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蛇影参差绕华月 镜光历乱照纤尘

三 蛇影参差绕华月 镜光历乱照纤尘

齐天月一箫挥出,林全然不以为意,听凭胸前镜面被甄陀罗狠狠咂上,将齐天月这一击照单全收,乒得一声过后,镜面已被击得蛛痕密布,却依然稳稳定在空中,毫无溃散之迹,将甄陀罗的去势牢牢阻住。

橘嘉飞扑而至,身在中途已然化作一团淡淡七彩烟霞,随即散化无痕,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齐天月虽觉古怪,却不暇细思,只是不停催谷左手吸力,要将林身周镜面华轮运转之势破坏。

林像是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似的,半点也不迁延,随意举手一挥,身后再度凭空生成一块圆形镜面,几乎同时司无邪飞针袭至,与这镜面碰个正着,却还是重蹈覆辙,齐齐陷入,就此声息全无,林仿佛很不屑地耸耸肩,悬浮在身侧正对着司无邪的另一镜面忽然华彩大盛,随即白光一长,数十银针暴射而出,正是司无邪先前所发被她收去之物,此刻却反戈一击,径去逆袭司无邪,只是去势凌厉异常,较之司无邪全盛状态倾力施为也不遑多让。

司无邪俏面沉静,有如幽潭不见半丝波澜,既不避让,也不抵抗,只待飞针迫近,将一直捏着的印诀一松,飞射而至的银针阵形登时一阵凌乱,仿佛被种无形力道暗中搅拨一般,不复一往无前之利,随即愈来愈溃不成军,终于先后散落于地,有若枯松败叶。

林冷哼一声,胸前阻挡甄陀罗的镜面应声光华陡壮,跟着啪地炸裂开来,齐天月只觉甄陀罗蓦地剧震,几欲脱手,忙将虎口一紧,重行握定,却已被对方炸力弹回。

镜面炸开,化作无数细小银色液滴,凭空悬浮,吃阳光一照,无比的晶莹璀璨,熠熠生辉,跟着四散飘游开来,一一溶入其余各个镜面,了无痕迹,而原先镜面之中禁锢着的司无邪最先所发一针的影像倏忽闪现,再度奔袭原主,这下子却势逾雷霆奔马,较之上一波更加迅猛了十倍不止,这林御使心思阴骘狠辣,情知急切奈何司无邪不得,故尔先以首波佯攻遮人耳目,等待对方松懈之后,这一针才是精粹所在,犀利无比,务求建功。

司无邪依旧玉容无波,一瞬不瞬地盯着来针,只是满把云墨秀发无风自杨,跟着纤纤素手悠然探出,势若拈花拂露,曼妙备至,瞬间食中两根春葱玉指已将飞针准准挟住,当真是快准奇清四美兼具,出尘之极,银针吃她制住,却并未随之安定,反而一阵剧烈扭摆,仿佛被钳中七寸的蛇虺在拼命挣扎,司无邪秀面也随之阵阵苍白,僵持片刻,终于闷哼一声,玉手微不可见地一颤,银针登时脱困飞出,继续射她心田要害。

齐天月大骇,无意间左手上一直同镜面华轮较量不休的吸力陡然大增,将各个镜面带得一阵波纹涟漪,仿佛古井生晕,华轮运转愈加窒涩,几欲停顿,林对此始料未及,不禁微微“噫”了一声,便这心神一分,射袭司无邪的飞针去势登缓,司无邪略一侧身,嗤嗤响过,针芒穿衣破体,但已失却初始目标,却是钉在了她藕臂之上。

司无邪芳眉平展如恒,不见半点负痛之色,仿佛那几乎没体的一针所伤之人不是她似的,她更不迟缓,纵身鱼跃,闪电般地将齐天月严严实实揽入怀中,只听又是乒的一声,却在司无邪背上响起,不知何处凭空生成的一道镜面疾拍而至,本是直奔齐天月心胸要处,却被司无邪觑机在先,合身挡了下来。

