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叁肆

第34章 叁肆

当晚,周思诚睡到一半心神不宁,又起夜,去了书房点了一片蜡烛。

傅简当初通灵的时候用过“火柴、头发”,火柴应该代表火,可以用蜡烛替代。周思诚从梳子上绕下来一根姒今的长发,在蜡烛上点了。他目不转睛盯着摇曳的火光,烛焰还是烛焰,没连成什么图画,一点异象都没有。

那白天见到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他等了许久,终于把半截没烧完的发丝扔进了烟灰缸,心里头烦躁,他居然大半夜不睡来做这种事。

他把蜡烛一根根盖灭,脸色铁青地回客房。

中间经过姒今在的主卧,里面传出说话声,在安静的夜里特别清晰。一开始当是她梦呓,听久了才辨别出那声音的冷静清醒,一句接着一句很有条理。

她在跟人打电话。

这么晚了,她能联系的人统共那么几个。周思诚最后又没忍住犯贱的*,拿出手机拨了傅简的电话,果然——“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他放下手机,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关了上去。

※※※

翌日,果然见到了傅简。他不是一个人出现,还带上了周念。

周岳听说姒今有意要治好周念,兴冲冲一大早赶去疗养院办出院手续,恰好撞见傅简。两人殊途同归,一起去了周念父母出事的安森小区。

安森每一栋都是个独立的院子,此刻打开院门,里头栽种的花草荒败,大冬天连飞虫都冬眠,乍一看没一只活物。

周岳横抱起躺在车里的周念,板板正正地说:“念念,回家了。”

傅简都觉得不认识这个人了,搭手帮他开门。他跟周岳也没什么好聊的,看着人家一对小情侣,就算其中一个不省人事也能顺畅无阻地你侬我侬,觉得这世界有时候也蛮有趣。

三个人一起等了半刻钟,姒今才打着呵欠进来。周思诚给她推的门,她倒先一步迈进来,久无人住的屋子里灰尘味浓重,她一进门就矜贵地皱眉。

周岳最烦她这娇气又跋扈的样子,告诫自己忍这一时:“怎么这时候才来?”

姒今一脸没睡醒,凉飕飕瞟他一眼:“急什么,人不是还没到齐么?”

她把大衣脱下来,闲庭信步打量这屋子,外面的花草枯槁,客厅壁画上的兰花倒是四季常青,附几句雅诗,落款某某年某月周清盛所作,底下一枚印鉴。周清盛是亡故的男主人,看来周家经商有道的同时,还有舞文弄墨的家传。

周岳左右瞧瞧,还有谁没来?

说曹操曹操便到,院门明明虚掩着,有人摁响了门铃。

他冲出去一把拉开门:……顾容?

来人是个年轻女人,穿着挺时髦,剪裁得颇具个性的白色长裤,配撞色系的大衣,拎一个白色birkin,没有时尚感的人很难把这一身穿好。

顾容大方伸手:“周岳,好久不见。”

周念做发型常去她那里,周岳每次都陪着,一陪四五个小时,想跟顾容不熟都难。不就是个造型师么,怎么还跟姒今搭上边了。

他揣着糊涂把人领进门,傅简先迎上来跟她握手:“顾小姐。”

顾容跟他打招呼,视线却是往里瞥的,幽幽掠过周思诚,再掠过姒今。傅简转身向姒今介绍:“这位是通灵师,顾小姐,听说你们认识?”

姒今没反应,倒是顾容笑了笑:“有过一面之缘。”

姒今态度疏淡,起身往楼梯走:“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

周念魂魄离身,需要在她出事的地方施法。周岳把她抱进当初她被人发现的那个衣柜里,姒今面无表情地握住周念的手。傅简让其他人退后,自己给顾容打下手。

顾容从birkin里取出朱笔符纸,染了丹蔻的红指甲捏着一对白烛,有种诡异的矛盾感。

周岳脸皮子抽抽,就靠这两个女人,真的能成?

顾容转身道:“等会儿我点上蜡烛,就算开始了,最好有亲近的人能帮着把周念唤回来,你和周思诚谁来?”

周岳自告奋勇,当然是他:“怎么唤?”

顾容挑挑眉:“喊她的名字,帮她回忆她印象深刻的记忆,多提点让她在乎的事。这次的办法没有先例可以借鉴,也就是说要做好失败的准备,明白?”

