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白云深处有人家
此刻的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自己心底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只是看着眼前好像苍白而又单薄的夙沙亭,她那双栗色的眸子,就不由自己地变得愈加潋滟而水润起来,其间似乎有重重雾气层叠,就连她自己,恐怕也不能够辨得分明。
夙沙亭即便是这么个样子。
但在他还没有完全失去了意识的时候,他脚下步子跌跌撞撞,仍是在朝着某一个方向要走去。
而扶着他的伶舟皎,自也只能小心翼翼地随在他的左右,跟着他,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缓慢却又坚定地。
直到回到了先前伶舟皎所待着的,那个能够看到外间投进来的亮光的地方,那个有着深深浅浅的杂草的地方。
夙沙亭才仿佛终于支撑不住一般。
他对着伶舟皎微微勾起了唇角,接着就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控制不住地,只能任由自己的意识,全然沉没入黑暗里。
而在他的唇畔,却缓缓有鲜血漫溢出来。
伶舟皎后退了一小步,才撑住了他要倾斜倒下的身子,看着他唇畔漫溢出来的鲜血,她就像是懵了一般,竟一瞬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这个样子,还可以被她这样撑着往出走么?在外面,又是不是就没有了那些想要来迫害的人呢?
伶舟皎对此不得而知。
她甚至也想不到在和她分开的这么一段时间里,夙沙亭他们都遇见了什么。才使得他这样独自一人便往这边来,且,夙沙亭现下唇畔漫溢的好似止不住的鲜血。其间,好像也有他在受了伤之后,还强行运气奔逃的缘由所在。
能逼得他就此一个人逃开。
那些人,如果追上来,他们还能有个甚么活路?
伶舟皎往身后看了看,身后是一片的安静,但在这样的安静之中。谁也不能肯定是不是藏匿着些甚么。
而往前。
她转而看向那个透着透亮的光芒的方向,那边势必是这林子的出口,只是。往这出口而去,同样也不能保证外面就一定安全。
夙沙亭唇畔漫溢出的鲜血,慢慢顺延地低落在他的领口处,在他的衣衫上浸润漫开。但他的面色又是如此地沉静。沉静到仿若感知不到丁点儿的痛楚。
伶舟皎咬了咬牙,将夙沙亭揽紧了些。
任由那些血渍也沾染上她的衣襟,仍是浑不在意。
她提了气,手上费了力气,也不顾得再想个许多,就带着夙沙亭,顺着那投落进来的亮光,往那个应该是出口的地方走去。
她撑起了他全身的重量。娇小的身子,怎么看都会令人觉着大概是有些吃力的。但她的面上是一片的冷静,并未露出丝毫吃力之色。
不知是为什么。
那夙沙亭唇畔漫溢出来的鲜血,竟慢慢不再渗透出来,但他的面色,却变得更为苍白,那样精致秀丽的眉宇,此刻看来,端的是一种格外羸弱的精美。
她不知道应该带着他往哪里去,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好歹,他的唇畔不再漫溢出鲜血,应该也就算得稍稍好转了些吧?
伶舟皎对此不确定,还是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出乎伶舟皎意料的。
在她一路顺着那个亮光,真的就找到了个出口,出了林子之后,就是有那么一条小径,她顺着那条小径,往过也还没有走多久,便先是见着了一片田地,抬头一望,不远处就是一片村庄。
这里,好像离着他们一开始行的那条出入城门的官道有着一定的距离。
至少顺着正道,不走许久,是遇不到此处的。
夙沙亭还是那副沉静的模样。
既是村庄在望,伶舟皎也不敢将夙沙亭丢下,前去找人来帮忙,也只得死死地撑着,带着夙沙亭一点点地往过,朝着那村庄所在处挪去。
还没有到达村口。
正有刚从田地里出来的村人看见了他们。
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她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又在离着他们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下,看着伶舟皎的目光存着戒备,却是开口说了句:“你是什么人?到这来干什么?”
