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落寞的神情,向朗摆荡着难解的情绪。
这么做对她很残忍吗?
不!这是他给想要与他合作的厂商的考验,没有什么残不残忍,不能掺杂任何私人情感。
他一再告诫自己,别再对她心软,于是沉下脸,转身大步离开。
纪黎悠洗了半天的水桶,又跟着牛只的作息时间,重复喂食及挤乳的工作,直到晚上九点。
她知道牧场的工作很辛苦,却不知道居然会这么辛苦。
从四点起床,一直到现在,她除了早餐有吃饱外,其余两顿,累得吃不下任何东西。
在帮财叔和其他工人喂完牛只的最后一餐后,她靠在牛舍外墙,哀怨的望着天上的星星。
财叔走出牢舍,发现她还在,表情有些讶异。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我等一下就走。”指着天上的星星,她露出疲惫的笑容。
其实她是累得止不动,另一个原因是,远离城市的山区几乎没有光害,夜空在漫天星子的点缀下,真的好美。
“想看星星,回房也可以看,你现在住的那个房间,以前是阿朗的,他总说忙了一天,洗完澡之后,最大的享受就是打开天窗看星星。
纪黎悠微微愣住,不知道阁楼的那个房间原本是向朗的。
“阿朗那坏小子没告诉你?”财叔笑问。
她摇了摇头,忍不住好奇的问:“财叔,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四十年有了,我二十几岁就来这里,在阿朗的爸爸过世后,我以为饭碗丢了,没想到那小子为了他母亲,继承了牧场,本来以为他撑不久,可是他很争气,不但成功的打响阳光牧场的名号,还吸引了年轻族群回乡打拼……”他的语气既感慨又骄傲。
她看过资料,向朗的父亲在他大三那年过世,母亲因为打击过大,罹患严重的忧郁症。
他会继承牧场,是为了他母亲……
“所以财叔可以说是两朝元老罗!”
“呵呵……”财叔朗声大笑,“我的确是两朝元老。”
“财叔,你觉得他会跟我们合作吗?”
一天下来,她累得全身骨头像是被拆了,没有一处不痛,双手有种快断掉的错觉。
“放心,只要用心做足一个月,阿朗绝对会与你们合作。”
老实说,他对她感到讶异。
在法堤提出合作案,并派出总裁的孙女接受向朗开出的打工条件时,他们以为她至多不会待超过半天。
没想到她比之前两个专员还有诚意,工作不马虎、不偷懒,让他们看到的全与她娇娇女的外表不相符的勤奋。
“希望我可以做满一个月。”纪黎悠哀叹。
“加油!一个月后,准备成为阳光牧场的合作伙伴吧!”
财叔的年纪和爷爷差不多,而且和蔼可亲,她很自然的把他当成爷爷看待,他的鼓励多少给了她一点温暖。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若牧场的主人是财叔,她是不是不用拼死拼活,就能拿到合作契约?
与财叔道别后,纪黎悠回到主屋,发现一辆货车停在屋子前。
她正准备进门,一个身材顽长、样貌俊美的男人迎面走来,她及时顿住脚步,才没有与他撞个正着。
发现她,男人倚在门边,大方的与她打招呼,“嗨!”
男人有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间像是夹带着超强电流,仿佛随时会电死人。
这样的男人太危险了!
纪黎悠下意识的退后三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嗨!请问你是……”
“花蕴哲,阿朗的死党。”
没想到一来就见着好友一夜情的对象,他有些好奇,直瞅着她。
“噢,你好,再见。”
感觉到他十分不礼貌的打量眼神,她冷着脸,推开门进屋。
不知道她为什么变脸,花蕴哲自讨没趣的摸了摸鼻子,提醒道:“嘿,他醉了,你照顾一下。”
“醉了?”她停下脚步,看着趴在客厅沙发上那个喝得烂醉的狼狈男人,轻拧眉头。
他究竟喝得有多醉?
“几个月就会来一次的心伤。”花蕴哲的大手贴在心口,做出夸张的哀怨表情。
什么几个月就会来一次的心伤?
