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波三折
燕儿转向方七,柔声说:“这位大哥,你受苦了!”
方七呐呐地不说话,这位女子谦恭有礼,不以少奶奶自居,他也无法对她恶语相向。
燕儿缓缓地说:“请问大哥,我家夫君是如何射中大哥的!”
方七恨恨地说:“此贼……张少爷当时一心取我家公子性命,开满弓,搭利箭,一箭射来,小人一见不妙,连忙抢上,险险地挡在公子身前,但终于中箭,张少爷一看我们有了防备,一时难以再下手,纵马飞奔而去!”
燕儿充满感激地说:“大哥忠心护主,也使我家夫君之箭不至于当场射杀人,多谢!请问大哥,你确定我家夫君是开满弓,搭利箭吗?”
“是!他当时开满弓,搭利箭,眼有凶光,极是凶残!”
燕儿轻轻叹息,感同身受:“大哥,你们既是狭路相逢,想必离得不太远,有三丈吗?”
方七沉吟:“大约……三丈左右!”
“你确定?”
“是的!”方七轻轻摇头:“少奶奶,你就别问了,图谋杀人只是你家夫君,没有人怪你!”
燕儿叹息:“夫妻一体,自然是夫难妇随,大哥,让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方七连连摇头:“不可!”她好歹也是一名少奶奶,为丈夫赎罪也不必如此作贱自己,他心中隐隐不安。
燕儿柔声说:“如果大哥不肯,好歹也请将这箭交与我,我也好细细看看,这价值万金的箭是否就是我夫君惯用之箭!”
方七目光投向方大少爷,方大少爷微微点头,方七一咬牙,箭猛地拔出,顿时鲜血洒满胸前!中年师爷好象不忍心看,挥手道:“你的事已经完了,回去包扎伤口!”
“是!”方七微微一躬身。
燕儿突然叫道:“且慢!你的事儿还没有完!”
满堂皆静,县令开口:“刘氏,你还有何话说?如果你说这箭不是你夫君的,我可以让你看看他前面的供词!”
燕儿摇头:“我夫君承认过的事儿我绝不反悔!但我想说的是:这个方七所说的,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妄图嫁祸我夫君,歹毒无比,其心可诛!”
满堂皆惊,连张谦都震住了,他隐约猜到燕儿问的几句话有些含义,但一时也无法作出判断。
方七大急:“大老爷,小人说的可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可千万不能听这女人胡说八道……”
燕儿转身:“大老爷,就由民女来指出他的破绽如何?”
县令脸上阴晴不定,终于点头:“你说!”
燕儿面向方七:“方七,你刚才说过,我夫君射箭之时开弓如满月,可是这样?”
“是!”
燕儿手举起:“用的是这枝箭?”
“是!”
“距离经过一再确认,只有三丈,是吗?”
“是的!”
“很好!”燕儿平静地转身:“各位老爷,各位官差大人,各位街坊父老,我家相公的弓箭之技就是在京城也稍有薄名,三丈之内足以射穿人体,但这个方七身上之箭只入肉三分,分明证词有假,此其一;我家相公为人豪爽,绝非恃强凌弱、好勇斗狠之人,街坊向有公论,也是燕儿愿意嫁到张家的原因,又如何会为轻易杀人?此其二;张家虽然并非豪富,但也丰衣足食,焉能拦路抢劫?倒是方家,设下此苦肉之计,妄图讹诈张家的钱财方是真!”
一番话侃侃而谈,顿时公堂震惊,中年师爷脸色大变,外面众人也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热闹非凡!
张谦眼中有光:“说得好!说得真好!”还真看不出来,她一个小女子有如此心计,前面的一番话丝丝入扣,每字每句均有深意,方七一步步地按她的设想进入陷阱之中,再也难以反悔。
面向方七:“方七,为你设下妙计之人,可曾告诉你这时候应该如何辩驳?”
方七脸色发白:“我没说谎!我没说谎!”
“这样吧!”燕儿说:“方大哥如果实在不服,我们可以当众验一下!你就站在三丈外,由我夫君用他的弓,用这枝箭再射大哥一箭,如果依然只能入肉三分,我刘燕儿陪同夫君一起以死向你谢罪!”
“甚好!”张谦缓缓点头:“县令大人,这个试验方法挺好!拿我的弓箭来吧,这一箭下去,不将这个小人射个对穿,我还不信邪了!”
小四哪用人招呼,飞快地跑到桌旁,手一顺,长弓在手,转身递给张谦。
张谦弓箭在手,开满弓,直指方七。
县令好象心思不属,居然没有发令禁止,方七额头冷汗涔涔,突然扑地跪倒:“张公子饶命!小人认错!”
