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弃子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脸上冰冰涼涼的,很舒服,几番努力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眼前的人巴掌小脸,五官很是灵动,一条长麻花辫子垂在胸前,正拿着湿毛巾替我擦拭着额头。
“汪小姐,您醒了?”女孩儿的脸上挂着疏离的笑意。
“你是?”本来想撑起身子,手腕处却一阵剧痛,疼得我倒抽了一口气,跌落回床上。
“汪小姐可以叫我阿香。”动作轻柔的扶我坐了起来,还仔细地在后背垫上了几个软枕。
“我睡了多久了?”看了眼阿香因为弯腰而从衣领处滑落出来的项链,“我不是在医院吗?”
“今天已经是年初三了。”说着又递来一杯温水。“汪小姐手上的伤,大少爷已经找医生来替您包扎过了。只要您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不要提重物就没有关系的。”
默默的喝着水,一扫眼看见袖口绣着几朵精致的紫藤萝。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被换成了舒适的家居服。
“我的衣服呢?”,连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去。
“汪小姐,您别乱动,医生嘱咐过的,让您最好卧床休息,尽量少用手,才能好得快些。”阿香有些无措的问道。
并不答话,只是满房间的胡乱翻找着。可是整个房间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就只有一些普通的衣服毛巾之类的生活用品。
“您的衣服已经拿去洗了。不过,衣服内侧口袋有一个小盒子,我已经替你拿出来了。”回头看见阿香双手捧着一个小巧的饰品盒,“您看下,您要找的是这个吗?”
拿过来一看,确实是我的。紧贴在胸口抱着,缓缓舒了一口气。
“阿香,把我的衣服拿过来吧!”双手轻轻地在盒子上来回摩挲着。
阿香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也只点头称是,退出了房间。
打开手中的盒子,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该放下的,也必须要放下了……
等阿香再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床边,低头神色专注地仔细看着盒中的物件。
“汪小姐,您的衣服我替您拿进来了。不过刚干,还没来得及熨平整,还稍稍有些皱呢。”她将衣服放在床角,对着我说道。
“谢谢,”朝她笑了笑,想了想,又朝她招招手,“阿香,你过来一下。”
阿香一脸犹疑的缓步走到我面前。起身让她坐在椅子上,取出盒中的项链就要给她戴上。
“汪小姐,您这是做什么?”阿香秀眉微蹙,小心地避开我手腕处的伤口推开我举着项链的手。
“明家就你一个小姑娘,想来我昏睡的时候也都是你在照顾我的。”不顾他的抗拒,动作迅速的把珠链给她戴上,“我暂时回不了家,手边只有这一件拿得出手的,送给你,多谢你细心的照顾我。”
走到她身前,细细打量着阿香。珍珠的光泽愈发衬托出她肤光胜雪,发色如墨,满意的笑了,“难怪总听人说,宝刀配英雄,宝珠赠美人。瞧,这项链多衬你!。”
“不行,汪小姐。这项链太贵重了,阿香不能收的。”见她想要把项链解下来,我伸手把她的双手按住。
“本就是你们明家的东西,除了明家的人,没人更适合了。”笑了笑,接着说道:“如果真不好意思,就再帮我一个忙好了。我饿了,去帮我拿些吃的吧!之后再去帮我拦一辆黄包车,送我去上海饭店。”
“这怎么可以?”阿香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急急地说道:“汪小姐手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能一个人住酒店呢?”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过去许多年我也经常一个人住,照顾自己没问题的。”
“可是汪小姐现在生着病呢!大少爷出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阿香一定好好照顾汪小姐的。”阿香半挡在我面前,“不然还是等大少爷回来之后商量一下再决定吧!”
“不用,而且,阿香,我尚待字闺中,这样长住在别人家里并不合适。”还好这个时代的女性都会穿着一件里衣,让我不用避讳在她面前换上自己的衣服,“你们家大少爷自然也懂这个道理。”
“而且,如果明楼回来真的怪罪你,你就告诉他,就说,无论他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没有任何想法和意见,也不会去做任何事影响他。”说完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但是我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看见明镜站在楼梯口,我一时愣在了原地。
“明镜?”我犹豫着开口,也有些惊讶她不仅默认了我住在这里,而且看到我的时候竟然没有像以往那样出口讽刺。
明镜表情有些躲闪,尴尬的笑了笑,“汪小姐。”
有些不安的皱皱眉,唇角不自觉的抽了抽——这语气,客气的都不像是明镜说的话了。
不过想到第一次见她的场景,那次也是为了圆回汪曼春说的话,有些用词确实太严重了些。
想了想,微微朝她鞠了一躬,“多谢明大小姐最近几日的照顾。如今我已经醒了,本就是过年的时候,不便再打扰,就先回家了。”
“哦,没事。”明镜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耸拉着眼皮,“平时都是阿香照顾你,我费不了什么事。”
“大小姐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就这样没了?竟然没骂我?
