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攻克美稷(9375字)
第三十四章攻克美稷
须卜师屏退卫士,一张胖脸上充满虔诚和沉重,离开座位快步拜倒在兰骨卢面前,额头触地,道:“尊敬的大萨满,我匈奴一脉要大祸临头了!”兰骨卢本来为他的跪拜吓了一跳,现在见他口出如此惊世之语,更是吃惊,随即镇定下来,柔声问道:“左贤王请起,不要担忧,且把事情向本座说个明白。”须卜师站起身来,待兰骨卢入座后,才坐下,向前俯身道:“近日我浑身不安,连做恶梦,都是不祥之兆,对应着我匈奴一脉的生死存亡。请大萨满解救!”兰骨卢皱眉道:“你做了什么梦?详细说来。”虽然对须卜师对自己恭顺和看重十分满意,也暗自对他惊惶失措的模样不齿。堂堂左贤王如此失态真是丢尽了我天骄一族的脸!
室内炭火熊熊,须卜师仍旧一副寒冷的模样,将这几日的噩梦一一道来:“……梦一大蛇,八足,无翅,有角,将一白狼吞食,然后一爪将我抓起,撕成几片……梦一支长箭射入我的咽喉,自口入,自后背出,整个后背被剖开来……梦美稷城燃起熊熊烈火,转瞬化为灰烬,有无数魔鬼将我族人斩杀干净……”兰骨卢听完后亦是目瞪口呆,他虽然习得魔异功夫,经常在匈奴族中展示“飞天”等各类神迹,但事实上并不能通神,哪能为须卜师解梦,况且是如此狞恶之梦!
兰骨卢咳嗽一声,一边安慰着左贤王一边思索着道:“左贤王无须惊慌!梦为现实之反,你梦如此之恶,正对应我族大兴之兆。不过你这个梦中的大蛇,应该是汉人传说中的龙,所以要小心提防汉人……大单于不是南征汉寇了吗?应该提醒他小心。此外,美稷城中也有不少汉人奴隶和平民,也要小心应付。汉寇的使匈奴中郎将虽然无兵无权,但也是个不安定分子,要严密监视。左贤王重任在肩,要振作起来啊!”兰骨卢的声音低缓、神秘,蕴涵着一股奇异的魔力,须卜师听了,惊慌的心不由安定下来,点头道:“多谢大萨满!我明白了!”叫人进来小心伺候兰骨卢入静室休息,送上处女和美酒。兰骨卢大萨满对处女有种奇特的迷恋,据说是为了修炼某种神功,美稷城中被他虐杀的处女不在少数。兰骨卢满意地随着须卜师的卫士离去。
须卜师细眼睛中杀气腾腾,命令卫士将各路大将招来,吩咐下去美稷城中所有汉人不论奴隶还是平民全部斩杀,一个不留。各路大将十分疑惑,有人反对道:“汉人奴隶乃是耕种能手和能工巧匠,又没有什么危险,为什么要杀掉?”须卜师大怒道:“这是大萨满的旨意,也是我的决定,你们胆敢违抗?莫非大单于不在,你们就要造反不成?告诉你们,根据情况,这些汉狗意图谋反!快去快去!谁敢私藏汉狗,我就要谁的脑袋!”各路大将只得应命而去。
夜里的美稷城很快一片大乱。镇守美稷城的匈奴骑兵仍旧有五千多人,他们挨家搜索汉人,凡是不会说匈奴话的一律杀掉。当然,不少骑兵趁火打劫,管他是汉人还是匈奴人或者是其他种族的,如果有财物和美女的话也是一律杀掉,照抢不误。
于扶罗长子、正在睡觉的刘豹听到城中乱声,连忙披衣而起,向亲兵询问外面为何如此之乱。亲兵很快出去探听消息,片刻回来后报告说乃是左贤王捕杀汉人。刘豹大吃一惊,飞奔出房间骑上战马就往左贤王府疾驰而去,声音袅袅传来:“召集人马速速到左贤王府找我!”
