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怎么知道的?哇……」绣有精致火红黹纹的黑袍的一角首先映入眼帘,愣愣抬头,瞅见那张有疤痕交错的俊脸逆着光,写满狰狞地俯瞰着自己,赢霜因为受到惊吓不小心掐烂了手上刚剥好,连橘络都剔除得干干净净的橘子,「你、你、你……咳,我、我很抱歉……」
事出突然,可怜的橘子被她掐到喷浆,眼看数滴橙黄汁液直朝着他华丽地飞射过去,他突然将衣袖微掀,于她不过只觉一阵微风拂面,橘子汁发出细小的响声,滴答滴答地全掉落在他鞋头前的地面,他连半步都没有后退过。
自愧不如。望着眼前俊魁威武的男人,她只想到这四个字,逃跑的念头又被小鬼拖回十八层地府死了不下百遍。
「你脸上的表情是这么说的。」帮她解惑只是顺便,「昨晚拿我当抱枕又亲又搂,喜爱得不得了,如何也不肯放手,今天就急着没心没肺地想着如何拿我开刀,嗯?」
「这么委屈你不会逃跑啊。」以他的能力要逃脱她的掌控并非难事,分明就是他无耻,想享受她娇软的肉体。
「我跑了一会,回来时却瞅见一个因为醒来没看见我,露出满脸呆滞和欲求不满神色的小笨蛋。」
被她又软又香还很馋人的身子缠了一晚,今天天未亮他就挣脱了她的熊抱,然后回暂居的客房,顶着大冷天洗了桶冷水澡。
出于正常男人会出现的状况,他的小兄弟在大清早就把胯间的布料顶高到极限,他被那阵胀痛惊扰得被迫睁眼醒来,在裤子要被撑破之前迅速撤退,好别吓到这个其实生嫩得不得了的小女人。
接着当他逛回去打算揪住她这只连日来一直好不安分,又再次获得机会想要使坏开溜的小坏蛋之时,发现她人是醒了,却呆呆愣愣坐在床上,瞅见他回来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很明显的狂喜之色,害他认为抛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自己反倒是个天杀的混帐玩意。
「既然你走了就不该回来呀。」谁呆滞、谁欲求不满了呀,她醒来时只是发现身边好好抱、好好睡的庞然大物不见了,觉得好可惜而已,不要径自给她乱加描述词汇上去呀喂。
「我不像你,到手了就抛弃,我责任心强得很。」
「我、我才没有抛弃你……你转过身去啦!」她恼羞成怒,决定处理脸上的效果完毕再来,忍不住想用手遮掩脸上窝囊的恼红。
「没做亏心事做什么怕被人看。」
眼尖地看到她手上还抓着那团橘子就想往自个脸上揉,阎涛蓦地抓住她的手,俯身拉到自己唇边,张口吃掉那团不太可口的橘子,再将残留在她手上的汁液舔食干净。
「那、那、那、那是我的橘子!」她赧红着一张脸,睁着那双被不可思议的情绪填满的眼睛,好不容易挤出一抹恶狠狠瞪着他。
「刚才那颗已经不好吃了,我重新剥一颗给你。」说着,他竟然真的坐下来开始剥橘子皮。
「橘络也要剥掉。」那一丝丝的附在上面好恶心,而且有怪味。
「多吃橘络对身体好。」竟然还给他任性提要求。轻叹出口气,阎涛仍是顺着她的意,将橘络全部剥除。
「谢谢。」赢霜伸手接过,完全忘了前一刻他到底做了些什么,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一看就知道被人伺候着她有多欢喜,特别是一个……呃,无论如何都说要把她留下的男人。
「想不想从我身上得到更多?想不想我对你更好?」他不相信她真有那么铁石心肠,而且不过相处了短短时日,他就大约摸清了她的性子,这个小女人对人情世故这回事其实生嫩得很。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在求亲。」因为是陛下赐婚,出卖他巩固两国关系,求亲一环可以直接省却,他现在补也不算太迟。
「我又不喜欢你,你又不见得有多喜欢我,你干嘛要跟我求亲,干嘛坚持要娶我?」
她问得好心虚,一半是因为借了那天公主的说辞,一半则是因为他对她其实也不差,如果分明不喜欢一个人还对她好,那她就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因为我们家亲爱的小鬼国君赏赐给我一卷圣谕,要我跟你结为夫妻。」把责任推卸得好干净。
赢霜听在耳里,突然觉得牙有点痒,明知他浑身肌肉累累好结实,仍忍不住想要张口在他身上留下几个充满报复倾向的带血牙印,「就算今日你家亲爱的小鬼国君教你娶的是个满脸麻子的女人,你也会娶吗?」她嘴变好毒,但谁教他总把她搞得精神衰弱、胆颤心惊。
