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郭接过一看,三十秒后冲进休息室,欢天喜地地宣布警报解除。
「太戏剧化了,重伤害罪被撤销不说,对方还被反控性侵未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冯鑫这么一说,任胜君姊弟立即拿出手机点进新闻APP,证实了这不是开玩笑,警报不仅真的解除,任胜天甚至因为行侠仗义、代天行道,赢得了「天神」的新封号
「快看,这个YouTube。」
眼捷手快的小郭有了新发现,于是几颗头凑在一起,看着小屏幕重现那晚的大事件。
「就说捡尸嘛,看吧有影片为证。你们看你们看,是他先动手的,而且他真是软脚虾,我根本没用多少力……」
倚在门外的她,被门内的欢声雷动震得差点内伤,于是耳一掩嘴一报,悄悄地走开了。
这世界本当如此——黑是黑、白是白,黑白不分,天下大乱。她这么做的理由无它,全为黑白分明而已。
官司一落幕,制作人马上换副嘴脸,求爷爷告奶奶,左捧右捧好说歹说,总算让经纪公司不计前嫌重修旧好,「火焰」也得以顺利开拍。
「火焰」的主要场景在南台湾的一栋民宿,因为之前的耽搁,只好日夜赶拍,又因为交通不便,整个剧组干脆全睡在民宿里头。
凌晨四点,今天的第一场准备。
看到任胜天正忍着昨晚滑倒的扭伤,认命地屈膝,她法外施恩,「省了。」
瞧见他眼里的问号,她轻描淡写:「你膝盖废了不是?」
她要他闭眼低头,然后开始涂抹起来。换工具时,她发现他眯眼偷瞄她脚上那双十几公分高的楔形凉鞋。
「闭上。没见过矮子乐?」
「难怪长高了。」他闭上眼,「你该不是预知我会受伤,事先在行李箱塞一双这种鞋吧?」
「刚送到的。闭嘴。」
她替他点上低亮度唇蜜,既可突显戏里纨绔子弟的流气,又不致太娘,她不喜欢他太娘。
大功告成!
接着,她拿出一双全新的护膝给他。「穿上,待会儿有场跑戏。」
「也是刚送到的?」
「不然咧?」
「喔。」
看到他感激涕零的表情,她面无表情地说:「钱不用急着给,回台北再算,记得加运费。」
「啥?」
她四处张望,发现树下有一块干净平整的石块,立刻踩着「高跷」走过去,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
「利息就免了,不过我这双鞋有点贵——Gucci2015夏季限量款,全球不超过五双。」
说完,她一扭一扭地走了开去,留下满脸错愕的他。
第一场戏拍完,她替他把妆整个卸掉重画,在乡间的泥巴路上跑了两个小时,满脸都是汗水风沙。
「小郭在哪?」他闭着眼睛,「叫他去拿漱□水,我放了一打在车上。」
「夸张,不过就一场吻戏。」
「有备无患嘛,谁知道导演会不会为了冲收视临时加戏。」
「有个字叫做『不』,勺、义,四声不,学过吧?」
「废话。」
「说过吗?」
「当然。」斩钉截铁的下一秒,犹豫了,「有是有,只是不常。」
再下一秒,理所当然,「做人本来就不必太计较嘛。」
再下一秒,想到她的Gucci限量鞋加运费,「可惜,这个道理你一定不懂。」
咦?这人脑筋突然变灵光了?
只不过,想要拐弯抹角地损她?道行还差得远哩。
「多谢教诲。所以呢,原本五趴的服务费,算你两趴就好,虽然有点亏,但做人不必太计较,对吧?」
「还要服务费?你抢钱啊!」
补好妆,他换衣服,她玩手机。女主角于莉走近时,他正好开门出去。又找他干嘛?这两人最近会不会往来得太频繁了?
于莉一见到他,立刻将他拉到旁边咬耳朵。真是没礼貌!她妈没教她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讲悄悄话吗?
秦——黄——帮——海——武——,耳朵竖得发抖,才听到这几个字,拼凑起来毫无意义,但她的第六感闪起了红灯,他们之间似乎发展着某种不可告人之事,而此事非关情爱,倒比较像是帮派寻仇之类的。
「黄秦武真的这样说?」
他冷不防提高音量,差点吓掉她的手机。
「嘘,小声点。」于莉捣住他的嘴,紧张地四处张望,见没人注意才放手,「我怕的是,万一他真的杀过来怎么办?」
「安啦,有我在。」他拍拍胸脯,还故做帅气地对空挥了两拳。
昏倒!
这笨蛋当真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天神」?
「我『天神』耶,搞清楚。」
「天上的神百百种,有智障的、有白……」
「你说我智障?」
「没。」
「那就好,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智障。」
「我是说你白目。」
「啥?」
一有机会她就逗他,他越跳脚她越开心,谁叫他的戏总是一部接一部拍个没完,害她不得喘息。
台湾戏剧界不缺男一,任胜天却独占鳌头,实在想不通身材高人一等、智商低人一等的他究竟魅力何在,或许粉丝爱的正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味。
三力年终大戏「东窗事发」正夜以继日地赶拍中,每天三更半夜在寒风中等车,冻死她了。
「亲爱的,我吩咐司机快到时先打电话,省得你在楼下吹风。」
「知道了。」
说实话,阙羽丰对她当真无微不至,她不是不感动,只是要毫无保留地接受他,总还差那么一点。
「小郭,你先走,不是有个耶诞趴吗?」
「天哥,一起去吧,平安夜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犯法吗?」
「好啦,那回家的路上小心喔,记得车骑慢点。」
「快滚。」
耶诞夜,导演佛心来着提早收工,摄影棚很快就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
进洗手间前,他瞄到她还在。
「莫非你也孤家寡人?」
「犯法吗?」她回敬。
「当然没。」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住,「猜小郭会怎么说我们?」
「同病相怜?」
「哈,真有默契。」
「小心告你诽谤。」
他大笑着跨进洗手间,她则到休息室打电话通知司机来接,然后边整理用具边等车。
没多久,她发现外套忘在摄影棚,便开门走了出去,却瞥见另一头有个持枪的黑衣男子,而任胜天正翻滚着从地上跃起。
原来他留下来是为了跟武术指导套招,真是越来越敬业了。可是导演不在,谁帮他们看?
一时活菩萨上身,她拿出手机,打算录下他们套招的影像,好让他们自个儿看。
刚启动录像,便见黑衣人举枪瞄准任胜天。
他们演来好逼真,黑衣人面目狰狞,任胜天则戒慎恐惧,害得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好死不死,她的手机偏在这节骨眼响起。
噗!
是灭音枪发射的声音,闷闷的,几乎被手机铃声盖过去。
她手忙脚乱地暂停录像改接来电,却看到黑衣人再次举起手里的枪朝她走来。
咦?她又没在演,干嘛跟她套?
不经意一瞄,她腿软了——黑衣人背后的地上,躺着血流如注的任胜天。
原来不是套招,是玩真的。任胜天玩完,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