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挣扎
定下了心思,重华便淡然了许多。这门亲事说好搅黄其实也是有办法的。通江王那样的地位,只消让他知道预备娶进门的是冒名顶替的庶女。一切就不需要重华担心了。
目前的问题是,如何在重重包围之中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凌夫人做姑娘的时候就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嫁了人之后,里里外外更是规整的滴水不漏。
第二天便拿着凌月荷的生辰八字送去了通江王府。等凌尚书从朝里回来,想要再商量这件事事。那边都合完了八字,定了日子来下小定了。
“无知妇人!”凌尚书气的都要砸东西了:“你当通江王府的人都是傻子么?咱们家有几口人,他们会不知道?”
凌夫人丝毫不为所动,淡然地端起一杯热茶浅浅地抿了一口:“荷儿,就是妾身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八字合了是天作之合。通江王府并无异议。”
凌尚书一口气差点没喘不上来。合了八字?还天作之合?最令他震惊的是通江王府竟然没有任何异议?
凌夫人看了自己丈夫一眼:“若没什么事,妾身便去给荷儿准备嫁妆了。”
喜服倒是提前预备了,可两位小姐身量不同,尺寸需要改一改。绣鞋是没办法用同一双,需要重新做。还有要重新整理的嫁妆单子。将面子上做的更完满些,银钱稍减些。毕竟不是亲生女儿。看着华丽实则内空这是持家最基本的手段。凌夫人吩咐了人通知重华,近日起就不要出门了,安心待嫁。
“什么?”重华一失手打翻了姜茶。怎么可能?通江王府那样的地位,竟然都不确认一下娶过来的是否是正经的嫡女?这怎么可能?
本想着想办法将消息传出去,谁曾想凌夫人下手竟然如此快。重华从未觉得时间这样紧迫。即使是所有的截稿日都挤在一起,重华也从未这样慌乱过。
“二小姐,您生下来就是记名在夫人名下的。自然是嫡女了。”雀儿快手快脚地收拾了茶渍,又续了一杯给她。
重华看着雀儿。嫡女?秋水阁在凌府最北边的一角。院里只有前后两间房。除了雀儿这个贴身的丫鬟。就只有两个粗使打扫的丫鬟。连个乳娘都没有。这叫嫡女么?
吃食用度倒是未曾少过,可看着华而不实的料子质量用手摸就知道连中成都比不过。珠花簪子都是镂空的,外面是金子,里面却是空心的。
这样环境下长大的,能叫做嫡女么?
重华握着温热的杯子,却仍然抵不住周身的冷意。凌夫人,这是将她卖掉了。
为了自己女儿的安危,将她这个一直养在身边的庶女,推了出去。
夜间失眠,重华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
因为代嫁,如今重华的吃穿用度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虽然已经用不着乳母了,但到底是派了教养嬷嬷,贴身丫鬟除了雀儿,另外添了三个人。个个貌美如花,水灵秀丽。
重华也从原本的秋水阁搬了出来,住进了如今临近大小姐院子的夏雨苑。
别说传消息出去了,就连寻死都是极难的。重华紧紧地捏着被角,该怎么办?
小定当日,通江王府派了一位极体面的嬷嬷前来相看。
按理王妃应该亲自来相看未来的儿媳妇才是。可毕竟曾经是公主。只派了贴身的钱嬷嬷前来相看。
这通江王妃原是先帝的第四女山河公主。一般公主嫁的人都称为驸马。可通江王是先帝御赐的异姓王。惟独通江王,娶了公主却不称驸马。公主下嫁,称为王妃。
重华此时被打扮的整洁温润,乖巧地站在凌夫人身边。
钱嬷嬷周身的气派一看就知道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不卑不亢地给凌夫人行了个半礼,便毫无顾忌地打量起来重华。
有多少年没有被人这样从头打量到脚。重华只觉得自己是光着身子站在x光机前。微微皱眉,很不适应。
钱嬷嬷却丝毫不在意重华脸上的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
重华见她脸色放缓,心头顿时一跳。手在袖子里紧了紧。早前预备好的纸条就攥在手心里。可如何塞给钱嬷嬷却成了个大问题。坐在身边的凌夫人眼神似秋风一般刮在重华身上。重华一个字都不能说。只能淡淡地站在那儿。
“劳烦钱嬷嬷跑一趟,原是应该我家女儿前去王府见礼的。”凌夫人客气地让了钱嬷嬷坐在客位上。
钱嬷嬷也不推脱。积老的嬷嬷比年轻的主子还要有面子。作为公主的贴身嬷嬷,更是比凌夫人地位要高些。淡淡地坐下,接过丫鬟奉上的香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恕老奴多嘴,夫人准备的丫鬟,大可不必带去。”
凌夫人眉心一跳,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容:“嬷嬷不必顾虑,凌府虽是小门小户,几个丫鬟而已,我们还陪送得起。”
钱嬷嬷似乎一点没感觉到凌夫人绵里藏针,只是笑着说:“这是世子要求的。说新妇家定会陪嫁一些水灵漂亮的丫鬟。会伤身体。”
凌夫人一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钱嬷嬷扫了一眼重华欲言又止的神态,微微一顿:“我家世子倒是有一幅字画托老奴带给新妇。”
言罢,起身,身后一个机灵的丫鬟连忙将一卷画轴递了过来。钱嬷嬷点点头,示意重华过来接。
重华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凌夫人一眼。凌夫人冷冷地微微点头。重华便被雀儿扶着朝着钱嬷嬷走过去。
“这是我家世子的心意。”钱嬷嬷将画轴递上。
重华轻咬樱唇,可我不是你家世子应娶之人。手心一片湿润,咬咬牙,重华借着接画轴的姿势不着痕迹地将纸条塞进了钱嬷嬷干燥温热的掌心中。
钱嬷嬷似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笑着点点头:“凌小姐恭顺温柔,我家世子有福了。”
重华感觉到凌夫人刺人的目光在后面刮着自己的脊梁。淡淡地行了个礼,退下了。
她已经尽了力去做力所能及之事了。只是心下打鼓,不知道钱嬷嬷拿了字条或如何处理。
无论哪种处理方式,她都会被生生刮一层皮下来。可饶是如此,她也不愿代人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