只是这一击势道好不凌厉,司无邪片刻连遭二创,虽然目光淬厉依旧,却终于忍耐不住,低哼一声,娇躯一软,但瞬间便又紧绷振作,只是一缕血线却已缘着精致嘴角沥漉不绝滴下,**辣地一点一滴落在齐天月滑腻晶莹的秀颈间,殷红洁白,灿然相映,分外刺目。

齐天月又惊又痛,紧紧抱住了司无邪袅娜身躯,仿佛一松手便将失去她似的,自那日空中生死相随以来,眼前这样貌娇柔却又英健,内心坚强却又稚嫩的女孩,已成为她重生穿越以来所遇到的第一个有着强烈共鸣感的慰籍和希望,司无邪面对诡谲难测的态势时的镇定机警,面对信念教条的冲击时的茫然无助,早已深深烙入齐天月记忆之中,成为珍逾一切不可替代的存在,令她心旌摇颤,既哀悯,又自伤,最终归于欣爱,每当她被重生这一变故折磨的辗转反侧时,只要转念想到无邪,就如同一个孤独的溺水之人遭遇了另一个同样孤独的同伴,可以与之携手并肩共抗风浪,那种心灵上的籍慰,是当下这个世界中无论何人都无法同样给予的,她强烈企盼与之相依相偎的人,就是这个坚毅而脆弱的女孩。

然而同样是这个女孩,也曾一次又一次地为了护全她的安危而将自身安危置于极端险境,累累替她承受一切打击,默默为她化解一切危难,可向以男儿自居的齐天月却只能每每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一次次为自己出生入死,连半点插手承担的余地都没有,仿佛任凭无常拨弄的一具提线木偶,一时间,对自身无能的羞惭和不甘,对挚爱丧失的猜臆和恐惧,对命运摆布的郁闷和愤怒,轮番不息地潮涌而至,冲击着齐天月本已混乱不堪的神智。

当下齐天月全身血热如沸,用力一挣,便要摆脱司无邪蔽护同林舍命相拼,却听林嗤笑一声,喑哑道:“司公主,你这样掩护天韵灵童的行为,是该说你糊涂呢,还是该说你果断。”齐天月本自蓄势待发,闻听此言,不禁一愕,一时没明白林意欲所指。

林一言既罢,又自上前逼近两步,悠哉游哉地道:“我一开始已经说过,天韵灵童我是不能杀的,那么刚才攻击齐小姐的这一下你我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你应该很清楚我是在试探你的底线,很可能会在最后时刻收住,可你却无论如何不敢赌一把,宁愿自己挨这一下子,也不让齐小姐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遇险,齐小姐对你而言究竟重要到了什么程度?我还真有点好奇了。”

司无邪先自不言,只是将齐天月搂紧护定,不令她有半点暴露在林的攻击范围之内,随后不动声色地将她乜扫一眼,方才轻回螓首,对林淡淡地道:“我的任务是保护她,多余的一切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包括你说的那些废话。”

齐天月心中暗暗苦笑,无邪,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脆弱,那么无助,就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被击碎的瓷娃娃么?还是你不想让林的话刺激到我已经脆弱到极限的神经?在笨拙而固执地替我维护着最后一点自尊?

林可不管齐天月两人在动什么念头,哑哑难听地一笑之后,又道:“那么,废话时间结束,司公主,接下来我会更不顾一切地攻击齐小姐,当然,你大可不理我的虚张声势,但我可不能保证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手那么一滑。”说罢桀桀阴笑不止。

齐天月垂头不语,匹练飞瀑似的秀发笔直垂落,有如一道浓黑帘幕,遮住了她玉面神情,叫人无从揣测是悲是怒,仅从不时微颤的发稍泄漏一丝端倪,握着甄陀罗的纤洁修指已然一紧再紧,苍白如雪,司无邪修眉一颦,单臂加劲,登将齐天月的挣扎尽数压下,反倒将她转至身后,护得更紧,同时深吸口气,娇躯挺起,闲着的素手凭空一晃,又复拈针蓄势,准备迎击随时可能降临的攻势。