刘豹带着两个亲兵直接闯入左贤王府。看门卫兵上前阻拦,刘豹三人挥拳抬脚,将他们打倒在地,大呼道:“左贤王何在?刘豹求见!”须卜师踱步出来,皱着眉头道:“贤侄你擅闯我府,这是何意?”刘豹连忙拜倒道:“王叔且莫动怒,小侄是看到城中扰乱,心中焦急,失礼了。”须卜师嗯了一声,道:“贤侄起来吧。”刘豹站起身来,恳声道:“不知王叔为何要捕杀汉人?汉人在城中不少,都是从事工匠等杂役工作,并无任何谋反不轨的条件,也没有任何迹象。这样妄自捕杀,恐怕会造成大乱啊!”他身材挺拔,面貌威武,言词恳切,须卜师不由大觉在理,支吾道:“这个……”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王子殿下,大单于临走时可是给予左贤王一切权力的,捕杀汉人乃是左贤王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怎么?你置疑左贤王的决定和权威不成?”兰骨卢缓步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冷笑。刘豹以前对他也十分不礼貌。现在兰骨卢见须卜师被刘豹问住,便挺身而出帮他说话。刘豹一怔,冷冷道:“大萨满,你还是玩你的女人吧!这种军国大事不是你能懂的。”兰骨卢勃然大怒,身上一股阴冷诡异的气息腾起升起,木杖摇动,荡起一片幻影,衣服上的那些动物仿佛像活了一样,张牙舞爪,蜿蜒游动。刘豹一身武功获异人真传,并不怕他,也放出真气,冷然相对。须卜师连忙打圆场:“都是自己人,千万别伤了和气。”
就在他们在左贤王府对峙的同时,美稷城北面城墙上的守兵突然听到北方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众人顿时神色大变,北方?除了鲜卑有这么多骑兵,还能有什么人呢?想起上级将领常说的鲜卑人种种不好,对自己匈奴一族的种种压迫和心怀叵测,顿时大叫起来:“鲜卑人来了!”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城头上乱成一团。早有人飞驰报告须卜师。
须卜师脸色苍白,吓了一大跳。他年轻时也是个好勇斗狠、豪气干云的草原男儿,但自从跟鲜卑人战斗时,被一代枭雄檀石槐在胸口上砍了一刀后,他大难不死,勇气却全部都没有了,整个人变得现在这样,对弱者无比残忍、对强者万分怯懦。听到鲜卑人来了,他顿时魂飞魄散,连忙命令召集各路大将,停止对城中汉人的杀戮,以抵挡凶残的鲜卑人。刘豹和兰骨卢也脸色凝重,紧紧跟随须卜师进入议事厅。现在是种族生死存亡的时刻,两人哪里还有心思闹别扭!
须卜师吩咐各路大将速速到四个城门防守,自己带领精兵登上北门城头,这时深沉夜色中北方已经出现一大片火光,正飞快地移动过来,马蹄敲动大地,气势雄壮,宛如天崩地裂,一时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人马。眼看着敌人来势如此凶恶浩大,须卜师连忙命令调集其余三门士兵向北门汇集。鲜卑人动辄数万,单靠北门这点士兵可不够看的。刘豹切谏道:“王叔万万不可减弱其他各门的防守,万一敌人施展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须卜师呵斥道:“你懂什么?鲜卑人一旦攻城就是雷霆万钧,你看城下有多少人!?我们城上这一点人能射出多少箭?被他们突到城门,我们就全完了!”
见鲜卑人马上要冲到城下,须卜师连忙命令放箭。箭如飞蝗般射下。可惜鲜卑人将城上射程估计得十分精确,在射程外纷纷驻马,骑术高明至极。须卜师等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快的冲刺速度,还能这么轻松地将战马停住,鲜卑铁骑实在厉害!
在北门出现敌情的同时,美稷城南门外,马蹄哒哒,数十个匈奴骑兵出现在城上火把照射的范围内,个个皮帽歪斜、狼狈不堪,向城门溃逃。后面紧跟着上百名汉人骑兵,大声叫骂:“匈奴贼寇休走!”“匈奴狗贼真没种!”城上守兵用匈奴语大叫道:“城下是哪部兄弟?”那伙溃逃的匈奴兵好像没有功夫回答,只是没命奔逃。后面汉人骑兵张弓搭箭,前面逃兵不时有人惨叫着摔下马来。有人还负伤爬起,趟过小水溪般的护城河,徒步向城门跑。城上守兵顿时不知所措,见这些人并不多,也不以为意,停住弓箭并未射击。他们却没有看见,在城上灯光照射不到的不远处,漆黑中肃然站着两千多名马衔枚、蹄裹布的精锐铁骑!
