现在好了,你终于醒了。”

“……噶尔丹,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没有办法报答你……只会让我更加愧对于你……”我眼中噙着泪,轻声说道。

“以后不许说这种话,我不求你回报什么,只要你好好活着,幸福的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他俯身吻上我额头,我摸着他消瘦下去的脸庞,泪水无声的滑了下去。他低头贴着我脸,留恋的吻了又吻,“你太累了,再睡一会儿吧。”说完,帮我压好被角出去了。

廷璐的死带给我的打击是空前的,从这一刻起,我没有了任何希望,也不知活着有什么意义,整个人呆呆的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如死去一般。偶而听见外面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我不禁想起与廷璐相识的经过,还有他热烈追求我的情形,所有的经历如同放映电影般在脑海间依次闪过,想到开心的一幕我的唇边也会隐隐勾起一抹会心的笑,就这样一直想到我们成亲,有了一双儿女……

廷璐教我唱的那首蒙语歌美丽的姑娘犹在耳边回响,我在心里跟着轻声的唱呀唱呀,不知何时,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晚上了,我的精神恢复了少许,喝下小碗清粥脸色稍稍有了点血色。噶尔丹把我抱到院里的卧椅上,下面垫着褥子,上面盖有厚被,我被裹得严严实实一点也不觉得寒冷。真有点冬天的样子了,整个村庄都被大雪覆盖了,足有一尺多深,其它铁卫也不知分散到哪里去了,这里只有我和噶尔丹两人,自打我们到了这里,民妇把两间宽敞的卧室让了出去,自己搬去了偏房住。

这座村庄很小,还不足百十人,平时很少看到有外人来,是个地处山沟,生活闭塞的地方。噶尔丹驻扎在这里有他的打算,他不想露了行迹,所以没有带我去古托斯镇,中途在他熟悉的一个小村庄落脚。

噶尔丹见我心情平静了,搬了个凳子坐在卧椅旁边,手中捧着一杯烧酒,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空气很冷,呼出的气不断冒着白烟,我静静的望着夜色下的远山出神,噶尔丹也不说话,安静的陪着,直到我侧头看向他才缓缓扯出一抹久违了宠爱微笑,“这样的生活是我盼望很久的,要是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就算在这个小山沟生活一辈子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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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牵梦绕回大清:浪漫一生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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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死亡蛇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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