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与胡适:左右不讨好的开路先锋(3)
他承认:
就是这几篇文字猛力把我以我们古旧文明为自足,除战争的武器,商业转运的工具外,没有什么要向西方求学的这种安乐梦中,震醒出来。它们开了给我,也就好像开了给几千几百别的人一样,对于世界整个的新眼界。(胡适:《我的信仰》,89页)
而梁启超的《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用历史的眼光整理中国旧学术思想,也给了胡适新的见解和启发,使他知道了在“《四书》、《五经》之外中国还有学术思想”。然而不幸的是,这部规模宏大的著作,“梁先生做了几章之后,忽然停止了,使我大失望。甲辰(1904年)以后,我在《新民丛报》上见他续作此篇,我高兴极了。但我读了这篇长文,终感觉不少的失望。第一,他论‘全盛时代’,说了几万字的绪论,却把‘本论’(论诸家学说之根据及其长短得失)全搁下了,只注了一个‘缺’字。他后来只补作了‘子墨子学说’一篇,其余各家始终没有补。第二,‘佛学时代’一章的本论一节也全没有做。第三,他把第六个时代(宋、元、明)整个搁起不提。这一部学术思想史中间缺了三个最要紧的部分,使我眼巴巴的望了几年。我在那失望的时期,自己忽发野心,心想:‘我将来若能替梁任公先生补作这几章缺了的中国学术思想史,岂不是很光荣的事业’?”(胡适:《四十自述》,50页)他后来写作《中国哲学史大纲》,就是把“这一点野心”当作种子,埋藏在心里,慢慢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
很显然,在梁启超与胡适的关系中,始终存在着一种承前启后的关系。青少年时代的胡适是把梁启超当作精神、学术方面的导师或引路人的。从以上的叙述便可以看出,“梁启超对胡适的影响是多么重大,这种影响成了胡适‘日后思想的滥觞,平生所学的抉择,终身兴趣的所在’,无怪乎在十多年后,胡适要写信给梁启超,要去天津拜访他,‘以慰平生渴思之怀’了”。(李敖:《胡适评传》,96页)
虽然胡适一直很仰慕梁启超,但至少在1918年11月以前,他们无缘相见。胡适考取庚款留美官费生,入美国康奈尔大学留学,是在宣统二年(1910年7月)间,此时梁启超还在日本过着他的流亡^H小说生活。1912年10月,梁启超启程回国,而胡适却正在康奈尔准备做他的农学家。尔后,他先转入该校文理学院,主修西方哲学;1915年10月,又往哥林比亚(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就学于杜威教授。这期间,他对活跃于国内的梁启超仍十分关注。1912年11月初,他读了国内报纸对梁启超结束流亡生活、从日本回国的报道,在《日记》中写道:
阅报时,知梁任公归国,京津人士都欢迎之,读之深叹公道之尚在人心也。梁任公为吾国革命第一大功臣,其功在革新吾国之思想界。十五年来,吾国人士所以稍知民族思想主义及世界大势者,皆梁氏之赐,此百喙所不能诬也。去年武汉革命,所以能一举而全国响应者,民族思想政治思想入人已深,故势如破竹耳。使无梁氏之笔,虽有百十孙中山、黄克强,岂能成功如此之速耶!近人诗“文字收功日,全球革命时”,此二语唯梁氏可以当之无愧。(耿云志:《胡适年谱》,2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