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这一次，不会分开

叶微微跟着渊的脚步，行走在一片黑暗之中，两旁道路上，仿佛有重重叠叠的黑影在窥视着，空气的振动声时时响起。

不过叶微微也没有心思去注意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鬼影。

她一手拽着封楚漠的胳膊，如果不是叶微微的力气大的不同寻常，八成早就把渊的影子给跟丢了。

“不准去”

封楚漠还在嘟囔着，努力的想要实现拖后腿的功能，却只是徒劳无功。

叶微微表示，和脑袋里现在一根筋的家伙说不通。

刚刚叶微微问渊如何能够让封楚漠恢复正常，渊的表情很明显有办法。

虽然是不介意重新养成什么的，但是，叶微微还是想要说，自己没有恋童癖，对于现在性子和个孩子差不多的男人，就是心底有再多欲望也下不去口。

而且，叶微微虽然恢复了所有记忆，却到底已经封闭了太久，许多的事情，她还真的是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

因此，在看到另外一个‘封楚漠’的时候，叶微微有些愕然的停住了脚步。

一道影子闪电一般对着那个‘封楚漠’袭去，空气中瞬间充满了压抑与杀机。

那一击，饱含着纯粹而恐怖的阴气，扫过了那个影子所在的整片空间，与冥冥中的所在相连，单纯恐怖的阴气，瞬间添加了毁灭吞噬的效果。

一击之下，整个空间甚至都整个塌陷了，那是一种让人感觉惊悚的毁灭。整片空间的所有，空气，元素，力量，物质，生命，尽数被一片虚无的黑暗吞噬，像是凭空中生出了一个空洞。

“你的攻击对我无效”

可是，那个被正面击中的‘封楚漠’，却像是一个幻影一般，水流一样，击碎后没有血液，没有死亡，只是凝聚着再次复原。

封楚漠眼睛中满含着杀意望着那个‘封楚漠’，身子再次想要弹动，他觉得对面前这个幻影极其的厌恶，似乎有种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预感。

“住手！”

“住手！”

喊出声的是叶微微还有渊，叶微微是皱眉，因为她隐约猜到了那个影子究竟是谁，也因为，方才封楚漠释放出的阴气中，夹杂的某些让她也感觉忌惮而厌恶的气息。

纯粹的阴气，若说是阳气的最爱，那么，夹杂在阴气中的那些毁灭，罪恶，却是让阳气本能的厌恶，想要剔除。

而渊，则是清楚的知道一切，不得不出声，在封楚漠无意识或者有意识的造成更大的破坏之前：“深渊拒绝吞噬他，所以，你现在就是再攻击多少次，除了湮灭正常的空间，根本没有一点儿用处。”

渊清楚知道一切，所以，他其实最能够猜出现在只是本能行动的封楚漠为什么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杀机凌然的动手：“毕竟，他不是真正的毁灭之源”

被封楚漠制造出来，墨的存在，便是代替封楚漠隐瞒天道，代替他化身深渊，甚至连大部分的力量还有意识灵魂都跟着分割了，封楚漠下的本钱不可谓不厚重。

封楚漠几乎是完全放弃了自己永生的机会，也放弃了自己的神格，只为了做一世短短的普通人，然后作为一个普通人投入轮回。

计划很好，也对自己够狠，可惜，天道，是无所不知，无处不在的，封楚漠现在既然还能够放出这么恐怖的力量，甚至还有他刚刚感觉到的叶微微身上的异样，渊终于明了为什么深渊会突然拒绝墨的融入了。

“漠不是什么毁灭之源！”

叶微微皱眉，她从渊的话语表情中，察觉了什么，这让她心底烦躁了厉害。

“上古记载，天地生而有阴阳二气，阳气生来化而为灵......后阴气亦化灵而出，阴阳有智，互相仇视，互相吞噬仇视，化而为害，为世不容，阳灵阴灵一战，阳灵湮灭，只余阳气，阳气散落，化为生机。阴灵泯智，唯余神性，阴灵下沉，坠落为渊......”

