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着叶钊祺仓皇离去的背影,赵颐萱怔了下,随后捂着嘴笑出了声。
敢情这位总是横行霸道的火爆浪子,方才是在害臊吗?真看不出来,原来他那样的人,竟也有如此单纯的一面。
赵颐萱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不过当她收回心神,面对自己这副硬邦邦的男儿身,脸上笑容立时转苦。
眼下可好了,她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在看不见自个儿的身子之下,帮自己沐浴……
叶钊祺躺在暖炕上翻来覆去,脸还红着,心也鼓噪得厉害。
他想着刚才赵颐萱的碰触,想着这具身子是何等的柔软……
叶钊祺,你清醒一点!他在心中狠狠掮了自己一巴掌。
浑身躁热难平,叶钊祺又翻了个身,面朝炕里,开始默背起他最常拿来练字的〈滕王阁序〉,好一会儿,心底的骚动才平息。
不多时,他听见房里传来脚步声,与自己身上一样的熏香气息飘入鼻尖,他强忍想转身的冲动,握紧了搁在胸前的拳头。
炕旁传来窸窣的声响,他知道那是赵颐萱在铺被发出的声音。
尽管两人交换了身体,可在赵颐萱身体里的才是正牌主子,自然由他睡炕上,而赵颐萱则是负责守夜,就近睡在炕旁的沉香木脚踏上。
直到身后归于安静,叶钊祺才咽了咽唾沬,冷嘲热讽的说:「怎么,你真把本少爷的身体摸透了?」
赵颐萱缩在锦被里,整张脸烫红,气息紊乱,好半晌才回应。「少爷放心,我是蒙着布条擦身子,绝对没有做出任何不该有的举动。」
「哼。」炕上的人冷嗤一声。「你又没伺候过男人,还能做出什么不该有的举动?」
这席露骨的话,又惹出赵颐萱刚压下的羞赧,连带地勾起刚才净身的画面。
尽管朦着布条,可透过双手,她几乎摸遍了这具阳刚的身躯。
叶钊祺身形颀长,看似削痩,但由于自小养成打拳练身的习惯,练就了一身精壮结实的体魄。
赵颐萱忽然想起昔日当差时,曾听见几个口无遮拦的丫鬟聊及叶钊祺——
「虽说少爷是京城出了名的灾星,可灾星也有分迷人的跟不迷人的,咱们家少爷便是迷人的那一种。」
「有一回我撞见少爷打拳,那时少爷打着赤膊,啧啧啧,那结实的手臂,强壮的背影……哎,我可真羡慕时晴。」
当时赵颐萱听着,只觉得这些未出阁的丫鬟,大刺刺的聊起这些,未免也太不知羞,便没将这些闲话放心上。
不想,时隔不久,她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迫摸遍了叶钊祺的身躯。
脸儿热呼呼的,赵颐萱拉起被子,拼命掩盖烫红的脸庞,心儿蹦得甚是厉害,直到这一刻气息依然有点喘。
「做什么不吭声?」叶钊祺终究难忍好奇,翻身朝外,往地上一瞄。
「我不知该说什么。」赵颐萱老实回答他。
「怎么,是被我说中了,所以才无话可说?」他故意耻笑她。「我瞧你这模样,肯定连男子的手都没牵过。」
不,他错了。
赵家遭难之前,她刚订下亲事,她的未婚夫亲自领着订情金锁上门,执起她的手,万般呵护的替她戴上。
可那时的她尽管心中欢喜,却也不似方才碰着叶钊祺的身躯时浑身滚烫。
千想万想也算不到,她生平头一次碰触的男子身躯,竟然不是未来的夫君,而是这个买下她,又极尽羞辱之能事的叶家恶煞。
「赵颐萱,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跟你说话?」
「听见了。」她稳住心神,平静的回道,不愿被他窥出任何异状。
「既然听见了,为什么不回话?」
「我只是在想,万一,我们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那该怎么办?」她故意拣了个严肃的话题,好化解那令人困窘的氛围。
这一招真的见效,叶钊祺旋即沉默下来,没再说些在她听来很是轻佻的戏言浪语。
「你尽管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法子,让我们换回来,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当个丫鬟。」许久,叶钊祺才闷着声说道。
孙咏那些人已经动身出发,前去京城各地寻找圣诞礼物,相信很快就会有回音。
「在这之前,我们得小心别让人发现。」赵颐萱别过头,对上他注视的目光。
