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首先,我想先声明的是,拍摄地点不局限於台湾本岛,原则上会在定点停留三到五天,拍摄的期限预计三个月左右,尺度方面应该都是在范围之内。」说到一个段落,他稍停一会儿,以眼神征询前方两人的意见,见他们似乎没有太大问题,他又接着道:「明天我会在我公司准备一张纯白色的长沙发,没有布景,没有其他点缀,包含妆发、服装,都让……澄澄自由发挥。」既然她还像当年一样叫他一声社长,那们他也可以不用故意客套吧!

「这是考验吗?」卫皇锴打趣地问,眼角头瞄毕杏澄的表情,倘若她有一丝不悦,他会立刻跳出来挡驾,但她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我可以带造型师吗?」毕杏澄伔吟着他的要求,脑中已有初步的想法,要是她想完美出击,使他哑口无言的话,她可能得找个救兵支持。

「当然可以,不过我希望最少能呈现两种迥异的风格,方便我判别摄影走向。」尔东臣没有多费唇舌解释,他听过业界对她的评价,他相信她没有遗忘在摄影里,同个主题可以有不同权诠释手法,「澄澄,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毕杏澄不安份的心跳转而剧烈跃动,「澄澄」?一直叫得那麽亲热是想挑衅她吗?很好,这张战帖她接下了!

全白的长沙发上,一张黑色毛毯巧妙铺盖,只留下边边角角,透露原色。

一双红色高跟鞋往上延伸,坐在中央椅背上优雅交迭的双脚,同色大格网袜让白皙腿部若隐若现;一件设计简单的白色长版T恤,斜露肩膀的设计随意而性感。

轻咬食指、半垂眼眸,看似诱惑,又像有意无意的轻蔑,毕杏澄面对镜头表现得熟练。

尔东臣震慑於她在镜头下的魅力,他几乎不用下任何指令,毕杏澄的每个肢体表情变化多端并且恰如其分,他按快门的手指也可以说根本停不下来。

休息换装时间,他本想找毕杏澄说话,其实他也不知要聊些什麽,但又好像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头;尤其是不晓得为什麽,她带来的服装师始终用敌视的眼神瞪着他,似乎只要尔东臣敢超越安全距离一步,她就会立刻放狗咬人。

「路薇凰,你眼睛不累喔?」看着路薇凰一边替她改妆,一边忙着瞪人,毕杏澄还真担心她眼睛来回得太迅速会抽筋。

「我是在保护你!」有个白痴昨晚沾沾自喜地通知她,说是澄澄接的新工作,正巧碰上大学旧识,她好奇追问名字,一听是尔东臣,差点没把电话摔掉,早知道就不接那个白痴的电话了,害她气得整晚睡不着。

「你别怪他,是我自己的决定。」毕杏澄用膝盖想就知道,卫皇锴肯定被臭骂了一顿。

「吼,你干嘛还要和那个没品的男人扯上边?别告诉我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喔!」

毕杏澄咬紧牙关,她毕生最大的耻辱哪能说忘就忘?刚开始,毕杏澄还傻傻地反复想着,不相信尔东臣是卑劣的男人;後来还是觉得很不甘心,他怎麽可以如此没品、欺人太甚?

她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尔东臣是不是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把她放在心上?那他的演技未免也太精湛!如果当初只是想利用她,用不着耍弄她一番。

毕杏澄承认自己很幼稚,想让他後悔遗憾,因为记仇才在他可能看得见的地方拼命改变;但时间还是无法消去她胸中那口气,索性紧紧抓着一颗碎裂的心,十时提醒自己,期待哪天能一吐怨气,接着从此释怀。

「别担心我,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改换裸色唇妆之後,毕杏澄从镜中递给好友一记微笑,心底却隐隐不安。

重逢的场面在心中排练不下百次,目前为止一切都在她预想范围内,不过,第一次在见面那天,想表现、想证明的欲-望强烈以外,名为「在意」的情绪也持续

膨胀,更令毕杏澄在意的是,她居然不敢细想自己到底还在意些什麽。

换好第二套服装,深橘色渐层长洋装,一头波浪长卷发自然披泄在光裸的肩头,她撩着裙摆踮着脚尖,赤足站在铺盖黑色毛毯的沙发上,像正在小心探路的春之精灵,模样出尘又调皮。

其实毕杏澄脑袋一片紊乱,心头也乱糟糟的,好在平面实拍的经验丰富,一听见快门的声音,她便自然反应下一个动作,犹如一尊美极的声控机器娃娃。

机器娃娃,这就是她宁可损失打响名气、赚更多钱,也要拒绝接触伸展台的原因。

从粉底、粉饼傻傻分不清的懒女生,摇身一变成为平面模特儿,而且还常拍摄性感火辣的造型,全都靠她勤奋不懈的努力,可有些事天生注定,她就是很难勤能补拙,肢体律动就是一例。

她的音感还不错,律动感却很糟糕,要她在众目睽睽下,用完美的姿态走秀,还要适当衬托出商品,对她而言实在是不可能的任务;曾有一次经验,在有惊无险下度过,她却足足作了一个月的恶梦,让她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恐怖。

将裙摆拉到膝上,毕杏澄蹲下身子,伸出光滑无暇的脚试探性轻触地面,彷佛地上有水、彷佛地面一片冰凉,她瞪大特意画得无辜的清澈双眼,轻撇嘴唇,这会儿的春之精灵,像是准备溜至凡间来场恶作剧。

几年前的她,作梦也想不到,有天她会成为镜头下的焦点;就某部份而言,自己能有今日成就,也该好好感谢尔东臣吧!毕杏澄在心里自嘲一笑。

镜头後方,看那份不经意的性感彷佛浑然天成,尔东臣神情复杂。

提出试拍的要求,一方面是基於他的私心,还记得她的心思有趣从来都不复杂,多年後从平面广告见到她的身影,时而冷漠、时而俏丽,教他很难判定现在的她和从前有什麽不同。

本来有把握能透过镜头分析她现在的特质,可是现在,是他高估自己的能力,还是她变化太大?是什麽经历能洗练一个女孩,跳脱本来纯粹,增添不同魔力在举手投足之间,完全判若两人?