那数十个匈奴逃兵已经连滚带爬地逃到城门下。城上一阵箭雨将追过来的汉人骑兵射退,打开城门将这些匈奴逃兵放进来。这些刚刚进门的匈奴骑兵突然一齐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叫,吓了城门内的匈奴人一大跳,愣神间只见对方手中马刀如砍瓜切菜般将自己这边的人砍死许多。尤其是为首一人,身高八尺,腰大十围,面貌雄毅,脸上带着残酷的笑容,浑身散发着冲天的杀气,手里那把门扇般的巨刀一刀下去就是两三个人毙命。正是兖州兵副统领许褚许仲康。其余假扮匈奴逃兵的也都是武艺高强的剑士。
其他幸存的匈奴人还在发楞:自己人怎么会杀自己。刚才退回的上百汉人骑兵已经驰回,同时南边黑暗中响起震耳欲聋的鼓声,无数黑影冲了过来。南门守将大叫道:“是汉狗!快放箭!”南门守兵大都被抽调到北门防守,人数不多,况且出其不意之下,射出去的箭零零乱乱,对奔驰而来的骑兵并未造成太大伤害。
刹那间大批骑兵跳过窄窄的护城河、冲进城门内,为首两名少年将领都使一根长枪,夭矫如龙,狞恶异常,所到之处无一合之将。随从骑士均使长铁矟,匈奴兵的马刀根本无法递到近前,就被穿心裂喉。正是一千多方天营铁骑。方天营之后是负责统一指挥的太史慈,他带着一千骑兵也紧跟扑入。
两千铁骑齐声大叫道:“大汉天兵十万铁骑征讨匈奴贼寇!投降不杀!”如摧枯拉朽般将城门洞内的匈奴守兵冲成碎片。匈奴兵发一声喊纷纷溃逃。太史慈留下二百余骑继续追赶剿杀,并命令守住南门不让任何人逃出,带着其余大部骑兵直接向北门杀去。一路不计伤亡的冲杀,很快突破到北门。
南门被破的消息此时尚未传到须卜师耳中,北门外“鲜卑骑兵”开始发动疯狂冲锋,无数骑兵冲到城门下,弯弓拉箭,向城头疾射,其中一队骑兵直冲城门。城上守兵骤出不意,中箭伤亡不小。须卜师忙命令还击,重点对付那队准备突击城门的骑兵。城上纷纷放箭,“鲜卑骑兵”留下百级尸体退了回去,但在射程外再次整齐队伍,准备发动二次冲锋。须卜师大叫亲卫持他的命令再次到其余三门调集士兵。刘豹却清楚看到这帮人并非鲜卑骑兵,而是地地道道的汉军。汉军善于用计,莫非是声东击西?刘豹苦谏,须卜师哪里肯听。
刘豹目光一寒,杀机顿起,手悄悄按在腰中刀柄上,准备杀人夺权。正在这时,几个骑兵屁滚尿流地从南边跑到北门外,大叫道:“大王!大事不好,有大批汉人军队攻破南门了!”须卜师、刘豹等都目瞪口呆。匈奴兵听了,军心大乱。刘豹用力推了发呆的须卜师一下,叫道:“须卜师!你还不布置队伍列阵迎敌!”形势危急,须卜师也顾不得刘豹说话无礼了,一叠声连续发布命令,飞一般跑下城墙。对鲜卑骑兵他十分畏惧,但对汉人并不十分惧怕。大萨满兰骨卢本也跟着上城查看,现在看到形势不妙,悄悄后退,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
须卜师刚刚列好阵,南边马蹄轰鸣,一队彪悍的铁骑狂风一般杀来,双方打了个照面。方天营随着营司马傅石一声“放箭”的大吼,奔驰中拉弓急射。猝不及防的匈奴兵被射死一片,阵形大乱。
傅石,北地人,大名鼎鼎的“三尺剑斩楼兰”的傅介子之后,其家族善射。射死檀石槐的神射手傅矢就是傅石的亲叔,可惜不愿从军。傅石箭矛双精,自加入赤兔营后,表现优异,每战必有斩获,被我提拔为曲将。傅石姿貌严毅,英武不凡,善于统兵,处事公平,麾下兵士对他十分拥戴。因此这次组建方天营我破格将他提拔为营司马。原赤卫队副统领淳于通向往冲锋陷阵,在此之前已经调到赤兔营任曲将,这次也提拔为副司马。淳于通以前性格比较沉稳、内向,经过多次大战的残酷洗礼,隐藏的性情爆发出来,出手十分狠辣。这次两人搭配,很是融洽。傅石敬淳于通能知兵,淳于通敬傅石善养众,两人私下还较量过枪法,不分胜负,惺惺相惜,结为异性兄弟。