渊慢慢的将这一段上古记载说出，然后，微微扬起眉，对着叶微微微笑：“这一段，没有什么错吧？”

“我和漠现在只是人类”

叶微微不想要解释说那一段生而仇视的可笑，不想说天道动的那些手脚，已经发生过的，无法改变的，她不想去浪费时间。

叶微微要的，是现在，是未来。

“能够瞬间湮灭九九之数的人类？还是深渊认可同化的人类？”

渊的目光分别在叶微微和封楚漠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意有所指的道，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如何，他的面上现出的是强烈的讽刺。

“这样的力量，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漠，说实话，更加像是诅咒一般，若是你想要，我交给你又如何？”

“你真的舍得？”

渊歪着头：“那样的力量，说实话，便是整个地府，若是你愿意，也是可以让我们遭受重创的，你现在的力量，比起深渊丝毫不差，你虽然只是阳灵转生，可是，借助这份天生的力量，依靠着你灵魂深处的神性，未来有一日，你未尝不能够重新得回神格，化身永生。现在，将自己大半力量与神格散去的阴灵已经无法制约你了，天道无法直接出手。”

渊的话丝毫没有夸大，天道虽然厉害，却从来都只是一种无形无质的规则，就像是一台计算机的终端智能一般，它身处最高位，但是，当发现病毒的时候，它不可能自己亲自出手，只能够制造出更加厉害的或者势均力敌的程序出马。

从前，在阴阳二气相融影响天道规则，有使混沌再现的可能之时，天道果断出手，是影响了当时还弱小的阴灵神智，让阳灵忌惮才得以胜出。

而现在，即便只是才恢复了不到一半的叶微微，天道找不出曾经阴灵那样的打手了，在封楚漠被它重新洗了一遍，却还是记得叶微微的情形下，对待叶微微，只能够看着这个BUG，却不得出手。

“有什么不舍得的，说实话，这一生，我能够再遇到他，已经很满足了。我只想要和他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辈子，不要再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力量，什么必须担负的责任，而白白错过”

叶微微唇边挂着一抹平静的笑，然后，转头看着茫茫然，似乎没有怎么听懂她一长串话语的封楚漠，伸手，将男人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更何况，我现在有这个”

叶微微的指尖点在男人的额头上，那里，本来空无一物的所在，有繁复的花纹浮现，最终，花纹在额心形成了一个上古文字，一个，契字。

也许从前的叶微微不知道这是什么。也没有察觉，可是，当她体内的阳灵与力量一起复苏的一刻，她已经感知到了自己体内存在的东西，感知到了这份契约的本源，所以，叶微微才能够确定封楚漠没有死，她没死，封楚漠便不会有事。

所以，即便力量消失了大半，叶微微却还是可以凭借冥冥中的感觉，一眼寻觅到封楚漠的所在。

“墨，谢谢你帮我和他缔造了这个共生契约。”

那边从始至终只和封楚漠说了一句话的幻影终于再次出声：“我只是遵循你心中最深层次的愿望”

叶微微实现了他的愿望，所以，他也实现叶微微的愿望。只是如此简单。

封楚漠疑惑而好奇的瞅了瞅叶微微额头上的花纹，叶微微的眼中，他的额头上也有这么个花纹。

伸出手指头，轻轻戳了戳叶微微脑门。

“痒”

叶微微有些不自在的抓住了他的手：“好奇的话研究自己的去”

“真羡慕他”

墨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太灼热，可是，仍然控制不住，贪婪的望向叶微微，望向这个也许是因着封楚漠本体的影响，也许是因着从诞生开始，第一次属于自己的记忆影响，而让他深深铭刻的女人。

他不知道什么阴灵阳灵，也不知道叶微微过去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样子的力量，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叶微微完成愿望罢了。

从前，是和封楚漠永远在一起，所以，他帮着他们缔结了共生契约，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要他的力量不灭，便永久刻印在灵魂处的契约。

无论相隔多远，契约中蕴含的脉络，会指引着命运的相遇。

“这是一份最好的礼物了，所以，不论是为了我和漠日后的平静，还是为了还你这份礼物，需要我做什么？”

封楚漠拽住了叶微微的手，往自己身后拉。他隐约听明白了，面前的两个家伙，要让微微付出什么东西，总之，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微微，或者抢走微微身上的一点儿东西。

“滚！”

封楚漠挡在叶微微的跟前，对着墨和渊吼道。

他的眼底凶光湛然，全身阴气弥漫，一股子毁灭深渊的气息在其中流转，气息拂过的地方，除了他和叶微微站着的那一亩三分地儿，空气中无声无息的撕裂开一个漆黑的口子，要不是渊警觉，还真的要吃大亏。

“快让这个家伙住手”

渊对着叶微微喊道。现在，只要轻轻的一个契机。也许，他便会彻底爆发，然后，堪堪镇压了一半的深渊，一定会再次苏醒。“大人在谈事情，小孩子老老实实地去一边儿呆着去”