“没,没了啊!”抬眼看了我一眼,又清了清嗓子,“阿香,桂姨刚刚炖了鲫鱼汤,你带着汪小姐去吃一些吧。”
这么好脾气?不仅没有立刻赶我走,还请我喝鱼汤?
感觉自己活见鬼了。
这明镜,不会也被穿了吧?今天怎么这么不正常呢?同情我也不用这种表情吧?
轻声道了谢,明镜只是看了我一眼,就从我身旁走过,回到自己的房间。面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清高优雅,如果不是我一直盯着她,几乎都要错过了她略微有些慌乱的脚步。
有些无语的看着他的背影,跟在阿香身后,走下楼。
还好桂姨出去买菜了,并不在家。现在这种情况,我并不想跟孤狼有什么接触。
最后,阿香还是没拗过我,替我叫来了车,送我去了上海饭店。
“汪小姐,您的房间在三楼,上了楼梯左转第二间就是。”酒店前台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将房间钥匙递给我。
“好的,房费还是去跟管家……不对,”手指轻敲着大理石的台面,“去明家找明大少爷要。”
“这?”前台有些犹豫不解。
“他不会不给的。即便真的不给,我不还在这儿住着嘛?”朝楼梯走了几步,犹豫了下,又返身回去,“你让人去帮我买几件衣服回来,尺码在店里都有记录的。”
“汪小姐需要什么款式?什么颜色呢?”前台柔声问着。
“没什么要求,”笑了笑,“只管挑最新最贵最好的就行。还是记账之后去找明楼要。”
“另外,平时都不要进我的房间,需要打扫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
“好的。”见她一一提笔记下,就放心的转身朝楼上走去。
进了房间,也没心思吃饭,迷迷糊糊的又要睡去。
彻底陷入昏睡之前,只想感叹一句,天天这么睡着,如果配上一个颜值高的王子,真真就是一出睡美人了。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醒来之后口干舌燥的,正闭着眼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水杯。
“谢谢小玉。”说完,却猛然想到小玉已经走了,我也不在医院。浑身一激灵,登时就清醒了。向后打了几个滚,迅速坐起了身。
看到床边的人影,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是怎么进来的?”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完。
“我交的房费,自然能进来的。”拿来茶壶,又替我添了一杯,“刚醒,怎么就一个人跑来酒店了?不想见到我大姐,也可以回家,好歹下人们也会照顾好你的。”
这么说的话,想来汪芙蕖是已经出事了。
他大概到死都没有想到,他这个得意门生首先做的不是看信,而是直接除了他这个写信的人。
只可惜,他把我折腾得这样惨,我却见不到他闭上眼的那一刻。
“我父母早亡,哪里还有家?”放下杯子,挑眉看向明楼,“明少爷这么急着让我离开饭店,莫不是舍不得那些的房费吧?”
“当然不是,”明楼还是一贯的浅笑,“只要你高兴就好。”
“只要我高兴就好?果然,师哥永远都知道怎么哄我开心。”娇媚的笑着,看向明楼,“这么会说话,如果去演艺圈发展,一定会成为一代名角。”
明楼低笑了一声,“我不过是闲来无事会唱两段,可不敢妄自尊大,同名门大家相提并论。”
“如今都应该算是最终章了,师哥还不能和我说几句真心话吗?”抬手抚上明楼的眉眼,“既然我是必须要死的,不如就让我死得明明白白的。”
“手腕虽然伤得有些深,不过并不会伤到性命。”安抚性的拍了拍我的发顶,“最多不过是以后拿不了枪了。”
“不过是拿不了枪而已?”轻笑一声,“一个杀人机器杀不了人了,师哥觉得她会是什么下场?”
“你是人,不是机器。”明楼沉声道。
“是,我确实不仅仅是机器,我还是一枚棋子,一枚弃子。”敛了笑,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朝后靠在软靠上,“你明知道叔父告诉我信的事,就是对我不再信任,是对我的试探。
可是你还是每天来看我;后来又总是故意支开小玉,不就是为了告诉我叔父,长椅上的那番话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你不过就是想让他知道,我其实背地里一直在给你传消息。”
“你不是很早就在我跟老师之间做了选择了吗?”拉过我的手,“我说过会护着你,自然不会让你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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