匈奴兵遭遇突然打击,一些开始后退、四散,大多数则是大叫一声,疯狂地扑了上来。方天营只来得及射出一箭,就迅速挂弓取矟,与匈奴兵撞在一起。傅石一枪穿透一名匈奴大都尉的咽喉,将尸体甩到一边,大呼道:“方天营,随我来!”头脑清楚,只求突破,毫不恋战。方天营紧紧跟随在傅石、淳于通身后,如一把尖刀刺入匈奴兵中央。刘豹心知若被敌人突破打开北门,门外大批骑兵涌入己方必死无疑,因此拍马挥一支大铁椎迎上,吼道:“汉狗休要猖狂!可敢与你家爷爷一战?”朝傅石当头砸下。傅石举枪将铁椎磕开,从他身边一掠而过,朗声道:“如果你侥幸不死,回头我定与你一决高下!”
刘豹虽然砸死傅石身后一员汉军骑兵,但面对滚滚洪流一般的铁骑,即便是再勇武十倍也不敢直撄其锋,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发挥任何作用的,只得急忙带马闪开。在方天营一意向前、不计伤亡的冲击下,匈奴兵眨眼间被破开一条血路。
很快将城门洞内的守兵屠戮殆尽,方天营打开了北门。杨萧率领的两千疾风骑和张韬、岳骠率领的两千虎豹骑狂风一般涌入。城上守兵虽然纷纷放箭,但没有了城门的阻拦,这短短一段距离并不能对两支骑兵造成多大损伤。
入城后,汉军铁骑分成四拨,来回突击,将北门附近的匈奴兵冲击得支离破碎。然后按照原计划,杨萧分给副司马许彪许君武一千多骑去夺取西门,张韬分给副司马岳骠一千多骑去夺取东门,其余大部骑兵向正在竭力结成阵形的须卜师、刘豹等人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击。傅石、淳于通的方天营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实力强横,在城中纵横来去,哪儿难啃就冲到哪儿,所过之处没有一个活口。许褚虽然刀下亡魂无数,但在这千军万马的混战中,显然不如似一条黑龙在城中肆虐的方天营来得抢眼。
一盏茶功夫不到,美稷城中四千匈奴骑兵伤亡大半,纷纷溃散,向四门奔逃,可惜四门早已经有汉军铁骑把守,等待他们的只能是灭亡的命运。须卜师等不到千骑被困在核心,浴血苦战。须卜师手中马刀与铁矟连连碰撞,刃口已经翻卷,肥脸上汗水奔流,细眼中充满绝望和不甘的光芒。居然是该死的汉人!酣战中,须卜师肥胖的身躯一扭,将一名方天营将领刺来的铁矟夹在腋下,催马抢上,大吼一声将那人脑袋劈飞,鲜血飞溅,须卜师放声狂笑:“汉狗!爷爷要把你们一个个斩成肉酱!”傅石一眼瞥见不由又悲又怒,长枪猛地轮了一圈,将几个悍不畏死向前厮杀的匈奴兵逼开,向后带马,挂枪取弓,搭了四支长箭,大吼道:“匈奴狗贼看箭!”声如霹雳。四支长箭如四道闪电,撕裂空气,带着几溜电光如飞舞的龙蛇一般扑到须卜师身前。
须卜师举刀格挡,拼命扭动身躯躲闪,但那箭来得实在太快了,只听哧哧连声,须卜师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四箭全部射中。战场上十分凶险,这四箭傅石并未刻意瞄准要害,只是照着须卜师拉弓就射,刚射完劈手将硬弓掷向一名冲过来的匈奴兵,又一个弯腰躲过另一把劈来的马刀,迅速取枪刺入马刀劈空的匈奴兵胸口,将他挑起,砸在被硬弓干扰的匈奴兵身上,乘他破绽大开,一枪刺入咽喉,死尸倒撞下马。
