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我们做朋友
“其实,不久前我们已经见过面了”叶桐说这话时脸上尽量表现的云淡风轻,其实眉宇间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流露出来。沐香草已经预感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对叶桐来说是好事,所以她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有一天我上晚班,没事的时候就趴在工作台上看手机小说。看的很入迷,但是有客人进来了,我还是感觉到了,也听到了导游说话的声音“大家先在大堂休息,马上会为大家分房。”不用看我也知道那个人说完话就急匆匆从柜台这边走来拿钥匙牌。
“你们好,民间旅行社李雪梅订的房,请给我十三个钥匙牌。”我赶紧放下手机准备工作。拿了钥匙牌准备交给他时,我感觉到自己明显的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苏晨,怎么会是你?“我的声音在发抖。
“你好,叶桐。是我!”
“他记得我名字,他居然记得我名字。”回想起来的时候,叶桐依然激动不已,双手摇着沐香草的手臂,想把她的心情一点不落的传递给她似的。
“等他办完所有的手续准备离开时,冲我微微一笑。谁说的只有女子的的笑容才会倾国倾城,你都不知道他冲我笑的时候我的心瞬间就融化了,然后又莫名的灼热起来。让人很容易冲动的做些事儿。于是看着他走出酒店大门的那一刹那,我跟同事丢下一句:”你看一下。“就百米赛跑似的冲了出去。并大声叫住了站在出租车前的他。他回过头来看我时一定惊呆了,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满脸泪水。他不得不走近我,无比温柔却欲盖弥彰的问了一句:“怎么啦?”
我失去理智一般的抱住他:“苏晨,苏晨,真的是你吗?你可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
他似乎有些慌乱的迟疑了片刻,然后用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但是你在上班?”他似乎有些为难。
“我不管不管!“然后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木屋茶室,茶室外围挂满印有东巴图案的风铃,清脆的铃声一直在风中回旋。可我管不了这些。我的眼里心里只有眼前的那个人:“在你们毕业的时候我给你写了那封信,然后就一直等一直等,想等着你能跟我说点什么。哪怕是说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我也是开心的,也是愿意的。”我就这么一边说傻话,一边哭的稀里哗啦,把自己内心的委屈和苦水通通倒了出来。他就那么一直看着我,看着我。眼光越来越柔和,而且充满歉意。最后他说:“如果我现在说我们做朋友吧,不知道会不会为时已晚。”
“香草,你猜他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叶桐忽然问沐香草。
其实叶桐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懂这其中的意思,她只是想多一个人为她证明这不是梦境,而是确确实实来到她身边的幸福。沐香草微笑着:“那你就好好珍惜,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么幸运的。”她当然不会明白她的话里有话。
小城的夜晚可谓是火树银花不夜天,这个小城总是被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用高涨的热情包围着,让人错以为它天生就是这么热闹喧嚣浮躁的样子,天生就属于寻欢作乐的人的艳遇之都,就像是浓妆艳抹红透大江南北的歌姬,越发高涨的人气,总是让人目眩神迷,在纸醉金迷中忘乎所以。连她自己也忘记了自己本身清水出芙蓉一般的清丽,恬静模样。而在小城某些偏僻处的一隅,依稀还能看到小城昔日的模样。沈秋水就喜欢到那些略显寂寥的地方,在自斟自饮中用酒精把自己麻醉。
吧台旁又传来那个吉他男生的低吟浅唱“我在冰天雪地里出生,那是我们的乐园。我和哥哥在冰上玩耍打滚,却从来不知道寒冷。妈妈教会我们破冰捕猎为生,看似荒芜的北极圈,却蕴藏着生机无限。妈妈说那是我们永远的家园。
可是忽然有一天,这里早早迎来了春天。冰冠消融一瞬间,我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舍家园。妈妈带着我们漂洋过海到岸边,在看似富饶的地平线,挨过漫长炎热夏天。妈妈让我们戒骄戒躁再等等。
面对炎热承受饥饿,我们变得无比的焦虑和恐惧。如果空气在这样热下去,我们不得不面临生存危机。曾经也在冰雪上高贵的捕食,现在却沦落在陆地上吃同类的死尸。不怕我们不能适应变化,只怕已经来不及演化。眼看家园在眼前点点崩塌,却不明白世界是怎么啦?为什么我们已经应接不暇,为什么这种趋势难以自拔。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她听着就笑了,一手杵着香腮,一手端起酒杯慵懒的把玩着。台上那个留着长发满脸忧郁的男孩似乎还沉浸在某种忧愁之中,而这种忧愁并不深刻,属于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那种。她不是第一回来这个酒吧,每次来那个男孩都在唱类似宣传环保的公益歌曲,看着他那么认真投入的样子真是又可悲又可笑。如此不能引起共鸣,写得又那么烂的冷门歌曲也只有他这样一根筋儿的人才会拿出来唱吧。这好像是一首为北极熊而唱的歌。