这般狼狈,还有着染了血的衣衫。
妇人在问着这话的时候,就不由得蹙了眉,生怕因着伶舟皎他们沾染上什么不该沾染的麻烦,但看他们的架势是要往村子里走,她就又不得不多此一问。
不过总归乡亲们都在不远处。
如是有什么不对劲,她喊一嗓子,就定会有人出来相帮,她也并不惧怕伶舟皎什么。
也不知事何时蹭上的,夙沙亭的面上,伶舟皎的面上,都不可避免地有些脏污,叫人其实不太能将他们的面容,看得清楚。
伶舟皎看着那妇人戒备的模样,扯了扯嘴角,也扯不出个合适的笑容,只得张了张嘴,尽量放柔了自己的声音,尽量弱弱地道:“婶子,我和...我家兄长路上遇见了劫道的,下仆拼着将那些劫道的拦住了,我和兄长这才逃进了路旁的林子里。”
她的语气里适时地掺杂了伤情的意味,情绪低落地顿了顿,才接着道:“可毕竟是不了解那林子,我带着兄长走了这许久,才找到了这处来,不知...”
她的眼中讲到此处的时候,不由泛起了点点盈光,更有丝丝恳求:“不知婶子可愿帮帮我们。”
庄户人家,大多都是实诚的人。
况且伶舟皎和夙沙亭这般模样,也确实有些像她所说的那般被人给劫了道,那样的狼狈,那妇人看着伶舟皎那双泛着点点盈光的眸子。心头微软,觉着她这番解释也确实算是合理,况且。他们这处村子也没什么好叫人家来图谋的。
妇人想了想,还是道:“这,这我可决定不了,不如这样吧,我带你们去见村长,你们若有什么事,也可与他相商。能不能帮你们,我说了也是不算的。”
且她心底暗里也觉着,伶舟皎和夙沙亭看来眉眼都是生得极好的。虽则现下面上脏污辨不清楚模样,可那衣服料子什么的,都像是会引得人劫道的那种富家子弟。
她心有怜悯之意,看着伶舟皎拖着夙沙亭似有些吃力的模样。不由得便还是上前了些。稍稍柔声说了句:“走吧,我带你们去找村长去。”
顺势,也稍微帮扶了伶舟皎一把。
伶舟皎面带感激之色地看了那妇人一眼,说了声:“谢谢婶子。”接着,就随着那妇人的步子,带着夙沙亭往村子里行去。
村长家所在,离着这村口处也不是很远。
伶舟皎随着那妇人一路也没有走多远,只是却遇见了不下一拨。向那妇人问究竟怎么回事,并且好奇又有些警惕地打量伶舟皎和夙沙亭的人。
可一路上也没用着伶舟皎来解释。
往往是在伶舟皎话还没有出口之前。那妇人就已经先解释完了。
旋即,那些问询的人,就如那妇人一般用着略带着怜悯和同情的目光看着伶舟皎和夙沙亭,甚至于也还想随着那妇人一同,将他们送到村长那儿去。
却又被那妇人说了一番,给劝了下来,也就看了伶舟皎和夙沙亭一眼,还是各忙各的去了。
夙沙亭的面色没有再继续更苍白下去,但却也没有半分要转好的意思。
伶舟皎心底沉沉,还是尽量保持了自己神智的清醒,在提醒着自己,不能慌,不要慌,总之,夙沙亭这一次总不会丢了性命,至于其他,总会有办法的!