这边须卜师身中四箭,不等亲卫过来护卫,三四支蕴涵着仇恨的铁矟已经刺入他身体内,将他挑在空中。淳于通正与刘豹激战,一个是枪法精妙,出手狠辣,一个是铁椎沉重,来势凶猛,两人战马别在一起,枪来椎往,恶战良久,不分胜负。刘豹见须卜师身死,顿时心中大乱。淳于通哪里会放过这等良机,长枪顺着铁椎而下,直刺刘豹心窝。刘豹勉力躲开,长枪在他胁下挂了一道血槽。淳于通顺势一挥用枪杆将刘豹打落马下,三四支铁矟指在他胸口,将挣扎欲起的刘豹死死压住。
太史慈喝道:“须卜师已死!刘豹被擒!你等还不投降!”埋头苦战、困兽犹斗的几百名匈奴兵才如梦初醒,纷纷将马刀、弓箭丢在地上,下马受降。
太史慈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和战马后,派两百骑兵将他们严加看管起来,坐镇左贤王府中,命人张贴告示、宣谕城中,表明大汉光复美稷、只为诛杀对天朝不敬的于扶罗等,对各族百姓一无所问;并欢迎百姓前来报告那些对大汉怀有敌意的贵族的行踪,凡是擒获呈献的,均有重赏。太史慈只留一千骑兵守卫左贤王府,其余骑兵都成三百一队的形式搜掠城中,凡是手拿武器的,若不投降缴械一律杀无赦。为明纲纪,许褚亲自带领一队骑兵充当执法队,凡是胆敢无故侵扰百姓的,当场击杀。
在铁矟的威胁下,匈奴各大小部落的首领和权贵只得单身前来左贤王府拜见太史慈。太史慈和陈宫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胡萝卜加大棒,对这帮贵族连蒙带吓,恩威并施,很快将他们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化解下来。只要不绝望,就不会铤而走险。毕竟汉军只有六千人,城中百姓可有十几万。匈奴人性烈好斗,虽然大多数是老弱妇幼,但哗变起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最后太史慈亲自来到府门口,将他们客客气气地送回。各大小首领畏惧汉军豪壮无敌的军容,心胆俱丧;见得汉军首领对他们客气礼貌,心中稍安;能够轻易回家、并未被扣留,心中石头顿时落地。而城中各族百姓见汉军不抢、不砸、不烧、不杀,也都大喜,开始时的疑惧渐渐缓解,紧闭的房门纷纷打开来。
忙了一夜,汉军基本上将在城中流窜的匈奴兵全部斩杀或俘虏,到第二天黎明已经从军事上控制了美稷城。
“守城?你拿什么守?我们只有区区六千人,还都是骑兵,在马上的战斗力也许强悍一些,下了马和普通士兵一般无二,你难道指望我们以一敌十不成?鲜卑人保守估计也有二十多万人,陈兵于五原、定襄两郡,饱含敌意,一旦扑上来,那就是玉石俱焚之厄!更何况南有于扶罗一万精骑,刘政将军也没有消息传来,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这还是外患,内忧呢,除了不到一万刚刚获得解放的汉人奴隶以及一些汉人平民心向我们外,其他各族尤其是匈奴人足足十万,我们就像坐在火山口上一不小心就是灭顶之灾!这城还能怎么守?末将坚决反对守城!”说话之人二十多岁年纪,身形健壮,肩宽腰细,头戴铁盔,身穿皮甲,脸色黝黑,剑眉星目,两只手臂在空中用力地挥舞着,脸色因激烈争吵而发红,双目因心中愤怒而放光。正是方天营司马傅石。
原来,刚刚控制美稷城后,太史慈就召集陈宫、胡海等谋士,许褚、夏泽、傅石、淳于通、杨萧、许武、张韬、岳骠等大将,共同商讨下一步该何去何从。陈宫和傅石等人在守城还是弃城、不杀匈奴人还是杀光匈奴人等问题上针锋相对,开始时双方还和和气气地讨论,但论伶牙俐齿,傅石一个武人怎及得陈宫,遭到一顿冷嘲热讽后,他终于爆发了。
