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战前
当夜,大君烜合于王府失踪。
萧凌云隐下消息,于三日后的登基大典上,正式成为交赤国君。大齐使臣右丞相景澜观礼,准备不日之后与新王商议边境界堠事宜。
翌日,大君烜合以先王兵符于交赤城外集结军队,号称步兵五万、骑兵三万,同时继续召集国境内可调遣的兵力来援。
殷然城困,城内唯有禁军可守。
驿馆中,穆审言、李直与众护卫站成一排,景澜将信件郑重交予穆审言,“那边马匹已经备好,其余都准备妥当了吧?”
穆审言点头,“相爷放心,我等一入地道便会改换交赤装扮,地形路线李直先前细细查过,这一去只管狂奔就是。”
“好,路上千万小心。到了梁州大营,将一切托付给赵都统,你们便功成身退。”
“相爷……”穆审言皱眉,“相爷,还是让属下易容成您的模样,代您留下吧。属下虽比不得相爷,但会用尽全力,拼命周旋。”
“审言,其中道理,我早已与你说过,你怎仍不死心?”
烜合逃走,围攻殷然城乃意料中事。无论他仅靠那些听命于他的交赤兵力,还是顺道拉上乌兹一起,萧凌云都决计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大齐出兵相助是唯一的办法。
而身为大齐右丞相的景澜被困城中,便是大齐出兵的最佳理由。
再者战事瞬息万变,景澜在此,也可帮势单力薄的萧凌云多撑些时候。
最终大齐、分裂的交赤与乌兹大战,建平帝期望的战果,自然是大齐帮助萧凌云取胜。到时,交赤实力虽被削,但烜合留下的种种隐患将荡然无存,乌兹亦兵力大损且被孤立。这样一来,萧凌云这个大王会做得舒服轻松,大齐西北边境亦可安稳。
如今光明正大地出城已不可能,李直辨地形修地道的功夫早为这一日做了准备——景澜只留下部分护卫,让其余人与穆审言和李直一道,经地道出城,前往大齐梁州大营向前将军赵晟求援,并按计划布置对敌战术。
求援固然危险,但比起景澜深陷敌营,到底好了许多。穆审言多次请求代替景澜留下,却都被拒。如今箭在弦上,分别之际,不免悲壮伤感。
穆审言再道:“相爷万一有个好歹,大齐便痛失栋梁。然而属下卑微,承蒙相爷看重,如今自当相报。”
“这是什么话。”景澜正色,“人命独一无二,审言怎可如此轻贱自己?你成为相府幕僚,是因我惜你才华。这些报答不报答的话,并非我想听的。审言这样讲,可否考虑过那些珍惜你、担心你的人?”
“那相爷又可否考虑过?不止属下,还有程大人、薛大人、李直、沉璧,我们都……还有小公子,小公子不能没有相爷。”
景澜肃然,“但本相首先是大齐丞相。在其位谋其政,本相第一要考虑的是圣上社稷和大齐百姓,绝非己身。周旋此事,本相责无旁贷,一人足矣。”
景澜声音不大,却坚定凛然,众人无一不受震动。
穆审言亦明白,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了。
只好期望,一切顺利,景澜平安。
景澜微笑起来,“时候不早,快些走吧。”
“是。”众人向景澜一礼,护卫们首先进入地道,穆审言与李直殿后。
景澜突然道:“审言。”
穆审言疑惑地回身,景澜的笑容比方才漾开了一些,“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毕竟,”嘴角一勾,冲散了丞相的稳重,露出一丁点儿平日在人前刻意隐藏的顽皮,“你与李直大婚之日,我是定要做个主婚人,再好好喝上几壶喜酒的。”
萧凌云向大齐求援的同时积极备战,下诏征调各地守军急驰京城——如今烜合控制了交赤近半数精锐兵马,各地驻兵到底会听谁调遣,他心中并不完全有数,只能尽力去拼。
城外军营,烜合与众将议事毕,迎来了一个让他有些想不到的客人。
“不托海?你前来投奔,本君倒颇为意外。”
不托海上前见礼,“臣身为医者,绝不会放任曾救治过的任何一人。当日施针影响极大,若臣不在,大君恐怕很难撑到生产。再者,自从大君来到交赤,臣便服侍在侧,大君是臣的主人,臣亦要为主尽忠。至于大君要做什么,臣无需多管。”
烜合冰冷的目光射过去,“你当真这么想?你明知道,本君要攻城,要让腹中之子成为交赤的大王。本君,可是乌兹人。”
不托海眉目低垂,“方才所说,皆出于臣之真心。臣不善言辞,无法为自己辩解,一切但凭大君决断。但无论如何,大君腹中的是先王血脉,臣无法坐视不理。”
烜合面色沉下来。
不托海在此,要救他或杀他,都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单凭这几句话,实在无法作出判断。何况人心倏忽而变,真心假意不过一念之间。
只是……
低头望向日渐隆起的腹部,所谓施针的影响他这几日已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他勉力强撑到此刻,不知还能撑过几时。
大战在即,他即将怀胎上阵,燃眉之急,不得不解。
“好吧,”烜合神色一提,“今后你便跟在本君身边。腹中之子,就交托给你了。”
“是。”不托海叩首,“大君放心,臣自当尽心竭力。”
幸得不托海前来,当夜,烜合自“死神之林”后难得地睡了一回安稳觉。
可这一觉也只睡到黎明。
星尚未散,天空仍布满浓黑之时,烜合披甲点兵,开赴殷然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