尔东臣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也不明白好坏该如何界定;曾经想法简单不造作,他无须多花心思探询,就能轻易看见敛藏的发光体;如今,眼前的女人更明亮璀璨,却像多了许多繁复刀工似的钻石,他捉摸不清也难一眼看透。

他很少在拍照时不专心,有太多私人情绪,但又好像很久不曾像现在一样认真,急於想捕捉某个画面。

想不到他能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再靠近她,想不到再见面以後,她会是以被拍摄的姿态;人生有很多发展真的很奇妙。

尔东臣不确定後来她到底有没有发现「那件事」;即使毕杏澄什麽都不之情,他也无法若无其事,毕竟他们初开始的靠近,的确夹带着杂质。

心虚,是他这些年不敢找她的原因,纵使有好多问题想问、好多话想说,但只要一想象她质问或忿恨的眼神,他就却步了。

谁说只有女人才会天真?有时男人也会有思想太过单纯的时候。

好久以前,有个抱着相机等待彩虹的女孩子,问他最想拍的照片是什麽;还记得当时他自以为,该拍的都拍过了,甚至早已失去某些摄影的憧憬;多年以後,去了不少地方,见的人事物多了,才知道世上值得珍藏的画面有太多。

领悟到自己眼光狭隘的同时,尔东臣也赫然惊觉,连自己都没发现的追逐;摊开这几年在世界各地留下足迹的照片,发现不约而同的共通点,是他决定回台湾办摄影展的主因,更让他鼓起勇气找寻毕杏澄。

她的存在,才能让他珍藏的画面完整,用她当模特儿的摄影概念,不过是个开端,目的是要牵引出以她为主题的,他的珍藏。

热闹的跨年活动,对毕杏澄从不具任何吸引力,人挤人的倒数,她光用想象就觉得累。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摄影社的成员约好一起到海边,等待拍摄跨年的第一道曙光,虽然海边又冷又冻,还得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毕杏澄却兴致勃勃,乐在其中。

若说日渐发展蓬勃的科技,哪项最令她感动神奇,莫过於是能纪录眼见美好的摄影产业;大一下学期她对拍摄开始感兴趣,虽然读的是中文系,但在大四这年,她慎重考虑毕业後从事摄影相关工作。

无聊的等待时间,毕杏澄坐在沙滩上,就着帐篷内微弱的灯光,翻阅搁在膝上的摄影杂志,一边听笑话似地听着某些社员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社长,等一下太阳出来的时候,你能跟我一起合照吗?」在这世上就是有些女人爱美不怕流鼻水,冬天来到冷冷的海边,依然坚持穿着令人喷鼻血的迷你短裙,或者是她们高涨的热情使她们特别耐寒?

「我也要、我也要!社长,拜托你也和我照张相好吗?」也有这种三更半夜还死不肯卸下浓妆的女人,依照判断,卸妆前後落差之大的照片上传网络,大部份网友应该都会啧啧称奇。

「拜托,今天的主角是日出,不是你们也不是社长好吗?」终於有人跳出来抗议了,只是衣着也没有保暖到哪里去,一对夸张到可以参加化妆舞会的假睫毛,正卖力地眨呀眨,「社长,我的摄影技术还很糟,待会儿你能贴身指导我吗?」

噗!毕杏澄暗自喷饭,这几个女人精彩的表演,也算是她每次社团活动额外的余兴节目。

「那有什麽问题?新年第一道曙光,大家当然要一起拍张照片当作纪念。」轻轻流露低沉而富磁性的嗓音,英俊的脸庞带着使人迷醉的亲切微笑,「至於贴身指导……不如你先随兴发挥,让我先看看你的程度在哪边,说不定你很有天份,用不着太谦虚喔!」

哈!社长大人又使出教人心甘情愿融化的软钉子,让毕杏澄在心里拍案叫绝,假装低头拨弄浏海,掩饰忍不住偷笑。

毕杏澄并不是外貌协会的一员,社长闻名遐迩的男色也引不起她兴趣;除了绝佳的摄影技巧使她佩服之外,使她特别留心的,是好奇社长可能和她一样,也有一对爱开玩笑的父母。

「尔东臣」,字面上来看没有什麽问题的名字,谐音就让人有点伤脑筋;如同她的「毕杏澄」,当有人请教贵姓大名,报上名字以後,通常会被接着问一句「然後呢」。

没有然,她姓「毕」,名「杏澄」,遇上「ㄥ、ㄣ」不分的家伙就更伤脑筋了,还会问她一句,是方程式的「程」,还是耳东陈的「陈」。

「尔东臣」、「耳东陈」,想必社长应该也常遇上这样的窘境吧!

熟练地打发走对他有高度热情的社员,尔东臣眼角不经易瞥见毕杏澄因吃吃偷笑而耸动的肩膀;後者刚好也抬起头来正巧对上他的眼,他豪不介意地大方朝她一笑,被当场抓包的毕杏澄尴尬地低下头,假装认真翻阅杂志。

其实她大可不用紧张,反正只是偷看,如果尔东臣在意被偷偷注视,他应该早就变得很神经质了。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老婆就爱耍叛逆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老婆就爱耍叛逆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