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简单?」齐初彤摇头,「其实很简单,母亲。下人做错事了总要罚,至于换人——有更好的总管,当然就要换掉不好的,这事儿一点都不难。」
她是在跟她装疯卖傻吗?马氏瞪着她,原想忍住的气实在没办法忍了,直接出声斥责,「你可知你打的可是叶嬷嬷的儿子,是我房里的人。」
齐初彤看着马氏手指着一旁低垂着头的妇人,「原来你就是叶嬷嬷。」
叶嬷嬷虽然对齐初彤将自己儿子逐出府的事怨恨在心里,但她是主子,自己纵使有怨也不能显现,只能低着头,「是。」
「正好,我一直想找你。」
叶嬷嬷的心一突,看着齐初彤一脸的热切。
「关于叶养的事,我一定要跟你说说——你可知他与他的表弟叫张虎的,在外放高利,欺压不少穷苦人家。」
叶嬷嬷微惊的看着齐初彤,她这么问话,她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她的目光看向一旁僵着脸的马氏。
「当时侯爷病着,吵到了他跟前,他原想将叶养杀了。但我听说叶嫒嬷跟在母亲身边多年,就这么一个儿子,总不好让你断后,所以最后还是不顾侯爷的意思,只薄惩的打他二十大板,逐出府去。叶嬷嬷,你真的要好好谢谢母亲,要不是因为母亲,叶养今天性命不保。」
叶嬷嬷被齐初彤的话弄得七荤八素,明明就是她打伤了她的儿子,怎么说到这里她倒一点错都没有……
「还不快谢谢母亲。」齐初彤连忙催促。
叶嬷嬷一惊,立刻双膝跪了下来,给马氏叩了好几个头谢恩。
马氏近乎哑口无言的看着,怎么会变成这个局面?原以为是个年轻单纯的,看来是她小看了她——同样是妻子,罗知湘根本无法比,她略显怨愤的目光看着一直沉默的罗知湘。
罗知湘与马氏四目相接,连忙将头一低,躲过她的眼神。
没出息的家伙,马氏更是气在心里,想她算计好的一盘棋,就被这个没家世背景的女人给打乱了,偏偏还是个不知讨好的,真是快要气死她了。
「我累了,」马氏知道今天是败在了齐初彤的手里,火大的一个挥手,「全退下去吧。」
齐初彤一点都不浪费时间,连忙告退。
罗知湘也不想留在这里惹马氏不快,也随后起身告退。
「大嫂这个侯爷夫人还真是威风。」
听到身后的话语,齐初彤的脚步一缓,转头看着罗知湘,笑得灿烂,「说威风也不敢,就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罢了。」
罗知湘看着她精神奕奕,实在感到不可思议。侯爷的身子不好,她有可能会守活寡,但她看来却一点都不在乎,还自得其乐。
「方才母亲将太傅府送的绸缎赏给下人,存心不给嫂子颜面,嫂子不介意?」
齐初彤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只单纯的觉得,反正礼她是送出去了,马氏要给谁就不关她的事,她为什么要介意?
她伸出手,拍了拍罗知湘的手,「弟妹,你想多了。」
罗知湘难以置信的看着齐初彤,事情不是她想多了,而是齐初彤自己想得少了吧?
但看她那张笑得灿烂的脸,似是真把方才在马氏房里的事给抛到了脑后,让人搞不清,齐初彤是真没心机,还是心机太深沉?
