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向导
整天我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怎样和内线的宋军取得联系。我还把这件事讲给全军将士听,召开诸葛亮会,让大家都想办法。
当我骑着战马带着十名战士到了宿营地以外五十里的一个小村庄时,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坚定的答案。
萧瑟的村庄,少数常绿的树木还在寂寞地挥洒着风中宽大的叶子,柚子,桔子,椰子,槟榔,一处处随便地生长,大片的蒲葵林波涛汹涌地从远处冲刷过来,一直涌到我们的脚下,粗壮的直茎顶着一丛星散的绿葵,纷披的柔叶儿的羽翎,流苏一样蓬松华美。
山地起伏,海田块块坐落,水稻浅浅地遮盖着湿润的土地。
警惕地进了庄子,没有墙围子的村庄好象是个异数。
竹篱笆,竹房屋,两道小街,数十丛房舍,掩映在竹林和松海间。
墨绿的松针丛丛“爆炸”着,把我们弄得顾此失彼,只好下马走路。
一些居民从房屋的门口向我们张望,一见我们注意到就赶紧关闭了屋门默默无声。
转了一圈儿,居然找不到人可问,我们只好冒昧唐突了。
“大爷?大爷?”素来台在前边轻轻地打门。
门开了,那个老头儿满脸堆笑地鞠躬致意:“军爷哪里来?可是要喝水?小人马上就烧去。”
我们穿着宋军的衣服,全副武装的,一般人是可以看出来的。
“大爷,您看我们是谁的人马?”我温和地问。
老头儿短小精悍却硬充虚弱糊涂:“军爷,宽恕小老儿眼拙,小人实在是不知道。”
几乎是强行冲进屋里,我们胡乱地坐下,把老头儿弄得异常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老大爷,您请坐啊!”素来台恭恭敬敬地搬了一张凳子给老头儿。
老头儿神情松弛多了,仍然战战兢兢地接了凳子:“军爷,您是哪一路的?真是大宋的?还是大元的?”
“我们是大宋的!如假包换。”我严肃地说。
“不会吧?!”老头子惊讶地叫了起来,“你们不是全部上了海船了吗?”
“上海船?”
“对呀,朝廷大军十好几万全部上了海船了。”接着,他就给我们讲了所有的见闻。
元军数万已经到达,并且和宋军交锋数次,元军凶猛异常,火力强大,宋军不支,已经全部撤退向海上的水寨。陆寨子尽数放弃。
“嘿嘿,我不管您是谁的兵,可是啊,我得跟你军爷说,还几万人打仗那情景你见过没有?北边的张将军的兵放那大火球一个挨着一个,把南边张将军的兵烧得嗷嗷叫,就在我们村东十八里地上,整个山谷里全是死人,把坑都填满了,现在您军爷闻一闻,是不是有股怪味道?军爷,你不知道吧,咱村东一里地就有一百多个死尸哩,血糊流啦,真吓人啊。”
“这么说大宋军已经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了?!”我忧郁地说:“单凭水寨怎么能取得淡水和粮食的补充?还有柴草!”
这是历史知识告诉我的,后来数量居多的宋军之所以惨败关键在于陆地的给养被掐断。
我随身带的战士都不太清楚宋军陆战失败的意义,迷惑不解地看着我。
“朝廷的军队是被元兵打败跑了的,不是自己愿意。”老头儿完全站在宋军的立场上,开始真实说话了。
“宋军多还是元军多?”
“都不少!漫山遍野都是。”
我们又问了老头儿的家庭,老头子再次端详了半天才问我们:“你们是不是被打散了?”
我们直言不讳地说是海丰县的援军,老头子又思考半天才下了决心,把牙齿一咬:“我相信你们了!哎,人啥时节才能安安稳稳地过上太平日子?”这才告诉我们,他的家人都在地下室里。
老头儿又跑到外边瞧瞧,这才走到里间屋,我们跟着,他敲打着床梆,然后高喊了一声:“海成?你们出来吧,是咱们的人。”
不大会儿,床底下一阵沉闷的呼吸,一个人爬了上来,浑身上下都是泥土。是一个强壮的年轻人,脸瘦肩阔,剑眉。
“军爷?元兵是不是被你们打败了?”
“哪里呢!”我有些惭愧。
不久,床下的地道里又出来三个人,一个年轻的女人是海成的媳妇,两个孩子,都是女孩子,大约十岁八岁的光景。
海成随我们到了外间,又把他掌握的外界情况讲给我们听。
“您是土著吗?”
“嗯?”
“哦,您家在这里住了多久?”
“呵,好久了,七八代了!”
“那你一定熟悉这的地势吧?”
海成的脸刹那间就白了:“军爷,不是小的怕死,您都看见了,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的,又没有练过把式,不会玩刀枪呀!”
“不就是当当向导?”我开导着他。
海成犹豫了半天才敢看他老婆,他女人倒豪爽,当时就把眉头一皱,点了点。
古代就有妻管严啊。
海成不好意思地一笑:“军爷,那我们就走吧,反正小的家里也没有多少粮食可以让诸位喂饱肚子了。”
老头子眼睛里湿漉漉的,把流出来的鼻涕长长地一甩,“海成,我看这些军爷们都是好人,你自己要小心。”
我想了想,从腰里摸出一些碎银子,一把抓住老头子,“大爷,请您收下,我向您保证,海成哥一定给你好好的,一根毛都不少地给您带回来!”
老头子喜欢地说:“那个最好,不过,这钱小老儿实在不能收。”
推辞了一会儿,他收下了,感激地说:“军爷呀,你们可跟别人硬是不一样啊。”
走来到了村外,村里的老百姓都出来送行。
海成其实很健谈,他一边磨蹭着摸我们的战马,一边说:“军爷,你们的马和蒙古人一样,个子不大样子蛮强悍!”
把身上带的炒米分了一些给他,他毫不迟疑地接过便吃。一边吃还一边剧烈地咳嗽。
“慢点儿。”素来台好心地提醒。
“军爷,您不知道,咱家里边的粮食都给两边的军爷们弄光了。”
“咱宋军也抢粮食?”
“不是,我们捐献了一半,朝廷的大军好歹也是咱的人不是?当时村里人都是这样,咱村还有六个年轻人随了大军呢。后来元兵又来,他们没有带多少粮食,多是就地征调,一家一户地到我们村里收,他们赶着马车晃着刀枪,谁敢不给呀?结果我家里只留下两袋稻子了,我看呀,连明年春上育苗都难哩。”
我们安慰了他一番,我说:“只要我们能在这里彻底击败元军,凡是咱们老百姓受的苦朝廷都能补救的,象你,给我当向导,虽然是小事,我们也要记录在案,将来朝廷光复了,一定要表彰你的功劳。”
“功劳?哪里敢想啊。”他的脸上红润起来。“军爷,你要到哪里去?”
“我们要到前边,先找一找咱大军原先住过的旱寨。看到底还有没有留下驻守的兵。”
“没有啦!他们都走了!”
“走吧!那我们就直接穿插过去,和水寨上的大军汇合.”
我们把身上带的元兵衣服每人弄了一件穿上,给海成也扔了一套,眨眼工夫。我们就成了十二名元兵。
海成瑟瑟发抖:“妈呀,这回真要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