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深远的宫殿中响起三声炮响,披挂整齐的执戟甲士推开庄严的午门,一队带刀侍卫簇拥着两个高人奔出来,门外的闲人走卒激动起来,刚下殿和正准备进宫的官员心里却是一惊。

说,古今中外多少事,英雄豪杰尽风流,当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到最后能留下点虚名的又有几个?

但是这两个却是能留下点名号的,因为他们都是被皇帝亲口指点去处的,那地方就是午门外,历来,凡是被皇帝指着推出午门的只有一个下场,断头升天。

凡事不会都是坏处,总有一样好的,象他们二位是皇帝亲口赐死的,那录事官定要记录在册,后人也能知道: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帝曰白云观道士云霄真人,白马寺僧人摩苏和尚,胡言乱政扰乱朝廷纲常,赐午门斩首。

却奇怪,和尚本应看穿轮回,道士也该无视生死,这两个被皇宫侍卫推将出来的为什么也喊冤枉?

“冤枉啊!万岁开恩,这次实在非道家事情,都是那和尚乱讲,不该连累到洒家,可怜伺候万岁三年,观里草飞狐奔。”道士在喊冤枉,和尚也没闲者,不过他一开口,当真是声若洪钟,在这生死关头,也使出佛门奇功狮子吼。

“阿弥陀佛,今次着实冤枉,万岁陛下本天子,应体上天好生之得,不该乱杀无辜;和尚说的都是实话,道士的言语才是荒唐,就是升天也不在今日,时辰也不对。”

这一僧一道虽被皇帝喝令推出午们斩立决,却也没十分为难他们,原本一个是国师,一个是道尊,都是大有身份来历的,就是杀头,也上不得枷锁。

旁边观看的百姓大臣今天算是开眼了,自本朝立国以来,皇帝对这些和尚道士多有优待,从未在他们身上动过刀兵,谁知今次竟把大有来头的高僧仙道都杀了?

监斩官平时在这两个面前多有奉承,那云宵道长还在皇帝面前救过他一命,这时也是无计可施。眼瞅着午时三刻已近,皇宫内丝毫没有动静,只能来到断头台前。

“两位仙长,实在得罪了,今天本是喜庆日子,谁知道竟是两位的忌辰?哎,好在黄泉路上两位同行,也是有个伴,互相照应着,想来能少受些委屈。况平日,荣华富贵享尽,锦衣玉食无缺,且长伴万岁左右,虽有些遗憾,总比那走贩乞丐碌碌众生荣幸。到这时辰万岁还未松口,想来生机渺然,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下官当尽力周全。”

道士云霄,生得鹤发童颜一派仙风道骨不俗,和尚摩苏,也是脸方体胖一双大耳垂肩福相;听监斩官这样说,看到那血红的生死签,都叹息一声。

“如今死且死亦,咱们再糊涂也恨不到你身上。”云霄道长到底年纪大些,对小心伺候的监斩官言道;“临走前能否让我们喝杯水酒?不是你这样的,我的酒葫芦在刚才掉在御桥边,如果能再喝一口那玉泉春,奈何桥上的黄婆汤再奈何不了我们,回头,多保佑你官运亨通可也。”

监斩官年方三十许,正是阳气旺盛的时候,胆气也大些,当即吩咐手下去午门通融。

和尚摩苏在那边也开口了,这次距离近些,没再用那狮子吼。

“时也命也,这时运最是玄妙,佛海无边无可渡,渡者都是野狐禅。头掉了,也就不渡了,咦!不渡既渡,渡既非渡,和尚痴迷一世,终于明白了。”

道士云霄听到这里,山羊胡乱颤笑将起来,声音清朗动人,使围观的众人佩服万分;当真是有道之士,面对鬼头刀还笑的如此开朗?却没听到道士对和尚的低语:“和尚聪明,这个时候,不悟是死,悟也是死;还是悟了的好。既然敢上这个舞台就不能怕死,早知有今天,谁还来伴君王?”