林将二人举动点滴不落地瞧在眼中,却丝毫不以为意,口中调侃不停,继续缓步逼近,司无邪的眼神也随之愈来愈淬厉明亮,仿佛劲弓张弦,渐如满月,齐天月却不再挣动,似乎业已认命。

林又自踏上一步,距司无邪已不过尺许之遥,正待出手,忽觉一阵强猛吸力陡然加身,猝不及防之下,不禁被带前一步,但随即便要运力定住身形,兀自嘲道:“齐小姐,事不过三……”说到这里却突然话音陡断,变作一声凄厉尖叫,满是愤怒惶恐之意。

室中陡然七色华彩大盛,将林身周镜面华轮晶光压的黯淡不已,林以手抚颈,骇然飞退,随即躬身弯腰,咳呛喘息不止,起先立身之处却有一条修长斑斓的小蛇盘空悬浮,正自幻化不定,时而散若烟霞,时而凝若匹练,清鸣曼吟,如梦如乐,鲜信吞吐,点点血珠自口角垂落降下,赤彤夺目,正是腾蛇橘嘉。

蛇为虫豸之尊,其性最是冷血黠智不过,更何况千年灵蛇,橘嘉雅擅暗袭伏击,先前齐天月命它攻敌,当即敛去行迹,寄身虚空,静伺良机,齐天月虽然数番折冲不利,却无伤损之虞,橘嘉受命于临邛道士,拱护历代灵童,便只以齐天月安危为要,至于司无邪是死是活,它根本不做理会,是以先前司无邪迭受伤创,它也丝毫不为所动,犹自阴窥不发,直到林自认大局已定,警惕略松,方才借着齐天月再度出手使林身形微微不稳之际暴起发难,果然令其当堂受挫。

若不是林起先见橘嘉居然能够看破自己镜中行藏,心中先自存了三分顾忌,一直暗暗提防于它,刚才这一下吃的亏还要更大,饶是如此,亦是大受摧折,负创易势不说,身周镜面华轮上的未知手段也受池鱼之殃,尚未得以施展,转动便已窒滞不堪,载运载停,一副不堪重荷模样,平整滑洁的镜面也被一层朦朦彩雾遮掩,光华大减,却不知道是被橘嘉用什么手段压制了。

橘嘉一击得手,志得意满,清鸣连连,盘转游近齐天月,同她依偎挨擦不已,一副邀宠撒娇的痴憨神态,全然不管一旁的林犹自努力调息,暗中蓄力,意图反扑。

齐天月却对橘嘉全无嘉奖之色,只告诫道:“橘嘉,下次不要要让无邪姐姐受伤了。”说着将司无邪揽护她的手臂怜惜地轻抚几下,司无邪娇躯微微一颤,却并未阻止,依旧紧紧盯住了林,防备对方情急拼命,齐天月声音腔调虽然平淡,却压抑着深深的苦涩,不能保护自己的心上人,居然还要托庇于一条小蛇,对于前世心高气傲的齐天月来说,不啻是场极深折磨,却也不必细说。

橘嘉满心要听主人夸赞,却不料齐天月便只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不禁大是沮丧,小脑袋也随之耷拉了下来,跟着轻鸣几声,似是对齐天月的命令大惑不解兼且不以为然,在为自己的立场鼓勇分辩。

却听林费力苦笑一声,断断续续地道:“好……好厉害的腾……腾蛇,应……应该就是……是从一千……一千四百多年前起就……就一直守护着天韵灵童的……橘嘉了吧,想不到居然还活着,可惜,半藏大人曾提醒我要小心它,我却没有放在心上,果然让它钻了空子。”他起初言语虽然吃力无比,但一口气却是越说越畅,到得后来,声腔已然恢复正常,当是将伤势压了下去。

