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皇后没想到事情会败露的这么快,被太后宣到慈安宫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了。不该为了一时意气就没忍住,先帝去世还未到一年,朝中那么多人看着,即使太后对端和表里不一,这个时候也不会让她对付端和。毕竟,谁知道先帝有没有为端和留下什么底牌。
皇后自认为掌握了太后的心理,所以,即使心有不安,可来到慈安宫她并没有多害怕。心中则是想着这回太后即使处罚也不会太重,那孩子又没如何,而她却刚刚失了孩子,太后想来也会有所怜悯。
可这个想法在看到皇帝坐在主位上的时候却烟消云散了,皇后发现事情远远的出乎了她的想象。
皇帝现在十分气愤,他把孩子抱进宫,却没想到自己的皇后竟然想谋害了这孩子。想到要是这孩子真没了,皇帝立马心中一痛,对着皇后的目光越发的不善。
他对皇后感情很复杂,虽然他们是表兄妹,但在叶府也是有无形界线的。对于皇帝来说,叶家也就是他母后所在的大房才是亲戚,其他的不过泛泛而已。对这个名义上的表妹,他成婚前并没有多注意,知道最多的,还是当初端和与她的那些小恩怨。
而皇帝原以为,即使叶梦禅骄纵了些,可至少心地善良,却没想到,这么个女人,竟然因为一点嫉恨之情就要毁了皇姐和子璋的孩子,这么歹毒心肠,如何堪配母仪天下。
皇后给太后和皇帝请安,太后和皇帝没有一个开口让她免礼的。她还未出月子,这么半蹲着,身体就开始受不了了,面色立马苍白起来,没一会已经香汗淋漓。
最后,还是皇帝没沉得住气,直接对着皇后怒斥道:“贱妇,你可知罪?”
皇后没有半丝惊慌,对着皇帝跪下道:“陛下,臣妾知错了。可臣妾也是为陛下和母后着想。那孩子一入宫就克死了臣妾的皇儿,简直就是天煞孤星。把这样一个孩子放在陛下和母后的身旁,臣妾是日夜难安的。陛下和母亲仁慈,臣妾只好用自己的法子来护着这宫里的安危了。”
皇后一脸为着皇帝安危,皇室安宁至死不悔的表情,把皇帝膈应的够呛。她叶梦禅是个什么人,皇帝不说了解透彻,但也算知道个七八,现下被抓个人赃并获,她还死不悔改,还想着害这孩子,把罪责推的一干二净。
而一旦把皇子早夭的事情按在这孩子身上,他就成了不详人,那以后就会被人嫌弃厌恶,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出现在那张相似的脸上,皇帝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气到极点,皇帝拿起手中的茶盏向着皇后砸了过去。皇后没避开的了,额头被砸出一道血痕。皇后用手一摸,发现血迹,立马疯了似的哭诉道:“皇儿,我可怜的皇儿,你就这么被个小杂种给克死了,你的父皇和皇祖母却熟视无睹,任你枉死。我可怜的皇儿啊,你托生在了母后的肚子里,委屈你了,就让你这么无辜的克死了。”
皇后又哭又喊,完全没半点仪态规矩,皇帝看着眼里全是厌恶。
“够了,朕的皇儿就是因为投胎在你肚子才会枉死。你根本不配做朕皇儿的母后,你可知道你生了跛足的孩子,还毁了容。即使这孩子活着,他也会成为皇室的笑柄。”皇帝并不想把这话告诉旁人,即使这孩子是他和皇后两个人的。
对皇帝来说,这样的孩子像是在嘲笑他这个天家之子。而皇帝认为孩子会如此,肯定是皇后品德不修,老天才会给的惩罚,特别是在皇后下手毒害宋周之后,皇帝越发的坚信因为皇后的歹毒心肠才会让他们的孩子成了那样。所以,这个时候的皇帝,对着皇后是最厌恶的时候。
皇后一惊,愣在当场,她绝对没想到自己的孩子会是这样的。而皇后并不笨,生个这样的孩子出来,她的后位能不能保住还得另说。皇帝是不会有错的,那生下身有残疾的皇子肯定是她这个母后的错,那些权贵,那些言官说不准会上书自己不配为后的。
想到这儿,皇后对着早夭的孩子竟然产生了一种幸好这孩子没了的感觉。但也是转瞬间,她就又开口道:“陛下,你抱回宫的那孩子是妖孽,就是他,就是因为他,我们的皇儿才会成这个样子的。是他克死了我们的孩子,都是他害的。”
太后一直没出声,瞧到这儿,对着宫人挥挥手,有两个强壮的嬷嬷就上前驾起皇后来:“皇后,以后,你就待在宣德宫,无诏不得出殿。”
皇后一听,太后这是要把自己打入冷宫,她立马挣扎了起来,先是对着太后求饶,可太后不为所动,最后,皇后看太后心意已决,无法更改,立马转了副面孔道:“太后,我只是做了您想做而没做的事情。端和是定嘉皇后您亲妹妹的女儿,每天看着她,难得您能忘记,当年您亲妹妹入宫夺取先帝宠爱的屈辱吗?太后,您也是女人,您难道真的想让情敌的女儿过的如意顺心吗。”
一直坐着毫无动静的太后听了这话都要气笑了,她的妹子就是她的逆鳞,如果,如果不是郭家,不是她们二房步步紧逼,如果,如果她不是太信了先帝还有点舐犊之心,那她的妹妹,那样一个冰雪通透的孩子,根本就不会有那样的下场。
为了她,为了叶家,趟入这黑的见不到底的深宫之中。现在,她妹妹留下这唯一的血脉,竟然,竟然被这贱人想着法子陷害。看来,这贱人是留不得了,不然,斩草不除根,势必留下无穷后患。
心思宛转间,皇后就被决定了命运。
而皇后却还尤无所觉,心中想到即使端和一出生就被抱来太后身边,皇室族谱上也记载在太后名下。可作为叶家人,皇后还是知道,端和的生母是谁,那位在先帝年间独宠六宫的柔贵妃,听她母亲说,要不是柔贵妃红颜命薄,那今日坐在慈安宫的还不知道是谁。
端和是那位留下的血脉,所以先帝才会宠成那样,而柔贵妃是太后的亲妹子。两女共伺一夫,皇后可不相信,太后真能像她表现的那样大度,对端和视如己出,怕也是做给先帝看的。郑伯克段于鄢,若是真对端和慈母之心,又何来端和今日骄纵的性子和彪悍的名声?
