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蓬门未识绮罗香
伶舟皎这样表现着,心下焦急,想要让他们先请个大夫来,但她却又很明白,在这样的地方,要找到能给夙沙亭医治的人,实际上也是很难,惟愿,就是在这稍作休息,等夙沙亭状况能稍好了些之后,她再做打算,带了夙沙亭回去。
福和婶子和那青花婶子都看着那村长。
村长稍微沉吟了下,还是道:“这样吧,青花你要是没有意见,就让他们住你那儿去,我去叫奉大夫来给他们瞧瞧。”
青花婶子应下:“我也没啥意见。”
青花婶子的男人是没了的,但她家里是有个儿子,却也有个女儿的,正好伶舟皎过去也能和她女儿一处,而村长家里,几个全是儿子,若让伶舟皎他们留在此处,多少是有些不太合适。
所以那村长才会如此说,而青花婶子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村长转而又对伶舟皎道:“村子里就这么一个大夫,能不能给瞧好,我也不能给保证,但就实话说吧,我们能帮你们的,也就这样了,别的大夫,就是要请可能也请不来,就是能请来,路是比较远的,请来恐怕也是要耽搁。”
他顿了顿,继续说:“话我就说到这儿了,你看你要是同意,我就去请奉大夫来给你兄长先看。”
伶舟皎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别的话才好,毕竟在这样子的地方,说白了。这些人能帮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不错了,他们没得什么可以挑剔的。
且,世间没有谁是非要帮谁不可。萍水相逢,帮了,那是人家的善心,就是不帮,你也不能说人家有丝毫做错的地方。
于是稍微停顿了下。
伶舟皎还是就应道:“我知道的,劳烦您费心了。”这就应承了下来。
村长看了看躺在躺椅上还未醒过来的夙沙亭,有那么些的为难。但很快就道:“这样,你兄长这个样子,也实在是不好多颠簸。可是我想,如果让你和你兄长分开住,大约你也不会放心,不如。就我们几个抬着这躺椅将你兄长送到青花那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伶舟皎看了夙沙亭一眼,道:“那就麻烦您了。”
青花婶子住的地方,其实和村长家隔得并不是多远,也就是个百十来步的距离。
因而颠簸本也颠簸不到哪里去,况且他们都抬得很稳,躺椅上的夙沙亭即便是接收着别人好奇的目光,依旧是睡得极其平稳。
青花婶子的家还是很亮堂的。
这会儿她儿子是不在家里的,据说是趁着白天去了集上。约莫着晚一些儿也能回得来,而她的女儿却是在家里的。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姑娘。
从这也可以看得出,青花婶子的男人没了其实也就不会超过十来年。
刚刚进了去。
那小姑娘就蹦跶地跑了过来,她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看着村长他们抬着那么个躺椅,缓缓地进来,又缓缓地将那躺椅轻放在地上,很是小心翼翼的模样。
而在那躺椅之上,又有个人在‘睡着’。
小姑娘觉着这感觉有些奇怪,不由便先与村长等人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转而就问了她娘:“娘,这谁啊?要这样躺着?”