九个字一出,方家三人面色如土。
“很好!”张谦冷笑:“方大少爷如何教你的?一一道来!”
“混账!”方大少爷脸色铁青,也不知是骂谁!
方七打了个寒噤,颤声说:“不关大少爷的事,是……是师爷的吩咐!”
张谦长弓收起,转身冷冷地说:“大人,如此简单的一起嫁祸案,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定案,现在还要包庇方家吗?如果是,本人立马就去京城,向圣上禀报一切!”
两个人在颤抖,师爷固然在颤抖,县令也不由得腿肚子抽筋,案件依法好办,上头追究下来他可以堂而皇之地推卸责任,但明明成了错案,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知错不改,惊堂木一拍:“大胆祁正宗,居然陷害朝廷官员,该当何罪?”
祁师爷哪里还站得住,扑地跪倒:“大老爷饶命……小人猪油蒙了心,指使方七嫁祸于人,只想捞点家产,罪该万死!”
“来啊!”县令一声令下:“收入大牢!”
两个衙役上前,一左一右按住祁师爷,张谦冷冷喝道:“大人,一个师爷敢如此大胆吗?方家乃是主犯!按大汉律法,恶意栽赃朝廷官员、意图谋人家产者何罪?”至于是何罪,他是一窍不通,但绝对轻不了,但凡与朝廷官员连在一起的罪都不会轻!
方家一老一少全软了,扑地而跪:“老爷,我们父子俩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张谦淡淡地说:“你或许真的不知道,但方少爷可是亲眼看见在下杀人的!”
方大少爷脸色如土。
县令脸色变化不定,终于挥手:“关门,内议!”
张谦睁大眼睛,还有这一手?公开的审讯变成半公开,什么意思?门缓缓关上,县令居然下来了,走到张谦面前:“侍从官,本官也是依律法而行,决不敢有意对你不利,更不敢徇私枉法!”
“很好!”张谦平静地说:“本人相信县令大人的清正廉明,请大人宣判!”
县令呐呐地说:“刚才,方老爷也提出了第二个方案,不知侍从郎能否借鉴一下?”
“借鉴?”张谦皱眉:“以家产抵罪?”
方老爷连连点头:“小儿无知,冒犯侍从郎,方家愿意向侍从郎表达歉意!”
“还真有这种说法?本人还是第一次得知!但入乡随俗,本人又何苦不从?”张谦脸色稍和。
屋内气氛顿时松了许多,县令展颜一笑:“这就对了,方家族叔大人也身在京城,官居要职,侍从郎日后与他同在皇城为官,彼此之间既是乡亲,又是至友,岂不妙哉?”
张谦点头:“原来京城方大人乃是方老爷的至亲,这就好!这就好!”
方老爷松了口气。
张谦沉吟:“既然方老爷有如此至亲,身价自然不会太低,这样吧,就给十万金吧,十万金换方大公子一条命,想必方老爷不会嫌贵!”
“什么?十……十万金?”方大少爷象被蛇咬了一口,猛地跳起:“你……你……”
“你什么你?”张谦冷笑:“这可是方家教的!你不愿意也行啊,我本就不愿意谈这笔交易,老爷宣判吧,这个结果我会带到京城!”
方老爷愁眉苦脸:“十万金实在太贵,方家全部家产也没有十万金!张公子,这样吧,两万金!如何?”
燕儿突然说:“方老爷,我家相公开玩笑的!张家与方家同在成固县,我家相公又与方大人同城为官,岂能如此不容人?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再也不提,我们张家也不缺这几个钱,你说是吧,相公!”
张谦侧目而视,燕儿眼睛里有央求,他微微点头:“我娘子说的正是我要说的,凡事和为贵,在下开个玩笑,各位别见怪!”
形势急转直下,众人目瞪口呆,相公开价十万,对方还到两万,妻子一表态,居然不要了!有这种奇事?
方老爷躬身一礼:“多谢张大人,多谢张夫人!”居然非常真诚!
张谦哈哈大笑:“大老爷,现在可以开门了吗?你再不开门,门口的乡亲只怕会以为我们在谈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县令陪笑:“自然!自然!开门!”
门缓缓而开,张谦随手一指:“这位祁师爷是个人才,还是别难为他了吧?告辞!”
转身而出,燕儿和小四一左一右相随,身后有声音传来:“多谢张大人!”中间好象还有祁师爷的声音。
围观众人个个目瞪口呆,今天这场案子真是太奇怪了,真正的一波三折,开始方家似乎占理,后来张家占优,最后,却是如此平和地结束,简直是开玩笑嘛!
“没事了,只是一个误会!”这是官差的话,人群慢慢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