所以,每每瞧着太后对端和的宠爱,皇后就在心里冷笑,总想着,有一天,这对母慈女孝的母女反目成仇的那天。她以为她快等到了,毕竟先帝已经过世,端和的恩宠也就如夕阳之光,不过转瞬就会消失。
只不过,皇帝对这个姐姐甚是看重,端和才能维持现在的地位。
而太后也不过是碍于面子和一贯的伪善面目才会对端和纵容和恩宠,所以,平时皇后不会去招惹端和,但丧子之痛的刺激和郭氏的话语,让皇后的怒火中烧,秉着她不痛快也要让端和不痛快的心情,这才出手的。
可现在,她并想为这件事付出她的皇后之位。就如她母亲郭氏所言,即使她无宠无子,只要有这个皇后名头,只要熬得住,终有一天她会正位慈安宫的。她的荣华尊崇,怎么能因为一个小小婴孩就葬送了。
皇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俯首认罪,但得知自己生了个有缺陷的孩子,皇后终究是丧失了该有的忍耐。皇帝心里怕是已经厌恶她厌恶到了极致,一进冷宫,怕是再无出头之日。既然她已经落入了这般境界,至少,她要撕开太后的真面目,她的这些话,总会让端和知道的,那么,这对母女心中种下了这样的种子到底会如何,她拭目以待。
她就等着,到时候,是太后除了端和,还是端和给太后添堵。不管如何,她也没有损失,反正也不会比现在的处境更加艰难了。太后和端和斗法,或许才能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皇后还想再挑拨几句,可架着她的两个嬷嬷再不手软,直接按了她的穴道,让她昏睡过去,架着走了。
殿上,太后难看的面色让皇帝欲言又止,皇帝知道,他的母后是真的疼爱着自己的皇姐,甚至比他这个亲儿子还疼。至于他的那位姨母,从他记事起,他的母后就在给他说,如果没有他的姨母,母后,叶家或许早已经消失在了京城之中。
而他幼小的记忆中,只记得那位姨母很是温柔慈爱,经常会抱着他和皇姐读书,抚琴,那个时候,他的父皇眼里总是痴迷不已。或许,就是因为他的姨母,他才会被父皇另眼相待。
太后喝了口茶,才叹气道:“哀家真不知道,原来外人眼里端和现在就是个花架子,是个人都可以踩上两脚。皇帝,哀家把话放在这儿,你的皇位,哀家的太后之位,甚至你大哥之仇,若是没有你姨母,咱们俩两个或许早就是一抔黄土,步了你大哥的后尘。你姨母就留下这点血脉,谁要是敢亏待委屈了她半分,哀家第一个不答应。”
皇帝连忙道:“儿子省的,皇姐这么多年护着儿子良多,在儿子心中,她就是儿子嫡亲嫡亲的姐姐,任谁也不会越过她去的。”
得了皇帝这句话,太后很是满意。她并非不知道女子要贤娘淑德才会有好名声,但那样的名声对端和却只会是一道枷锁。贤良淑德,那都是男人给女人套上的框子,让女人为他们操劳一辈子的借口,她的女儿不需要。
端和生而尊贵,就该活的恣意妄然,她和自己妹妹没能得到的幸福,端和一定要都得到。至于其他,她现在已经贵为太后,难不成还护不住端和吗?
“皇儿,皇后怕是留不得了,就让她在宫里病逝吧。”太后淡淡道。
皇帝点点头,母子两个决定了皇后的命运。说完皇后,母子俩都有些疲累。
“皇儿,你给哀家的小外孙取个名到现在还未想好,这眼看着就要满月了,也不能让哀家的小外孙混叫着吧。再说,封爵的时候没个正经名字,也太委屈了他了。”太后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皇帝展颜一笑:“母后,朕已经想好了,天周,朕定要护着他一世周全,享尽荣华尊崇。”
太后听了笑道:“果然是好名字,配个侯爵哀家看刚好,皇帝觉得呢?”
皇帝自然是没意见的:“母后说的是,儿臣可要好好的为天周想个封号。”
皇帝走后,向嬷嬷送上一盏茶,太后对着她道:“原本哀家打算给小外孙封个伯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经皇后这么一闹,哀家这才明白,这朝中还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端和笑话。以为先帝走了,端和就无依无靠了。既然如此,不若让哀家的小外孙多受点宠,也让哪些不长眼的看看,哀家要护着的人,看谁敢怠慢。”
向嬷嬷知晓,太后根本就不需要她回答什么,这个时候,沉默就是她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