青花婶子哄她:“哥哥这是受伤了,要在咱家里休息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你可不要淘气了,免得让哥哥姐姐们看了笑话。”
小姑娘砸吧砸吧嘴,应了声:“哦。”
似懂非懂的样子。
因抬着那个躺椅,最少也要三个人才能抬得稳当,那村长少不得也就出了手,这会儿子放下了,他不由便稍稍活动了下自己的胳膊。
接着,村长就说道:“我这就去请奉大夫过来一趟,你们也都先散了吧,该忙啥就忙啥去。”
村长这话的后半句,是对着他那几个儿子说的,毕竟,伶舟皎现在的模样看来狼狈,少不得一会儿是要洗漱一番的,他们这些个大男人站在这儿也是不合适。
村长的儿子们自也明白,所以在这话落下之后,村长往外走时,他们就都跟着走了出去。
那福和婶子安慰了伶舟皎一句:“你且放宽心,你兄长看来暂时也没有性命之虞,好歹先好生收拾一下自己,不然,要是你兄长醒来看见你这般狼狈,想来心里也会不舒服,好了,我也这就归家去了,有啥事,你就给你青花婶子说,能帮的,我们都尽量帮你。”
“这出门在外的,谁都会有个不容易的时候。”福和婶子说着这话,又拍了拍伶舟皎的手,接着与青花婶子又唠叨了两句“好好照顾”之类的话,便也忙不迭地走了出去。
一时间,这院子里,也就只剩得伶舟皎,昏睡着的夙沙亭,以及青花婶子,和青花婶子那年纪还小的女儿。
青花婶子看了看躺椅上的夙沙亭,看他昏沉的模样,想着的也是要等自己儿子回来,或是等会儿奉大夫来给他稍微洗漱一下,所以,默了下,她还是就只对着伶舟皎提道:“奉大夫的家离着这儿有些距离,你可以先进屋子里洗漱一下,我去给你翻翻早年我的衣裳,可能会有些不太合身,但将就将就也还是能穿穿,你一会儿还是换上一套吧。”
伶舟皎点了点头,道:“谢谢婶子。”
随即,青花婶子就给她女儿道:“燕子,你带着姐姐去你洗漱去。”
伶舟皎侧眸看了夙沙亭一眼。
青花婶子就好像知道她的意思一样,道:“你也别担心,在这儿你兄长也不会遇到什么事情,村子里的人都是好的,你们既是从那林子里过来的。那些劫匪也就隔了老远了,他们不会到这儿来,你兄长便是在此处也定然是安全的。”
伶舟皎回:“我知道。”只是心底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会觉得不安心而已。
青花婶子没再多说什么,稍微拍了拍她的胳膊,算是个安抚之意,接着,便自转身进了里边屋子,似是去给她翻翻衣服去了。
小姑娘燕子见着她娘进屋去了,就对着伶舟皎道:“姐姐。走吧,我领着你去洗漱去,姐姐用我的巾子吧。燕子用的是干净的呢!”
小姑娘说着这话的时候,莫名面上有些骄傲之意。
伶舟皎温声应:“好。”
稍微洗了洗,至少身上脸上都干净了的伶舟皎,正在小姑娘的房间里待着换衣服。在她洗漱的时候。青花婶子就已翻了套衣服出来让燕子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待得伶舟皎洗漱好,也就可以自己换了衣服出去。
房间里此时就只得伶舟皎一个人。
地上的大木盆里盛着已经不是那么干净的水。
青花婶子翻出来的这套衣服,是件红色的衣衫,上衣还绣着灿灿的红花,不过大约是因着放置了许久,红色已是暗沉下来,这衣服料子还算是能过得去。不然也不能放了这么些年,拿出来都还是能穿的。
只是样式或多或少也会有些老旧俗气。
伶舟皎并不在意这些。她拿着衣衫,就极其自然地一件一件往身上套,里边还有里衣,不过里衣应当是新做着备下还没有换的,看来就是簇新的样子。
伶舟皎对此也没有什么适应不良的地方,很快就将衣服都换好了。
毕竟,她可不是那等没经历过苦日子的人,有些讲究,只有在有资格讲究的时候,才能讲究得起。
事急从权。
便是再娇生惯养的人,在条件不允许的时候,都只能是将自己的脾气都收敛起来。
从伶舟皎被燕子领着去洗漱,到洗漱完毕也都没有超过一刻钟的时间,村长说去请的那个奉大夫还没有来。
伶舟皎拿着巾子稍微将有些头发擦拭了下,但因着洗得匆忙,也还没有来得及绞干一些,所以便是稍微擦拭,那头秀发也还是在往下滴着水。
总不能这样散发出去。
伶舟皎耐着性子坐在床边,用巾子一点点地要将发丝都绞干。
可这样一来要用的时间就更要久了。
而在她还未将头发绞干完全的时候,外间就有声音响起——
那是燕子的声音,她在招呼着:“奉爷爷,你来了啊,那个哥哥都还在椅子上躺着呢,奉爷爷快给哥哥看看,那个哥哥的脸色好苍白...”