纪黎悠好累,懒得理会他说什么让人听不懂的话,更懒得理会沙发上醉死的男人,直接上楼。
操劳了一整天,她感觉身上的每一根肌肉都紧绷到了极点,需要休息,没力气再做其他的事。
看着她的背影,花蕴哲挑了挑眉头,难以置信的问:“你不帮他拧条热毛巾吗?”
她举步维艰,慢慢的爬上楼梯,愈想愈火大,口气不佳的回应,“我打工的内容是服侍牛大爷,没有照顾醉汉这一条。”
心伤?他心伤,关她什么事?
她服侍他的牛宝贝们一整天,累得半死,他却不知道上哪里逍遥,喝得烂醉回来,却要她照顾?
该心伤的人是她才对吧!
她觉得自己像玛利亚,比廉价劳工还不如。
听着她呛辣的声音与满是不悦的脚步声,花蕴哲杵在门边,忍不住扬起饶富兴味的笑容。
嘿,有趣了。
他开始期待,等着看向朗和这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要如何过招!
“阿朗,我走罗!Bye!”
他已经尽到告知的义务,让屋子里唯一可以替他拧条热毛巾的女人明了情况,她不理睬他,他也没办法。
以着无比帅气的姿势关上门,花蕴哲没有半点愧疚的遗弃好友,吹着口哨,开车回家。
【第五章】
纪黎悠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阁楼的房间,确定房里没有再跑进任何一只昆虫后,才舒舒服服的泡进热水中。
一个小时后,她终于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
吹干头发,她打电话向爷爷报告,接着躺在床上,准备好好的睡一觉,思绪却因为担心一个男人而转个不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他心伤到需要借酒浇愁?
明明生着他的气,她却不由自主的担心他。
晚上的气温不比白天,就这么放着他在客厅睡一晚,好吗?
会不会着凉?
一直趴着睡,会不会闷死?
犹豫、挣扎了好久,纪黎悠还是压抑不了冲动,站起身,披上浴袍,来到楼下客厅。
走到男人的身边,她发现他已经翻了个身,由趴睡变成仰睡,沙发在他的身下,显得好小。
“喂,起来了。”
熟睡的男人没有半点动静,小麦色的俊脸微红,那一双浓眉像是打了好几个结,为他俊朗的轮廓增添几分忧郁。
看着他那副模样,她不禁心颤。
一整天累积的疲惫和怨怼在瞬间消失,她再一次确定自己无力抗拒眼前这个男人,忍不住哀叹一声。
“跟我说话……拜托……”向朗突然发出饱含痛苦的呢喃。
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她倾身靠近他,“你说什么?”
“不要不理我……不要这样对我……”他嗓音低哑的说,充满了痛苦、无奈,浓眉蹙得更紧。
这时,纪黎悠才发现,这几声呢喃是他的梦话。
只是……那些话他是在对谁说?
是谁让他这么痛苦?
是……女朋友吗?
一意识到这点,她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泛出淡淡的妒意与微微的酸涩。
他的条件这么好,不可能没有女朋友。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嫉妒,但是她喜欢他,莫名的喜欢,没办法不嫉妒拥有他的女人啊!
发现自己的心情,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伤。
这样很不好,明知道得不到,她不应该愈陷愈深。
难道这是她在国外那几年一直辜负男人的追求所得到的报应?
回到台湾,来到这里,她偷偷的爱恋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尝到明明很喜欢却要不到的滋味。
她沮丧的抓了抓鬈发,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样的心情,既心酸又悲哀啊!
兀自哀伤了片刻,纪黎悠收拾过度灰暗的心情,轻轻的开口,“向朗,要睡回你的房间睡。”
这回他的眼皮颤了颤,没多久便睁开眼睛,凝望着她。
迎上他半眯的醉眼,她温柔的说。“晚了,要睡回你的房间睡。”
他怔怔的看着她,没有反应。
不知道他究竟清醒几分,她捺着性子再度开口,“你睡在这里会着凉的,要我拉你一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