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搬石头砸了自己脚
袁摩洁踏到台上时,手背于后,一边走一边吟:“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吟到最后一句时,刚好走到台中间,双手合揖,向着陈显之及一干评审墨士一礼,道:“不才见过陈大人,见过各位先生!”
陈显之眉尖一纵,赞道:“好诗,人道曹植七步成诗,今见摩洁起步便成诗啊,好才情,不愧为这杭州第一名士之称!”
台下忽有几人高声道:“袁公子真是才华惊人啦,我等觉得不用再决了,这姓什么张的赶紧滚蛋走人吧!”
陈显之一皱眉,这等场合中这些混小子来什么捣乱?心情极为不快,不过也不好出声喝斥。
张玉书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那刘则几人了,估计认出了自己,如果不是顾忌陈显之在此,只怕已经上台撕打起来了。心下对袁摩洁也是很佩服,这家伙还真是才情出众,这一首七言绝句意境也是极为不凡,又是当场即兴而作,确是了不起,得出绝的才行!
在台一边的青衣明心心中也是极为紧张,这袁摩洁盛名早负,自己连败三年,对他却是极为佩服,张玉书虽说才情惊人,只是前几日填给自己二人的这几首词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胸中怕是也倒空了吧?
张玉书低头思量着踱了几步,抬起头来与袁摩洁视线一对,便有如惊雷火光对碰,也不管众人鄙视还是期待,自顾自的将一首李商隐的经典绝句“无题”**诵出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诵毕时,台下人台上人俱是张口结舌,人山人海之境竟然一时鸦雀无声!
张玉书早知必会如此,这般文人士子就好这口子事,心道奶奶的,干脆来个语不惊人誓不休,把你们彻底炸翻,又张口诵起:“不才再即兴一首‘蝶恋花’吧,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一首苏轼的“蝶恋花”诵完,众人却是无数种表情,陈显之大人直搓着双手,嘴里喃喃有词,十二评审则一个个闭眼晃脑,犹自暗赏这首词的妙处!
青衣跟那秦月却是睁圆了嘴和眼,坐着的身子站了起来。
明心却是两眼含泪,有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人来爱护自己,也不枉这一生!
只有那袁摩洁,仰头闭上眼**着:“好一个‘天涯何处无芳草!’好一个‘多情却被无情恼。!’好,只是既生瑜何生亮啊!”低头侧身向着秦月一抱拳说道:“秦月姑娘,三年相伴,终无不散之宴席,袁某今时就此别过了!”下台决然而去。
张玉书看着袁摩洁意兴索然的孤单背影,心下有些后悔,是不是太过了?本只是想在陈显之面前打个好基础,却没想到逼得袁摩洁与这秦月各奔东西了!
陈显之对张玉书说道:“张公子,明日且到我府中一聚如何?”
张玉书压住心中的喜悦,拱手道:“明日午时定来拜访刺史大人!”
待陈大人喜孜孜的和一干人离去后,那秦月姑娘却对张玉书说:“张公子,秦月对张公子的才情实是五体投地,可否随秦月至青月楼畅饮一番?”
明心霍地站起身,正要说话,却听张玉书一口回绝了她:“多谢秦月姑娘的好意,在下尚有要事,他日再来拜访,今日就别过了!”邀了明心青衣动身下台。
明心瞧了瞧秦月失望的神情,笑吟吟的跟在张玉书的身边。
张玉书眼尖,瞧见那刘则一伙人躲藏在远处,近处也有几人偷偷跟在自己三人身边,立即说道:“明心姐姐,你跟青衣姐姐先回凝香院吧,我有点事,马上就回来,记住,我有要事,你回去后哪儿也不要去!”
明心见他表情如常,加之今日心情确实高兴,嘱咐了一声也就先走了。
张玉书待见不到明心二人后,就向刘则远处的藏身地行了过去。那身边围着的几人倒是很高兴:那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是偏要来呀!
张玉书自是装得傻傻的奔上去,后面那几个人顺势堵住了他的退路,刘则呵呵一笑,与其余人跳出来,让众人围住了他,自己一个人在后面看戏。
张玉书还没动,七八个人齐伸手抓住了他,张玉书运起数十万伏的电流一击而出,顿时围在他身边的人都如打摆子一般,不能言不能语不能动的。
张玉书拨开人群,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对着刘则说:“刘公子,以前多有得罪,在下今日给你陪罪了,些许银两略作饮酒之礼,明日再行奉上厚礼!”
刘则见他服软,又见前面七八人在那儿都不动,估计是这家伙给了他们银子,在那里分脏,自己这方这么多人,料他也不敢对自己动粗,也好,多敲他些银两!
张玉书忽又把银子放回怀中,伸手拉起刘则低低的神秘的说:“刘公子,借一步说话,在下有一件宝物!”
刘则心动,跟着他往前面走了一段,张玉书打量四周无人,稍远处那七八人仍自发痴,于是一把抓住刘则,“劈劈啪啪”一连串耳光狠打,那刘则又是气又是怒,转身叫道:“刘三,你们这帮狗崽子晕了头了!”叫了几声,那几人却仍是不动弹。
张玉书嘿嘿一阵冷笑,忽地伸开右手,运气逼出一个碗大的电光火球,“嗖”的一下扔到几米外路旁边的一块千斤巨石上,轰然一下大响,那大石炸得粉碎,几颗石屑弹到刘则脸上,划了几道血口,刘则平是都是欺软怕硬之辈,几曾见过这种天威一般的响动?刹时间吓得屎尿齐流,臭不可言,张玉书踢了他一脚,骂道:“脓包,废物一个!”