燕子在叨叨着。
青花婶子好像也在外边说着什么。
燕子这个年纪,实际上如是家中不太平和的话,她就应该知道很多事情,也不该是如此比较孩子气了,但从这一方面也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个村子的风气是比较正的,至少善心的人还是比较多的。
伶舟皎也不等得将头发都绞干完全了,她拿了自己先前取下来的簪子,干脆利落地挽了个简简单单的发髻,确认自己身上也没什么不齐整的地方,便径直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青花婶子大约是听到了伶舟皎推门的声音,就转过了头来。
燕子和其他人也一同转过头来。
这世上大抵是有这样一种人的,她甚至都不用刻意去雕琢什么,哪怕她穿着这世上最简陋的衣衫,面上不施任何的脂粉,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向着你走来,你也会觉着,可能是再找不出能比她更赏心悦目的人了。
就连青花婶子见状都怔愣了一瞬。
而那奉大夫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衫,褐色的,大约是五十来岁,身形较为矮小,看来就是一个极为平常的小老头,至少,在外表上,是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可是他在见着伶舟皎的时候,不过就是瞥了一眼,便极为守礼地移开了目光。
相较于大人,小姑娘可就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也就更为直截了当,在见着伶舟皎的时候,就嚷嚷了出来:“哇,姐姐你真好看,就像,就像,哦,对了,就像哥哥给我买的那个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好看!”
小姑娘大抵是不常说这样的话,挠了挠头,半晌也就只能憋出这么个形容。
在她看来,她觉得珍贵的,少见的,就是顶顶好看的,所以,也就只有这样的,才能拿来形容此刻在她的眼中,那样好看的伶舟皎。
青花婶子愣了那么一会儿,忽然就有些似没回过神来般地有些飘忽地说了句:“我可算是明白了那些人咋要找上你们,就是不冲着那些钱财也没什么啊...”冲着这么一张脸来就都够了。
伶舟皎沉默着,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青花婶子自己就察觉到了自己话里的不恰当的地方,有些赧然地笑了笑,道:“那个,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这说话要有什么不中听的地方,你也别见怪。”
伶舟皎道:“阿皎知道,婶子没有什么坏心思的,也不会怪婶子什么,婶子肯收留我们,阿皎已是感激不尽。”
“对了,阿...阿皎,你身上要觉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待得奉大夫给你兄长看过之后,也可以说说让奉大夫给你看看。”青花婶子叮嘱着。
伶舟皎回:“这却不必了,我兄长也是护着我才这般,我却没有什么不好的。”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头微微垂下,一副似有些黯然自责的样子。
其实这样子的伶舟皎并不是为了要装着什么样子给这些人看。
实际上,她是想到了夙沙亭最后在昏迷前说的那句话,想着,不管上一世是因着什么夙沙亭遇上了这样的事儿,这一世,这其间却是或多或少都有她的缘由在,才弄成了这般。
她如何能不觉着内疚?
况且,她一直还都是觉着这其间,是有伶舟琼在掺合着。
所以,按着伶舟琼的手段,她实在是不觉得面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奉大夫,能够看出什么不对劲,并且寻出什么医治的方法来。
但想是这样想,人总是会在不自觉间,对这世间的事情,存了多上一些的希望。
奉大夫在伶舟皎她们说着话的时候,就已是将目光移到了一侧夙沙亭的身上,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夙沙亭的面色,但一时又没有更上前靠近。
只是越是打量,他那张其貌不扬的面上,就越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凝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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