渊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安抚这头缺失了神智之后感觉更加棘手的凶兽，叶微微伸手往封楚漠一推，临推开前，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呐，如果无聊的话，看看这个，看完了而且理解了的话，有奖励。”

叶微微一点儿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将自己给封凛钰买的儿童识字图册递给了封楚漠。

“一起睡觉？”

封楚漠福至心灵的吐出了这四个字，让那边的渊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咳住，这可真是时时刻刻不忘记给自己争取福利，也许自己也应该学习一下？

那边，墨眸底的神色有些阴郁，尤其是叶微微的回答之后。

“好，只要你看完了，学会了，理解了，我和你天天一起睡觉”

虽然告诉自己没有恋童癖，可是封楚漠现在顶着一张俊秀好看的脸，纯纯真真的眼神，说着这些很有些不同意味儿的话，叶微微突然觉得，其实大龄儿童也还是很可爱，很诱人的。

封楚漠现在的脑袋不适宜思考太多。叶微微的承诺让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到了手上的书本上，拿着那本儿童画册，蹲到一边儿，开始认认真真的，像是看着什么世上最难攻克的难题，眼睛瞪大了，开始翻那些花花绿绿的纸张。

“咳，你不告诉他，他拿倒了？”

渊捂着唇，担心自己笑出来，天呐，还真的和封凛钰最纯真的那时候有的一拼，这么好骗。

“我觉得，这样应该更能够让漠没有心思去想一些问题，你说不是吗？”

叶微微指尖一颤。本来强忍着笑意的渊，唔的一声轻哼，腹部那里一瞬间翻搅倒海的感觉，可真是难受的厉害。

幸亏只是一瞬间。

再抬头，渊的面上全是认真之色：“不愧是上古阳灵转生”

那边封楚漠明明还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一抬眸的时间，却已经相隔了一个维度，只要不是得到叶微微的允许，不论是渊还是墨，都无法进入其中。

不论是说着什么，不论是做什么，叶微微的大半注意力，永远都在封楚漠一个人的身上，墨望着叶微微，身形一晃，消散了身影：“我先走了”

叶微微看着点点光点消散，有些不明所以：“他不说清楚就走了？”

“放心，我比他清楚，他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渊近似冷漠的说道，一道被刻意分割牺牲的意识，待到化身深渊之后，也确实是没什么用处了。

叶微微皱眉，为了渊说话的语气和态度。

“呵呵，别觉得我冷漠，毕竟对我们这样的存在来说，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再多的温暖，于对方而言，也只是施舍或者是更深的痛苦”

对墨来说，与叶微微的这一面，只是让他认清了更多的现实，即便封楚漠神智缺失，即便他顶着封楚漠的样子出现，叶微微对他，也只是平常的一点儿亲近，一点儿感激，为了那个共生契约，再多的，便没有了。

“你知道，墨是他制造出来代替自己镇压深渊的意志，缺少的，不是力量，只有阴灵本源”

渊的眼睛还落在那边蹲在地上，已经开始写写画画的男人。男人面上纠结苦恼的样子，只是单纯的纠结苦恼，没有任何其他复杂的情绪，说实话，叶微微对封楚漠，真的很好很好，就如同那份所谓上古记载中背后传说中阳灵为了阴灵宁可将自己湮灭一般。

他会搀和进来，也许是为了封凛钰，也许，也只是因为一点羡慕了，即便几经轮回，即便天道不允，叶微微和封楚漠，始终都互相抓着对方命运的那根线，不曾放手。

“阴灵本源也是最极致的阴气诞生出来的。并不一定非要漠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封楚漠整个人的存在，其实便是依托在阴灵本源之上，就像是叶微微的存在转世，最起始的一点，是那一点阳灵本源，失却了本源，封楚漠或者是叶微微，只会彻底从这个时间消失掉。

叶微微皱眉。

“阳极阴生，阴极阳生，我手中有阳气本源孕育出的极致的阴气，再加上我体内所有阳气的催化，必然能够诞生一个合适的阴灵，”

叶微微手中，出现了一块玉石，那块纯黑色的，却泛着点点白芒的玉石。

“你确定会成功吗？”

渊望着那块玉石，闭目感受着其中纵横的力量：“若是不成功的话”

“大不了，我与漠一起被深渊同化”

叶微微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她没有想着救下封楚漠，然后自己一个人去死，正因为封楚漠曾经做出这样的选择，痛彻心扉，正因为久远的过去，阳灵终究先丢下了阴灵，所以：“若是不能够同生，那便共死”