其实军中思想不统一的苗头在汉军刚刚入城后就已经有了。傅石北地人出身,家乡屡屡受到北方游牧民族侵扰、烧杀,自小目睹的就是血与火,仇恨的种子早已深深埋在心底,因此带领方天营是见一个杀一个,除了刘豹被淳于通俘虏外方天营所过之处没有一名活口。击溃须卜师后本以为可以在城中大杀一番,将匈奴民众屠戮干净,不料太史慈却与匈奴贵族和好,并命令不得杀害普通匈奴百姓。傅石大为不满,但既然是太史慈下了命令,他也没说什么。执行过程中就没有像其他队伍那么严格,一名手下用铁矟刺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匈奴人,他装作没有看见。结果手下杀戮第二个匈奴人时被许褚带领的执法队看见了。许褚大怒,一刀下去将那名士兵劈死,大声呵斥了傅石几句。要不是淳于通解劝,傅石脸上就挂不住和许褚干起来。悻悻离开后,傅石心里越想越憋火,看到城中开始打开房门的匈奴百姓,那皮袍皮帽、那辫子,他就杀机勃发。
黎明太史慈召集诸将商议,既然是商议,不是传达决定,傅石也就不再顾忌,倒豆子般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太史慈其实已经注意到军中的不同声音,现在刚一稳定下来,就赶紧召开会议,目的是消除分歧、统一思想,省得接下来面对鲜卑强敌时军队思想紊乱、形成大患。
许褚如一座大山一般坐在左首第一位,巨刀放在膝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傅石咋呼。说实话,原本他对傅石并不反感,相反,还很欣赏,这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行事稳重,处事公平,深得下属爱戴,武功在许褚看来虽然有些稚嫩,但箭术超群直追赤卫队第一神射手武琅,确实是个大将之才,也不枉大将军对他青眼相加;但今天对待匈奴百姓的问题上却看出他不够理智的缺点。在这方面他还不如看起来温柔腼腆、实际上手段狠辣让大家都有些忌惮的淳于通。淳于通起码不会这么轻易失去冷静。
刚才傅石批驳的就是陈宫的话。陈宫自然不甘示弱,他先是眼角斜睨傅石不停冷笑。傅石哼道:“陈军师有何见教?”陈宫仍旧冷笑不止。屋内众将都有些不耐烦。太史慈也催道:“军师有话快快讲来。”陈宫只得收住笑声,将身子一拔,脸昂起,从高向下扫视着被他阴阳怪气弄得十分恼怒三分心虚的傅石,朗声道:“首先,我来分析一下为什么要守这美稷城。大家来看美稷城的地理位置。”陈宫命人将一副北疆地图在他身后拉起,自己站起身来,指点着地图道:“美稷城位于河套平原的中央,是河套平原最大的一座城市。而河套平原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以前卫大将军反击匈奴时,最先做的就是占领河套平原,建立桥头堡。一旦我们放弃美稷,河套平原将非我们所有。而北疆将仍旧在异族的铁蹄下呻吟。河套平原水草丰满,土地肥美,经济价值也相当重要。所以,美稷城不得不守!”众人都纷纷点头,傅石也有些气沮,低头思索。
陈宫续道:“再说,美稷城为什么可以守住。美稷城内一万汉人奴隶,大部分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完全可以武装起来充当守城士兵。城内虽说外族很多,但分为几十个大小不等的部落,心并不齐,我们采取分化拉拢、个别打击的方式,也能收取不少人充实进军队,何况还有俘虏的几百名匈奴老兵。鲜卑人数虽多,号称二十万之众,但攻城非其所长,我们完全能够坚持个十天半月。那时候朝廷后续大军也应该开到了。”
