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误走误中
第一百零一章误走误中
张定在地图上指来划去,可无论他怎么比划,也比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分不清图上唯一的那条路,到底是眼前的哪条!他急得满头大汗,给他举火把照亮的那名骠骑兵胳膊都举酸了,手腕晃了晃,一滴滚烫的油脂滴到了地图上,顿时把地图烧了个洞,不巧的很,烧穿的地方刚好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张定气道:“你怎么办事的?看,把地图烫了个洞!”
那骠骑兵赶紧把火把移得远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纸不太好,要是羊皮的不就烫不穿了!”
“还嘴硬,瞧我不踹你!”张定做势要踢。这时另一支敢死队的队长跑过来问他:“张大哥,这图画的不对啊,咱们该走哪条路啊?”
张定大感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但人家都管自己叫大哥了,这主意还必须他出才行!他指了指面前的道路,数道:“一、二、三……七、八,这里共有八条路,咱们这里有十支小队,不如一队走一条,步兵队两支合一块走,你们看怎么样?”
那队长摇头道:“这不行啊,咱们是先锋,如果咱们要是走错了路,那后面的大部队更不知道该怎么走了,一定要选准才行!”
张定看了看后面正在下船的骠骑大部,心想:“滩没抢成,没立上功,要是再走错了路,就算大元帅不说啥,我的顶头上司却也非责怪不可!”一跺脚,狠下心道:“这里这么荒凉,仁川又是附近最大的城市,去那里的路应该最宽才是!”他指着面前那条最宽的路,道:“就走这条,肯定错不了!”招呼其他敢死队,一众兵将顺着这条大道便跑了下去。
骠骑兵人数众多,装备也多,登陆颇费时间,直折腾了一晚,黎明时分才全部下船完毕,叶启先登上了沙滩,问道:“先锋呢?已经出发去仁川了吗?”
一名斥候过来答道:“先锋部队顺着林中最大的一条路走了,应该是去仁川!”
叶启先点头道:“好,那先埋锅造饭,吃饱了再去攻城,坐了这么多天的船,冷丁一上陆,我脚有点发虚,估计弟兄们也好不到哪儿去!”斥候向各队去传令。
李文秀走到他的身边,问道:“先锋直接就去打仁川了?呵呵,不知是着急立功,还是着急去看朝鲜的美貌小娘。说实话,自从看了那些个岛国女奴,我这心也开始痒痒起来了,更别说当兵的了!”
叶启先笑道:“以后你留在这里,小娘们儿少不了你的,用不着急在一时!”用一指,道:“这里的路和图上画的不太一样,不过先锋是顺着最大的那条路走的,应该不会错吧?”
李文秀一愣,顺着叶启先手指方向看去,忽然一拍大腿,叫道:“那条路不是去仁川的啊!”
呃?去仁川的路不该是最大的吗?叶启先和张定思路一样,都以为那条大路才是对的。
李文秀道:“以前皇太极打朝鲜时,我来过这里啊!”他指着一条长满小草的路,急道:“那条才是去仁川的啊!这里荒凉,除了讨生活的渔民,老百姓平常谁没事会到这来,路自不会经常被人踩。先锋走的那条路虽宽,可那是私运贩子才会走的路,为逃官府抽税,他们都不可能走正路啊,私运必带货物,甚至要用到车马,那路不宽行吗?老百姓除非吃饱了撑的,要不然谁会骑着马推着车往海边跑,来看海景喝西北风啊!”
叶启先心想:“我怎么把私运这茬儿给忘了!”他倒没象李文秀这样着急,反而笑道:“私运的人竟比老百姓还多,看来仁川的地方官挺废物啊!”
他刚笑完,身边不少香山出身的兵将都想,那当初咱们在广东时,强盗还比老百姓多呢,叶大老爷也不见得有多废物,不就是因为他是强盗当县令,所以咱们哪儿的杀人放火事业才蓬勃发展起来的嘛!没准那个仁川的地方官是个私运头子呢!
叶启先拍手道:“好啊,没想到朝鲜的私运伙计这么帮忙,竟给咱们趟出一条大路来!得,咱们吃完饭,也顺着这条路走!”