“深渊必须被封印镇压，我会被天道允许出生，为的，便是这一日。”

渊望着叶微微眼中的坚决。心底微微震动，叶微微的共死，放弃的到底有多少，也许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可是，她的眼神告诉渊，这个女人，是真的不会改变这个想法的。

“其实天道也不是不能够期满的，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渊微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他的手划过，眼前一片平静的黑暗霎时间被一种极致恶意的气息所包裹，被一种深沉若渊的可怕所覆盖。

“我只能够再维持一日，希望你能够成功。封楚漠，我会帮你看着他的”

渊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递而来，叶微微现在，身处的是深渊的上空，她的脚下，是无形的屏障，她的周围，是没有边际的黑暗。

“多谢”

叶微微望着手中那块玉石，闭合上了眼睛。

女人的身周，慢慢的浮现出了一点点的光芒，先是莹莹弱弱的白芒，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一般的虚弱，然后，慢慢的，那一点白色的光芒，渐渐的，越来越厚，越来越大，仿佛是在扩张一般，向着上下左右，每一个能够到达的所在溢出。

隐约间，空气中传来凄厉的嘶吼，却又迅速消散。

白芒还在不断的扩张再扩张，吞噬再吞噬。

极致的黑暗，被极致的纯白所取代。

蓦然间，张开到极致的纯白色，乍然缩回，向着那浮在叶微微跟前的黑色玉石之上，冲去。

叶微微的面色从一开始的红润，早已经变成了惨白。她身上出现了一道道龟裂的伤口，有隐约泛着金色光芒的血液洒落，却在向下坠落之前，被那贪婪的吸收着一切力量的玉石，违背定理的拽回，吸收。

男人手中的册子，蓦然掉落在了地上，溅起一片尘埃：“微微？”

蓦然转首，方才以为叶微微所在的地方只有一片虚无，哪里有叶微微的身影。

额头炸裂般的疼，封楚漠猛地蜷缩住了身子：“微微！”

全身都像是被一寸寸刀子切割，封楚漠费力的，向着一个方向爬去，他感觉的出来，那里，那里有叶微微。

“骗我”

男人喃喃着，有些生气。

他的身上，力量明明灭灭，每每爆发，便会迅速流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汲取着他身上的力量一般。

一道道力量被抽取，像是骨髓被生生抽出一般，很疼很疼：“微微，疼”

隐约间，封楚漠感觉的出来，那些力量，是向着叶微微那边去了，叶微微，也许需要帮助。

一边喃喃着疼。男人纯黑色的眸子渐渐的化为了空洞，可是，他还是在不断的凝聚着力量，微微，需要力量。

所以，他要给她力量。

阳极阴生，阴极阳生，曾经花费了那么多岁月守到了天地间第一个最本源的阴灵的出世，想要在短短一日的时间内，让玉石中储藏的那一点点阴灵的影子诞生，叶微微几乎将自己全身的力量榨干，可是，她没有后退这个选项。

因为，若是不能够转化新的阴灵，若是墨无法成功同化深渊，下一个，要被天道扔下去的，就是封楚漠了。

封楚漠身上，有天道的标记，印刻，只要深渊一日不平，封楚漠永远无法摆脱天道铭刻的印记，无法摆脱那份控制。

叶微微的全身，都是惨白色的，血液尽数流入了玉石之间，还在不断的吸取，伤口泛着可怖的白，已经没有血液可以抽取。

叶微微的身子，微微不稳，她清晰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感觉到了，深渊之下，一道道可怖的阴影窥探垂涎的目光，她不能够死，绝对不能够死，她的命，和封楚漠的命，是连在一起的。

闷哼一声，一滴金红色的血液再次逼出，那是，心血。

下一刻，一个虚幻的身影，出现在了叶微微的身后，他伸手，将叶微微揽在了怀中。

“漠......”

叶微微的声音颤抖：“走”

“不走”

这一次，再也不分开。

男人紧紧的抱着女人冰冷的身体，唇角绽放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同生同源，同命同死，两个人额头上的契约花纹同时浮现，那一刻，阴阳二气运转到了极致，阴气投入阳气中，饲育着阳气，本来有些虚弱的阳气乍然蓬发出璀璨到耀眼的光芒。

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自九幽之底，直通九霄，然后，全然注入了玉石之中。

那一块存在了已经无法计数岁月的，将封楚漠和叶微微再次牵系起来的玉石上一道道裂缝出现，砰然碎裂。

一点真灵，投入了深渊之下。投入了自缚在最底层的男人灵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