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永明王惊闻父丧，田思雨晓夜解劝

三日后，田见秀急匆匆的跑到书房，将正在上课的师生打断，忙不迭的对朱由榔说：“桂藩出事了。”

朱由榔听说桂藩出事，心中并没有生出多少波澜，因为这桂藩丢掉衡阳南迁自己是知道的，况且大西军兵锋正盛，父王丢掉梧州继续难逃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并没有什么。

田见秀见朱由榔神色自若，补充道：“老王爷薨了。”

朱由榔顿觉五雷轰顶，自己的父王怎么突然间就跟自己阴阳两隔。对父王薨逝，他是完全没有准备的。他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怔怔的看着田见秀，眼光冷的发寒，田见秀感到自己的汗毛在顷刻间全部竖起。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的王子如此冷峻的一面。若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田见秀宁愿相信，朱由榔只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

这朱由榔站在那里，脑子里满是父王那慈爱的面庞，他的微笑，他轻轻的捋着胡须的动作，甚至他生起气来脸通红通红的姿态。他的耳朵里始终回荡着父王“四儿”“榔儿”的呼唤。好半晌，他从恍惚中醒来，对着田见秀说：“将军，我必须立刻南下，父王已经去了，我想赶紧到他的坟前去祭拜一番，不然的话，我会夜夜睡不着觉的。”

田见秀说：“可是······这大西军的令牌还得等几天才能到含山。”

朱由榔说：“自古父丧，哪有儿子在外不归的道理。别说前面是大西军，就是布满刀山火海、充斥着妖魔鬼怪，我也必须立刻去梧州。我现在都不敢想母妃是如何心境。恐怕早就泪珠成线了。我这不孝的儿男，怎么能躲在这里安享荣华呢？”

田见秀说：“王子说的是，孝道自是人所不能弃的东西，但是我们必须实实在在的来呀，不是靠你的一番勇气就可以横穿大西军控制下的数十个州县，人家大西的将帅们是不看你勇不勇敢的。依我看，你就继续在我这里待上几日，过些时日那令牌到了，我便派亲随送王子南下。”

朱由榔说：“将军不能理解我的急切，但我只求将军让我速速南下去吧。母妃现在一定是望眼欲穿、度日如年啊！”说着，泪水滑出眼眶。

田思雨见父亲跟先生如此说话，嘴巴张的老大，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惊讶的说：“先生原来是桂藩四王子，怪不得看起来与平常百姓不同。这贵族气质真是与身俱来的。”

二人管不得田思雨说些什么，只想着早些定下这朱由榔是去是留的计策。田见秀见朱由榔一心南下，也不好阻拦，只好答应下来。但又叫他无论如何等上两日，这样便好做些南行的准备，自己也好再去催催令牌。朱由榔却是自觉着一刻也不能等，他只顾着赶紧离开含山南下。实在碍于田见秀多次请求，才答应三天后启程南归。

亥时时分，田思雨来到朱由榔的房间，自想着劝慰这小王子一番，叫他不要太过伤神。

田思雨开口道：“王子，其实这人生在世，总有离开的一天。当年家母弃世，我也悲痛不已，还叫父亲还我的母亲。现在想起，其实那个时候，父亲又怎么能不伤心呢？”

朱由榔抽噎道：“事实如此，父王病故，母妃必然悲恸异常，我又不在身边，她若再以为我已经命丧黄泉，那哪还有生活下去的勇气。所以我得赶紧回去。只待令尊一切就绪，我便速速南归，一刻也不耽搁。”

田思雨道：“这便是常理。哪有儿女不牵挂父母之生死事。可是，若是在路上遇到不测，你不是要害死你母妃吗？”朱由榔被说得一惊，赶忙问道：“小姐什么意思？怎么说我会害我母亲？”

田思雨道：“这还不好说嘛。你想想看，老桂王已然薨逝，那么，王妃所能倚靠的便是你四王子，王妃今日还活在世上，自是被那根盼着你回还的丝线悬着。若是你出了事，王妃哪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朱由榔一听确是如此道理，心中更是一团乱麻。这小姐看着心纠，忙劝慰道：“莫急莫急，总归是有办法的。家父不是已经派人去寻大西的令牌了，待找齐全些，王子便可一路南下，过朝廷的地盘你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这道路上，除了家父一支大顺人马，便再没其他，想必你该是方便的。”

朱由榔听田思雨这般解说，脑子里的混沌开始变得清晰，悲恸击溃的理智慢慢地恢复。是的，他不能鲁莽，一定要细细的想，战战巍巍的去做，谨慎小心方能成大事。

朱由榔站起身来，对着田思雨躬身行礼道：“感谢小姐今日劝导，烦请小姐回去禀报将军一声，就说我朱由榔冲动已消，南下之事但凭将军安排。”

田思雨淡淡一笑道：“这就对嘛，这才是堂堂的永明王。家父因为你都差点背叛了闯王，你回去之后，可要给我家寄点银票，好好酬谢一番。”

朱由榔道：“只要我回到桂藩，小姐要求自然全盘答应。只是小姐提到银钱，莫不是在损坏小姐的清誉？”田思雨见这小桂王痴痴傻傻，自己随口一个玩笑竟弄得如此紧张，还跟清誉挂上钩来，赶紧说道：“随口一个玩笑，永明王莫要当真。我家这般光景，几时会缺银钱。你这次南归，时时能想着家父与我便是。”

朱由榔心中只想着父王母妃，并未注意到田思雨脸上飞过的绯红。

田思雨出了房来，嘴里嘟弄着：“这呆子怎会做得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