在她如此说服着自己的同时。
那村长家所在的地方,已渐渐地近了。
这里和其他村舍,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差别,看来并不会特别好到哪里去,甚至,还显得更为简朴一些。
简单的木门就这么敞开着。
可以看得到里间院落里,正有一人在。
伶舟皎和那妇人带着夙沙亭还未走了过去,里间的人就已是好像看到了他们,就此迎了出来。
那是个和伶舟皎同来的那妇人差不多年纪的女子。
她一出来,打量了伶舟皎和夙沙亭两眼,面上摆出疑惑之色,转而就对着那妇人道:“青花,你这是打哪儿领来的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青花婶子抬眼看了那出来的人,将伶舟皎先前的说辞又陈述了一番,末了,更说了句:“福和姐,我这是看着这俩孩子实在是有些可怜,这才将他们领了过来,不过要是村长不同意,那我也还是将他们送出去。”
伶舟皎抿了唇,没有在这个时候插话,但双眸却看着那福和婶子,露着些些恳求之色。
那福和婶子稍稍蹙了眉:“我家那位现在可不在家里,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他的主儿,还须得等他来才行,可是...”
她看了看伶舟皎和夙沙亭身上沾染着的已经暗沉下来的血渍,以及现在仍是沉静不醒的夙沙亭面上的苍白之色,顿了顿,犹豫了一番,却也只能说道:“我这就让全子去喊他爹回来,这...你便领着他们先进来吧。”
福和婶子终究还是不忍,便就先同意了让他们进屋。
伶舟皎他们就这么进了那小院子。
却是没有进屋,那福和婶子叫了一也就才十五来岁的未及成年的小子出来,看那样子,应该是她的幼子,她吩咐着他去田垄上叫人回来,顺便也叫他将屋内唯一一个简陋的躺椅搬了出来,好歹,叫夙沙亭躺了上去。
那被福和婶子唤作全子的人,应了福和婶子的话,与那青花婶子打了下招呼,顺带看了伶舟皎和夙沙亭两眼,这才出了门去。
福和婶子又进屋拿了能盖的薄的小方块的毯子,递给了伶舟皎,道:“我现在也不能说收不收留你们,暂且,你还是给你兄长盖个小毯子,这受了伤的人,估摸着也是要容易受凉气的,不过要请人来看,还得等我家那位回来决定。”
福和婶子说着这话的时候,面上有浮着丝丝歉意。
不过之所以这么不着急忙慌,也是因着夙沙亭虽则是昏睡了去,但看来,确实也还没有到病危的地步。
这一时半会儿没有性命之忧,也不用得先着急这会儿去请人来看。
伶舟皎明了她们的想法,抓着毯子,动作轻柔地给夙沙亭盖住了胸口处,还是只得应道:“能得婶子们帮忙,已是该感激的事儿,我们也必不会给婶子们添不必要的麻烦的。”
然后一时无话。
不过很快,那去叫人的全子,就领着一个四十来岁,并一个二十来岁,和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往这院落里进了来。
甫一进来,他们的目光自就先投落向那在躺椅上沉静未醒的夙沙亭的身上。
福和婶子先迎上了前去,将伶舟皎说的那些又与为首的那个四十来岁,面相像看起来多少较为威严的男子说了一番,末了,添了几句:“当家的,我看这俩孩子这般境况,还是就先叫他们进来待着了,你看,这,要不就留他们看好了伤?”
这时,那青花婶子也附和了两句:“是啊,村长,这俩孩子实在是怪可怜的,你看咱这村子走出去,也要走上好几里地才能到别的村子上去,这,要不我们就收留他们一下吧?”
与此同时。
伶舟皎也上前了几步,先躬身行了个礼,方才道:“您是此处的村长,冒昧前来打扰,实在是因着兄长受了伤,我...我实是不知该如何前行,因而来此,还望您能收留我们在村子里,您放心,只要兄长无碍了,我们必就离开,定不为村子里的人添多少麻烦。”
“还有就是,收留的这些天,包括请大夫需要的银钱,都由我们来出。”伶舟皎目中恳求之意,一直就没有收起来。
那村长略皱了眉,道:“你们这是遇上了劫匪,还能剩得了银钱?”
伶舟皎露出些微赧然之色,小小声解释道:“是剩了些,不过是本就随身带着的,也不多,万一花费...”高了,实际上也是没有办法出的。
方才说的那花费都由自己来出的话,实际上就像是她在逞强一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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