李文秀急道:“那些私运贩子在刚下船时,自然人多,可走一段路为躲避官府公差抓捕,就会化整为零分散运货。这里看着路宽没错,可稍过去一点,路就会难走了,而且这条路也不一定是去仁川的,谁知七拐八拐的绕到哪里去!”
叶启先想了想,说的也对,好象私运贩子胆子不会太大。他笑道:“那就算了,还走正常的路就行了。来人啊,去把先锋叫回来,我们是去打仁川攻汉城的,不是帮着朝鲜国王去抓私运贩子的!”
李文秀心里有些话不好明讲,叶启先没干过私运,他是当强盗的出身,而且还是特别嚣张的那种强盗,自然不会懂得私运贩子的行事规则!不过这话他可不敢明面儿说出来,怕叶启先反说他老李是干私运的出身,那可太有损读书人的体面了,虽然自己对圣贤语论不屑一顾,可体面还是得要的!
骠骑军在岸边伐木取柴,埋锅造饭,吃喝完毕后,又休整了一下,待天光大亮,这才重新出发,赶去仁川!他们登陆的地点距仁川很近,大概只有五里多一点的路程,对于骑兵来讲,是没给战马热好身就能冲到的地方。大军行动快极,战士们大声吆喝,毫不隐蔽地狂奔,路上还顺手劫了两个村子,掠夺之后,一把火把村子烧成白地,押着村民继续朝仁川赶路!
待赶到仁川城下时,叶启先勒住战马,举目观瞧,只见眼前的城池也不是很大,完全没有后世汉城外港的气势。这座小城周长绝不超过五里,在大明只能算是个有围墙的大镇子罢了,在朝鲜却是近海的大城,当真好笑!
骠骑兵拍马将小城包围。斥候来报,说这城只有南北两个城门,东西城墙低矮,用土胚垒成,最低处只有一丈多高,比中原大财主家的围墙都低,根本毫无防御能力!
叶启先哈哈一笑,右手高举,猛地落下,叫道:“擂鼓,火炮准备,先给他们来个开门红!”
炮兵部队的士兵心想:“这破城墙哪里用的着我们去炸,估计风大点儿都能把它直接吹倒!”也不列阵,更不用放什么排炮了,几门大炮推上前去,砰砰砰就是几响,直炸得土墙上尘土飞扬,朝鲜守兵们大呼小叫,把铜锣敲得山响,叫喊声一时竟压过了火炮声,让骠骑兵们着实钦佩了一把!看看人家朝鲜哥们儿,这才叫大嗓门儿,这也就是距离远点,要是再近些,那些把喉咙当炮膛使的哥们儿还不得用唾沫星子当炮弹炸我们呀!
放了几炮,却见仁川城门大开,里面走出一大群的朝鲜官员,领头一人身穿蓝袍,头戴纱帽,大概五十多岁年纪,留着一把长胡子。他身后跟着一大批小官吏,而小官吏的身后又跟着一大批吹吹打打的百姓,还抬着几张大桌子,桌子上放着整猪整羊,还有不少的酒坛子。
叶启先皱眉道:“他们要干嘛呀,看样子好象是逢年过节去祠堂拜祖先的架势!”
丁四方在旁边插嘴道:“不会是把咱们当成他们的祖先了吧?不过要拜我,拿牛羊可不行,最好是拿些金子银子什么的,那我还能勉为其难地笑纳一下!”
刘必贵却道:“咦,他们敲的那些锣好象是刚才城头守兵敲的啊,是军队里专门用做鸣金的那种!”
骠骑兵见他们出来,分出一支小队,赶上去拿人。他们既然是侵略军,当然用不着客气,上去之后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鞭子,打得那仁川守官连声求饶,一时之间城门口跪倒一片,放耳听去,尽是哭爹喊妈之声!
一名骠骑兵拖着那为首的官员,一直拖到叶启先的马前,那官员平常养尊处优,哪受过这份活罪,满脸泪水与汗水混和,还混了不少的尘土,黑一块青一块的,连本来面目都看不清了!