摩苏和尚也不管道士在说什么,正在掐指捏算什么,忽然示意监斩官走近几步轻声道:“官家,这一次冤枉也不冤枉,只有一样,在那白马寺西墙外左手的第三棵树下,老衲埋着些东西,这几年万岁赏赐的东西都被封在一个罐子里埋在那里。反正今后也不用操心被弟子们拿去挥霍掉,就由你处置,记得替老衲给城外刘家庄设施一些,六月那里遭了冰雹。”

和尚还在絮叨,道士不满意了,喝道:“那些不用你操心,快说想请官家为你办什么事。”

监斩官正在想国师这几年得到了多少赏赐,经道士提醒,立即清楚了,恭身一拜却不言语;这时,他们三个都是小声说话,连那高举屠刀的刽子手也不明白他们说什么。

“这个吗,其实也没什么,和尚就是想请官家在午时二刻三分,就是那拄香燃到一半时砍下老衲的头颅。那个时辰对老衲的最好的,如果为难。”

监斩官当即答应了这个要求,只错半柱香的时刻,大不了先送和尚升天;回头看时,一个小太监举着个金黄的酒葫芦跑来,道士接过来笑口一开:“谢谢公公,这个拿去换钱孝敬你老娘。”解下腰间一方碧绿玉佩给小太监,举起酒葫芦**道:“抛下三千烦恼事,醉眼昏黄尘世间;此世不留爷,自有安乐园。”

**完,并指如剑虚画几道符印,点向酒葫芦,红玉葫芦盖子跳开去,一道红色酒箭射出,全入道士口中。

摩苏和尚和道士云霄再不说话,并肩走上行刑台,又并肩坐下,相视一笑,都闭目不语,竟入定去了。

午时二刻三分,监斩官抛出生死签,两个刽子手望空一拜,包裹刀身的红稠落下,雪亮的刀光闪了两闪,“喀嚓!喀嚓!”两声,道士与和尚双双倒地,头颅滚出丈外。

这两个都曾经是大人身份的,也曾在皇帝身边风光无限,头虽然掉了,按照礼数,尸首还是要好生安葬。

礼部侍郎在一旁等待多时,这是刻连忙指挥手下上前,一来验明真身,二来收拾好首尾,最主要的还是要把头和身子凑在一处,按照规定礼仪择地安葬。

三天后的夜晚,半个月亮挂在京城洛阳北邙山头,一朵白云刚刚遮住月亮,黄河畔的一座小土堆上,已经被砍头的摩苏和尚与道士云霄又一次出现在人间,黑暗中尚看不清他们是人是鬼,只听到他们正鬼鬼祟祟的嘀咕着。

“礼部的家伙都是白吃饭的,装个头也能弄错,砍头的就你我两个,妄我们以前对他们那么照顾;和尚,今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副样子白马寺是回不去了,你的徒子徒孙们八成也会把你当成妖怪给除了,还是找僻静地方熬吧,也许这次是福非祸,真能成全我们的道行。”

说话间,月亮钻出云朵,土堆上并肩坐着的真是两个人,不过,怎么看怎么别扭,和尚胖的的身躯上是一颗瘦削的道士脑袋,也长着山羊胡并八字眉;道士瘦弱的肩膀上抗着一颗硕大的和尚头颅,两只肥大的耳朵忽闪着。

“也只有这样了,这次都是被你连累了,六王子满月,好端端的你怎么能说他五行缺酒?金木水火土,酒算是那一行?”

“酒星之学深如大海,岂是你这外来的和尚能明了的?不是老道深研酒体换形术,这条命真交代给那昏君了。别只怪我,不是你说六王子面带梅花,卓王妃也不会昏死过去。我来问你,面带梅花是什么?只听说面带桃花,这梅花是什么意思?”

“梅花命数明白写在那小子脸上,你也是看到的,老衲不过说实话而已,这轮回之道崎岖坎坷,和尚我就是借这轮回之道逃过一劫,却被你拖累,不是你化酒为血,那帮礼部的人也不会发晕,弄错了咱们的身体,如今谁也别说谁。细细想来,那六王子真乃异像,他与我佛有缘,本不该生在帝王家,可惜了。”

“可惜你的头,那小子明明道根深厚,与你那佛有什么干系。算了不说他,有缘无缘还要看我们的运气,如今,你说他脸带梅花,就是咒他是霉星高照,已经没了皇帝命。”

“好你这道士,你说他五行缺酒,明显是说六王子是个酒肉之徒。”

黄河在咆哮,邙山的野狼在呜咽,天亮时分,和尚与道士也没争论出高下来,各自掐算一下,径自投南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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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国色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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