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阎靖碔静默片刻后,淡淡回应,“不了,别让她知道。我是想。”
他想什么门外的人已无心再听下去了,叶品妮垮着肩转身,慢慢地走回房间。
他还是瞒她吗?不是说好,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瞒她?不是说好,不管对方用什么理由再约他,他也不赴约的?
他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他答应过的,他答应过她的啊!
她呆坐在床沿,直到他进来。
“怎么起来了?”一踏进房里,阎靖碔就见到她脸色苍白的坐在床沿,神情看来有些脆弱。在她身侧落坐,他伸臂拥住她,“你手好冰,上床休息好吗?”
眨动眼睫,叶品妮沉默的凝视着他,然后,像只小狗似的扑进他怀里,在他胸口磨磨蹭蹭。他的身上总是带着清爽的气味,让她忍不住多吸几口有他气息的空气。
“怎么了?”揉抚她的发顶,他笑问道。
“我。我重要吗?”是怎样的情缘,把她与他系在一起,让她对他这样深深迷恋?如果那年她没有遇上他母亲,没有收下那把琴,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相遇、不会相爱?
吻吻她的发丝,他笑着开口:“我生命中有两个很重要的女人,一个是我妈,一个是你。你说,你重不重要?”
叶品妮闭上眼眸,再睁开时,她唇畔绽出一朵极美的笑花。她攀住他的肩,仰脸吻了吻他线条柔和的下颚,软声道:“我想睡了。”
拥住她冰凉的身子,他在她额上印了一吻后,抱着她入眠。
这一觉,叶品妮睡到隔日近十一点才醒来。
翻过身子,手一触,身旁的位子是空的,她猛然想起昨夜在书房外听到的对话。倏然睁开双眸,她急急忙忙地奔进浴室,简单梳洗过后,换上一袭白色连身长裙装。
她赤足奔下楼梯,见客厅里只有陈姨在做打扫工作,她急忙问:“陈姨,碔哥和泽欣他们呢?”
“刚走出去。”手上拿着抹布的帮佣陈姨,狐疑地盯着一脸惊慌的她,“小姐,你刚醒来,要不要吃点东西?午饭还没弄,你。”话还没说完,那抹白色身影已奔出屋外。
叶品妮赤着脚跑过庭院,终于在锻造大门前,看到正在交谈的三人。
“碔哥!”她奔进他怀里。
“怎么跑出来了?”见她穿得单薄,阎靖碔想也不想就紧拥着她。
这举动让在场的卫泽一和卫泽欣愣了愣,虽然知道他俩已同睡一室,但从没见过他们在人前这么亲密过。
卫泽欣挑挑眉,碔哥愈来愈正常了。
“你要去哪里?”她希望他能亲口告诉她。
“我。”顿了顿,他道:“我们有点事。”
自他怀里抬首,她睇着他,一脸忧心,“不要去,好不好?”
“我们有约,不能不去。”他揉揉她紧拧的眉心。
“那。你带我去。”他非要去,那就让她跟着,她要看着他平平安安,她才能安心。
“那里不适合你。你在家里等我,我们很快就回来。”搂住她的肩,转过身,他欲送她进屋子。
“你带我去。”她定下脚步,坚持着。昨晚他和泽欣的对话里,明明提到是为了她被绑架的事,她想来想去,都觉得不会是好事,万一对方要再耍狠,那该怎么办?她无法一个人待着,她会不安啊。
阎靖碔看着她坚定的神情,不明白她今日为何会如此任性?她不是这样个性的女孩啊。
“你不能去。”转过她身子,他正视她的眼道。
他头一次用如此严肃的表情对她说话,她有些受伤。她只是担心他,他为何不让她知道他是要去和那些人碰面?他答应过她什么事都不瞒她的。
“碔哥,我对你真的重要吗?”圆圆大眼里有着水气。她若重要,他该让她安心的。
阎靖碔不知道她听见昨晚他与泽欣在书房里的谈话,当然也不明白她现在的举止是为什么,但她眼里的希冀,还是拧了他的心。
他捧住她的脸颊,在她唇上轻轻印上一吻,低哑道:“我的生命里,不会再有女人像你这么重要了。”
“那你带我去,不要丢下我。”她双手紧揪着他的衣襟,弄皱了他的衬衫。
“品妮,别这样,他们都在看了。”瞥一眼卫泽一和卫泽欣像是看到外星人在接吻的表情,他轻轻拿开他衣上的小手,轻声哄道:“你乖,我很快就回来了。”说完,揉抚她发顶后,他看了另外两人一眼,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然后,三人陆续坐进车内,车子缓缓驶离她的视线。
盯着那离她愈来愈远的车影,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弯过转角,再也看不见了。
叶品妮隐忍许久的泪,终是淌落。
是她贪心吗?知道他也喜欢她之后,她就想了解全部的他,就想知道他的行踪,但为何笃定告诉她,她是最重要的女人的他,却不能明白她的心思?她只是担忧他,只是要个心安而已,他难道不知道,她很害怕他会出事?