叶启先用马鞭指着这官员,道:“看你的样子是个读书人,怎地连点骨气都没有,还哭鼻子,丢人不丢人,赶紧擦干净,我瞧着恶心!”
这官员哼哼唧唧地想去擦脸上的泪水,可两条手臂都抬不起来,只好哭丧着脸道:“我的胳膊脱臼了,还望将军让人给我接上!”
嘿,这人也会说汉语啊!叶启先心道:“怎么现在这么多人都会说汉语啊,莫不成汉语现下是通用的官方语言不成!”
明朝强大了两百多年,中原人瞧不起所有的外国民族,轻蔑一切外夷!可说来也怪,大明人越瞧不起外国人,外国人就越想着学大明人的各种习惯,不但周边各国使节都必须要会说汉语,而且如汉斯这样的欧洲人,为了赚钱也要学着卷起舌头说话。例如这时的朝鲜,会写汉字是当官的必须条件之一,如果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那当大官绝对比乘电梯还快!所以在朝鲜地面上,叶启先遇到会说汉语的官员,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叶启先正眼都不看这名官员一下,也不再说话,只由他的手下人问话。李文秀问道:“你抬了这么多的东西,跑出城来干什么?”
那官员浑身疼痛,腰都直不起来,只好趴在地上道:“下官金熙和,闻知上国有大将军来到,特备薄礼赶来劳军,还请大将军笑纳!”
骠骑军的将领们一齐愣住,片刻之后哄然大笑,丁四方笑的肚子都痛了,捂着肚子,对金熙和道:“有没有搞错啊,我们是来打你们的,这是入侵,你巴巴地跑来劳什么军,是不是脑袋坏掉了!”
冯小侯在旁边阴阳怪气地道:“我看是犯贱!”
李文秀也忍不住莞尔,他道:“你是来献城的吧?很好,很识时务,值得表扬!行,既然你不打算守城,那咱们也不为难你。来人啊,把金大人扶起来,别总趴着,这姿势太难看了!”
一个骠骑兵走到金熙和的跟前,把他扯了起来,金熙和周身疼痛,站起身后还是呲牙咧嘴地哼哼个不停!他狠狠地吸上几口气,壮起胆子问道:“不知大将军如何称呼,奉了谁的旨意来我朝鲜,所为何事啊?”
李文秀一瞪眼睛,大声道:“朝鲜本是我大明属国,八年前却顺了满清,受了皇太极那厮的册封,有这回事吧?”
金熙和能守牧仁川,官可做得不小,乃是正五品的堂下官,说得好听些也叫参上官,可以直接向国王递奏疏的,他岂有不知满清被大明给平定了的事,朝中大臣早就猜到明军定会来报复属国背叛之事,只是没想到报复来得这么快就是了!
他点头哈腰地道:“当时皇太极派兵侵扰我国,我家大王也是被逼无奈才假装向皇太极称臣,其实我家大王听到清国被灭还着实高兴了好几天,已经准备好国书就要送去北京,只是还未上路而已,却不曾想大将军亲自来取国书,辛苦之至,下官岂能不来慰问!只不过大将军带了这许多兵来,恐怕其中有些误会,还请大将军与各位将军入城一叙,由下官详细解释,解开其中误会?”
听他啰哩八嗦说话,刘必贵在旁小声提醒叶启先:“大元帅,这人明显是在拖延时间,我估计他定向汉城方向报信了。咱们不能在这儿和他废话,应在汉城军队到达之前直扑过去,要不然可就失了奇袭的效果了!”
叶启先嗯了一声,笑道:“金大人,我看你我两国之间定是有些误会!不如这样,你来领路,我们去汉城和你家大王澄清一下如何啊?”一使眼色,两旁骠骑兵拥上,把金熙和绑起,系到一匹战马的马尾巴上!
金熙和大惊,还要拖着我跑啊,从仁川拖到汉城,还不得把我拖成一滩肉泥!他大声求饶:“大将军莫要如此,手下留情!大明上国礼仪之邦,万不可对下国小官行如此粗鲁之事,还请大将军看在孔子的面子上……”
叶启先笑骂道:“如果你能把孔子请来当面求我,那我就放了你!”他既知金熙和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自不能上当。小小仁川不值得他亲自接收,只派一队骠骑兵进城,他则亲率大军继续向汉城进发!