另外一名军事参谋胡海胡容天也补充道:“公台所言极是。此外,我们还可以放眼整个北疆寻求助力。北疆各郡虽然暂时不通王命,但乃是寇贼横行所致。如五原、云中、定襄三郡太守,都是朝廷任命,久处鲜卑侵扰,困守数城,心中未尝不切齿痛恨,心向王师久之。只要我们与他们沟通声气,必能成为策应,影响鲜卑人的后方。雁门郡虽为地方大姓王氏窃据,与袁绍关系暧昧,但未尝不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威之以势。如此,我军则非困守孤城也。”
胡海年龄不到三十,面容清瘦,其貌不扬,为人低调,平时很少说话,有言语侵之者亦一笑而已。一番话说话众将不由刮目相看。许褚叫了一声好。太史慈击掌赞叹:“陈公台推理严密,思虑周详;胡容天观局如棋,大处着眼,实是我汉军之福啊。小小鲜卑只在我们掌中,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受到启发,众将都纷纷献计。许褚提出:“北疆坞壁林立,我们可以派人说服,显示力量,提供保护,请他们迁入美稷城中。这样可以大大增强我们的力量。”兖州兵骑兵营司马夏泽夏奉贤自告奋勇愿意出使鲜卑军,探听虚实,并羁縻之。见大家说得热闹,而且很有道理,傅石也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了,不过仍旧小声发了句牢骚:“这些匈奴狗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着不过是浪费粮食罢了。妇人之仁!”太史慈连串下达出使鲜卑、联系地方、修筑城墙等命令后,点名对傅石道:“如铁,我们是要在北疆建立千年基业,不管是匈奴人、还是鲜卑人甚至丁零人,只要他们诚心归服大汉,今后都是大汉的子民,必须一视同仁。这点是临时前大将军特意交代给我的。你一定要切记!”转向其他将领:“这也是对大家说的。千万不要坏了大将军的大计!不然,休怪我军法无情!”众将都躬身应命:“是,将军!”
太史慈亲自向那些一万名汉人奴隶训话,指出只要他们为国立功,就能恢复自由之身。众人欢欣鼓舞,齐呼万岁,为之涕泪交流。太史慈遂命女子负责制作军士冬衣,男子全部出城疏通护城河。太史慈在与匈奴一些大部落达成协议后,还瓜分了其他民族一些小部落的人口,也驱赶他们去挖河。上万人出动,热火朝天地干起来,虽然天气寒冷,但汉人热情高涨,号子声震天动地,其他族人也不由自主被带动,工作进展十分迅猛。太史慈本人亲自拿着铁铲参与挖河,更让众人干劲十足。昼夜不息,一日一夜就将护城河疏通,里面埋满顶部削尖的木棍。考虑到这是冬天,泥土结冻,十分难以凿动,更凸现出成果的来之不易。陈宫领导一些工匠也制作了四个较为简陋的吊桥,高高拉起。
太史慈站在城头俯视栽满尖棍的护城河以及堆着鹿角荆棘的墙角,不由笑对陈宫道:“呵呵,我倒要看看鲜卑贼寇如何攻这座美稷城。”陈宫心中也很满意,但仍旧提醒太史慈道:“子义将军,城墙残破,有些地段还出现豁口,必须抓紧抢修,懈怠不得。”太史慈表示受教,马上带领众人投入到城墙修建工作中去。
夏泽带着几个随从城向东直奔五原郡和定襄郡之间的鲜卑大军驻地。一马平川,十分好走,他们傍晚就到了黄河边。结冰的黄河对岸黑压压铺天盖地的帐篷,看起来让人发怵。夏泽等人正驻马观望,突然岸这边北面岸坡后奔出一队鲜卑骑兵,向他们高声呼喝,弯弓搭箭瞄准他们的身子。夏泽忙举起一个白旗,命随从也都双手举起,示意并无恶意,高声回答道:“请各位禀报贵上,我乃汉军使者,前来和谈,并非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