这一下响动却只有刘则一人见到,稍远处那几人没有看到,张玉书狠狠的说:“刘则,实话给你说吧,本人身怀绝技,杀你如踩死一只蝼蚁,只是平时不愿在众人面前显山露水,如你再来烦扰于明心姑娘,老子就把你全家杀个干净,瞧瞧你的骨头是否比这块大石还硬!”
那刘则点头如捣鼓,连声说:“不敢,再也不敢了!”
解决了这件心事,张玉书很是愉悦的返回凝香院,来到后院,见明心小依正在亭边,便让小依去请老板花姑过来,说有事相商。
明心狐疑的问:“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张玉书也不再瞒她,坦然说:“明心姐姐,我要给你赎身,今儿个既已圆了你的梦,就随我离开这凝香院吧,以后你就是我张玉书的亲姐姐,你的一生,弟弟我来负责,我绝不容你张秀儿再受半点委屈!”这话说得斩丁截铁的。
明心不想他真个要这样做,这,他能拿得出赎身的银两吗,自己的积蓄并不多,只是心中的感激却是无法言语,连身子都激动得颤抖。
张玉书扶着她坐下,这时花姑在青衣的陪同下来到了亭中,小依也跟在了身后。
花姑坐下后笑逐颜开的说:“张公子真是文采盖世啊,不用你唤我,我不会亏待于你,你也将就着多帮她俩填几首曲子吧!”
张玉书站起身作了一揖说:“花姑妈妈,在下另有事相商,实说吧,在下想替明心姑娘赎身,妈妈说个赎身的价码吧!”
花姑一愕,没想到他说这事,青衣在一旁更是吃惊不小,抬眼瞧明心,却见明心低着头儿直是垂泪,口中无半分言语。
花姑见他不像说笑,沉吟了一下说:“这个,张公子也知道,我也不容易啊,从小就给明心请了高师授艺,花的也是如流水一般的银子啊!”
张玉书打断了她的话:“别说那个,直说多少银两!”
花姑一伸三个指头:“三万两!”
“妈妈!”明心叫着站起身来,脸胀得通红:这不是让自己故意难堪吗?这不是让自己老死在她这凝香院吗?哪有她这般无礼漫天要价的?
张玉书哼了一声道:“上次你不是说过一万贯银吗?”
花姑也不脸红,回答着:“上次是上次,今次是今次,你不知道明心夺了花魁身价大涨了吗?外面不知多少人排着队要见她呢!”
妈的,这下可好,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张玉书也不跟她再罗嗦,伸手在怀中掏出银证凭条,数了三十张递给花姑,说:“妈妈请点好,这是杭州有信钱庄的银证凭条,在全国的有信钱庄内均可通兑现银,妈妈可以去前面一家有信钱庄当面印证!”
花姑本来只是自然也是本性使然的坐地要价,想能降到一万五或者一万二左右也可以了,明心怎么说也是妙龄已过,红日无多,待再多一两年人老色衰的境地,可就亏大了,没想到张玉书却是一点也不还价,不禁大喜过望,数着银证的时候手都有些发抖,这可是一笔天大的巨款!
张玉书不想与她再多话,又催她:“妈妈,把明心的身契交与玉书吧!”
“是是是,我这就去!”乐巅巅的跑去房中取了过来。
张玉书接过明心的身契,见明心与青衣小依哭成一团,心中也自难受,忽又想小依这丫头服侍明心很贴心,也还聪明可人,心地也不错,日后明心也要人照顾,干脆也赎了她的身,又说:“妈妈,我姐姐日后也要人照顾,小依与她情同姐妹,我一并赎了吧,多少钱?”
花姑乐呵呵的说:“呵呵,小丫头嘛,两百贯算了!”
小依闻言不悦,“妈妈买我只花了七百文钱,怎么就要了两百贯?”
张玉书也懒得讨价还价,数了二百两现银给她,花姑放回银子又拿了小依的身契过来,张玉书将两张身合在一起,刷刷的撕了个粉碎,迎空一扔,如片片蝴蝶般飞舞。
花姑一呆:花了这么高的代价怎么就撕了呢?要是日后明心小依不听话那该如何是好?岂不是太便宜明心和小依了?
明心见张玉书将身契撕了个粉碎,知道他是真心实意为自己赎身了,又是感动又是伤心,更是哭得犹如梨花带雨。
张玉书吩咐小依:“小依,去把明心姐姐的衣物和你的打包吧,收拾好我们就走!”
一旁的青衣见状不由得自怜,悲从中来,忽然抱住明心号淘大哭,说道:“姐姐,你走了青衣可如何是好?”
明心垂着泪儿拍着她肩,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这人生本就是身不由己啊!
不一会儿小依收拾好了行李出来,花姑也说了句好话:“明心,瞧这张公子是个好人,又有才有貌有钱的,好好的过日子去吧!”
出得凝香院大门口,站在街中,明心不由得百般感慨,往日也多次出门游玩,可今儿个却是自由身,那心情却是两种,想着想着又流下泪来。
张玉书心叹:都说女儿家是水做的,果然不假,这瘦弱的身体里怎么就这么多的泪水?
小依看看四处的街道,却仿佛不识路了一般,慑慑着问:“公子,我们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