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平息
陈晓青并不知道宋祯发怒之事,除夕夜宴上,见宋祯待自己淡淡的,只以为还是因为那日自己嘴快,他仍在不悦,却没想到一过了上元节,宋祯就下令要把延寿和延福两个孩子迁出去居住。
在宫城外围、资善堂以北,有几个独立小院,是准备了给已年长但尚未出宫开府的皇子居住的,陈晓青倒也早就知道此事。只是之前康国公是定亲之后才挪过去的,眼下官家忽然就要把延寿挪出去,她十分的诧异且难以接受,便跑去长阳宫向林木兰询问缘由。
“此事我事先当真是半点也不知情,官家提都没提过,刚刚我打发马槐去问,才听说是楚东带人去收拾的院子。”林木兰怕陈晓青多心,再三解释道。
陈晓青本来也没以为林木兰事先知情,所以听了她的解释倒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段时日疏远长阳宫,恐怕木兰姐姐早有察觉,心里也有了想法。
便低声道:“姐姐误会了,我自然明白姐姐不知情,若姐姐知道此事,又怎会不提前告知我。我只是不明白官家为何如此,想来求姐姐解惑。”
林木兰大致能猜到一些宋祯的心思,却又不好直接说与陈晓青听,只能模棱两可的说:“兴许官家是想要孩子们近一些,方便教导吧。再说两个孩子也都十三了,并不算早。”
宋祯肯定是觉着陈晓青的教导方式不对,恐怕好孩子让她教坏了,所以才把孩子迁出去,让他们母子少接触,他自己安排人教导延寿,可这些话,又怎能向陈晓青明言?
陈晓青却也不是笨人,听了林木兰的话,很快就想到宋祯对自己严格要求延寿不满意,所以要把孩子挪出去。她心里一时发酸难过,等转念一想,若是延寿由此能更多得到宋祯的教导,那也算因祸得福,便没有再多说,顺着林木兰的话头说了两句,便起身告辞,回去给延寿收拾东西去了。
两位兄长迁出去居住,有了自己的院子,让延平很是羡慕,他下学后去流连了一回,回到长阳宫就问林木兰:“娘亲,我可不可以也搬过去住啊?”
“这个要问你爹爹。”林木兰也不哄着他说自己舍不得,只都推给宋祯。
延平想了一回,自己说道:“爹爹一定是觉着我还小,叫我晚两年再去,可是晚两年,哥哥们就要开府了。”
元嘉在旁听见,立刻抬起双手呼扇,做小鸟展翅模样,延平看见她作怪,想起她说过的话,忍不住一笑,也就不在意这事了。
陈晓青那里把延寿送出去之后,颇有几日觉得不惯,那孩子最活泼,他一迁出去,似乎整个永宁宫都安静多了。女儿如今大了,脾气日渐文静,还喜欢钻研刺绣,难得听见她出声;重瑞又是元嘉的跟屁虫,只要有空闲就要跟在元嘉身后,基本不在永宁宫呆着。
她在沉静的气氛里渐渐回过了神,开始反省自己先前不该因私心疏远长阳宫,加之现在延寿搬出去,反离宋祯近了,她心里那点不平渐渐消弭,便又觉着是自己心胸狭小,找了个由头,带着明琪去长阳宫见林木兰。
母女二人到长阳宫的时候,林木兰却正忙着,陈晓青带女儿静静坐在一旁,看她分派事务,等分派完、人都走了,这才问道:“怎么?康国公府有什么事?”她来了光听着要往国公府赏东西,却没听见前因。
“是郭氏有喜了。”林木兰面带笑容答道,“早上二哥亲自进宫请我安排一位老大夫去看,没想到一去就诊出了喜讯。”
陈晓青诧异,因不太在意康国公,便只平淡笑道:“是吗?那可真是喜事,官家要做翁翁了呢!”
林木兰点头:“是啊,所以我打发人赏赐些东西过去,又叫人通知了张娘子,好叫她也高兴高兴。”
明琪在旁听着,却是真欢喜:“嫂嫂有小侄儿了么?”
“是啊,琪儿也跟着长辈份了。”林木兰笑着回了一句,问她最近在忙什么,听说还是研习刺绣,便顿了顿,先打发她去找元嘉玩。
陈晓青还没察觉,她有心解释几句,弥合一下两人间这两个月的生疏,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泛泛问了问延平和元嘉的近况。
“……延平看着四哥五哥搬出去了,羡慕的不得了。你说这孩子们怎么就真如小鸟一般,稍长大些,就迫不及待飞走了呢?”
