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有悲欢离合（14）

没多久，我不幸的母亲躺在乡亲们匆忙为她赶做的那付很窄、很粗糙的棺材里，身边放着我的小弟弟，她的眼睛一直不曾合上。

几炷线香，几串纸钱，我们哀恸欲绝，在乡亲们的操持之下，为母亲举行了最简单最惨痛的葬礼。

母亲，她是那样刚烈，她拼死抗拒鬼子的污辱，为了保全她的贞节，她愤然纵身水塘，不惜牺牲自己年轻宝贵的生命。

母亲，她死不瞑目，她怎么能瞑目呵！她在无声地抗议，抗议日本鬼子惨无人道的血腥暴行！她是那样深爱着我们的父亲，我们这些尚未成年的孩子，特别是她这个来到人间还只有几天的小儿子。在生死关头，母亲毅然带走了他，直到她停止呼吸，还把她的宝宝紧紧搂在怀里，让儿子享尽最后一点母爱。

她只活了三十八岁呵！无情的黄土掩盖了她姣好的容貌，她健康的躯体，却无法安抚她忠贞的灵魂。”

静宜刚一住口，我们三人抱头痛哭，为惨死的亲人，为自己的命运。

佩芝接着说：“松坚！我对不起你，我始终没有打听到伯母她们的下落。日本鬼子侵占湘乡，杀了不少人。我们躲在乡下，每天都能听到消息。一天，我大哥想进城一转，看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刚走到城郊被哨兵发现，立即抓了去，至今生死不明，一家人急得团团转。据探听情况的人说，当时那儿没发现尸体。因此爸妈还存一点希望，估计他很可能被抓去当苦力，只盼他能找个机会脱身。湘乡惨遭杀害的人中，松坚，也有你的亲戚、熟人和邻居。我记得是这样一些名字，你一定要镇静一点，听我说：潘佑发和他的三叔，我知道潘佑发是你的大表哥，我在你家里见过他。”

我听到大表哥的名字，不禁心里一怔，十指冰冷，我强行忍住，呆呆地听佩芝说下去。

“县城沦陷时，你表哥一家已转移到乡下。只因仓惶出逃，来不及带被褥衣服，想着回家取几件，刚走到五里牌，被敌人发现，开枪打死。三叔心疼侄儿，冒死去寻找，结果侄儿尸体没找到，自己被打断双腿，活活痛死。

罗韵宜，我们县城著名的医生，四十来岁，中等个儿，体魄强健，风度翩翩。他医术高明，中西结合，融会贯通；他医德高尚，无论贫富，路远路近，有请必到。湘乡沦陷后的某一天，罗医生外出门诊，途经一小山之中，恰恰碰上了一队日本鬼子，不问青红皂白，将他强行按倒，万恶的日本兵像劈柴一样，从他头上一刀劈下，@几声惨叫，血如喷泉，嗜血成性的鬼子直把他劈成许多块才肯住手。鬼子心残手忍，人民痛失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