她在等他的回答,她必须等到他的回答,她依然对心中可怕的窒闷和微酸不管不顾,径自掩饰自己真正的意图。
然后她等来的是他蕴含无奈叹息的反问句,「你为何如此讨厌我,即使你我的婚事即将已成事实,你也总想着逃跑,不愿接受我?」
「我……」愣住,直接哑口无言。她不是讨厌他,她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在心里,她是不会尝试喜欢上他的。她的阿娘是个单纯热情又善良的大漠女子,她的阿爹却是个中原人,一个用甜言蜜语骗了她阿娘的身子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负心薄情的中原男人。
一句话说完,撇开教规,她对中原人本来就存有很大偏见,要她喜欢他,比登天还难、还难……分明如此,但她又无法否认那股悄悄在心里扎根、萌芽的古怪感觉,全是眼前的男人带给她的。
「棠儿,你知道吗,感情是可以培养的。」阎涛亲昵地唤起她的小名。那嗓音要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跟他的脸、他的气质、他的性情、他的身型完全不相配,可那个昵称听在赢霜耳里却好似一根刺般刺耳。
「我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棠儿是十六公主的名,不是她的,他在喊的人不是她,他眼里放的那个人不是她。
「这样吧,若成了亲你仍是觉得无法喜欢上我,或者觉得我真不是一般的面目可憎,如何也无法忍受我一辈子,我便跟你和离,如何?」
「真的?」
「真的。」当然是假的,到时候她都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了,估计连小鸡如何起跑的本事都早已忘光光,只会待在他身旁等着他的疼宠,温顺得像只小猫咪。
「不行,我怎么觉得我好吃亏。」而且嫁都嫁了,教规和节操都抛弃了她还怎么反悔。
「为何,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抑或是不可告人的隐疾?」
「我才没有那种东西。」心虚瞪眼,表示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位小偷公子,请你不要抄家伙过来挖。
自动自发攀爬上清艳娇颜的表情出卖了她,也正中他下怀,使得那双猎鹰一般的锐利眸子闪过一抹奸计得逞的光芒。
综合这些天她古怪的行径和言辞,以及她那一身武功,加上她多次表现出「别说笑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根本就是个毫不相干、路过买酱油的路人甲啊」这样的挣扎与厌恶的情绪,他大概猜出些许端倪,她并非那个原本要嫁给他的舜唐国十六公主,否则她怎会对自己的名字露出那般疑惑的表情。
但无妨,不管她是否是十六公主,他都会娶她。既然原来的公主不愿嫁他,还找了这样一个人才来顶替,那就让她去吧,反正盖头一遮,拜堂的时候谁知道那块红布下的新娘是真是假。
现在他有了选择的权力,他选她,他就要她,时间太仓促,他不愿再节外生枝,选她就很好。
「哎呀,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呀。」不管心里古怪的感觉是什么,想不通的亊她一向不会去想,干脆装死到底。
「有想说的你不说,我怎会明白。」
她当然不可能说,别看她好像时而很单纯、很不修边幅,在奇怪的地方她却特别聪明。
「要不你说说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有什么兴趣爱好,好让我们互相了解,增进感情?」他不想到时做得太难看,让人押着她去拜堂。像这种生生嫩嫩又是新手上路的小丫头,跟她说道理没用,唯有先听取她的需求才是最快、最直接。
「我喜欢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文武双全的男子。」她是故意的。
「把前面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去掉,换两个别的过来。」
「没有了。」
分明是他教她说的,偏偏他跟第一个标准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