【第七章】
马氏将太傅府送的东西赏给下人一事,传到了陈氏的耳里。
陈氏虽然面上没有任何表示,但也知道马氏是存心给齐初彤难堪,也多亏齐初彤沉得住气,没有与马氏起了冲突。她压根不知道其实齐初彤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想得这么复杂。
时隔一年后,今日是谢元恽第一天上朝,陈氏表面不动声色,但心中却十分挂心着在朝堂上的孙儿。
一早方念容就来了侯府,先上敬诚阁找了齐初彤,然后两人一起来到宝月楼向陈氏请安。
一进屋子里,方念容的一张嘴不消停的说着这几天宫中发生的大小事。
齐初街坐在陈氏的身旁微笑听着,也没答腔,手轻柔的揉捏着陈氏的脚,就见老人家微眯着眼,似乎要睡了。
「老夫人睡了吗?」一旁说得嘴巴都快干了的方念容,终于察觉没人理会她,忍不住娇嗔,「到底有没有在听人家说话?」
陈氏睁开眼,好气又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听到了!只是宫里的事,还轮不到咱们说嘴。」
「可这又不是宫里。」方念容坐到了陈氏的跟前,撒娇的看着陈氏,她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奶奶,但却与自己的外祖母是闺蜜,加上她从小就在侯府出入,早就将陈氏当成是自己的奶奶看待了。「今日是大表哥告假年余,首日上朝,难道老夫人一点都不担心宫中情势有变?」
陈氏伸出手轻抚了下方念容的脸,「若说担心,从你娘进宫那日起,我这颗心就从没放下来过。」她看着这两姊妹长大,可惜媳妇儿红颜薄命,而宁贵妃在宫中也是辛苦,得时刻过着尔虞我诈、争宠斗争的日子。
方念容闻言,眼睛不由得一黯。她母妃也曾受尽父皇宠爱,只是花无百日红,终走到年老色衰的一日。她母妃只生了她这么一个女儿,原想独善其身,不理会宫中纷争,只是身在宫中,想置身事外实在难上加难。
一想到宫里为了太子之位,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想来就觉得心烦意乱,「前些日子,我两位皇兄表面上为了边疆布兵一事起争执,但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都想一手握住兵权,为自己将来铺路。我看父皇一天不立太子,纷争也别指望消停。
母妃想问问表哥,若真有冲突,到底该帮那边?」
「这话多问了,」陈氏轻摇了下头,「人皆有私心,你母妃心中也该是早有答案。」
方念容沉默了会儿,死去的先皇后与她母妃是手帕交,先皇后生了两位皇子,但大皇子早夭,所以母妃对于先皇后仅存的二皇子自然多了份关心,但也因此惹得当今皇后不快,常借故针对她母妃,母妃向来忍气吞声,进退有度,所以在宫里的日子虽称不上快意,但至少也是平平静静,只是二皇子与三皇子皆有野心,太子之位总不能空悬着,朝堂之中,每曰都有人奏请父皇立太子,这事是拖不了多久,她母妃再不表态也是不成。
「我老了,侯府是你表哥当家做主,就算我想插手也是有心无力。」陈氏看着不发一言的齐初彤,「丫头,你怎么说?」
齐初彤的手依然有节奏的按揉着陈氏的腿,朝堂上的事,她真的不懂。只知道因为两位皇子要争权夺势,而害得谢元恽颜面尽失的被当廷杖责,差点丢了一条命,所以若要她说,她情愿两边都不帮,当个旁观者,看好戏就好,只是她纵使再天真,也知道这是奢望。
「朝廷的事,相信侯爷自有盘算。」齐初彤柔柔一笑,「对侯府来说,只要奶奶吃好、睡好、身子好,就是侯府上下的福气。外头的是非就留在外头,关上门来,就别谈了。」
齐初彤的话听在陈氏耳里十分顺耳,她看着方念容,「看到了吗?学学你嫂子。把事情看得简单些,就快活些。」
方念容对天一翻白眼,「老夫人,嫂嫂会这么说,是因为她单纯的以为宫里的事影响不了侯府上下。但老夫人心知肚明,这次两位皇兄真打定主意要为了太子之位争个你死我活,表哥若选错了边,很可能会没命的。」
陈氏一张脸沉了下来。
方念容的话听起来很吓人,齐初彤心中纵使有担忧,但她情愿选择相信谢元恽的能耐。
看着陈氏紧皱的眉头,眼下该做的是安抚陈氏,不让老人家担心。
「公主,侯爷将来如何我不知,但我肯定,你现在的话传出去,第一个没命的人是你。」
方念容听出齐初彤的取笑,忍不住伸出手戳戳她的额头,「真是头脑简单的丫头,我是替侯府担心,你倒好,取笑起我来了。」
齐初彤一笑,将她的手给拉下来,对方念容使了个眼色,「公主,我知道你替侯府担心,只是事情总要遇到了才知如何解决,担心没用。」
方念容这才注意到了陈氏的脸色不好看,叹道:「不说了、不说了。想想还是以前好,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用顾忌太多。现在长大了,就该懂事了,说话还得思前想后,烦死人了。」
「人总要成长,我大哥总挂在嘴上的一句话,今日送给公主——一个人若只长岁数,不长脑子,早晚闹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