却说那走错了路的张定,他带着将近一千人的先锋敢死队,顺着大道走出了一段距离,这条看似宽阔的道路竟越来越难走,而且分出的小道极多,怕不得有二三十条,敢死队成员都明白,这肯定是走错路了!
张定等人比叶启先早出发快一个晚上,而这时来召回他们的传令兵还没到,张定心存一丝侥幸,不住安慰自己:“有可能没走错!阿弥陀佛,千万不要错啊,要是这么返回去,可丢死人了,也会被人轻视,我以后别想再升官了!”
硬着头皮又走了一段路,前面负责探路的士兵回来报告,说前头没路了,有条大河拦着,也不知是条啥河,反正挺宽!
张定几乎就地晕倒,完了完了,到底走错了,要命啊!他叹了口气,道:“回去吧,丢人就丢人吧!”
那士兵却又道:“前面好象有个码头,停着不少船呢,而且看起来都象是货船,只不过都在河里停着,随时要开走的样子,不知是什么原因!”
敢死队到的地方正是一处私运贩子的窝点,私运贩子们在朝鲜弄到了不少药材,想要偷运到大明去,大明正在打内战,药材的需求量大大增加,尤其南方更是如此,所以不少商人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私运药材。朝鲜脱离大明后,药材严禁出口大明,这条禁令这时候还没来得及废除!
张定思索了一下,道:“不会是伪装成货船的军舰吧?不行,既然来了,咱们就得去看看,说不定能立一功,挽回点儿面子!”他实不想就这么回海边去,便命令手下赶向前面的大河。
到了河边,果见二十多条大船停在河中央。张定喜道:“好么,果然是货船,看吃水的深度,上面定有不少东西啊!咱们抢了,回去也好向大元帅交待!只是不知船上装的是啥?”
另一个队长急道:“管他装的是啥,先抢了再说,好的留下,坏的扔了!”
张定叫过炮兵,命令集中火力先把一条最小的船炸沉!十支小队里,有三支是炮兵部队,共带了九门大炮,集中火力,距离又这么近,一次齐射足可以把河上任何一条船击沉!九门炮推上,填弹上药,轰出一排炮去!
那被定为目标的小船,被炸得船板破碎,水手一起掉到河里,眨眼功夫就沉下河去,河上只剩下破木板和冒着泡往下沉的麻袋包!
私运贩子们早看到骠骑军了,在朝鲜地面上遇见明军,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他们是要出海,而不是从海外回来,所以也不知道骠骑军入侵的事,正考虑着是要避开呢,还是上来拉拉近乎,毕竟这船上的药材是运往大明的!
他们犹豫,张定可不犹豫,大炮轰过之后,敢死队成员一齐放声大叫,火枪兵上前,砰砰地放枪,硝烟弥漫中,一队步兵飞奔到下游,掐住船队的退路,引弓上箭,拦住去路!
私运贩子自有保镖保卫,可保镖哪是正规军的对手,商人们不敢硬冲,见明军又有火炮,如果逃走必会象那条小船一样被炸沉!无法可想只好投降,船队靠岸,一名商人颤颤怯怯地下船来见张定。
张定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偏巧这商人是明朝人,他和朝鲜奸商有勾结,往来干些非法买卖,见张定询问,他忙笑道:“果然是我大明军队。小人米远国,见过将军。这里朝鲜!”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里是朝鲜!我是问这里离仁川有多远?”张定问道。
米远国道:“远到不远,但得过两个山头才行。”说着他指向西边两座小山。
张定回头望了望,心想:“这山头可难翻,我拉着大炮怎么走啊!”他发愁地按着额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米远国问道:“将军是要去仁川呢,还是要去汉城?”
“啊,这里能去汉城吗?”张定忙问。
米远国笑道:“顺着此江上去,直接就能到汉城啊!”见张定露出笑容,他赶忙又道:“小人是大明人,将军又是明军,如果要我领路,那小人自然愿意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