他胸口震了下,连忙心虚地转开眼,用着一贯蛮横的口吻说:「废话!你要是敢用我的身体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其实在还未交换身体之前,老是做尽出格放浪的蛮事,丢光颜面的人,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这些话赵颐萱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但聪慧如她,自然不会傻得给自己添麻烦。
「我明白,我定会扮好少爷,不会让少爷丢脸。」她给了承诺。
「哼。」炕上的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她顺这个势,好声好气地劝道:「少爷也得答应我,不管再如何困难委屈,总得顾及我的颜面,别让东院的下人起了疑心。」
「放心,区区一个丫鬟,本少爷还应付得来。」叶钊祺傲然地说道。
「少爷是懂得拿捏分际的人,是我多虑了。」赵颐萱心细,自然懂得顺着毛摸。
「倒是你,没当过官,这几天在国子监里还行吗?」叶钊祺蓦然想起这几日,她从国子监回来的时候,神情可郁闷了。
这话可真是说进了赵颐萱心坎里。
顶了叶钊祺的身分,叶钊祺又担任国子监丞,差事不能丢,她自然得硬着头皮处理官务。
不想,这几日进了国子监,处处受到同僚的排挤,那些监生也极不尊重,她才晓得,原来叶钊祺在国子监并不受待见。
这自然与他的坏名声脱不了关系,众人都说,叶钊祺是不成材的逆子,可怜叶长卿这样一个不世之才,居然出了这样一个败家儿。
叶钊祺这个正七品国子监丞,说到底还是皇帝爱屋及乌,念在他是叶长卿遗孤,同情之下封的,根本不是他自己挣来,是以国子监里的人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要充当一个男人已经够困难的了,不想就连在官务上也处处受阻,赵颐萱自然疲于应对。
她苦笑,「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面对。少爷且放心,家父是当过官的人,我多少明白官场的应对之道,定不会丢了少爷的颜面。」
听她主动提及家世,又想起她昔日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才女,对照自己的声名狼藉……莫名地,叶钊祺的心底很不痛快。
是,她是才女,区区一个正七品的国子监丞,怎么可能难得倒她。
抱持着赌气的心态,叶钊祺故意出言讥讽,「想你赵家昔日是何等的威风,自然懂得为官之道,不过瞧瞧你现在的处境,这可教我担心了,你千万不要把我也害得贬官下狱。」
听出他话里的奚落,赵颐萱清淡如水的看他一眼,道:「我知道少爷不喜欢听,但有的时候,做人若是能厚道一些,多替别人着想,少爷肯定会更受人尊敬。」
被她这么倒打一耙,叶钊祺当场噎了一下,一刹那涨红了脸,面露狠戾的瞪她一眼,旋即背过身去,不发一语。
赵颐萱见他这样,有些诧异,不禁想着她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兴许他的本意并非是想挖苦她,她却话里带刺,反过来调侃他的处境,是否刺伤了他的心?
赵顿萱心中顿时五味杂陈,盯着他的背影,却找不出答案。
只是,当她看着看着,忽然间,竟然觉得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孤单,心里有丝揪紧,跟着难受起来……
自从赵颐萱被拔擢为一等大丫鬟,东院里流言四起,众人都说时晴失了宠,眼下东院改由赵颐萱作主。
为了此事,时晴经常借故去见叶钊祺,想挽回颓势,无奈叶钊祺的反应却是异常冷淡,更教众人深信她己失势,往后东院不再由她发落。
对于台面下的风雨,顶着赵颐萱的身体在东院横行的叶钊祺,自然没有太大感触。
每日一早送走了赵颐萱,他便顺理成章的留在霁月阁偷懒,谁也休想命令他干活儿。
不想,这天赵颐萱前脚刚走,时晴后脚就闯「进来。
「不要脸的骚蹄子!」时晴一进到外间,瞧见「赵颐萱」俨然像个主子似的,靠坐在平日叶钊祺最爱的太师椅上,不禁妒恨交加。
叶钊祺一见是时晴,脸色当场沉下。「少爷说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得擅自闯进这里,你不怕受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