呵,真是好笑。天下人关心的只有两件事爱和生计。当然大家都努力做好自己的事儿,比如在填饱肚子之余想想如何找点乐子和刺激,如何炫耀自己自欺欺人的幸福和成就。至于什么环境啊,北极熊啊关谁屁事啦。北极冰川消融那也是它四大洋的事,还轮不到你七大洲来操心,更和你亚洲的中国人八竿子打不着。她又笑了为自己这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而笑。
一曲结束那个男孩放下吉他径直朝她走来,还是轻轻地说着那句:“来啦?”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她含糊的“嗯”一声:“来一杯?”然后不等他回答给他倒上一杯。两人端起酒杯互碰一下,秋水一饮而尽。那男孩看着她皱皱眉
“慢点喝,喝醉了可不是每次都有人帮你捡包,还帮你送回去。”他说
她忽然眯着眼睛看着他暧昧的笑了:“这里都没有别的客人,我若丢了包,就一定在你手里。找你就对了。”她还记得第一次来这个叫灯火阑珊的酒吧那天晚上。她本来是在酒店房间给核对机票。还没核对对完,和领队同住的小张急匆匆跑来告诉她领队病了,高烧不退。她丝毫没有犹豫就把东西放进包里和小张一起去看领队。谁知道才进门小张就把她和领队锁在了他们房间。其实是那领队施计想对她图谋不轨,后来她跑到窗口以死相逼才逃过了那一劫。逃出来后她就带着包神情恍惚跑进古城,冬天的夜晚是那么的透骨奇寒,人生的种种遭遇这时候在她的脑海里通通放了一遍“家人相继离去,仅剩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而母亲也染上绝症。她不得不为她们努力挣医药费,可她总是挣得没有赔得多。只因为她这个人太较真,总是要见不惯那些不合理的事情。和爱贪图便宜的游客吵,和自私势利的司机吵,和贪婪残暴的旅行社,和冷漠不作为的导游公司吵,和那些不守规矩的导游吵……自己好像一直在斗争,和天斗地斗,和每个人斗。明知道改变不了什么,最后只是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她本来是要把那个人搅得鸡犬不宁,让他梦魇不断,结果却让自心力交瘁,今晚更是差点名节不保。“我到底图个什么呀?”她这样问自己。
后来她不知不觉走到这里,酒吧里有个男声在唱鸿雁这首歌,也许是被这忧伤而婉转的歌声所吸引,她就干脆走进去坐下听歌喝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就像喝水一样咕咚咕咚倒进胃里的,后来在一片重影中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后来似乎有人拍了拍她,问她住在哪里。她弹跳式的站起来撒腿就跑,完全不顾后边人的叫喊声。回到酒店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背包不见了,那里面还是自己所有的证件单据和二十二位客人的机票和身份证。她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脑袋快要裂开似的仔细回想着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记起自己昨天晚上似乎到过一个酒吧喝了很多的酒。一想起来她就飞奔出去开始寻找那家酒吧,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也没记住名字。那一刻她的手紧紧抓住头皮绝望的蹲下了,但马上她就想到给杨昊天打了个电话,说了情况。她居然很期待他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样子。可是那边沉默了很久才平静的说:“我会派导游来接替你,你留在那儿好好找找。”
“要是找不到呢?”她故意挑衅。以为他会说:“那你也一起消失吧!”可是他依然耐着性子说
“先找,找不到再想办法。”
“如果没找到,杨总你就等着被拔毛和狂轰滥炸吧!”她依然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捅他的机会。
然后她就留在小城寻找她丢失的包。但是她没有把握能不能找到,因为她不确定自己是落在酒吧还是出租车上,又或者是酒店,因为第二天早上她发现房间门她根本没反锁,窗子也是开着的。但是当她再次来到这个叫灯火阑珊的酒吧时,面前这个男孩从柜台里拿出了她的包。还问她看看里面有没有少什么东西。人生若还有点乐趣可言的话,那就是在你受了大惊下之后又紧接着来了一个大惊喜。所以那天她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只是在还没用得上机票之前她不急着回去。她就是要让那个人焦虑,痛苦,惶惶不可终日。这才是她来这家旅行社的目的,也是她人生唯一的乐趣。想到这儿她诡异的笑了:“何夕,拜托以后别再唱这么不着调的歌好吗?你该唱唱情歌,你这嗓音条件一定是个情歌王子。”
“不着调吗?”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当然,你看听众寥寥。我要是你老板早就把你吵啦!”她指着旁边的空桌子调侃到。
“都跟你说过啦,我就是这儿的老板。不要有太多听众,只要有知音就行。我以为你就是我的知音呢。”他说着神色也暗淡下来。
“是吗?”她眯着眼问。然后又不等他回答自己说:“那就算是吧,反正我还挺喜欢待在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