陈晓青听林木兰语气一如往常,似乎根本不介意自己这两个月的疏远,一时心中惭愧,陪笑道:“姐姐说的是啊,延寿这个孩子更是如出笼的鸟儿一样,每日就来问个安,都恨不得抬脚就走,倒叫我心里酸酸的。”
林木兰陪着她说了几句,看她终于转过心思,心中略觉安慰,才开口问道:“琪儿现在只要有了空闲就做针线吗?”
“是啊,她正着迷呢,我与她说话,她都没心思听。”
林木兰道:“她才多大?总闷在屋子里做针线也不好。再说做针线时候长了,既伤眼睛,又头沉脖子酸痛,还是劝着些的好。”
“姐姐说的是,我也这样说她,这不今日就把她拉出来走走么。”
林木兰看她还是没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就又往深里说了一些:“左右现在延寿迁出去了,你就多花点心思教教琪儿。她是皇家公主,与寻常女儿不同,针线如何,并不是顶要紧,反倒是待人接物、应酬往来,以后开府后必少不了。”
陈晓青这才明白过来,想着女儿只比延寿小两岁,是该教一教这些事了,忙谢过林木兰,“多亏姐姐替我想着,我还真是被延寿闹的忽略了此事。”
“现在教也不迟。孩子们下嫁以后,就要掌着偌大一座公主府,虽然有宫中派去的女官嬷嬷帮着掌管,可若是公主一丁点儿实务也不懂得,难免被人辖制。这等事也不鲜见,荆国长公主就是先例,当初要不是太后察觉,长公主还不知会受多少委屈。”
陈晓青耳闻过一些荆国长公主的事。据说她性情温和,下降后,府中事务都掌于女官嬷嬷之手,平素她想见见驸马都困难,有亲朋设宴相邀,也多被女官嬷嬷直接推拒,叫长公主困于公主府,久而久之,就与外界再无往来,万事都只能仰赖她们。到后来女官嬷嬷克扣用度、向驸马索贿,竟成了平常事。
当时要不是荆国长公主忽然病重,太后心中疑惑,遣派心腹郑启刚前去探看,还没人知道长公主受了这些委屈、险些抑郁而终呢!
想到这些,陈晓青只觉身上出了一层冷汗,立刻说道:“是我疏忽了,竟忘了这中间还有这些干系。”
林木兰微笑安抚她:“只要现在想到了就好。你也曾掌过宫务,知道怎么料理日常琐碎事务,教导琪儿是绰绰有余,总比彭娇奴强得多。我听说陈国公主开府几月,已经遇到不少难题,要不是郭氏指点,也要叫人蒙蔽了去。”
彭娇奴素性清高,不通庶务,闲来无事教导女儿,也不过是琴棋书画等雅事,她阁中诸事都交与刘青莲之手,自己本就不多管,陈国公主自然也就没在她这里学到过什么。
“也是我们没见识,若早能想到这些,就算自己不懂教导孩子,也可央求姐姐指个人帮衬不是?”
林木兰一笑:“这事我却不好插手,孩子们都有生母在,我何必担那个嫌疑?”
陈晓青想起自己也曾疑心是木兰姐姐向官家揭发延寿之事,脸上不由一热,低头道:“姐姐说的是。代管宫务,本就难为您了。妹妹这些年来承姐姐照顾教诲良多,却还是不长进,时时有错漏之处,亏得姐姐不计较,妹妹在这里谢过姐姐了。”
她说着就起身向林木兰正式行了一礼,林木兰一愣,立刻起身扶住了她:“这是做什么?你我姐妹这么多年,这等话就不要再说了。”她心知陈晓青是为着什么行的这一礼,却也不点破,只如常与她相处。
林木兰表现的光风霁月,似乎原本无事,陈晓青就觉得心里也好受许多,将那点私心暂时摒弃,又恢复了与长阳宫的亲密往来。
宋祯过后从林木兰这里听说陈晓青回过了弯,虽然不再生气,却也不愿去永宁宫,几乎冷落了陈晓青大半年。
而林木兰说了自己该说的,做了自己该做的,便也不再多管,将心思多放在了自己儿女上。
延平自过了年,就跟吹了春风的小草一样节节长高,到初夏时就已经追上了延福,与他疯长的身高一样飞速提升的,还有他自信的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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