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娘的安排
临渊阁位于天苍山雪音峰，四季分明，和百莲谷一样，星星点点的花从冒头到荼蘼，开开落落，起承转合。
虽然大家拜在不同师傅门下，但是相对于普通弟子而言，这些由几大师傅亲传的徒弟还是常常有机会见面的。
大师傅寒松门下是况尘，海东明，云略星，林中虎，游定宇，主修剑术。
三师傅魏火门下是言子焦，云破辰，陈一龙，司徒南，莫小天，主修刀法。
四师傅仓青门下是素白，秋池傲，杨顺涛，南宫浩然。
五师傅也就是掌门夫人墨桃兮门下是岑兑儿，李莞竹，秋词荟，陆飞雪。
六师傅燕无归门下只有一个钟子阴。
七师傅墨小蝶门下是祁星瞳，司扣儿，雪寒竹。
八师傅，也就是苦儿的师傅，门下只有一个苦儿。
而阁主秋木桐在众位师傅中排行第二，门下有景孝龙，白世轩，尹秋和，杜沧海，秦少川……
这些都是常常见面的，还有很多师兄师姐四处历练，并不在阁内，而普通弟子没有那么多相处的机会，不过让苦儿好奇的是，掌门的女儿秋词荟由掌门夫人教导，而儿子秋池傲却选择了凡事不喜争抢的四师傅仓青。
大师傅严格，掌门人温和，三师傅性子急，四师傅儒雅，五师傅端庄，六师傅难以捉摸，七师傅柔和，八师傅则是冷艳，每位师傅各有特色，而教出的徒弟也是各有千秋。
苦儿一直不知道娘为什么一定要她投在廖芷烟门下，几位师傅看到她面容时的反应，听到娘的名字之后的震惊，都不是装出来的。苦儿猜到他们和六师傅一样，都是认识娘的，到底娘之前有什么样的身份呢？她问过师傅，师傅只是抚了抚她的头，告诉她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廖芷烟搬出了那个偏漏的小院子，不过，即使回到的真正应该属于各位师傅居住的住所，她仍然将墨桃兮为她准备的绛雪居改成吣幽院。也许这两个字对她有着不同的意义吧。
“苦儿，你过来。”无人的时候，廖芷烟轻声召唤。
苦儿乖巧地走到师傅跟前，师傅轻抚着她的脸颊，她的面纱已经除去，而师傅偶尔会望着她出神，可苦儿从她的眼神看得出，她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
“师傅，有什么吩咐？”
“师傅一直以为你娘已经过世了，没想到六师兄竟然找到了她，太好了，老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苦儿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知道你娘为什么要你一定拜入我门下吗？”
苦儿摇头，表示不解，其实这个正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因为我这里有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我本以为你此生都不会出现，所以立誓绝不踏出吣幽院一步，绝迹江湖，没想到老天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
廖芷烟好像回忆起某一段往事，而苦儿则懵懵懂懂。大人们的事情，都是喜欢卖着关子，设着一层又一层的悬念，钟子阴曾经说，苦儿不必费心去想，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廖芷烟把一本书交给苦儿时，苦儿以为是师傅的独门绝技，没想到师傅却说：“这是你娘十多年前交给我的，我曾经答应过你娘，用生命护下，有朝一日，和我一同烟消于世，不过既然她让你上山来，想必自有用意，之前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十多年过去了，我本想护着这个秘密一直老去，现在你来了，那该换做你来守护了，记住，这本书不能借给别人翻阅，任何人都不行，我这么多年都没有看过一眼，有什么不懂的，也不要来问我，自行参悟，能悟多少，都是命中注定。而且你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无论你记住多少，必须把它焚毁。”
回到自己的房间，苦儿久坐在床上，垂下幔帐，静默不语。
总觉得有些东西，想抓，抓不到。
轻轻翻开那本书，第一页写着：天之始，地之穷，既轮转万物生灭，概能始终循环。阴阳五行，气血精津，相生相克，变化莫测，虚实相生，扑朔苍生……洋洋洒洒好多字，大意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一些秩序吧，后面还有什么“以物驭人，不若顺其道张之”，文绉绉的，看得苦儿眼珠疼。
不过后面的内容却非常吸引她，每一页都是一幅人体经脉走向图，然后后面是一种花，像手三阳聚焦之处凝气化物，是雪莲，这个是百莲谷时苦儿亲眼见到娘用过的，而少三阳聚集之处破气为力则是梅花，也是那天娘用出来的招数。
后面还有很多很多，苦儿匆忙地记着，不一会就全乱了，这本书应该是娘当初学艺的精华吧，不过娘为什么不亲自教导她，却等她十四岁了才自己上山来拜师呢？万一她没有通过考核怎么办呢？脑袋里一团糟，好乱，想去问问钟子阴，但是师傅明令禁止，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还是自己闷着吧。
