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兄弟
南峭遭软禁三天后,才被拉到宗祀审判。所幸他身份特殊,逃寨的事只有小范围内知道,审判他的也只有宗老们。
“南峭,跪下。”南峭几乎是被拖进宗祀的,还没站稳便被族长厉声喝道。
南峭也不反抗,乖乖跪下。
“南峭,对着祖宗牌位从实招来,你为何擅自离寨?”族长喝问。
南峭在这三天早已打好腹稿,答道:“我要去梁京。”
梁京,即魏国都城,也就是所谓的京城。
宗老们面面相觑,当初祖先们逃的是内乱,可谓东躲西藏,早已离梁京十万八千里。他们自己上京都要做万全准备,南峭单枪匹马带着一点钱也敢去?
“你为何要上京?”一名宗老问道。
南峭正色,一脸大义凛然:“宗老们莫非忘了,我南家的根在梁京吗?我要前往京城寻求道路,重振南家!”
重振南家一直是宗老们的心愿,闻言大家脸色好了不少,连声音也轻了几分:“既如此,为何要偷偷摸摸行事?”
南峭露出委屈的神情:“我若说了,你们只怕不让我去。”
他长得好看,小脸皱起的模样显得特别可怜,宗老们向来把他当孙子看待,一下就被说服了。
“你年纪小,又无武力,哪里能经得住长途跋涉,遇上盗贼流寇该如何是好?”一名宗老柔声道。
“不怕,我带了弓箭。”南峭一脸“天真”。
原主是带了弓箭,还是一把极为精细的长弓,可惜是打算拿去卖的。
宗老们无奈的摇头,族长更笑道:“那可是一石弓,你拿了用得了吗?你能挽得起五斗弓就不错了。”
五斗弓乃最轻的木弓,是南家寨专给幼童练箭用的,射程约十米。别说,南峭还真拉不动。从小就被当巫祝培养的他,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主。
南峭抿着唇倔强道:“我练就是了,若我练好了便让我上京如何?”
他仍旧扮演着一个想上京闯荡,不知世事的少年人。
至此,宗老们也不再责备他,只敷衍道:“你至少要拉得七斗弓再说。”
巫祝负责宗族祭祀,祈福,是不能随便离开山寨的,宗老们相信他拉不起七斗弓。等过一阵给他成了亲,就不会想着乱跑了。
南峭若知道宗老们这么想,估计真的要跑了,此时暂且混过一劫,他也算心满意足。至于离开山寨,将来肯定要去外面看看的,只是要等他更熟悉这世界的风俗人情再说。
刚离开宗祀,便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迎面走来,满脸担忧的问他:“峭儿,如何?宗老们可曾罚你?”
南峭接收的记忆断断续续,想了一会才想起这是他的娘亲。
娘亲见他发愣,着急道:“我去向他们求情,看在阿青的份上,他们也不能欺负你。”
南峭赶紧拦住她:“娘亲,我已无事,宗老们未曾罚我。”
“当真?”
“当真,我不是好好的吗?”
“那就好,那就好。”妇人道:“他们若敢欺负你,我就抱着阿青的牌位来找他们,看他们有什么脸面对阿青!”
南峭无奈,赶紧推着她离开:“好了娘,您快回去吧,豚儿若没人盯着,只怕又要上房揭瓦。”
“成,娘先回去做饭,你飨时过来一起吃,你朋叔也会赶回来。”
“我知道了。”
南峭的父亲南青也是巫祝,于十年前过世。死亡原因,十年前山洪爆发,泥石流倾泄,南青身为巫祝,上前祭祀请神,欲阻挡泥石流,结果直接被埋了,泥石流也正好停止。
这时代祭祀常有献祭一说,寨民们便以为南青将自己献祭给山神,阻止了山寨的毁灭,对南青极为尊敬,对他唯一的儿子也特别照顾。
南峭回想起这事后,虽觉其情可敬,但对其行却绝不认同。他当巫祝的话,是绝不会拿自己生命去冒险的。他自己去了,就没想过被留下的老父妻儿该怎么办?
南峭的母亲南真生下他时才16岁,失去丈夫时才22岁,真是天都塌了。
所幸这时代没有守节一说,在婴儿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古代,传宗接代才是最重要的,妇女改嫁很平常。南真于两年后改嫁同寨的青年南朋,次年生下一子南浜,贱名豚儿,日子过得幸福和美。
唯原主南峭对娘亲改嫁极为不满,疏远娘亲,敌视南朋,欺负南浜,总之,各种幼稚的抗议都做过。现在的南峭当然不觉得改嫁是见不得人的事,坦然以对。
至飨时,豚儿前来唤南峭吃饭。他今年七岁,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皮实得很,赤着脚,脚上全是泥,一身裋褐东一块西一块泥点,脸上也沾着黑乎乎的泥印。南峭记忆里经常能看到娘亲追着他打,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豚儿虽皮,却不敢招惹南峭。他小时候常被南峭欺负,但每次告状都是他的错,南峭身份特殊,又长得好看,所有人都向着他。是以豚儿见到南峭都远远绕开,若非娘亲吩咐他是不会来的。
南峭是见不得这样脏兮兮的小孩的,他在院子中对豚儿招手:“豚儿,你过来。”
“干什么?”豚儿一脸戒备。
“你进来。”
“有事你说,我不进去!”豚儿梗着脖子道。
“要吃糖吗?”南峭问。
豚儿眼中防备更甚:“你要干什么?!”
南峭叹了口气,上去欲拉豚儿,豚儿往后一跳,得意洋洋的做了个鬼脸:“哈哈,抓不着我!”
南峭放弃给他洗澡的想法,跟在豚儿身后,看他边跑边跳,一脚踩过牛粪,甩了甩便继续走。南峭默默的退后几步。
待走到豚儿家,豚儿的裤脚上沾了更多的泥点,脚板更是黑漆漆一片,看不出究竟踩了多少东西。
在门口的南真瞪大眼,嘴里喊着“今天刚穿的衣服”,揪住豚儿对着屁股就啪啪啪几下,打完了看向自己的手,手上一片黑泥。
豚儿皮实,嘿嘿对着他娘笑:“娘,那是牛粪,我今天摔着了。”
眼见南真抖着手,一副快要尖叫的神态,南峭赶紧说:“娘,你先去洗手,我带豚儿去洗澡。”
寨中没有水井,每家每户的院子中都有个大缸备着水。南峭拎着豚儿衣领来到缸边,拿葫芦瓢准备给豚儿冲澡。
豚儿大力挣扎:“放手放手我不要你!”
“别动,泥甩进缸里可就喝不了水了。”
豚儿虽顽皮,却也知家事,闻言不再挣扎。
“把衣裤都脱了,过来这边。”
找了个离水缸远点的位置,南峭舀着水从豚儿脑袋淋下,一边解开他乱七八糟的发辫搓洗头发。
“闭眼,身上自己搓。”
没有皂角,只能多倒几瓢水,豚儿闭着眼在身上胡乱搓,不时叫:“耳朵耳朵!”
“放心,我注意着呢,水进不去。”
扛着猎物返家的南朋进门就看到这兄弟有爱的一幕,瞬间给惊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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