林口中的半藏,即是伊贺忍宗首领名号,伊贺隶属服部氏族,这服部半藏之名随着历代首领更易而传延不绝,却是一个泛称。

齐天月默然不答,暗自凝神戒备,司无邪容色淡定,伫立依旧,仿佛冰雕玉像,亘古如一,惟有橘嘉闻言大感得意,耀武扬威地啁啾鸣叫不休。

林也不管二人一蛇是何反应,自顾又道:“这条腾蛇,给我的麻烦不小,不过你们要是以为能靠它反败为胜就未免太天真了。”语毕扬手一招,身周盘旋流转不定的镜面华轮登时各自飞散,分别贴上了地板屋顶以及四周墙壁。

林甫一动手,齐天月立时应变,一声唿哨,橘嘉便即电射而出,长尾一挥,便将数块镜面击得粉碎,只是依旧化作银色液滴,汇入了其余镜面,随之附上斗室边面。

这些镜面一与墙面贴合,便迅速蔓延伸张,所过之处也随即化作晶莹整洁的镜面,不一刻已然边角契合,混成一体,将整个房间变成了一个镜像空间,连窗户也没落下,封的严丝合缝,不见半点破绽,窗外灿烂清亮的阳光已然无法透入,整个空间闪动着一阵阵压抑异常的水银灯光,被六方镜面纷纷反射,愈加令人气闷难当。

司无邪秋瞳轻闭,拈针一划,带起一道锐风,疾袭向林,林顺势一退,再次藏入身后镜中,锐风切上镜面,登时没入,再无声息。

齐天月同司无邪对视一眼,俱不言语,她们几番相随出生入死,心意已隐然相通,便只一个流波眼神转换,已然知晓对方均不清楚这镜像空间的路数,当下各自敛息静气,默查处境。

却听林在镜中阴恻恻地冷笑道:“不要白费力气了,齐小姐,司公主,我这个万像结界虽然被那条腾蛇污染了,运转有了破绽,可也不是你们能打破的。”果然随着他话语起落,缕缕隐约七彩光华在六方镜面中来回游移不定,晃得镜中影像一阵氤氲模糊,本来数镜对照,必然成像无穷,久而视之,辄令人眩晕欲恶,定力衡平均要大受影响,这也是林的万像结界妙用之一,但现在万像结界被这阵彩光反复搅扰,经行之处,纷繁影像便即逐一消弭,复还清亮,仿佛沸汤泼雪,只是彩光游走无方,却仅能将一隅廓清,每每前脚方过,后脚便又有重重影像复生,它无法遍覆整个结界,作用也是有限。

橘嘉似是对这万像结界极为厌恶,纵声长鸣不休,忽地将嘴一张,又是一道七彩光芒激射而出,斜斜命中对面镜壁,岂料一击之下,镜面光滑故我,那道光芒非但没有对其造成任何损毁,反倒其蓦地增亮,居然沿着对称角度反弹飞出,随即如此在结界内折返不停,全然无从判定把握,更是敌我不分,一次甚至将齐天月半幅衣袖射裂,好在橘嘉见势不妙,又复张嘴一吸,重又将那光华纳入腹中,二人一蛇方始安定下来。

林被眼前齐天月等窘态逗的乐不可支,谑笑一阵后,又道:“看到了吧,在结界里贸然出击,最后受伤的很可能是自己,顺便说一下,任何形式的攻击下场都是一样,司公主,不怕误伤你的宝贝齐小姐就尽管出手吧,不过即便你不出手,我也可以帮你,就像这样。”

林说着在镜中将手一扬,一道白光飞出镜面,随即聿聿大响,却并未瞄准齐天月等,而是径自射向空间一角,果然白光与边界一加接触便即对向弹射,几个往复之后,蓦地迅捷无论地射向了齐天月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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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盘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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