苦儿并没有急于去练上面的功夫，因为师傅说过，她现在没有什么内力，根本是练不出来的，而且只有三天的时间，要记住整整一本书，也腾不出什么时间去比划了。
钟子阴一夜未眠，辗转难以入睡。
四年前，自己被冲天的白光吸引，无意闯进了百莲谷，差点给苦儿和阮侍画带来灭顶之灾，那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世上还有那样的法门，操纵雪莲和梅花，竟然像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层出不穷，幻化多端，而经过四年的相互处，阮侍画却再也不肯展示那样的功夫。
据说，她十几年前静脉受损，那天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可能这一生都不会显露功夫，那天之后，经脉再次破裂，如果不是燕无归及时赶到，真的会要了她的名。
现在，苦儿和自己同上临渊阁，可是一路上，苦儿竟然没有透露阮侍画已经交代她拜入廖芷烟门下，他也从来不知道临渊阁的绛雪仙子的存在。
到底阮侍画之前有什么样的身份，竟然这样籍籍无名的在百莲谷中独自守着苦儿长大，还身怀那样的绝学？
自己身体里是有封印的，这也是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原因，还害了娘。而苦儿，貌似身上藏着比自己更多的秘密。
夜色凉如水，明天就要把书交给廖芷烟焚毁了，可是苦儿只记住了一半，本来想做一份备份，可是被师傅发现了严厉地斥责了一番，只好加倍用功。
也许娘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用功的吧，不知道娘在山下过得怎么样了，离开她才几天的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几年，思念抓得心揪。
“苦儿。”廖芷烟站在身后的时候，苦儿根本毫无察觉，“想你娘了吧？”她竟然洞悉了苦儿的心思。
苦儿默然不语。
“既然想你娘了，就更应该不负她的所托。师傅只给你三天的时间，并不是让你在三天之内有什么收获学会什么，不要操之过急了，这本书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很多年了，所以你务必尽快记住，然后销毁，免得会有不尽的麻烦。”廖芷烟仿佛忆起了什么人，目光惆怅。
“不要死记硬背，学会欣赏，学会爱，这才是这本书上绝学的基础。”
廖芷烟扔下这句话走开了，苦儿望着她落寞的身影，感受着她的惆怅，总觉得，怪怪的。
桃花散落，角落里，廖芷烟收起刚刚上扬的玉手，接了一捧桃瓣，回眸一笑，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苦儿没有见过廖芷烟使用什么兵器，刚刚也是弹指间，她头上的桃花轻轻散落，蔚然成雨。入眼的是脱俗的粉和高雅的白，想起百莲谷中伴随自己长大的姹紫嫣红，星星点点，感悟着师傅刚刚说的话，苦儿面带微笑，她明白了。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廖芷烟当着苦儿的面，将那本书，焚烧殆尽。
“从今天起，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这本书，我不知道你记住了多少，但是能学会多少，都是你的造化。”
对廖芷烟报以微笑，苦儿轻轻颔首。
昨夜被师傅点醒，花是有生命的，曾伴随她十余年的光阴，除了娘，四季更迭，不离不弃，用欣赏用心仪的心境去感受，果然觉得每一种花都深深的印在脑海中。
不过有一点疑虑，最后面的，和第一种，是一样的，都是雪莲，但是最后一种，没有任何的经脉图解，只有简短的几句话：“缘起缘灭，遗世独立，铅华淡尽，梦回前世。”
对于十四岁的苦儿来说，还是无法理解的，默默地将那十六个字熟记于心，然后开始跟师傅学习临渊阁的心法和内功。
“不要只想着报仇，一切顺其自然。这个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有化不开的仇恨。”燕无归对深夜还在苦练的钟子阴说着。
“师傅，徒儿每次思及娘亲在我面前惨死，就生不如死。”
“那你可曾想过，因为你闯入百莲谷，差点让阮侍画在苦儿面前惨死？苦儿又该恨谁？是你，亦或绝情崖？”燕无归面无表情。
“这……这个是我不敢想的，如果不是师傅及时出手，我无法承担那样的后果。”钟子阴老实地回答。
“天下间，不是所有的杀戮，所有的无心之失，都能被及时阻止的。如果只有一颗复仇之心，而不懂的先要学会保护自己，保护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你可想过，一旦你复仇成功，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良久无言。
钟子阴再抬头的时候，燕无归已经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