就知道不是百分百能成。周岳咬牙应了:“我明白。”

这间屋子出过命案,又久无人气,点上白烛时更显得妖异。

他开始回忆起自己跟周念相遇的经过。说来也是此生可称可道的经历:那时他还是个道上混的愣头青,凭着一身本事挺受上头赏识。有一次上头绑了一票大的,命他带几个人看守一个人质,他算个小头目,过去跟人喝白干推牌九,也没在意绑的是谁。

直到底下一个马仔跑来跟他禀报:“岳哥,那女的说她也要来推牌九。”

周岳嘴上叼的烟都笑掉了,听过人质哭爹喊娘的,闹绝食的,色诱绑匪以求逃脱的……没见过要来推牌九的。这玩的是哪一手?

他亲自去仓库里看那人质,是个十几岁小姑娘,一身毛绒绒的衣裳穿得像个雪团子,见人就笑。周念眼睛又大又水灵,笑起来就是个又蠢又可人的邻家小妹。

他问她:“会推牌九吗?”

周念眨巴两下眼睛:“不会啊。”底下哄笑一片,她哼了一声,“不会就不能教我啊?我都在这好几天了,每天闲着也是闲着,不能跟你们玩吗?”

旁边一个马仔笑完了,还挺藐视她,转头说:“岳哥,别着这小娘们的道。这年头小姑娘都看多了安全教育片,警方教得可顺溜了,什么麻痹敌人,争取逃脱机会。”

周岳呵了声,吐出口烟圈:“我们玩的都是大的,你有钱么?”

周念摊摊手,只眨了下半边眼睛:“你们不是要我爸妈来送赎金么,那么多赎金,不够我玩啊?”

要不怎么说以貌取人呢?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姑娘都撂下这话了,周岳突然就笑开,掐灭了烟:“成,爷陪你玩儿。”

一群大老爷们把牌桌搬去了仓库里,里头昏天黑地也看不出白天黑夜,就这么玩了好几天。周念还真一点耍花样的意思都没有,该吃的饭照吃,该玩的照玩,一点小姐脾气都没有。偶尔牌桌上老爷们玩嗨了爆几个粗口,那她开玩笑讲黄段子,周念脸色不好,周岳下意识替她把人瞪回去。就瞪了这么一回,她把他当恩人似的,贴上来问他叫什么名字。

周岳笑岔了气:“我说小姑娘,你不会是变着法套我的名字,好以后举报我吧?”

周念努努嘴说:“没意思。”还真就要走了。

周岳突然就唉了声,把她喊下来,说:“周岳。我叫周岳。”

周念喜笑颜开:“我叫周念,我们俩还一个姓呢,多有缘分。”

周岳觉得她是他见过的最蠢的人质了:“安全教育片里有没有教你不要跟绑匪套近乎?”

周念像动漫里的少女一样摸摸他的头:“没有呀,你又不是绑匪,你就是给绑匪打下手的。你长得这么帅,为什么不换个好一点的工作呢?”听到这里还挺窝心的,结果没等他问她什么工作,周念认真的说,“我有好几个有钱的阿姨,她们不嫁人,就专门养你这样的。”

周岳:“我x你妈。”

后来他脱离组织金盆洗手,多少人问他为什么,就为推了三天牌九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她被送走的那天,几个手下拿绳子把她捆了,为了不让她辨认出据点位置,出门前还要给她套上个头套。一直乖乖听话的她突然就挣扎起来了,拼命地锁着脑袋躲。那群马仔跟她打牌打熟了反倒不好意思对她太凶,就嘴上发狠吓唬她:“别乱动!这是送你回家呢,再乱动别怪劳资撕票。”

周岳点了根烟在后面看着,突然把烟踩了,上去把人都挡开,亲自给她套。她突然就乖了,眼睛里含了一包水,白皙的脸上红红的都是被刚才那些人刮蹭的。

周岳给气笑了:“那病怎么说的来着,斯德哥什么摩?你不会是脑子坏了,还舍不得走了吧。”

周念声音清澈:“斯德哥尔摩。”

周岳手一顿,盯着她没话讲了:“你特么有病吧?”

“就是上面那个病。”她声音很轻,不让别人听见,却掷地有声,“我喜欢上你了,跟我走吧周岳。”

……

回忆起来没完没了,本来挺阴森凝重的氛围,全被他这个无厘头的故事给毁了。连护着白烛的傅简都笑了一声。那厢顾容正在以朱笔作符,一笔一划勾勒得极慢,一个故事讲完才终于画到了底。符纸上的图形看不出章法,可总让人觉得莫名地熟悉。

她手一挥,白烛的烛焰突然扬起一寸高。

一直冷眼旁观的姒今突然皱眉,手还紧紧攥着周念,却突然抱着小腹蹲了下去。

她这个痛苦的模样,周思诚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在闽东墓中,她中了沈眠婴留下的引魂符的结果。再去看顾容手上的那张符纸,笔迹新,朱色润亮,但画的分明就是一模一样的一张引魂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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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为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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