如果不能安心,如果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他们要怎么继续下去?久了,他会烦吧?他会厌吧?
泪光闪动间,她心思翻转着,直到陈姨跑出来,喊着她:“小姐,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我想应该是对方有急事,才会一直打来。”
叶品妮微偏螓首,看着陈姨手中那还在响着音乐的手机,她颔首道谢后,接过它。
“喂?”按下通话键后,她表情登时变得木然,直到手机自手中滑落,砸痛她的脚,她才恍然惊醒,然后弯下身子嚎啕大哭。
五个小时后,她一直没等到心爱男人的身影,环视一圈这栋有着她深刻爱恋的屋子后,她提着一只行李袋,走出了这栋屋子,也走出了心爱男人的生命,独留她的大提琴。
五年半后
这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两个月前,这里开了一家面包店,门外没有招牌,路过的人透过洁净的玻璃窗,看到架子上摆满一整排造型可爱、看来香酥可口的面包,像是在对着路人招手说:来吃我吧!来吃我吧!
是以经过这家店的路人,都会知道这是家面包店,但若想知道店名,就得走进店里要张名片。
名片上除了印上电话号码和地址之外,还有五个标楷体的大字。绿袖烘焙坊
这栋建筑物颇有特色,整个装潢设计采小木屋型式,一共有三层楼,一楼是店面,二楼是烘焙面包的地方,三楼则是老板的住处。
老板是个有着一头黑长发的女人,刘海齐眉。她未绑上头巾时,可爱得像个大学生,甚至还要再小一点;若在店里工作时,为了卫生她会系上头巾,那样的她则像个贤淑的小女人。
这里面包出炉的时间,分别是下午两点,和下午五点。
才把今日最后一批出炉的新鲜面包用塑胶袋分装好,叶品妮轻吁口气,头巾和围裙还未脱下,就一屁股坐在店里角落的椅子上略做休息。
这个位子前方有面落地窗,她若无事时,喜欢坐在这里听音乐,看看外面的街景。从这个方向看出去,能看到对面的小公园,在夏季傍晚时分,很多爷爷奶奶会趁凉带着小孙子小孙女出来散步。
这家店位在山脚下,除了大门斜对面有个小公园外,往山上走,可以直达观光果园;若往另一端走,则能到达市区。这里不算热闹,但也不偏僻,她喜欢这种闹中有静的环境。
她的老家位在半山腰,那里太静;而她出社会的第一个工作地点,就在另一端的市区,那里又太热闹。这里的环境,正好符合她的个性,不算文静,但也不好动。
五年了,她离开台湾整整五年,半年前回来时,还对台湾闷湿的气候不太适应,还好几个月下来,她已能慢慢接受这个她从小成长到大的地方。
时间真的很奇妙,她记得五年半前初到美国时,也是不能适应那里的环境,但现实的残忍,逼得她在最短时间内,适应当地的一切。
时间真的可以让很多事情淡化,也能让一个人改变。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何变化,她仅知她的心仍是缺了一块,好不了,它好不了啊。
轻叹口气,她讶异自己今日无端生出的伤感。什么时候起,她也成了伤春悲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